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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确实是他朋友。”许云逸解释完带着他们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半路把助理送回家了，沈熠还是一言不发把渔夫帽拉得很低遮住眼睛，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
　　“怎么了？”许云逸又问了一遍。
　　“后面有采访，耽误了些时间。”沈熠说。
　　“是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了吗？”许云逸接着问。
　　“没有。”沈熠一副不想说下去的样子。
　　车子到小区门口，沈熠无意中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居然又看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那个消瘦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手里的手机。
　　沈熠直觉是有哪里不对，可是他这段时间见的人实在太多，真的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人。
　　会不会是小区附近的住户，无意中碰到过？沈熠这么想着。也或许是之前见过的人长得和他很像？
　　“怎么了？”许云逸看他忽然来了精神认真盯着外面，也跟着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有个人长得很眼熟。”沈熠说。
　　“哦。可能是咱们小区的住户吧？”许云逸没有放在心上，他心里有另外一件事想说，正在思考怎么开口。
　　到家太晚了，许云逸简单煮了点汤圆当做晚饭。家里有黑芝麻和肉馅的，他放在一起煮，煮好了沈熠说不喜欢肉馅的汤圆，可是外表都是一模一样的，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沈熠端着自己那份去餐桌上，皱着眉小心咬开一颗，发现是肉馅的，立马吐进垃圾桶了。他非常讨厌肉馅的汤圆，又咸又甜还带着肉味，总觉得是比重口味的黑暗料理还要让人作呕的味道。
　　之前家里煮汤圆都是水果馅或者芝麻花生这种，煮了沈熠都吃得开心，也没提过讨厌肉馅，许云逸也自然完全不知道他讨厌肉馅。
　　“给我。”许云逸说着，张开嘴巴就着他的勺子，把他想丢进垃圾桶的肉馅汤圆吃了。
　　沈熠看着他嘴唇从勺子上离开，又开始心跳得噗通噗通的，他赶紧把勺子放进碗里，说不想吃了。
　　许云逸侧头看他几秒，然后伸手拿过他的碗，把他碗里的汤圆全部倒进自己碗里。沈熠惊讶地看他一颗一颗咬开一点点看是什么馅。肉馅他吃掉，芝麻的放沈熠碗里。
　　“不用这么麻烦，我也不是很饿。”沈熠看着碗里每一颗汤圆都露着黑色的馅，扁扁嘴鼻子有点酸。


第三十一章　
　　“赶紧吃了睡觉吧。”许云逸摸了一把他头发，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了。
　　谢陶这个人不是好人，也不可能真心对沈熠好。许云逸一直想跟沈熠说这件事，但是他又有一些顾虑。
　　想要让沈熠清楚地明白谢陶没安好心，肯定不能编造出来什么事来证明，因为沈熠只要一个电话或者仅仅凭借他们之间的熟悉程度，就能确定许云逸有没有撒谎。可是说真话的话，就代表着要把谢陶想用沈熠和自己的关系做文章这件事说出来。
　　然而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出现了问题，他们一直在互相揣测，却始终避而不谈。
　　事实上，许云逸并不怕借此坦白告诉沈熠自己的心意，他怕的是沈熠的反应，怕沈熠觉得恶心，怕沈熠本来就因为他是同性恋而摇摆不定的心在得知他喜欢自己后干脆离开。
　　许云逸扪心自问，他要的真的不多，只要沈熠还愿意让他抱一抱，只要沈熠还愿意和他待在一起，不会因为他的性取向和感情而变得谨小慎微，胡思乱想，他就知足了。
　　但这些太难了。许云逸知道，这对沈熠来说很难，也不公平。
　　洗完澡，许云逸差不多也决定了，还是只让沈熠离谢陶远一点，暂时不告诉他理由，只要认真讲，许云逸自信沈熠还是会听话的。
　　正在穿着衣服，许云逸听见手机响了。
　　“熠熠，帮我接下电话。”他冲外面说。
　　接着铃声就结束了，他听见沈熠冲着电话问是谁。
　　穿好了睡衣打开浴室的门，许云逸看着沈熠脸色大变，电话那边说着什么，他不断答应着什么，朝许云逸跑来。
　　“怎么了？”许云逸心里一紧。
　　沈熠眼神都是懵的，喃喃说：“李若欣……跳楼了……”
　　“什么？”许云逸也没想到会这样，他抢过电话，问对方是哪个医院的，然后快速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就要出门。
　　“我也去。”沈熠仿佛终于缓过神来，跟着他往门外走。
