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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不住-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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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三人,再加上一队黑衣保镖,在午夜空寂的候机室等待他们的包机。时郁枫脸上的血污也擦干净了,颊边“霍英”二字清晰地显露出来,值班的保洁好像是个中国人,频频路过,频频看他的脸,对此时郁枫报以微笑。
邱十里独自站在偌大候机室的另一角点了支新雪茄抽,打了个电话,电话打完了,他拎着雪茄剪在手里打转,走回来示意保镖都离远点,见他们挪到自己方才抽烟的角落,他才道:“大哥还在日本。短时间不会走了。”
时郁枫点点头,“他这次准备干掉江口组?”
邱十里不答,反问:“大哥想知道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时郁枫稀松地看着他,“杀了江口理纱子。”
“……”邱十里沉默了一阵,突然“噗哈”一声笑了,“老弟,我以为接下来会去做结婚之类的事情,或者为新赛季做准备。”
时郁枫垂眼看着霍英,那人已经换下脏兮兮的技师服,披着他的备用外套,此刻倚在他身上熟睡,脑袋正缓慢往下滑,从上面可以看到浓密的眉毛和眼睫,在缺乏血色的脸上,一种干干净净的如画的黑,“是江口理纱子派人,帮助安东尼奥,抓走了他,”他一字一顿地说,抬起眼看着邱十里,又把霍英往上扶了扶,“现在又回头和你们谈合作,不是很可笑吗?”
“啊,我当时胡说的,只是懒得跟老畜生解释太多,”邱十里收起下巴颏儿,看着地面,竟略微显出些寂寥,“大哥没有和她合作,只是……怎么说,威胁了她。留在日本当然也不是要和她喝酒拜把子。理纱子的确会死,但应该需要一段时间,也不应该是你去动手。”
时郁枫这回没有嘴硬,“那的确。”
邱十里又掏出一支新雪茄,剪了茄帽,却没抽,他侧过脑袋看着霍英紧阖的眸子,还有他被血粘成一绺一绺的碎发,“小枫,你要想好,你本来不是这条道上的人,大哥这几年一直再把你往外面撇,应该做得还不错吧,现在,就算时家倒了,你靠开车也可以活下来。至于小英,他更加和这些破事没什么关系,经历这些纯粹是无妄之灾,他现在和你在一起,你必须想好要不要带他往火坑里跳。”
他顿了顿,又道:“杀了安东尼奥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你现在不停下来……如果你幼稚得像个傻瓜……那你会很快连回头路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揉揉布满血丝的双眼,“抱歉,我只是想让你想清楚。”
时郁枫没有吭声,只是搂紧霍英,那人身上伤痕累累的,搂在怀里,瘦得像一把骨头,时不时还打几个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创后心理上的恐惧。短短一天不到,竟然可以把一个人摧残成这样。时郁枫从小就见识过各种残忍,只是他并不在乎谁,唯二两个算得上亲人的人又从来不受欺负,所以他冷眼旁观,今天才知道残忍降临在心爱的人身上,是一种多么剧痛的过程,这次的意外,尚且可以归咎于以往的恩怨纠葛,那么以后呢?倘使他时郁枫变成和他大哥,和邱十里一样的人,站在一样的位置上,他又是否能保护好自己所爱?甚至,他又是否会给所爱再次带来所谓的“无妄之灾”?
在这件事上,时郁枫对自己缺乏信心。邱十里说得没错,从小到大他都被保护得太好,而他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种种无能为力,那是和赛车速度提不上去完全不同的感觉,好胜心被替换成了求生欲,那是慢了就会死的惊惶。他绝不想落入每天不是杀人就是被追杀的生活,更加不想让霍英因为自己而落入这种生活,可同时,就在此时此刻,他又对眼前的邱十里,以及远在大洋彼岸的大哥,充满了理解和同情。
或许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是他们求之不得、向往已久的。
他的确不能幼稚得像个傻瓜。
“我明白了。”他将手指插进霍英的发间纠紧,轻轻地揉着指肚下的头皮,想要放松他紧绷的神经,他又认真看着邱十里,这个总是笑呵呵的男人正显现出极其少见的精疲力竭和失魂落魄,甚至这一秒,他是苍老不堪的,“阿嫂,你是不是太累了。”
邱十里并不习惯他的突然关心,揶揄道,“当然啦!你看看,从昨天晚上开始,先是你们吵架我扒窗户偷听,再是早晨看你比赛操心,又是从欧洲飞到美洲,还杀了几十号人,我当然累得要死!”
