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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这……太嚣张了，太失礼了！”
　　“这可是天下第一高手、冰雪大帝所赠啊！就算不要，也总得说出个理由吧？”
　　……
　　满场一片哗然，高声斥责者无数。洛笙转头看向那个人的背影，不再威风凛凛，显得那么孤独与无助。
　　“萧祁……”
　　这一瞬，一股浩瀚的、海潮般的悲伤缓缓笼罩了她。
　　洛笙心里陡然涌起一股冲动，她很想冲过去抱住那个孤独瘦削的背影，可马上又用理智压了下去。
　　他们并非好友，更不是恋人。
　　这一刻。
　　她分明为他感到隐隐的心痛，却找不到任何追上去的理由。
　　……
　　北冥峰。
　　山风寒冷呼啸，疾烈如刀，一刀刀戳进黑衣的内衬。萧祁坐在山巅，俯瞰着远方那一片灯火通明的连绵宫殿，眼神空远寂灭。
　　“咕噜噜……”
　　他仰起头，大口饮着一壶酒。此酒名为“闻仙醉”，传说可醉仙人。酒性极烈，仿佛粗砺的刀片，一寸寸缓缓刮过喉咙。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脑海中似乎有些醉意，无数凌乱的场景、纷杂的人影又在灵识中重现——
　　“祁夜，非我无情。”
　　神座之上，一白纱女子冰冷地俯瞰着他。高高在上，仿佛神明审判蝼蚁，“你本就是不容于天道的异类，为天地所厌弃，注定活不过十八岁！”
　　……
　　“王上。”
　　“王。”
　　“君主。”
　　一群姿态各异、气息却尽皆浩荡的大能对他下跪，言出无悔，“我等定当生生世世追随王上，固守轮回，待您踏破彼岸归来！”
　　……
　　“不要怕……”
　　颜若天人的白衣女子卧在他怀中，浑身染血，笑容却依旧温柔而宁静，“不管别人怎么诽谤、猜疑……我永远不会怀疑你。”
　　……
　　太多太多的记忆、太重太重的情感如潮水般涌入灵识……一重重交错，如真如幻。


第677章　晚安，我的爱人（上）
　　“该死……”
　　萧祁不由按住了额头，脑海隐隐作痛。
　　这一刹，他竟然有了短暂的恍惚。
　　自己究竟是谁？是一千五百年前那个孤独、卑贱、野心勃勃的少年，抑或是那位凌驾于众生之上、看尽过去未来的深渊君王？
　　截然不同的身份、截然不同的情感……
　　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汹涌而来。令他头痛欲裂，心底一片空荡荡的茫然。
　　“一个人喝酒？”
　　忽然间，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这一刹，萧祁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他缓缓转过头，怔怔地看着那个熟悉的、一身白衣的少女。
　　“呼——”
　　一线月光破云而来，清澈如水，将整个视野映照得朦胧而温柔。但见洛笙一袭白衣飘飞，秀发漫舞，容色温柔而灵动，仿佛乘风而来的月宫仙子。
　　“阿……笙？”
　　见到这个身影的一瞬间，萧祁眼前恍惚，仿佛身在梦境中一般不真实。一千五百年漫长的时光交汇，花开千遍，伊人容颜一如往昔。
　　“……你怎么来了？”
　　对视片刻，他低头躲开了视线，罕见地有点语无伦次，“晚宴结束了？还是说……影皇让你来找我？”
　　“不，与师尊无关。”
　　洛笙静静地等着他说完，才微微摇头，声音清晰而平静，“是我自己……想来见见你。”
　　“……想见我？”
　　似有一道冷箭穿胸而过，心神巨震。萧祁霍然抬头，注视着洛笙的面容，“怎么……你，是有事想问我么？”
　　云梦泽一役。
　　别人或许没察觉，可与他一起参与了最终一战的洛笙……却绝不可能发现不了。在他身上，埋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甚至远比她身为天女转世更深刻。
　　终于要发觉了么……
　　作为一个怪物、一个无法言喻的魔鬼……他不入三界众生之属，与天魔王一样，理当永远被镇压。
　　“不，我没什么想问的。”
　　出乎意料，洛笙仅仅恬淡地笑了一笑。那一笑之间神韵流转，天地俱静，仿佛连整个山川万物都随之变得温柔动人。
