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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情绪太激动，连江珠儿都看出来了，三人都看着她，一脸莫名。
　　“……我们到了！”
　　好半天，她才强忍住突然喷涌的情绪，进镇子。
　　一切似乎和原来没什么不同，只是周围的人突然不认识了，路上碰到的人也不再看着眼熟。
　　旁边点心铺子的周老板也没看见了，换成了个更年轻的后生。
　　还有右边，原来的纸扎灯笼铺改成了一家成衣裁缝店……
　　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西边街市的陈家铺子。
　　铺子门口的台阶仍是从前那般用雕砌过的木头垫着的，整整齐齐，一眼望去，同街望去，十分独特。
　　店内有客人在挑选着东西，陈老板站在柜台后面，一手算盘拨算出了花样。
　　仍是做的读书人打扮，一身普通布质的长袍，倒是比从前少了几分华贵。
　　以前的那身儒冠锦袍，在现在这个世道，太扎眼。
　　“陈老板。”
　　空谷进了店，轻轻喊了声。
　　对方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空谷，微微惊讶：“是你？李姑娘？”
　　已经很久没有人喊她李姑娘了。
　　李夏。
　　这让她时刻惦念起小冬。
　　遂寒暄了几句之后，想到李家村的人经常来陈老板家买木制品，也就顺嘴问了句。
　　“陈老板，李家村的近况如何你可知道？”
　　陈老板僵住，隐晦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犹豫。
　　她有些意外，连忙询问，因为太过激动，没有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不忍。
　　之前打交道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陈老板不是一般人，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行为处事，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气韵，明显地将他与一般的普通百姓区分开。
　　太长时间的离开，她急于事先了解几分李家村的事情，遂顺道来问一句，没想到，对方似乎真的知道点什么。
　　在她再三追问之下，陈老板还是将实情告诉给了她。
　　她越听，越感觉到浑身发冷。
　　匆匆忙忙与对方道了谢，不管神户跟着的路仁乙等人，身影如风朝着李家村的方向奔去。
　　路仁乙眼见着她离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早跑的没影了。
　　“你们……要不上后院坐着，等会儿？”
　　……
　　两个月前，听闻楚王军队即将渡江开战的消息一经传出，镇子及周边想逃难的人早跑的干干净净，就剩下些年老体弱的高龄及幼儿妇女，和少数不舍背井离乡的人。


第090章　回到故地
　　过了十多天，又有消息传来，朝廷与楚王军队有和解的动作，两方高层正在和谈。之后又过了几天，眼见着双方都没有再开打的意思，战事也一直搁置着，周围的城镇村落才稍稍安心起来。
　　那些跑掉的人，铺子土地都叫官府接手收了回去，后来又往回来了不少人，还有不少有冒险精神的商人往罗江边靠拢，这生意才算是再次活了起来。
　　走在街上看着还是原来的样子，可到底是不同了。
　　就在大部分人跑了的那段时间，官府仗仗必败，人员伤亡惨重，紧急征兵。
　　镇子上的豪绅们破财消灾，不过是几个铜臭之物，免了一顿皮肉命丧之路。
　　周围乡下里，都是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哪里有什么银钱？一年到头也存不了几个字，最后都叫披着官兵皮的给强征了去。
　　李家村虽然三面环山，可到底还是在衙门里有档案的，后来叫征兵的人摸了去，当场就将剩下的人都给强征了来。原本是打算将地里那些刚打晒好的粮食交换，那帮人强意不肯。
　　整个村子死的只剩下几个人，被带到镇上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好几辆车的粮食，惊到了所有人，大家的印象都很深刻。
　　连里正这个半只脚已经埋进土里的人也被拉了来。
　　女人的哭声从李家村一路跟进了衙门里，后来再没有见到过几人。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空谷已经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了，冷风从脸上打过去，她竟然已经感觉不到痛，胸腔里那颗扑通扑通的心脏，仿佛随时会跳出来一样。