时郁枫却直击要害,“你在担心大哥吧。干脆去找他啊。”
邱十里咬了咬烟嘴,稍有迟钝地说:“大哥让我先歇一歇。怎么又聊起我了,马上登机,你还是没告诉我接下来准备干嘛呀?”他冲着时郁枫笑,“这个赛季也结束了,不至于要回澳洲吧,你的婚房怎么样了,在哪里透露一下?”
“不回澳洲,就算现在是冬天,英哥皮肤也受不了那边的阳光吧,”时郁枫也笑了,“老时比赛前就把钥匙给我了,就在旧金山,贝克海滩那边,离本家很近。”
“怎么,不是一直想离我们远远吗?”
“感觉那边比较安全,也比较方便,”时郁枫流露的成熟,和他以往的叛逆格格不入,也让邱十里大开眼界,“而且离好莱坞也不远,我想带他去看大明星拍戏什么的。”
好吧,本质上还是个小孩。
事实上,时湛阳给小弟弄的婚房已经不是“离本家很近”的地步,那是一套海景公寓,复式两层,天气好的话,站在阳台上可以看见横在海面上的金门大桥,换个方向看,就能看到几条马路之外的高地上,时家大宅的尖顶掩于林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时郁枫觉得,这和说好的有点不一样,他能接受的只是在同一座城市,他并不怎么愿意和那群不太认识的亲戚住在同一个中湾区。
好在其他方面都还不错,这是个养伤的好地方,气候宜人,海色优美,霍英躺了几天就活蹦乱跳了,又过了几天,时郁枫把医生都请走,两人这就开始了真正二人世界的假期生活,开车出去玩了几回,每天傍晚也都在海滩牵着手散步,但或许是因为越是那种干高风险工作的人,平时越不爱折腾,他们多数时候,还是在家里宅着,休养生息。
自从出了那些事过后,时郁枫对霍英可谓宝贝得不行,每天辛勤劳动,绝不通宵打游戏,不仅主动承担起拖地的工作,还雷打不动在厨房给霍英打下手,生怕人家烫着累着。
对此霍英十分满意,看着时郁枫越来越通情达理,俨然一副模范老公的样子,他心里很有成就感。唯一不满意的是,这都半个多月了,时郁枫就是不肯碰他,每晚搂搂抱抱都有,亲吻倒也不算太少,可是关灯之后,这小子在他身边睡得那叫一个心无旁骛。
霍英心里不太平——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况且他不仅有个小别,新婚姑且也能算上,自家那位又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难不成是因为他上次出了点血,时郁枫小小年纪就有了心理阴影?
这可成了霍英心头一味大患。
那天挺寻常的,霍英指甲长了,正准备剪,他只是路过一下客厅,想要先帮时郁枫拿个汽水喝,免得待会儿没了指甲不好开罐,他发誓他只是很喜欢拉开易拉罐的那个过程而已,包括那声动听脆响,绝不是什么老妈子心态。哪知时郁枫只是看见他开罐时放在一边的指甲刀,就放下漫画书,说要帮他剪。
霍英眯起眼,眉尾挑了挑,“哈?”
时郁枫则抢了他的指甲刀,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敞着腿拍拍地板,示意他坐到自己两腿之间圈出的空地上去。
霍英狐疑地皱皱眉头,他觉得脸蛋发热,可最无奈的是,时郁枫的这番诱哄行为确实对他起了作用,他必须承认,自己的确就是很想占据那个位置。“你小心点啊,”他干脆屈服了,一屁股坐在那里,往身后时郁枫怀里倒,张开十指,任时郁枫的手从身后圈住他,伸过来,把他好好握着,“我指甲特别脆,需要被温柔地,小心地,体贴地对待。”
“好的——”时郁枫拖长尾音,热气就呼在他耳后,捧起他的手,就像捧起一个婴儿,“我其实手很巧。”
“真的吗?”霍英吃吃地笑。时郁枫这家伙,手长腿长的,真要把他整个人拥在怀里了,下巴抵在他颈子上,右手托着他的手指,左手捏着指甲钳,那么认真,那么小心,这会儿手确实够巧,清脆的声响被剪出来,弯月牙一样的细指甲被剪下去。这是七月,北半球最炎热的夏天,可霍英喜欢这种温暖。
