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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她拿起卷轴，运起飞剑，同伏苍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之前生长千言草的那片黑色岩砾处，划出一块空地，两人各自占据一角，飞快地刻画起法阵来。
　　大型困魂阵！
　　这是两人头一次一同刻画一个阵法，却好似配合了无数次。
　　金色灵力不断从掌中流出，飒飒心神高度集中，时间很紧，容不得半分差错。
　　灵修抱着被塞到怀里的金灵猫，拖着被使了禁言术的三个修士，同鲛人少女站在远处，不敢打扰。
　　大约半注香后，金色灵力线条一亮，阵成。
　　下一步是填入灵石。
　　金色卷轴处在法阵中央，微微一动，快要坚持不住。
　　一颗颗灵石飞快地飞出，往阵心处填。
　　须臾，金色卷轴光芒散开，一道魂体出现在困魂阵中央！
　　同时，最后一颗灵石也填入阵心！
　　大能神魂才出卷轴，又入困魂阵，十分郁闷。


第47章　迷失塔（五）
　　“你们这是做什么？”困魂阵中央是一个老者魂体，面上布满淡淡的沟壑；　脊背微微地弓起；　神色很不好看。
　　修真者能够在元婴期重塑身体相貌；　是老是少全凭自己喜好，再想变换身形，还有各种术法。
　　魂体面貌却并非如此。
　　在成长期，魂体形貌是不断变化的；　比如伏苍。
　　等生长至黄金期，便固定住。
　　凡人界有老当益壮；　老骥伏枥之说。
　　但于求长生的修真者来讲；　魂体衰老；　意味着日薄西山，时日无多。
　　也就是寿命快到该境界的期限；　再不突破，就会陨落。
　　筑基期，寿一百；金丹期，寿三百；元婴期，寿三千；化神期，寿一万；渡劫期；　寿两万。
　　飒飒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老者魂体，取出千华树汁液喝了一口；　灵气在经脉中升腾而起，紧绷的神识也得到舒缓。
　　“小姑娘这是何必，不愿去通天塔不去便是；　就不能好好说话？”老者神魂在法阵中左突右冲一阵，发现怎么都出不去后，无奈地出言协商。
　　困魂阵专门针对魂魄，大型困魂阵，困住化神期不成问题。
　　如今的老者魂魄，实力在元婴与化神之间，自然不能破阵而出。
　　“怕前辈不肯好好说话，无奈之下，出此下策。”飒飒露出个笑来，“不知前辈能否给小辈说个实话。”
　　“都这样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罢。”老者郁闷道。
　　“敢问迷失塔的来历为何？”飒飒沉吟一番，先问了这个问题。
　　“你知道迷失塔？”老者额角皱纹一动，“这就修出破妄剑了。”
　　明显，老者神魂在被那倒霉修士唤醒之前没有知觉，之后，也不曾读取过他的记忆，不知道他们的谈话。
　　飒飒轻轻点头：“还请前辈解惑。”
　　“迷失塔，本是五万年前花月夜始祖托人所铸，作为弟子的历练之地。”老者微微沉吟，开始叙述。
　　“迷失之中，愈见本心。”
　　“到了两万年前，这法器愈发强大，隐约生出自主意识，可勾连空间，自主搜寻秘境，强行同秘境之灵签订契约。”
　　“但法器毕竟是法器，有缺陷，能认主。阴差阳错之下，迷失塔认了花月夜之外的人为主，伪装为通天塔，开始暗算众多修真者，想通过这种方法，助自己成神。”
　　常言飞升成神，但成神，同飞升又不同。
　　传说飞升之上还有上界，飞升并非修行的终点，只有到达上界之后需再次修行，得其圆满，方可成神，得逍遥自在。
　　不过，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毕竟从来没有飞升的老祖宗下界来吼一嗓子。
　　老者轻咳一声，接着道：“那人吸收诸人修为，也并非不经选择，他控制迷失塔，伪装考验修士，在人修到渡劫大圆满、将要飞升的那一刻，将其打落云端，吸收其修为，吞吃其神魂。”