　　“人世间，知难行易。”
　　洛笙在萧祁身边坐下，白衣飘飞，与他并肩眺望向山下的连绵灯火，“与其听人说了什么，不如看他做了什么。”
　　“为斩杀上古魔神，本命法宝崩毁、一身修为尽废……”
　　她转眸与他对视，抿唇微笑，眼中流露出一缕难得的赞赏之意，“那一战后，我改变了对你的印象。”
　　“知道吗？”
　　白衣少女迎上他的目光，认真地道，“萧祁……你之所作所为，堪称英雄！”
　　“英雄么……”
　　萧祁看着她的眼睛，淡然一笑，笑容中却透出难以言喻的苍凉，“一个族群的英雄，往往是另一个族群的魔鬼。”
　　“但，如果是为了你……”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低声说，“不管是英雄的责任，又或者魔鬼的骂名……”
　　“——我都不介意。”
　　洛笙心一颤。
　　这一瞬，她忽然完全明白了。其实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只为了她……与天下苍生全无关系。
　　在这个世界上……
　　他，仅仅只愿做她一人的英雄。


第678章　晚安，我的爱人（下）
　　“锵——”
　　洛笙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挥衣袖，“云梦泽小世界崩塌后，还遗留下了一些物品残骸。我辨认之后，找到了这个。”
　　“锵——”
　　一道金铁之声响起。
　　那是一把黑色弯刀，虽斑驳历历化为凡铁，但其沉凝如山的气势依旧逼人，依稀可以猜测出曾经的绝世锋芒。
　　“血月修罗刀？”
　　萧祁轻轻摩挲着刀刃，“此刀灵性已灭，现在只是一块凡铁罢了……你花大心血把它找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碧水云梦泽崩塌。
　　一整座小世界的残骸遗物，绝对是海量的！要从无数杂物中找出一把刀……不殚精竭虑、耗费大量心血，根本不可能。
　　“本命法宝，是永远不可取代的。”
　　洛笙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傻，认认真真地看着萧祁的眼睛，“虽然刀魂已灭，但你这么多年的心血并没有白花，它仍是你的本命法宝。”
　　“你放心。”
　　洛笙沉吟着，“我学过一门炼器之术，可炼化深海沉银，提取出一种无形奇物‘沉银魄’。融入沉银魄，一定能为此刀重塑刀魂。”
　　“呵……算了。”
　　萧祁很淡很淡地笑了一笑，摇头，“你，其实只是不想欠我吧？”
　　“这个……”
　　洛笙犹豫了一下，默默地点头。
　　看着这个沉默而孤独的年轻人，她心里沉重，呼吸若堵。不知为何……居然隐隐有些怀念起当初那个玩世不恭、轻佻又不要脸的男人了。
　　“也罢。”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没事，那就去做好了。”
　　萧祁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把血月刀放在一边，“对了，借你膝盖用一下。”
　　“怎么？”洛笙一愣。
　　“我想睡一会……”
　　萧祁直接把右手枕在脑后，毫不客气地靠在了她的大腿上，“很累。”
　　他就这么闭上了眼睛，双睫微阖，静谧仿佛入眠。月光照在那张英挺的脸上，五官虽清秀，可惜眉眼的线条却太过锋利，叫人不敢亲近。
　　“……”
　　这一刹，洛笙浑身陡然一僵。
　　“别怕。”
　　萧祁忽然睁开眼睛，握住了她的手。星光点点，垂直照在他漂亮的紫色瞳孔里，宛如梦幻。
　　他轻声说，“阿笙，我不会伤害你的……永远都不会。”
　　别怕？你有什么资格叫人别害怕？洛笙想。
　　分明最可怕的就是你自己啊……那个名叫萧祁的疯子，那个残酷又温柔、陌生却温暖的魔鬼。
　　萧祁……这个男人，无论暴戾或轻佻都是伪装吧？他的内心冷硬孤绝，漠视这世间的万物，纵然面对生死也没有半分动容。
　　他本该绝对漠然，绝对无情。
　　但这一刻，她却感到了他心底涌动的一丝真情。若有若无，转瞬即逝。
　　洛笙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动。只是默默地任由他靠着，仿佛一座安静的雕像。