他忽然想到,指甲是多余的钙质,是身体不要的骨骼,那么,时郁枫现在,就如同是在修正他的骨架一样……一种诡异的、却像至美的浪漫。霍英被自己的古怪想法弄得莫名其妙,转眼之间,十只手指都剪干净了,比他自己平时剪得要合适,要仔细。他还是赖着不走,缩着肩膀和膝盖,往时郁枫怀里拱得更深了,好像在宣称,这是自己的专属沙发一样。
只觉得两人的呼吸都急促了些许,那股气流,一起一伏,还是打在他耳后,湿润地蒸腾,蒸得霍英眼睛发热,连同头脑也是,“我说,你最近……”他缓缓用光滑的肩膀蹭着身后那副带点胡茬的下巴,默默低下脑袋,双手攥着时郁枫尚未来得及放下指甲刀的那只左手,放在自己小腹上,嵌在大腿屈起之后,勾出的那个弧度里,“我最近?”他听见时郁枫问,忽然心头一紧,声音委屈得都能滴出水来了,带着种自暴自弃似的渴求,以及不管不顾,“是啊,你最近为什么不跟我做了?像这么近的抱,都很少……”
时郁枫一愣,搭在他小腹上的手指蜷了蜷,随后坐直些许,霍英穿的这件T恤衫是他的,明丽的宝蓝色,尺码太大了,于是领子也大,霍英这么把头深低下去,从后颈往两边去看,包括半只肩膀,都露出一大片,雪白地映在他眼里,此刻还透出点难为情的粉红,带着薄荷沐浴露的香气,惹得他全身的血都往某处冲,傻乎乎地,很想咬上一口。
“我是怕你身体没恢复好。”他最终咬了自己舌头一口,老实道。
“就这原因?”霍英抬高声量,把他另一只手也拽来,叠放在自己小腹上,来回掐。
“还有,我憋太久了,”时郁枫听起来就像个跟老师认错的学生,“我怕一旦那什么了,就掌握不好程度,更影响你恢复……”
“我又不是七旬老汉,我早恢复好了,从里到外。哎小时同学,你倒是说清楚,你怕一旦哪什么了?”霍英说完就开始乐,感觉到尾巴骨上迅速顶起自己的那块硬度,他其实是心满意足的。放开对时郁枫双手的禁锢,霍英只是用力拍了拍,好像盖了个戳,要求他在自己腰上搂好,随后他把手探回来,轻轻地摸时郁枫的脸,挠他的下巴,好像假如不得到一个具体回答,他就绝不善罢甘休。
哪知时郁枫绝非善茬,他并不回答,甚至连商量都不打一下,直接含住了霍英搭在他唇边的手指,用舌尖儿碰,用嘴唇吮,牙齿就着他刚修剪好的指甲边缘轻轻磨,还出了声音,挑得霍英回头瞧他,眼仁里都晕着绵绵的水气。
被含够了,霍英就把手指抽出来,扭着脖子蹭蹭他,果然立刻就被黏糊糊地亲上了,这过程自然而然,等嘴唇都吸得发肿,他又不让时郁枫吃饱似的,搡了搡他,扯着他的袖子,转而去舔咬那只冒红的耳尖,时郁枫则垂下脸,在他喉结和锁骨上一下下落吻,是留痕的吻法。
当一只温暖的手探进衣摆,划着圈往上,在他胸口打转时,霍英就知道,裤子该脱了,他惦念了大半个月的事情,虽然有点乌龙,但可算有了着落。时郁枫也是完全忍不了的样子,搂他搂得那么紧,把他摁在自己身上,下身还在他屁股后面一下一下地磨,霍英骨头都酥了,看来憋久了就是会很可怕,他想,结果刚解开皮带准备打个挺回身抱着时郁枫弄,就被一阵门铃打断,这门铃太新了,质量也太好,他们在二楼,隔着那么远都振聋发聩。
“靠,烦死了!”时郁枫眼底都快烧着了,没有丝毫耐心,捂住霍英的耳朵就想继续,却被霍英拦住,“……咱俩是不是忘了,”他扶着膝盖站起来,湿润的嘴唇闪动着,垂眼好笑又无奈地看着时郁枫,“邱十里刚才打电话说要过来,有急事。”
这话不假,时郁枫只得也站起身子,跟在霍英身后下楼,胡乱地捋着翘起来的刘海。他心里不住地想,为什么阿嫂就不能老实休假为什么阿嫂急事那么多果然住在附近就是个错误。
霍英笑他脸臭,扭开了门,阳光打进来。邱十里的确在门外,上下打量了他们几个来回,露出“我懂”的笑容,“不好意思啊,”他扶着门框,皮鞋踏了踏门槛,发出轻快的响动,“我其实是来报喜的,小枫居然真选上了,就是那个季度最佳车手。你们俩得去参加酒会啊。”
说罢,一张邀请函递过来,带闪的乳白色卡纸上,印着熟悉的FIA标志。
第34章 追击白银湾(4)完结