　　“你留在家。别去。”许云逸按住他肩膀。“听话。你先睡觉，我很快回来。”
　　沈熠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他使劲摇头恳求道：“学长我想去，我不想一个人在家里。”
　　许云逸看他状态不好，只好握了握他的手，带上他一起出门。
　　李若欣怀着孕跳楼了。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让许云逸瞬间心里五味杂陈。去医院的路上他觉得头疼，紧紧握着方向盘才平复下情绪。
　　之前贾总监的事，他后来心里总是没办法放心，所以托人打听过。听说贾总监实在还不上巨额的债务，被黑社会打得差点死掉，伤没有及时医治导致残疾了。最近又听说他精神出了问题，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好受吗？许云逸问了自己很多遍。他真的真的不好受。
　　他自责自己见死不救，自责自己冷漠，可是他可以解释说自己无能为力，留下贾总监的话自己的生活也要变成一团乱麻了，如果要债的人来找他怎么办？
　　那这次呢。纵然梁总是做错了事情的人，李若欣自己也太傻了，可是去暗示，去挑拨的人是他啊。李若欣如果有个差池，他是真的不能原谅自己了。
　　到了医院见了医生，许云逸才算勉强把心放下来了。
　　李若欣一心求死，在医院做了产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冲到顶楼看也没看就往下跳，恰好她选的那一面是医院的外墙，晚上固定有家摆摊卖烧烤的，也正好因为今天天气不太好，以防下雨，这家烧烤摊用帆布搭了棚让客人们坐在里面。
　　帆布棚比塑料棚厚实很多，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否则李若欣这条命就不一定在了。
　　医生说孩子是保不住了，李若欣现在全身上下多处骨折，急需做手术。
　　“你们是她的家属吗？”医生问。
　　“不是。我们是她的朋友。她家人在外地，赶来也要明天了。可以先做手术吗？我来签字。”许云逸着急问道。
　　“行……那你们跟我来。”医生带着他们去签字，路上看了他们好几眼，忍不住嘀咕了句：“有人签字就行。刚才给她备注‘老公’的人打电话，对方听完居然直接说不认识给挂了。”
　　许云逸心里一沉。备注‘老公’的人，除了梁总还能是谁？这种节骨眼上，梁总为什么不愿意管？万一李若欣死了警察要调查，怎么可能查不到他身上。
　　“学长？”医生办公室里，沈熠看他拿着笔走神了，叫了他一声。
　　许云逸忙低头签了字，向医生又询问了些详细情况才和沈熠道谢离开。
　　晚上的医院走廊也有些嘈杂，好像是几个人出了车祸，家属们刚赶来。
　　许云逸拿出手机看，发现梁总大概一个小时前发来一条消息是医院的地址，并且说自己很快就到。
　　许云逸这才放心，原来是自己太紧张忘了看手机。他还当梁总是真的不想管李若欣是死是活了。
　　沈熠有些困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太晚了，你回去睡吧。”许云逸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摸了摸他的脸。
　　“不。“沈熠摇摇头，心事重重地对着地板发起呆。
　　越是这种时候，身体的接触好像越是能排解一些不安。许云逸把手放在沈熠肩膀上，克制又温柔地拍了拍他肩膀。
　　“刚刚你也听见了，医生说孩子虽然没了但是人是没事。再说梁总也马上就赶来了，你真的不用在这儿熬。回去休息吧。”
　　“学长……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说得这么轻松。”沈熠有点不高兴，说完觉得自己态度不好，又垂下头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了。
　　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从顶楼跳下去，如果不是运气好，这会儿他们面对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当时学长说挑拨李若欣和梁总的关系，他自己也是赞同了的。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自认为，自己和学长都是要担一部分责任的。就算人没事了，那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不用为之内疚吗？
　　“熠熠。”两个人彼此沉默了许久后，许云逸忽然轻声叫了他一下。
　　沈熠没抬头，他已经想不起来上次许云逸这么叫他是什么时候了，猛然听到他这么叫，心里有点涩涩的。
　　“我知道你可能也挺累的。”许云逸声音仍然很轻。不远处那些家属们在争吵着什么，护士们去劝着，几个人反而吵地更大声了。
　　沈熠放慢呼吸，专心听许云逸说话。
　　他有一种预感，许云逸要对这段时间两个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说点什么了。
