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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笙沉吟了片刻，道，“你传下这一道法，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谢。既然如此，我便欠你一个人情。”
　　“从今天开始，只要不违背原则，我可以无条件替你做一件事。”
　　“哦？为我做一件事？”
　　萧祁勾唇笑了笑，半真半假地道，“如果……我要和你结为道侣呢？怎么样，答应么？”
　　“若是如此……”
　　洛笙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道，“我会自斩修行、将一身修为尽皆还给你！”
　　“喂，你还真是……”
　　对于这个回答，萧祁也早有预料。他以手扶额，眼中有苦笑之色，“阿笙，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并非刻意针对你。”
　　洛笙摇头，平静地道，“我所求大道，本就是一条孤独之道。不需要道侣，也不会有道侣。”
　　“不。”
　　萧祁对她眨了一下眼睛，唇角勾起，高深莫测地笑笑，“遇上我……你就需要了。”
　　“好了，乖乖听着。”
　　他收敛情绪，席地而坐，难得地认真起来，“《九转玄光鉴》第二篇，名曰‘化形’篇。共有一十四节，八百六十一字……”
　　“沙沙……”
　　微风吹拂，神木叶沙沙地响动，显得格外寂静空灵。梨花飞旋，仿佛天女散花，洒落下一地碎琼乱玉。
　　梨花树下，黑衣男子、白衣少女相对而坐。两人形貌虽然年轻，论的却是三界大道、天地机锋，纶音如颂，玄之又玄。
　　……
　　“何谓生？”
　　“有私，生息轮回者为生。”
　　“何谓灵？”
　　“知我，逆天成道者为灵。”
　　“何谓鬼神？”
　　“先知命、谈苍生，而后论鬼神。”
　　……
　　与第一篇总纲不同，《九转玄光鉴》的第二篇更加艰深，入门极难，乃是对心性的一种极大考验。
　　然而，无论洛笙问了多少问题，萧祁永远不厌其烦地为她解答。
　　他懒洋洋地背靠神木，手持白玉葫芦，慢慢抿着洛笙亲手炼制的药酒。虽未醉，眼神中却带有一丝朦胧的醉意与温情。
　　……
　　修行不知岁月，转眼三天三夜已过。
　　短短八百多字，萧祁解了上千遍，令洛笙的领悟无比深刻。比起自行理解，不知省下了多少功夫。
　　“外界三天已过……”
　　当最后一字解尽，洛笙才如梦方醒。她盈然起身，对面前之人浅浅一礼，“三日论道，我收获良多。请受我一礼。”
　　萧祁并未阻止，眼神深幽。然而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阿笙，难道你记不起这些？以前都不曾听闻过么？”
　　洛笙一愣，不解地摇头，“从未有过。这道法与真解，我都是第一次听说。”
　　“……好，那也没关系。”
　　萧祁微微笑笑，低下睫毛，遮去了眼底一丝隐约的晶莹，“从今往后，我可以再为你从头细细讲解。”
　　洛笙看着他，眼中有疑惑之色。萧祁也看着她，微笑不语，目光悠远似穿越了无尽漫长时空。
　　“呼啦啦——”
　　一阵长风拂过，吹动两人的衣摆。黑衣白裳相对飘飞，唯美梦幻，宛若神与魔最初的和平共处。


第693章　紫血薇归来！
　　四象宫北域。问心殿。
　　“哈哈哈……”
　　一道有些尖利的女子大笑声响起，透出困兽脱笼般的狂喜，“三年多了……我终于明悟本心、破了这问心大阵！”
　　“轰隆隆～”
　　殿门洞开，从中走出了一黑色丝袍的女子。此女面容妖娆，眸子呈血色，正是当年被紫后关入问心大阵中的紫血薇。
　　三年前。
　　在洛笙的入门大典上，她曾仗势威逼，结果却反被萧祁当众揍了一顿。紫氏族长紫后看出其心性太偏激，将其关入问心殿内，责令其心有明悟后方可离开。
　　如今——
　　三年多的挣扎、三年多持续不断的拷问——
　　对紫血薇而言，虽是劫难，亦是一场巨大的机缘。今日破关而出，其修为虽未精进，心智、城府、计谋却有了长足的进步。
　　然而……修仙者求证心性，实则与善恶无关。许多罪孽滔天的邪道修士，照样道心坚毅、轻易动摇不得。
　　归根结底……修仙，亦是修人。能明辨本心、勘破一切虚妄者，便是心性绝佳！