是ESPN的F1专栏首先揭晓了2018赛季赛车记者协会最佳车手的人选,此时此刻,霍英身处阴雨绵绵的伦敦,坐在去往一年一度的汽车运动颁奖典礼的车上,读到了那篇文章。读到有趣之处,他还要念出声来,斜靠在车窗上,把手机举得老高,念几句,就转脸,笑笑地看着驾驶座上皱眉等红灯的时郁枫。
“时最擅长的就是在赛道上的竞争,而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的冲突时则显得有些挣扎,这恐怕和少年成名有关,也是他在初入一级方程式的2017年过得并不开心的原因。今年的老队友杜邦仍然致力于给时制造这方面的麻烦,然而这位帅气张扬的混血小将在退赛两个月之后,却完美地学会了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比赛中。”
“帅气张扬的混血小将哦!”霍英强调。
“……哥!”时郁枫已经害羞了,他心虚地按了按喇叭。
霍英乐得越发放肆,并不因此停嘴,“时今年还在与塞缪尔的竞争中充分享受到了乐趣。相比上半个赛季,这位年轻的法拉利车手不止一次表现出来情绪失控的迹象,时在下半赛季转变得相当平稳出色,从来没有因为沮丧的情绪影响到自己的表现。虽然竞争对手梅赛德斯的强大也是激发时成长与潜能的重要原因,但是他的全面成熟是显而易见的,这不禁让我们所有人眼前一亮,同时也打破了近两年获奖者总体老龄化固定化的怪圈。”
“你看,”霍英戳了戳时郁枫搭在拉杆上的手背,“人家也说你成熟了。顺便还损了塞缪尔一句。”
时郁枫默默往前挪了一小段,在这排队码箱子一样的维多利亚风格窄街上,纵使是他也不能随便超车了。那篇文章,他先前就扫过一遍,也记得后面还有许多羞耻内容,倘若霍英一句句念出来——那简直酷刑——时郁枫决定主动出击。又堵了,他干脆拉上手刹,靠在椅背上笑眯眯地去看霍英,“亲爱的,我记得这篇后面还提到了你,先读读那个好不好。”
霍英一愣,轻轻掐了他手背一下,往下划着读,看着时郁枫这古怪模样,他有点方,不知道涉及到自己,那位巧舌如簧的专栏记者又会怎么胡扯。果然,下面的确提到了他,还是挺长的一段,当然,霍英是绝对不会念出声的。
“我们也许会认为时取得目前成功的原因在于他的天赋,但是不要忘记了他也许是围场内最为幸运的车手之一。与他一同重返赛场的还有沉寂多年的蝉联冠军霍英,并且是以法拉利工程师的身份回归。包括本赛季的老队友杜邦以及法拉利车队的经理邱十里,他们都曾对两人工作状态的默契表示过吃惊。他们与车队工程师们一起努力地工作讨论,从中不断学习东西,不断地进行演练与改善,今年时开局不算顺利,在俄罗斯、上海以及匈牙利都遇到了糟糕的比赛,主要原因是他赛车调校的问题,但是时最终都在霍英与工程师们的帮助之下将其解决。两人亦师亦友的恋情也始终保持着相当大的话题度,时在摩纳哥站冠军颁奖现场的举动至今让我们好奇不已,我们新生的,年轻的世界冠军,为上一代的天才深深着迷——这的确像是罗曼蒂克电影的情节,似乎也向我们证明了,F1赛场上能发生任何奇迹。”
霍英只觉得脸蛋发烧,他关掉网页,收起手机,“你当时至少应该喝完香槟再走,最好也别和你嫂子一块翻墙。”
时郁枫一本正经地看了他一眼,又倔强地往前挪了聊胜于无的一小截路,“那我们可能要和火车头一起在墨西哥湾里泡上一夜,或者一起沉下去。”
霍英扑哧笑了,“确实,听说当时就差十几米?真是时不我待啊。”
“时不我待?”时郁枫又按了按喇叭,前面打着黑伞扒在窗沿和驾驶员接吻的那个女人让他对这场交通堵塞又一次徒增不爽。
“没错,时不我待,必须抓紧时间,”霍英眼见着面前车队排得无边无际,蒙蒙小雨倒是下得舒服,他把胳膊懒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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