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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毒不食子-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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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仇恨和顾方叙之间选了顾方叙。
他在季昭和南安之间选了季昭。
顾方叙这一伤,直接在病床上跨了年。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换了天,顾巽终于拖不动残破的身躯撒手而去,段君和成了顾氏最大的股东。而床头的报纸上那场“令顾氏准继承人顾方叙及同性情人命丧火海的惨剧”被描述成了厨房电器使用不当的意外。
顾方叙看了一眼报纸,才发现季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站在床边了。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完全,还需在床上静养。”多年的助理生活早已把很多习惯刻在季崇的骨子里了。所以顾方叙才艰难地冒出一个话音,他已经说道:“没有瞒你的必要,是昭昭把你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他把你拖到了最近的车站,然后昏了过去,他在一周前已经醒了,状态非常不好。”
顾方叙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已经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季崇把他按回去,冷目看着他:“会让你见他的,但是有些话,我要先说清楚。”
“昭昭人格分裂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万幸医生检查后发现另外一个人格已经消失了。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昭昭几年前检查出得了一种病,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急着要接近你复仇。这是一种记忆问题,很罕见,至今连病名都没有。患上这种病的人的记忆力会随着年纪增长不断减退,根据不同人的身体情况,病情轻重也有区别,昭昭属于比较严重的。在找到你之前,他已经会忘记家在哪里或者叫什么名字,但是后来有一段时间,他病情出现了转机,我们都以为他会慢慢好起来,但是没有,邓玉容死后,我发现他又开始发病了。”
顾方叙呼吸急促地咳嗽着,季崇端给他一杯水,他才刚喝进去便吐了出来。
喝不下去,心疼令他仅仅是吞咽都疼得如同刨皮抽骨。
季崇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的身份、你的身份、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原本想隐瞒,我以为你也会隐瞒,但是天公不作美,横插出来一个段君和,全搅和了。昭昭受了不小的刺激,病情陡然加重。。。。。。”陆重山重重地抽了一口气:“你见到他就明白了。”
见到季昭时距离他和季崇的谈话已经过去了一周,顾方叙一周没有合眼,听说能去见季昭,他甚至找护士小姑娘借了遮瑕膏遮去脸上憔悴的痕迹。
走到病房前,季崇侧身让他:“你来敲门吧。”
顾方叙感激地点点头,然后举起在一瞬之间变得千斤重的手。
终于敲响时,距离他抬手已经过去了漫长的一分钟。
护工走过来打开门,顾方叙越过他看到了坐在窗前的季昭。
“昭昭。。。。。。”
季昭回过头,一瞬的惊讶后眯起了亮晶晶的眸子。
他在笑。
顾方叙蹲在地上捂着头哭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哭。
“您好?”季昭的声音没有任何改变,但预期却是顾方叙从未听过的。
“昭昭?”
“昭昭是谁?是我的名字吗?”
季崇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示意他一起出去。
离开病房顾方叙急切的拉着季崇的衣服:“这是怎么回事?”
季崇苦笑一声:“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我、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他还能想起来吗?”
季崇望着窗外:“等你明天就知道了。”他说完看着顾方叙,眼中带着询问:“顾方叙,我相信你对昭昭的感情,我希望你想想清楚,对于一个没有记忆的孩子,他需要的是一个情人还是别的什么。”
顾方叙在病房里陪着季昭坐了一整天,他给他读书、照顾他吃饭、给他讲乱七八糟的故事。
他们约定第二天还要见面。
然后第二天顾方叙明白了季崇的话。
因为第二天季昭再次忘记了他。
循环往复,季昭每一天认识他,又每一天忘记他。
春去冬来。
“你叫顾连笙,今年二十二岁。
“你喜欢古典乐,会拉大提琴。
“你不爱运动,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
“你喜欢吃肉,不爱吃蔬菜,但是吃了很多肉还是很瘦。
“你出了车祸才会这样的。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问我我是谁?