　　“晚安。”萧祁闭上了眼睛。
　　“嗯。”
　　洛笙抬起头，对着夜空轻轻叹息，“晚安。”
　　夜风吹散了她的声音。月光穿透薄云，迷蒙地笼罩了四象圣宫。成千上万的树梢随风摇曳，世界辽阔又寂寞，空荡荡的风声在天空下久久回荡。


第679章　金身白玉丹，玉液长生酒（上）
　　三日后。晨。
　　一线晨曦破云而来，倾泻于丹霞阁的朱墙琉璃瓦之上，金光熠熠。一清丽无俦的白衣少女御剑而来，身披万丈曦光，仿佛仙人翩然而至。
　　“玉虚师妹。”
　　当即有一青年男子携众来迎，正是夏天衍，“师妹大驾光临，我等未能远迎，实在惭愧得很。”
　　“夏师兄不必多礼。”
　　洛笙浅浅施了一礼，开口问道，“不知道，我三日前所求的那七味灵药，丹霞阁中可有？”
　　“师妹所求灵药，的确颇为罕见。”
　　“不过，玉虚师妹乃我丹霞阁贵宾，阁主师叔亲自下令，总算在三日内集齐了。”
　　夏天衍想了想，忍不住道，“恕我多言一句——玉虚师妹，你可是要炼制古方中的‘金身白玉丹’？”
　　“算是吧。”洛笙微微颔首。
　　“果然。”
　　虽然心中有所猜测，夏天衍还是眼神一黯，语气中有了些惆怅之意，“金身白玉丹，有洗练形骸、补益炉鼎之效，对炼体流修士助益甚大。”
　　“只是这一类灵丹，妙用虽大，炼制却也极为艰难。”他道，“以我之见，师妹倒不如请我丹霞阁一位长老出手，更保险些。”
　　“哼，才不用呢！”
　　洛笙还未开口，一青色小龙忽然从她袖中钻了出来，声音娇蛮，“我家主人，乃是何等人物？以她的炼丹术，还用得着你教？”
　　对炼体流有大作用的灵丹……
　　一听到这话，小青龙顿时一个激灵，心花怒放。在它想来，洛笙花费如此大心血，当然是为了自己啊！
　　丹霞阁长老？
　　哼……纵然法力深厚些，可论及炼药术之精妙，又岂能比得上洛笙？
　　这么一想，小青龙顿时就不乐意了。探出脑袋，对夏天衍龇牙咧嘴，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
　　“小青，别胡闹！”
　　白衣少女轻斥了一句，语气微带歉意，“我这灵兽，一向刁蛮，让师兄见笑了。不过它所言也不算错，还请师兄把这灵药给我，我欲亲自炼丹。”
　　“这……”
　　夏天衍踌躇了一下，幽幽长叹，“既然玉虚师妹有此心，我也不好阻拦。哪怕药性差些……想来，那人心中也是高兴的。”
　　“那人？”
　　这一下，小青龙倒是听得迷糊了，“这炼体流灵丹……难道不是为我炼制的？那是为了谁？”
　　在它印象中。
　　整个四象宫，与洛笙交好的几位弟子中……似乎，根本没有一个是炼体流。除了自己，谁还有这么大面子，居然能令洛笙亲自炼丹？
　　“哗——”
　　只见夏天衍一挥手，一白玉匣凭空出现。表面宝光流转，想来也是一不凡的储物法宝。
　　“玉虚师妹。”
　　他一挥大袖，玉匣顿时飞到了洛笙面前，“你要的七味灵药，尽皆在于此。且皆为最上品。”
　　“如此，麻烦丹霞阁了。”
　　洛笙见状也不多言，心念一动，一储物玉镯直接飞向夏天衍，“这一点灵玉，算是玉虚的心意。”
　　“一千万方？”
　　夏天衍炼化了那一储物玉镯，跟着露出惊讶色，“这……玉虚师妹，你身为贵宾，待遇一同长老，无需原价照付啊！”


第680章　金身白玉丹，玉液长生酒（中）
　　“原价得一千万方……”
　　小青龙听得牙酸，忍不住朝洛笙看了一眼，小声嘀咕，“花这么大代价，就为了炼制一炉丹药？除了我，娘亲还会对谁这般用心？”
　　“不必推辞。”
　　洛笙微微摇头，淡然一笑，“这些灵玉，也是我对丹霞阁上下的一点答谢。”
　　“三年前我所求之灵药，如今已集齐十之八九，耗费心神，可想而知。若不稍作表示，我心中亦过意不去。”
　　云梦泽之行后。
　　得了众多妖仙之宝物、尤其是三重境地仙龙鲸妖仙的全部身家……对洛笙而言，一千万方灵玉也不算什么了。
　　“师妹行事洒脱，果真有仙人风范。”
　　见洛笙如此一说，夏天衍只好拱手，“至于剩下的灵药，我丹霞阁定会继续留意。”
　　“如此，麻烦了。”
　　洛笙微微一笑，容色清丽，眉目间神韵动人。她一挥袖收下玉匣，飘然而去，一袭白衣如云如雪。
　　“唉……”
　　望着洛笙乘风而去、宛若仙人的背影，夏天衍叹息一声，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如此佳人，终究与我无缘。”