　　三年的洗练，洗去了紫血薇昔日的冲动、自傲、暴躁易怒，却并未洗去她骨子里的自私、冷血、睚眦必报！
　　这一结果，恐怕是当年的紫后也料不到的。
　　“哼。”
　　紫血薇面带微笑，仿佛人畜无害。心中却暗自冷笑，犹如毒蛇吐信，“萧祁……你就等着吧。昔日之辱，我定会慢慢找回来！”
　　这三年。
　　紫血薇虽然避世不出，却也并非完全与外界断了消息。通过侍女的禀报，她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四象宫内大小事宜，尤其是与萧祁有关之事。
　　如今萧祁身受重伤、宛如一市井凡人，本是下毒手的好机会。可四象宫门规森严，只要他不出宫，紫血薇也不能对其做什么。
　　“哼。”
　　“三年历劫，我早已不是过去之我，不再那般愚蠢。才不会鲁莽下杀手、为你赔上性命呢。”
　　“还有。”
　　紫血薇缓缓勾唇，冷冷地笑了一声，“萧祁啊萧祁……一刀了结了你，岂不是太过便宜了？”
　　“我紫血薇在此发誓……有生之年，定要让你道心崩溃、生不如死！”
　　……
　　数日后。玉虚宫。
　　“殿下。”
　　“殿下。”
　　“萧祁殿下。”
　　一道道行之声响起，沿路众仆从纷纷行礼。年轻人一袭黑衣，宛如凡人般行走，漫步穿行在玉虚宫前的十里梨花林中。
　　洛笙曾吩咐过，这一片梨花林乃禁地，外人不得入。不过，萧祁少主却无需通禀，可以随意出入。
　　“呜——”
　　梨花林中，远远地，就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少女背影。但见洛笙一头乌发如瀑，披肩而散，正持着一支紫竹箫就唇轻吹。
　　见她吹箫，萧祁并不打扰，在不远处站定了。他就这么靠在一棵梨花树下，目光柔和，凝望着少女清丽绝俗的侧颜。
　　片刻后，一曲吹尽。
　　“不错。”
　　身后传来赞叹之声，萧祁微微一笑，“箫声本幽怨多情，惹人伤感。被你吹来，却别有一种闲云野鹤般的缥缈韵味。”


第694章　天女仙心动，魔君驯真龙（下）
　　“谬赞了。”
　　洛笙回眸望来，颜若天人，“我一心只求剑道，对音律并不精通。若说到吹箫奏曲，恐怕远不如雪羽仙子。”
　　“她所学虽然玄妙，却是无情之曲。”
　　萧祁朝她走近，面露微笑，“但是阿笙，你吹的却是有情之曲。我很喜欢。”
　　时隔数日，再见到这个男人……不知为何，洛笙心中竟泛起了一丝局促。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与他拉开了一步距离，“走吧，入玄黄鼎内。”
　　“哗——”
　　白衣少女一挥衣袖。
　　只见周围场景变幻，一股氤氲药香袭来，二人已经进入了玄黄空间。此地有玄黄母气，木华神树、诸多神药，无论修行或是养伤都比外界好得多。
　　“那日你为我讲道，的确不凡。”
　　洛笙率先开口，望向萧祁，眸中有着一丝困惑之意，“不过，对于此修行所历重重劫数，我心中却仍有不解……”
　　“嘘。”
　　萧祁忽然拉了她一把，食指封在她唇上，“阿笙，现在谈这些……你不觉得，有点太不解风情了么？”
　　“不讲道法？”
　　洛笙一愣：“那……那谈什么？”
　　“月华如练，神木如雪……良辰美景当前，怎能辜负？”
　　萧祁微微一笑，俯身凑近，声音低沉而温柔，“阿笙，我今天不多想谈修行，只想和你论风月。”
　　“你……”
　　对上那双促狭的、变幻莫测的紫瞳，不知为何，洛笙的心跳忽然有些散乱。
　　“抱歉。”
　　她顿时低下头，莫名地呼吸不稳，“我此刻有些心念不稳……想必是修行有偏，生了心魔。”
　　“稍等片刻。待我平复心境之后，再论其他。”
　　“刷——”
　　匆匆说完这番话，洛笙也不等萧祁答应，直接施展身法遁走。背影飘逸，看不见脸色，耳垂却微微有些泛红。
　　“喂！阿笙！”
　　萧祁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朝她抓去。然而洛笙精通身法、青鸾之翼又神妙无比，顿时抓了个空。
　　“又让你逃了……”
　　男人似笑非笑，挑了挑眉，倒也看不出几分失望之色，“也罢，逃就逃了吧。逃得了一时，你还能躲我一世么？”
　　“这种慢慢狩猎的过程……”