　　“老夫本是那人同门，同他一起进入迷失塔，被他暗算，但是跑得快，舍弃了大半力量附身到一面戒指之中，随他人出了塔。一两万年间，大多数时候都在沉睡，近来才渐渐苏醒。”
　　“因为老夫也同那人争夺过迷失塔的主人权力，故而对迷失塔有一二感应，能感知到它是无主状态，且在积蓄力量，将重回修真界，便想阻止其他人进入塔中，免得又有人被成神野心感染，白白害人。”
　　“大抵便是如此。”
　　飒飒：……这话真不真不提，夹带的私货也太多了。
　　分明是自己想要重复故事里“那人”的路线，吞吃他人修为，自己成神，怎么就成了清纯无知的白莲花？
　　她可没忘记是那修士之前在散播“通天塔”的消息，想要尽力多带人进去。
　　飒飒并不点出这人的野心，只道：“那失落之境是怎么一回事？”
　　老者答道：“签订契约，不管是强行还是自愿，都需要秘境之灵的存在。这片海域虽然不是秘境，但已经生出海域之灵，也勉强能签订契约，迷失塔将这片空间割裂开来，又强行签订契约，估计也费了不少力气。”
　　“大多数的秘境之灵都很乖，但时日久了也会有刺头，押上全部修为也要将契约摧毁。”
　　“摧毁契约有两种方式，一是直接自爆；二是循序渐进。”
　　“若是选择第二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迷失塔对此方天地仍然有一定掌控，却不能为所欲为，迷失塔的意识称之为失落之境。”
　　鲛人少女脸色一白：“大祭司……”
　　飒飒担心地看她一眼，继续问：“你说是附身在戒指上随人出来，那么是随什么人出来？迷失塔愿意放人出去？”
　　老者面皮一抽，诚恳道：“总有天资驽钝，怎么也修不到化神之人，不能放着白费资源。”
　　飒飒眉心一动：“迷失塔不能杀人？只有修真者能杀修真者？”
　　老者心说这人怎么那么难缠，垂头道：“是，毕竟是历练之地，这是铸塔之时便定好的法则。”
　　“都是抹除记忆放出去的？”飒飒接着道。
　　老者点点头。
　　飒飒若有所思，修真界没有完全抹除记忆的方法，再怎么也会留下一两丝。
　　大约这便是通天塔传说的由来。
　　老者偷偷觑飒飒一眼，小心道：“我本渡劫，当年也算风云人物，被人暗算，才沦落到此般地步。”
　　“老夫这一生，虽有恶念，但从未付诸实际，现在也不指望你们送我回通天塔，只希望能被带出去，安稳地转世投生。”
　　飒飒动动睫毛，真诚地发问：“那要怎么出去呢？”
　　“简单，此处空间与修真界联通，划破空间，便能直接回修真界。”老者眼中露出一丝欣喜，“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飒飒眨眨眼，惊奇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不单这话不信，之前那些也是挑着听，做个参考。
　　再怎么样，都要见过鲛人族大祭司才行。
　　如果没猜错，他便是碧蓝海域之灵。
　　伏苍手中灵气运起，困魂阵四周的千言草一一飞起，露出光秃秃的黑色岩砾。
　　飒飒面露歉意，对鲛人少女道：“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没有千言草吃了。”
　　鲛人少女连忙摆摆手，道：“不碍事。”
　　飒飒和伏苍各自占据一角，于困魂阵四周再次刻制困魂阵。
　　就算挣脱一个，还有很多个在等着他。
　　老者面露灰败之色，想说什么，却见两人专心刻制阵法，还在周身设了隔音术。
　　剩下的灵修，想了想，道一句：“我容易被骗。”同样在周身设了隔音术。
　　鲛人族少女面带愤恨之色。
　　金灵猫舔了舔爪子。
　　另外几个废物还躺在地上。
　　老者默默地闭了嘴。
　　一个时辰过去。
　　中央的困魂阵周围摆上八个困魂阵。
　　“差不多够了。”飒飒摆摆手，又在困魂阵群的不远处刻了个避水阵，将洞府安置在上头，解除隔音术，转头对老者微笑，“这些天我就守着前辈，等大祭司来。”
　　老者发出最后的挣扎：“老夫没说谎，此处空间，确实一面联通修真界，一面联通迷失塔！”
　　“你们随便找个修士送我回迷失塔，我将到渡劫期的感悟全数赠予！”
　　没有一人露出心动模样，连金灵猫都不屑地动了动胡须。