“傻孩子,我是爸爸啊。”
季崇说得对,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孩子,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带他回忆过去、能为他编制未来的父亲。
季昭的人生被他毁了三次,他就在这数不清的岁月里、在每一个季昭如同新生儿一般从睡梦中醒来的早晨,不厌其烦地为他构造一个保质期只有一天的家。
这是他的刑罚,也是他的荣幸。
BE结局终
53。
大家都知道,靠近村委会的那户人家住了三个男的。
为首的那个戴副金丝边框眼镜,整天冷着一张脸比小岛三点钟方向那块百年未化的大冰山还要硬;第二个倒是不冰山脸,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小孩见了觉得像绑匪,大人见了觉得像黑社会,警局的警察们见了总忍不住想掏电警棍;第三个最小,二十来岁的样子,见谁都笑嘻嘻的,和当地小孩儿玩的特别好。
冰山脸看样子是一家之主,这一点从每个月都是他到村委会交会费电费煤气费就可以看出来。而且有经过的村民看到他在他们家院儿里冷着脸训长得像不法分子的那个,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天早上八点整,戴眼镜的冰山脸准时到达港口,一艘写着中文字的货船早早等在了那里。冰山脸弯着腰在港口上看船上卸下来的东西,活像一个验货的不法分子,就因为这个本来就只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兼职的警察局还硬是干海绵里挤水似的,硬挤出来几个人每天这时候在港口守着。
冰山脸验完货开着小货车把东西载回去,这时候“不法分子”也起来了,站在院门口臭着脸抽烟,看见冰山脸回来“不法分子”脸总是变得更臭,还会叽里咕噜地骂几句,冰山脸反正不怎么理他,指指东西叫他一起搬。“不法分子”抵触地抗议几句,冰山脸也不恼,轻描淡写说一句“不法分子”就会老老实实跟着搬东西。
他们俩忙活完,已经是半个小时后,这时候他们家的烟囱开始冒出炊烟,是开始做早饭了。
早饭过后各家的孩子开始上学堂,他们不会直接去学校,而是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地跑到“三男之家”,站在院门口呼朋引伴地叫几声,这时候“三男之家”的第三位——“二十多岁”就出来了。
“二十多岁”长得好看,说话轻声细语的,和另外那两人完全不是一个丝带儿。他出来的时候一般都拿着大堆写着中文的零食,这就是孩子们上学前绕道拜访的缘故。孩子们也不空手来,一般是自家的小食品,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去邻岛赶集买的小东西。
这项“日课”做完,“三男之家”的房门打开,“不法分子”走出来,不怒自威。孩子们连忙撒丫子跑远了。
这也是村里学校迟到率呈雪崩式下降的重要原因。
顾方叙出来的时候季昭正呆呆地看着孩子们跑远的方向。
“他们是不是很怕我?”季昭茫然地问。
顾方叙在他面前蹲下来,仰着头笑着回答:“不是,他们很喜欢你,只是现在他们要去上学了,等放学他们回来找你玩。”
季昭点点头。顾方叙把他发间的雪花拂落,笑着问道:“那现在我们回去,按照医生说的,先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写在日记里面好不好?”
距离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季崇拿着顾方叙给季昭的钱扫清“后事”,三人一起隐居到了之前顾方叙曾带着季昭住过的小岛上。
房子还是那间房子,邻居还是那些邻居,除了之前约季昭一起去赶集的小男孩今年已经升了初中并且成功和警察局长的女儿“私定终身”,一切变化都不大。
季昭的病情还是那样,前一天的事情第二天早起忘得一干二净,顾方叙不厌其烦地一边一边告诉他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像是被扔进了一卷录像带,电视外拿着遥控器的观众不知道出于怎样的恶趣味一遍一遍按回放键。
医生说写日记有助于病情好转,于是季昭每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在日记上记录他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晚饭吃了什么、吃完早饭顾方叙用蹩脚的播音腔给他读了什么书、吃完午饭顾方叙逼着他睡了多久的午觉以及吃完晚饭顾方叙和季崇打牌因为季昭老是在旁边问这个问那个让顾方叙输了多少条裤子。
日复一日,倒是乐在其中。
等季昭在顾方叙的指导下写完早间纪录(真是难为了考试全考拜关公毕业全靠血皮厚的顾姓男子),季崇正好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哥本哈根上班了——是的,季崇把手上的生意全转到了这边,每天管做饭包洗碗还要坐着直升机去上班,已经连续两年被评为村里的“优秀家长”了——毕竟也没谁家像他一样要养两个无业游民,而且一个每天都在失忆,一个每天都在帮助失忆的那位恢复记忆并以此为借口推辞所有家务。
今天过后,他们即将迎来北半球的极夜。长达半年的极夜对于生活在北极圈的人们来说已经不是新鲜事儿,但是对于才来这里的顾方叙来说却是怎么都习惯不了,但是不管怎样,在儿子面前,一个优秀的好父亲,必须是大树一般的存在,面对山崩地裂都不能露怯——这是季崇给他买的育儿经典里写的,顾方叙这些年生意经没怎么看,育儿经倒是读了万卷倒背如流了。
所以他很严肃地看着季昭:“乖宝,明天极夜就要开始了。”
季昭睁大眼睛:“极夜是什么?”