　　他唇角微微上扬，缓缓握拳，仿佛要把那个缥缈纤弱的白影攥进掌心里，“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哈哈哈……”
　　背后响起一阵毫不客气的讥笑声，正是小青龙。只见它一甩尾巴，满脸嘲弄之色，“喂，看见没？我娘亲根本不理你！”
　　“呵。”
　　萧祁乜了它一眼，懒洋洋地道，“小家伙，胆子不小啊！不怕我再把你丢进幻境里？”
　　“……魔鬼！”
　　小青龙一缩头，顿时露出忿忿之色，“小子，你的心眼也太坏了吧！哼，小心我向娘亲告状！”
　　经过上次一事，它对萧祁已经有点发怵了。不过它倒也聪明得很，转而用言语威胁，效果比动手斗法还好得多。
　　“啧……小东西，算你狠！”
　　果然，萧祁不得不以手加额，“喂，虽然让你吃了点苦头，可我不是也替你洗练了一次心性？真要论起来，你还得谢我呢。”


第695章　天女仙心动，魔君驯真龙（中）
　　“谢你？”
　　小青龙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被你耍弄一场，还好意思叫我谢你？切，脸皮可真够厚的！”
　　“呵，那是自然。”
　　萧祁面不改色，侃侃而谈道，“修仙之路，首重心性，其次才是资质与悟性。”
　　“你资质不错，悟性更算得上第一流。”他摇头，仿佛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啊，心性有偏。勉勉强强，算是三流吧。”
　　“什么？才三流？”
　　听萧祁夸它悟性一流，小青龙本还得意洋洋地翘尾巴；
　　不料此人话锋一转，居然直贬自己心性才三流，顿时令小青龙愤怒不已。
　　“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青龙毫不客气，当即叉腰斥道，“难道有聪明还不许用？非得用笨办法？那还修什么仙，受刑算了！”
　　“别不服气。”
　　“人世间有一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越聪明，越容易玩火自焚。”
　　萧祁指了指远方那一袭白衣，眼波不自觉变得温柔，“想知道什么叫一流的心性么？喏，她就是了。”
　　“不论对方是仙是凡，待人始终如一。”
　　“生平并非无所遗憾，回想起来，却能够此生无悔。”
　　“明知有捷径却不动妄念，一步一个脚印，不以修行之苦为苦。”
　　“——这三条，你又能做到哪一条？”
　　“我……”
　　小青龙顿时哑然。
　　论修为，如今的洛笙自然远远不如前世；
　　可若论心性，受轮回大变、红尘历练之后，她反倒更加精进了。
　　如此心性，稳定恬静，天生就适合修仙。即使炽风太子身怀仙骨、在先天资质上要好得多，却仍是被洛笙轻易超越了。
　　这一道理，小青龙其实也明白。它虽然天生聪颖、玲珑剔透，却远不及洛笙两世磨砺的一颗仙心。
　　“哼，就知道说我……”
　　不过它虽然心底认同，嘴上却丝毫不服气，“我比不上，难道你就比得上了？你说我是三流心性，那你自己呢？”
　　“我？”
　　“我的心性么……”萧祁笑了一笑，用了三个字来形容，“不入流！”
　　“不入流？”
　　小青龙眨了眨眼睛，不解。眼前这家伙，分明是个拽上天的性子啊！怎地……怎地忽然变谦虚了？
　　“喂，小家伙。”
　　洛笙不在，萧祁似有些百无聊赖，对小青龙勾了勾手指，“算你走运，看在阿笙的面子上……要不要我教你一点东西？”
　　“教我？切，我还用得着你教！”
　　小青龙翻了个白眼，“本小姐乃是真龙后裔，天生有先祖福报！我龙族一代代前辈留下无数血脉传承，浩如烟海、直指大罗金仙！”
　　“放心，我也没说要教你成仙。”
　　萧祁伸了个懒腰，直接走到一片开阔地带，“只是一点微末小技罢了……演给你看一遍，爱学不学。”
　　“呵，不就是凡人武技吗？”
　　小青龙嘴上说得高傲，可毕竟心中好奇，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一边看，一边还嗤笑着，“一套没半点灵力的凡人拳法罢了，亏这小子也有脸拿来炫耀……咦？”
　　它忽地愣住了。
　　“这，这……”
　　一双金色的眸子陡然瞪大了，一眨不眨，充满了不可思议之色，“这，这难道是……兽神之道？！”


第696章　天女仙心动，魔君驯真龙（下）