　　两边的景物不停地在后退，像是施了灵力，竟变得模糊起来。
　　眼眶空空的，又酸又涩。
　　她毫无保留地将灵力往腿上注入，双腿像是使用了加速符箓，不知疲倦地奔跑，她竟也感觉不到累。
　　一口气跑到了山顶，她还记得，就是在这里，平婶倒了下去。
　　不停歇，继续往前跑。
　　全力以赴之下的她，身影快到已经无法捕捉，这速度早就已经超过了功法第五层的极限，远非常人可比。
　　熟悉的废墟出现在眼前，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
　　到了芦苇荡的后面，那几间熟悉的茅草屋映入眼帘。
　　屋旁边原本开垦出来的地没了人打理，长满了矮小的野草。屋前的地上，青苔从墙角一路延伸到了边上的臭水沟里。
　　露珠打湿了屋前的稻草，沿着缝隙蜿蜒落下。
　　门是半开着的，里面一片漆黑。
　　她走过去，推开门，里面不出意料的一个人都没有。
　　椅子还倒在地上，碎掉的碗渣滓散了满地，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出，当时的状况有多惨烈。
　　东西上一层薄薄的灰尘，东西久未有人碰过。
　　村里的人，并不完美无缺，他们也爱占小便宜，但是谁家出了事情，他们一定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就像是空谷之前昏迷的四年，当时还是两岁的小冬，就是再能干，也到底只是个小奶娃罢了，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是他们，东家帮把手，西家搭一把，没了吃的就送粮食，没了穿的就捡着用不着的衣服送过来，不说多好，但是大家的心意都在这里。
　　说小冬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不为过。


第091章　时过境迁
　　就是这样一群善良的人，却要遭受这样的灾难！
　　她进了里间，小冬一直躺着的那张床上，早就没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那个早熟的孩子啊！
　　与他一般大的孩子都还在享受着童年的纯真无忧的时候，他却在承受着不该他承受的悲哀。
　　“小冬！！”
　　这次，再没有一个小男孩急忙跑出来回应了。
　　她踉跄两步，扶住门，身体的疲惫一阵阵袭来。
　　这是灵力使用过度耗尽后的反应，急需休息，可是她却感觉到自己完全静不下心来。
　　这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难受。
　　身体里仿佛住了一只叫做恐慌的野兽，想要冲破身体的紧固闯出来，却超脱不了牢笼。
　　负面的情绪将她整个人包围，她沉浸在悲伤里，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清隽的脸。
　　小冬和她长得很像，只有脸型不同，她更像娘亲，而小冬的脸，跟爹爹的脸一样，略长，看起来有偏男子气的硬朗。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门，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苦涩像洪流一般朝她涌来。
　　在屋前屋后都找了一边，还是不见那个熟悉的小身影。
　　她提腿往前走着，她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是往前走着，她不想停下来。
　　似乎只要不停地找，就有可能找到人了！
　　她在心里说着，只是在麻痹自己。
　　曾经小冬带她去过的地方，抓河虾跑过的地方，捡货蹲过的小山下，每一处他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她都去找了遍。
　　没有，还是没有……
　　无力地倒在地上，她望着天空，想着就在几个月前，他们俩第一次相拥而起，现在想来，仿佛还是昨天。
　　时过境迁。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地上撑着爬起来，感受到体内荡然无存的灵力，手掌一伸，一颗原石出现在手中。
　　她席地坐着，强稳住心神吸收了部分的灵力，那种熟悉的对身体的掌控力又回来了。
　　随手将东西扔进了玄戒中，她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已经是靠近离留白山旧址了。
　　人不可能永远沉浸在悲伤与绝望中，悲伤过后，就是面对。
　　发泄完之后，她起身离开。
　　许久无人踏足的土地，已经坚硬的让人难以站上去。