　　果然，许云逸用一种掩盖不住失落但很冷静的语气说：“我一直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如果我让你觉得不开心，觉得很累，那你尽管离开我就好。我只是想你做好准备下定决心的时候，能告诉我一声。我很怕你在跟我道别，你早就知道没有将来了，而我还蒙在鼓里，以为生活一切正常。”
　　“我没有……没有那么想过。”沈熠微微撅着嘴。“可是，我真的有留下来的必要吗？”
　　那群家属被护士训斥后声音放低了些。
　　许云逸蹲在沈熠面前，把他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为什么没有？”
　　“不管是汪哲昊还是小梦，你随便要和谁在一起，我马上就不能在你家继续住下去了。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明明最委屈的人是我吧。”沈熠竹筒倒豆子一样带着不悦把话说完，才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这些的地方。
　　“那……你的不开心是来源于我要和别人在一起，还是我要和别人在一起后你得搬出去？”
　　“因为……”沈熠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是因为他不希望陪在学长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许云逸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微微抬头看着他眼睛，有些惊讶又不敢相信地握紧了他的手。
　　“我……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沈熠不知道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他莫名地很慌乱，站起身正想离开，却一下子被许云逸抱进怀里了。
　　“熠熠。你……喜欢我，对不对？”许云逸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样，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身体。说话时候，胸腔浅浅的振动隔着身｀体清晰地传过来，沈熠不争气地脸红了。
　　“没。我没有。”沈熠攥着他衣角，红着脸不肯承认。“你不是说梁总马上就来了吗，快放开我。”
　　“那你先松手。“许云逸低低笑了声，沈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抱着许云逸。他赶忙把手松开，退后一大步。
　　许云逸看了看四周，好在没有人在注意他们。
　　“我太高兴了，抱歉。”许云逸还要往下说，手机却响了起来，他看了下是梁总，一时间有些不耐烦了。
　　“你接电话吧。”沈熠咬了咬嘴唇，准备离开了。
　　许云逸赶忙按住沈熠肩膀，语速很快道：“小梦是我大姨家的女儿，我是她表哥。至于汪哲昊，我们并不是恋人关系，将来也不会是了。相信我。”
　　原来是这样……原来小梦是亲人啊。沈熠无奈地吐槽自己。
　　他以为小梦和学长是什么复杂关系，甚至还脑补过小梦暗恋许云逸很多年，但是知道许云逸喜欢男人所以为了不被疏远，就一直以朋友身份陪在他身边……又或者是他们有过一段过去，现在许云逸迫于家里逼婚的压力想和小梦再续前缘什么的……
　　“我……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沈熠耳朵都红了。“你接电话吧，我走了。”
　　手术室的门“嘭”地打开了，几个家属一拥而上，再次让走廊热闹起来。
　　许云逸速度很快地把钥匙塞进他手里嘱咐他路上小心，然后接起了梁总的电话。
　　沈熠看看手里的钥匙，往电梯走去。
　　他现在后悔小时候没有好好学习锻炼大脑了，怎么现在遇到点事就懵了。总觉得自己还糊里糊涂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了，就被许云逸问了奇怪的话。
　　主要是自己的回答也很奇怪，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等等。
　　沈熠进了电梯，按下按键，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不断变化。
　　我真的，喜欢学长吗？
　　喜欢男人……？
　　我只是希望留在他身边，我不喜欢男人啊。
　　沈熠在医院门口站着打车，看到旁边站着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于是认真看了对方好几眼。
　　没有任何感觉。沈熠很确定自己还是更喜欢女孩子一些。
　　还有刚刚学长说自己和汪哲昊不可能再是恋人关系了，这又是为什么……明明学长看起来很照顾汪哲昊，对他很好，两个人也因为曾经相爱的原因彼此很有默契，按道理来说是很适合做恋人吧。