　　空地上，萧祁正在缓缓演练一套拳法。威力很一般，身法也乏善可陈，却带有一股奇异的、难以言说的神韵。
　　落在常人眼中，只觉得普普通通；
　　可在小青龙眼里……顿时感到，眼前的人族之躯仿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头极为古老的神兽！
　　爪子！利齿！犄角！尾巴！
　　每一部分，都令人胆寒！
　　对太古神兽而言，根本无所谓修炼法术。它们天生妖躯无比强大，又有天赋神通，只要琢磨如何近战就行了。
　　强大的身体。
　　尖利的爪牙。
　　其中，每一部分躯体……都是最好的武器！若把神兽之体发挥到极致，便是一门纵横无敌的大神通！
　　“呼。”
　　萧祁的演练并不长，仅仅半刻钟而已。一旦收了拳势，神兽意境瞬间消失，又恢复成了之前那个不起眼的、毫无灵力波动的年轻人。
　　“你……”
　　小青龙再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直接冲上去，用爪子一把攥住了萧祁的衣领，“小子！你刚刚……刚刚做了什么？！”
　　“没什么啊。”
　　萧祁一挑眉，故意轻描淡写地道，“不就是一套拳法么？凡人之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要学！”
　　小青龙斩钉截铁，“凡人之技我也要学！小子，我可以拜你为师！”
　　“呵，拜师？这就不必了。”
　　萧祁双手抱在胸前，扫了它一眼，好整以暇地道，“不过，既然你唤阿笙为娘亲……该叫我什么？”
　　“唔……”
　　小青龙也不笨，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父亲大人？”
　　“嗯，不错不错，有悟性！”
　　萧祁当即愉悦地眯起眼睛，点头，“既然这样，我可以教你一点东西。事先说好，我不太擅长教导弟子，能学成什么样，一切靠你自己。”
　　“好！”
　　小青龙也自信无比，连打包票，“你只管教，学成什么样都是我的事！”
　　“好吧。”
　　萧祁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在开始之前，我先给你讲讲太古三神族的往事……”
　　……
　　“沙沙沙……”
　　神木之下，梨花飞落。仿佛吹落了一场无垠大雪，飞洒向青天黄地。
　　萧祁仅仅讲了一小段，就打发小青龙自己思考去了。后者虽然天生聪慧，可毕竟年幼，对仙家玄妙很难完全领悟。
　　“他人讲上千万遍，终究不是自己的。”
　　萧祁看了陷入苦思的小青龙一眼，站起身，淡淡地道，“唯有自行领悟，才能有大成就。”
　　为了教导小青龙。
　　看似随意，他实则也动用了不少心机。这小家伙天资不凡、骄傲无比，引导起来也艰难得很，必须做得巧妙不留痕迹才行。
　　“阿笙，我毕竟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你。”
　　萧祁看向那道白衣身影，睫毛低垂，眸光很是柔和，“既然如此，就为你培养出一个绝顶高手好了。无论何时何地，它都能贴身保护你。”
　　若非为了洛笙。
　　小青龙天资再好、悟性再高，又关他何事？
　　这一千五百年来，他一路完全靠自身崛起，有哪个仙人闲得慌来点化过？
　　然而，对于洛笙……
　　萧祁既护道、又传法，甚至连她身边的灵兽都格外照顾。一片苦心，可以说已经用到了极致。


第697章　瑶台归去，可愿为我停留？（上）
　　“……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在定境中，洛笙反复默念仙家清心之法，总算恢复了平静。
　　“呼。”
　　她睁开眼睛，还有些心有余悸，“这一心魔，来得好生诡异！没有丝毫预兆，却能动摇我之定心。”
　　洛笙的定力，何等之高？就算刀劈到眼前，恐怕都不会眨一下眼皮！
　　居然能动摇她的心境……以寻常眼光来看，的确是一不可思议之事。
　　“奇怪。”
　　洛笙自言自语，眸子里有着迷惘之色，“这一心魔，最近出现得愈发频繁了。而且……似乎每一次，都与萧祁有关？”
　　并非她愚蠢。
　　只是对于洛笙而言……男女之情，实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