　　她走在小路上，看着已经到了头顶的日头，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突然，她停下脚步，猛地回头，越过那些丛生的杂草，望向一个小山丘后。
　　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动。
　　她瞳孔骤缩，看着那个几乎与周围同为一色的活物，僵在了原地。
　　那个活物看着像是个人，从小山丘较陡峭的一面爬了上来，手脚并用，看着极为艰难，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花了好半天的功夫，终于爬了上来之后，又趴在山丘上，探下身去，不一会儿转过身来，手上扯着个长茎的草。
　　看到他的脸，空谷如遭雷击，瞪圆了双眼。
　　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那人的身边。
　　她的突然出现，也吓了那人一跳，那人一个不慎，差点再次掉下山丘。
　　“小冬！！”
　　正是小冬。


第092章　我相信你
　　他的脸上沾了不少泥，两颊布满了冻出来的红红的萝卜丝。
　　冲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了人。
　　“小冬！！”
　　她感觉到原本激烈挣扎的人听到这声呼喊后，突然僵硬住身体。
　　“小冬，小冬，姐姐回来了。”
　　她一遍遍地喊着，不停地叫着小冬的名字。
　　感觉到他原本僵硬的身体缓缓地放松下来，扔掉了手里的东西，倏地抱住了自己，哇的一声哭出来。
　　积聚了无数的彷徨、恐惧、委屈，他哭的撕心裂肺。
　　她从未见过他哭成这样，心颤如灰。
　　“姐姐，你到哪里去了？姐姐……”
　　“你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所以偷偷跑掉了？呜呜哇……姐姐……”
　　“姐姐……呜呜哇嗷……姐姐，别不要我……”
　　他一遍遍地质问着，仿佛钢钻戳在她心上。
　　原来他是以为，姐姐又抛弃了自己。
　　明白过来的空谷，是又想笑，又想哭。
　　这孩子，太没有安全感了……
　　她抱紧了人，柔声解释起来。
　　亲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谎言。
　　她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小孩子忽悠过，她一直认为，只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这世上，真心是再容易不过得到的东西，却也是最难的，因为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将两个人推离。
　　而她，不希望有一天，小冬会同自己疏远。
　　不管是前世的留白宗的各位亲人朋友，还是这一世的小冬，只要别人用心待她一天，她就真心待人。
　　从被人从李家村带走，到后来的一路风尘，渡江被抓，，至于玄戒，她也简单地提了一下。
　　永远不要低估人的承受能力。
　　虽然是在此时，仓促之下，小冬也并没有多难理解，听了空谷的解释，他终于止住了哭泣。
　　他知道，姐姐并不是抛弃自己走了，只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叙完了话，空谷这才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隐隐的臭味。
　　看着他浑身的脏土灰尘，皱起了眉头。
　　不是嫌弃，是心疼。
　　她伸手放在小冬腿上原来手上的位置，轻轻按了按，问：“疼吗？”
　　小冬摇了摇头，反倒安慰她：“早就不疼了。”
　　受伤的地方早就已经掉痂痊愈，只留下一个暗黑色的疤痕，但是筋骨上的伤痕，却是永远存在。
　　她望着小冬，一字一顿地说道：“姐姐保证，以后一定会还你一双能走能跑的腿！”
　　她说的坚定，眼中闪烁着熠熠星辉。
　　这一刻，小冬有种错觉，头顶的正散发着光辉的太阳，似乎都不及她眼中的光芒璀璨。
　　虽然他明白，自己的双腿，已经没有了再跑起来的可能，但是看着这一刻的姐姐，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嗯，我相信你！”
　　他笑了笑，趴在地上侧过去捡起了刚刚扔掉的东西——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萝卜。
　　见空谷看着自己，他解释道：“家里已经没有粮食了，最近只能在外面找一些野菜充饥。”
　　“原来那么多粮食呢？”她吐口而出的话，随后想到陈老板说的，脸色一变，“那些人把粮食全都拉走了？”


第093章　波谲诡云