　　车停在小区门口，沈熠付了钱往小区里走，迎面意外地遇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在门口站着。
　　已经凌晨了，沈熠很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小偷之类的。等他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个人可不就是他好几次在小区门口遇到的那个男的。
　　这人也发现了沈熠，只见他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迅速变成了惊讶。
　　“沈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沈熠不敢说话，他心里直打鼓。这人直接上来叫他名字，还貌似很熟悉地问他这种话，搞得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失忆了。
　　“你忘了我吗？我是你的影迷。咱们在你家乡附近的小区里见过，你还跟我合了影呢！”男子笑得很真诚。
　　“啊……我怎么说你眼熟呢。”沈熠听他这么说，可算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了。原来是影迷啊，他心里的恐惧总算消减了一些，问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在这个小区住，今天忘了带钥匙，正等我女朋友下班回来开门。”
　　“啊？居然这么巧啊……”沈熠恍然大悟，心里感叹真是太有缘分了。已经凌晨两点，马路上都没人了，沈熠四处看看觉得他在这里等也挺辛苦的，于是邀请道：“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男人听完有些犹豫，沈熠想起来带陌生人进家门许云逸可能会生气，又连忙说：“抱歉我突然想起来我朋友不喜欢别人进他家里……不如我在这里陪你等等？”
　　“不用，刚刚女朋友给我发信息说一个小时就回来。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再等等就好。”男人摆摆手爽朗地笑着说。
　　他这幅样子让沈熠觉得有点奇怪，总觉得和之前见过的他气质是完全不同的。
　　“哦……那再见，我先回去了。”沈熠礼貌笑笑和他道了别，独自回家了。
　　到了家沈熠还是觉得把人一个人留在大马路上有点不礼貌，琢磨着要不要送点吃的给人家，可惜打开冰箱找了找，似乎没什么合适的东西可以送。
　　许云逸不喜欢喝酒，家里除非是来客人了，否则不会特意准备。牛奶和果汁倒是有，可这些东西好像不太适合大半夜送给一个成年男人？速冻的水饺和汤圆还得煮，特意再煮了拿去，似乎过分热络了……
　　如果是学长的话，肯定知道送什么比较得体吧。
　　这么想着，沈熠自暴自弃干脆，放弃了。


第三十二章　
　　洗完了澡，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李若欣纵然是有错，但一个巴掌拍不响，再说法定意义上她是单身，而梁总是结了婚，他需要对家庭对孩子负责任。所以总得来说，沈熠还是觉得罪魁祸首是梁总。
　　现在李若欣连活都不想活了，不知道梁总会怎么安抚她。还有梁总老婆孩子那边，她们如果还不知道消息的话，那接下来也不知道得被蒙在鼓里多久了。
　　李若欣福大命大，活下来真的太好了，别的事情和人命对比来说，也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就是不知道她醒来后会不会再次趁人不注意就轻生。
　　天就这样渐渐亮了，晨光从窗帘细小的缝隙透进来，沈熠盯着看了好久，还是没有睡意。
　　睡不着的原因……只有李若欣的事情吗……
　　他拉起薄被，蒙住自己脑袋。
　　还有学长啊……学长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一直以来，学长喜欢的人都是自己？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为什么身为当事人，自己一直以来都完全没感觉到？
　　好吧，没感觉到也不奇怪。毕竟没谈过恋爱，对女孩子有过好感但是没有过“喜欢”或是“爱慕”的心情的自己，怎么可能会分得清许云逸是把他当弟弟疼，还是把他当喜欢的对象。
　　其实如果真的是异性之间的喜欢，也不是太难明白。可是这是两个大男人……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或者说“喜欢”这种心情，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对着学长说“我爱你”或是“我喜欢你”，只是想一下都鸡皮疙瘩掉一地，完全受不了。
　　可是无法互相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