　　洛笙与萧祁之事，已经传开。
　　他虽未参与云梦泽之争，却也有所耳闻。萧祁为洛笙所做的事，扪心自问，自己是一件也做不到的。
　　如果，洛笙连萧祁都不动心……
　　试问人世间，还有谁能撩动她的心弦呢？
　　……
　　玄黄鼎内。
　　“哇！”
　　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草木之灵，小青龙上下飞舞，兴奋得很，“居然能开启灵智？娘亲娘亲，这些都是神药吗？”
　　“嗯。”
　　洛笙抿唇一笑，“的确是。”
　　“哇噻~娘亲，我太崇拜你了！”
　　小青龙左看看、右看看，目眩神迷，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传说中的神药啊！要是都炼成丹药，吃下去，岂不是能无敌了？”
　　“胡思乱想什么呢？”
　　洛笙不禁以手加额，斥道，“丹药之道，仅仅只是一辅助。修为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想要强大，必须一步一个脚印、认真修炼！”
　　“呜……”
　　小青龙被洛笙斥得垂下头，看似老实，一双眼睛却还在不安分地骨碌碌转着，“知道了，知道了啦！”
　　洛笙摇头叹气。
　　她这一条小青龙，并非不聪明，而是聪明得过了头！其资质悟性尽皆极高，甚至都超越了洛笙自己，却一直仗着小聪明、从不肯下功夫苦修。
　　对此，洛笙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慢慢教导了。
　　就算天资悟性再好……不好好打磨心性，也难以成就天仙。
　　“参祖前辈。”
　　白衣少女上前，对一仙参幻化的老者浅浅施礼，“晚辈欲炼制一炉‘金身白玉丹’，还请前辈赠一滴药液为引。”
　　“哗——”
　　仙参叶子一阵摇动，一滴金光璀璨的液体飞了出来。神光璀璨，一看就不是凡品。
　　“我之药液，虽然纯净，药性却庞大无比。”
　　参祖抚着胡须，好心提醒道，“以小友你的灵力，欲要炼制成丹……恐怕，难度不小啊。”


第681章　金身白玉丹，玉液长生酒（下）
　　“多谢提醒。”
　　洛笙一挥袖收了这滴药液，欠身为礼，“无妨，晚辈自有炼丹之法。”
　　“哦？”
　　听她如此自信，参祖也就不多言了，“看来，你的炼药术传承也不一般啊。”
　　“仙芝前辈。”
　　洛笙又来到那一赤火仙芝前，拱手道，“晚辈欲以赤焰灵火炼药，还请前辈助一臂之力。”
　　“哗——”
　　一股淡红色雾气从地下升腾而起，化作了一红衣女子。
　　“小主人，我之赤焰灵火，乃是一种无形心火。”
　　红衣女子盯着洛笙，微微皱眉，“一旦进入心火范围内，你便仿佛陷入了火海之中，颇为痛苦啊！”
　　“啊？这么可怕？”
　　小青龙一听，顿时心惊肉跳，连阻止道，“娘亲娘亲，这丹药别炼了！让你受火海炼神之痛，我可过意不去啊！”
　　“过意不去？”
　　洛笙一愣，旋即摇头哭笑不得，“小青，你误会了。”
　　“你生来便泡在各种灵丹妙药里，一身药力还未化解，我怎会再为你炼丹？”
　　“不是为了我？”
　　小青龙眨了眨眼睛，心中不免有些醋意，“娘亲，那你是为了谁啊？居然甘受心火炼神之苦……哼哼，别让我逮到那家伙！”
　　“不以苦之为苦，是为修行。”
　　洛笙淡然摇头，在赤焰仙芝下盘膝而坐，“告诉你也无妨。相信你也有所耳闻，那人……名叫萧祁。”
　　“云梦泽一役，我曾与他并肩作战。他为我而受伤、一身修为尽失，我自然要回报此因果。”
　　“萧祁？”
　　小青龙脑筋一转，陡然惊呼，“他、他就是祈玥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小青。”
　　洛笙微微一皱眉，嗔了它一眼，“道听途说，不足为信！你怎么能在背后非议人家呢？”
　　“呜……”
　　小青龙低下脑袋，不敢与洛笙顶嘴。
　　不过它心里满是不服，恨恨地想道，“听祈玥说，那个萧祁……就是一在世魔王！娘亲怎么和这种人混到一起了？还甘愿忍受火海之苦、非要为他炼丹？”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