　　那老者威逼没实力，利诱没效果，搜肠刮肚一番，看向伏苍：“小兄弟，老夫还救过你族人一次，你总不能看着我魂飞魄散罢？”
　　“麒麟族的朋友，身上会有麒麟族的印记，你身上没有。”伏苍面无表情。
　　“不是麒麟族。”老者赔笑道，“是你身上另一半血脉。”


第48章　迷失塔（六）
　　伏苍眼睫微微一动，不动声色道：“我倒不知道；　我身上还有另一半血脉。”
　　飒飒眨眨眼；　看伏苍骗人。
　　“这怎么会错！”老者似乎看到一线希望，激动道；　“除却天在水；　我还没见过其他族有这种眼睛。”
　　“天下异族多矣，金眸虽罕见，也不见得就这一族。”少年转头从灵修怀里抱过金灵猫，语气淡然，“前辈可有什么凭据？”
　　老者赶忙道：“当然有；　小兄弟可是在母胎之中便有意识？”
　　伏苍金眸微动：“神兽一族，皆在胎中便生出意识。”
　　老者道：“还是有些许不同。”
　　“神兽一族；　神魂多半是本族之人投生；　故而投生之后便有意识；　不出三年；　血肉齐全，便能降生。”
　　“而天在水一族；　魂魄有异，不在六道轮回之中，初初生出，只是一抹虚影，渐经天地灵气的滋养，得以补全。”
　　飒飒眉心一动，觉得这描述不像是说魂魄；　倒像在说石头。
　　“天在水一族，在魂魄形成方面极为强势，其族人不论和什么族结合，皆需母方怀胎三百五十年，使其魂魄渐全，生出意识，方可出世。”老者看看伏苍的眼睛，补充一句，“当然，麒麟族血脉也是极为强势的。我猜小兄弟除却金眸外，周身皆是麒麟特征，可对？”
　　这倒能解释阿琳为何一直没有生下伏苍，偏偏要等那么久。
　　这一等，便等到她为保护族地修为尽毁。
　　那个时候伏苍倒有了意识，可想生，也生不下来了。
　　伏苍轻轻点头。
　　老者心神一定，接着道：“三百五十年的蕴养并非没有成效，天在水一族，会在出世三十年后，迅速到达成年期。我观小兄弟的年岁，是十五左右，那生出意识大约有二十年。老夫说得可对？”
　　飒飒一怔，想起自己九岁时从传承印记中听到的幼童男声。
　　如果按照麒麟族的年纪来算，那伏苍一开始进入她心海便应当是少年，并不该有什么幼童声音。
　　这么多年，她和麒麟族长老竟然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个细节，没有深想，伏苍也没有提出来。
　　还有……她扭头看向金眸少年，虽然不明显，但他这几个月好像……确实长高了一点，轮廓也有了轻微的变化。
　　伏苍对上飒飒打量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去，对老者道：“前辈说的，都对得上。”
　　“不过，你是如何知道这些？”
　　老者抽抽面皮，仿佛陷入回忆，咬牙切齿道：“当年，我同那害我的同门一起游历之时，阴差阳错去过天在水族地，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飒飒：……看来这老者是真的很恨他的同门。
　　“前辈还知道别的什么吗？比如如何抵达天在水一族之地？”飒飒态度良好地问道。
　　老者心头一紧：“当然知道，我将知道的东西连同地图一起传给你，你……”他一指地上的三个倒霉蛋，“随便让他们谁杀了谁，送我回迷失塔，如何？”
　　飒飒一笑：“看来前辈不知道。”
　　老者一噎，瞪着眼看向伏苍。
　　伏苍诚恳道：“就算前辈知道，我们也不会送你回迷失塔。”
　　老者沉默一阵，突然暴怒，在困魂阵中跳脚，不断冲击着无色屏障：“你们套我话！翻脸不认人！”
　　“我们从来没有承诺过什么。”伏苍眼睫微动。
　　那老者左突右冲一阵，终于累了，有气无力道：“老夫真的于天在水一族有恩……虽然不知道怎么再去一趟，也能给出一些线索……”
　　伏苍抿抿唇，道：“我现在是麒麟族，师门落在剑宗，除却血脉外，同天在水没什么大的关联。”
　　老者：……
　　“算了。”老者丧气一阵，妥协道，“我不回迷失塔了，只求能往生，你们随便用什么法器将我收起来，刻上千儿八百个困魂阵也行，只带我回修真界就行。老夫现下只余十来年的寿命，十年一过，就散尽修为，前往阴都。”