　　见小冬点头，她心头出奇的愤怒。
　　愤怒过后，一股愧疚感渐渐升起。
　　想到被征兵带走的青叔和里正他们，她皱紧了眉头。
　　要尽快找到他们，一定！
　　现在这个局面，随时打起来都有可能，他们没有半点自保能力，更何况里正年事过高，在战场上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不过，还是要尽快弄清楚，李家村的几人现在是被分配到了哪里？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拍了拍小冬。
　　“来，姐姐背你！”
　　小冬倔强地摇了摇头，他不想自己像个废物一样，事事都依靠着姐姐。
　　明白了他的想法，空谷没再强求，扶着人一瘸一拐地往芦苇荡走去。
　　那里，又旧又破，但是他们的家。
　　小冬现在住在最靠外的这个茅草屋里，这个茅草屋是最大的，相应来说，也是最坚固的一个。
　　这也是之前空谷没有发现有人生活的痕迹的原因。
　　北风呜呜刮着的时候，小冬躲在被窝里，想着从前的快乐时光，心里才会好受些。
　　村民们都不在了，姐姐也消失了，只有他因为行动不便被征兵的衙役嫌弃而留了下来。
　　那一刻，他的内心无限悲伤。
　　他侧头看着扶着自己的空谷，心里的所有不满都瞬间烟消云散。
　　回家了，真好。
　　……
　　苍梧国，都城，皇宫。
　　苍梧皇帝看着底下人递上来的奏折，一向喜形不现于色的脸上，恼怒一闪而逝，他愤怒地将手里的东西朝着底下站着的大臣身上砸去，边呵斥道：“百万两白银？两箱奇珍异宝？还想要我苍梧护国军一半的人马？？他怎么不直接说要我身下的这个位子啊？！！”
　　底下的大臣被他砸了个正脸，脸上迅速红肿起来，除了高呼一声“微臣不敢”之外，别无他法。
　　“不敢？你敢的很呐！你出的好主意！！”
　　看着人高高肿起的一块，终是没让人拖下去。
　　“滚！！”
　　朝廷与楚王军队的和谈就此宣告破灭，边境顿时又陷入了一阵恐慌之中。
　　而与此同时，李将军所在的军营中，身为左膀右臂的顾雍大将军竟然是楚王的奸细，被发现后拒不承认，竟然还手持凶器想要反出营地，被当场革杀！
　　消息传到朝堂，又是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这顾雍大将军出身京城顾家，乃是贵妃的娘家，而这顾雍大将军，还是贵妃的亲哥哥，当今皇帝的大舅子！
　　当朝皇亲国戚被斩杀，而且还是因为通敌，都城内一时之间是人心惶惶。
　　远在李家村的空谷是感受不到这诡谲莫测的氛围，她看着米缸里最后还剩下的七粒米，默默无言。
　　小冬脸色有些发红，低下头不敢看自家姐姐的眼睛。
　　就剩下这店东西，再加上他刚刚带回来的那一根红萝卜，就是他自己的饭量也不够啊！
　　不由担心起来。
　　空谷放下东西，又去屋里转了圈，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按了按眉心。
　　她问小冬：“还有什么重要的物品吗？”
　　小冬以为她是想要拿点东西去当掉换钱买粮食，可家里哪还有什么贵重物品？
　　苦涩地摇了摇头。


第094章　成大款了
　　哪想，空谷竟然一转身，对他说：“那好，咱们就直接走吧。”
　　“什……”
　　小冬被她搞懵了，愣愣道：“去哪里？”
　　“去镇上，就住客栈，你要是不想住客栈，那咱们就在镇上买个喜欢的院子，现在战事频繁，空院子肯定也不少，咱们可以慢慢选。”
　　最主要的是，她想要将这里一整块山头都买下来，到时候直接按照留白宗的格局来设计和重修，等找到了里正爷爷他们之后，就都接回来，大家就住在山上。
　　那样的日子，想想就觉得很满足。
　　不过，这一路挥霍，她手上的银两也所剩不多了，买下地皮倒是还行，但想要重建，就手里的那点货，只怕不够。
　　直到现在，小冬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不可思议的说道：“咱……有银子吗？”
　　“银子倒是没有，不过……”
　　“有这个就足够了。”
　　却见空谷笑起来，手心朝上张开，露出里面躺着的金元宝。
　　小冬惊讶地看着她手里金灿灿的一坨，疑惑地问出了声：“姐姐，这个元宝怎么是金灿灿的啊？也可以买东西吗？”
　　唔……
　　空谷这才想到，小冬自出生起就一直在村子里，最远的地方也才到过镇子上，怕是没见过金元宝。
　　“这个叫金子，当然可以买东西了。还可以买好多好多的东西。”
　　经过她的一番解释之后，小冬终于明白了金子与银子的区别，立刻朝外看了两眼，将门死死关上。
　　这才回过身来拉着空谷进了里屋，将里间的这道门也关上了，坐在床头，死死捂着空谷手里的金子，压低了声音：“藏好，藏好！”
　　空谷很想告诉他，这里荒郊野外的，没有谁来打金子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