　　修真者神魂寿数用尽后，若不及时消散修为，前往阴都，便会魂飞魄散，再无来世，若是待在碧蓝海域，空间隔绝，老者只能魂飞魄散。
　　说着，淡淡的真言术光芒在老者神魂周身亮起，他无奈道：“老夫是有坏心，但真的没害成过人……”
　　神魂为抵，言出必真。
　　飒飒：……渡劫期大能，没害成过人，看起来似乎还是真的？
　　那老者再叹口气，自顾自地叙起生平来：“老夫道号松鹤，元婴期入迷失塔，直到渡劫期，都没回过师门，后来遭人暗算，陷入沉睡。”
　　“此番回修真界，只求回师门一趟，故地重游。”
　　老者刚刚说出“松鹤”二字，灵修神色就不对劲：“等等，你说你道号什么？”
　　“松鹤啊。”老者脸色一变，“我在外没什么不好的名声罢，莫不是我那同门污蔑于我？”
　　飒飒几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灵修。
　　灵修艰难道：“你那同门叫什么？”
　　“叫洛河，一直没取道号。”老者道，“师门长辈都说他不适合厨修一道。”
　　灵修果断转头，对飒飒道：“咱们还是让他魂飞魄散罢。”
　　老者瞪大眼睛：“这是为何？”
　　灵修冷笑：“你编排我师门始祖，还问为什么？”
　　飒飒想起自己在藏书阁看过的厨修与剑宗始祖的恩怨故事，在记忆一角找出松鹤这个名字，一阵默然。
　　剑宗始祖，是第一个记载的具有天生剑体之人。
　　第一，总会遭遇一些挫折。
　　剑宗始祖洛河便是。
　　他本是个孤儿，从小生活在一个厨修宗门的山门之下，自然而然地拜入了厨修的第一大宗门。
　　天下厨修，十之八九出自其中。
　　那厨修宗门也不甚讲究，只看洛河灵根优秀，便将其收入门墙。
　　后来发现他是连做菜都能烧厨房的人，偏偏又极为执拗，想要一条道走到黑。
　　那个时候，厨修一门只有厨修，剑宗始祖洛河，从未接触过剑。
　　师门无奈，一等他入了金丹，便让其出门游历，只盼他开窍或者找到自己的道赶紧转修。
　　剑宗始祖便出门历练，一出门，欣喜地发现居然还有剑这么适合他的修行方式。
　　后来，他于幻境中使出破妄剑，一剑成名，救下的众人中，有一个同门。
　　再后来，他与那同门一起历练，走过很多地方，渐渐有了名声，也到了元婴期。
　　元婴期后，他消失过几百年时间，再出现，就是渡劫期。
　　那同门却没了踪影。
　　理所应当的，剑宗始祖被诸位师门长逼问，只道是他没死，却交不出人来，也死活不说清事情经过，最后离开宗门。
　　反正他是渡劫期，谁也拦不住。
　　但厨修宗门人多，他们不伤人，烦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剑宗始祖洛河生出创立剑宗的想法。
　　很快，他就和以前历练之时遇到的麒麟族接上头，创立剑宗。
　　据说，入门考核时杂七杂八的规矩就是他定下的，就怕有人同自己一般，再入歧途。
　　剑宗一成立，那厨修第一宗门与剑宗成了对头，虽不至于拔剑相向，也是成为见面踩三脚，做坏事报对方名头的关系。
　　就算之后，厨修宗门解散，变作厨修联盟，往事淹没在尘埃之中，万年来双方积累的桩桩件件恩怨，也难以随风消散。
　　“师门始祖？”那老者瞪大眼睛，冷笑三声，“他那种伪君子，居然也能创宗立派。”
　　“我始祖绝非你所说之人！”灵修愤愤然出声，“你就是嫉妒他。”
　　“我嫉妒他，我有成为天下第一厨修的潜质，怎么会嫉妒他一个使剑的！”老者神色亦然激动非常。
　　飒飒眼睁睁看着这两人一言一语吵起来：……
　　她自然是相信剑宗始祖的。
　　她看过他创立的剑法。
　　剑中有浩然正气者，不屑如此。
　　她等双方吵过一段，才慢慢开口，对老者：“前辈醒来后没有打听过修真界的消息？”
　　老者仍然是气呼呼的，方才的暮气一扫而空，道：“没有。”
　　飒飒点点头，直言道：“前辈宗门在万余年前已经解散。”
　　老者双目一瞪：“是洛河做了什么？”
　　飒飒眉毛一扬，诚恳道：“自然不是，那时我剑宗始祖已经飞升。”那宗门是内部瓦解的……不过，剑宗也煽风点火一番就是。
　　老者沉默一阵，慢慢垂下头，想起自己还有求于人：“那带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