顾方叙看着他:“就是天一直都是黑的,不会亮起来。”
季昭闻言往他怀里缩了一下:“天一直黑着很可怕。”
顾方叙拍拍胸`脯:“有爸爸在,没什么好怕的。”
季昭信赖地点点头,可接着又面露迟疑:“可是如果爸爸也怕呢?”
顾方叙愣了一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爸爸怕了抽一根烟就好了。”
顾方叙有些期待,因为前几天和村委会的大婶儿聊天的时候(其实是季崇上班去了忘记关煤气,大婶来提醒顺带批评了一下这个“一看年纪就不小了竟然连这中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都不知道的中年男子”),对方说极夜来的时候许愿,很灵验的。
顾方叙杀了不少人,他的大前半生都只相信权力和金钱,但是现在他开始相信流星和极夜。
他有些小兴奋,像一个面对着生日蛋糕的小男孩,闭着眼睛双手虔诚地合十,许下他在枕头底下和日记本里珍藏了许久的愿望。
“爸爸你很开心吗?”
“是呀,”顾方叙把手捂热乎了才去摸季昭的脸蛋:“因为明天我要许愿。”
“许愿是什么意思?”顾方叙看着季昭歪着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似乎能照亮半片天空。
顾方叙搜肠刮肚,在他不怎么浩瀚的词海里打捞了一遍,终于尴尬地笑了笑:“爸爸也不知道,或者如果明天爸爸的愿望实现了,你就能自己知道了。”
季昭笑着点点头:“那我希望爸爸的愿望实现。”
极夜降临的时候,顾方叙觉得他的心犹如一颗孕育着生命的蛋。季崇打开日光灯,窗外不见一丝光亮的黑暗和明亮的室内顿时成了两个空间。
顾方叙看着漆黑的天空,心里那颗小小的蛋裂开一条缝隙,细碎的破裂声让他的耳朵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带着难以言明的兴奋。
许愿的时候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双手合十的动作出现在他身上简直太过惊悚,他怕吓到季昭,或者恶心到季崇,这样极有可能触发前者的病情,又有可能让后者罢工——都不太好。
他没看到的是,他关上房门的那一瞬,季昭痛苦地皱起眉,额上青筋凸起,瘦弱的双手揪紧了裤脚。
片刻之后他重新睁开眼睛,呼出的那口浊气似乎有千斤重,让他一瞬间瘫倒在沙发上。
第二天的清晨,顾方叙伴着手机闹铃在黑暗中醒来,极夜让他的身体有些无所适从,他裹上棉衣去阳台上抽烟,才刚点着,身后的门打开,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
“我也怕,可以给我抽一根吗?”
顾方叙感觉自己用完了一生的力气才拿紧那根烟。
所以他没有力气去抑制语调的颤抖。
“抽烟对身体不好。”
他转过身,眼眸里有水光。
他看到季昭对他笑,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却让他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季昭偏着头,右眉微微挑起:“可是你找我要烟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就给你了,你不懂礼尚往来。”
顾方叙知道他是说之前他向他表明身份的时候,他曾向他要过烟。
打火机蹭的点燃,星火闪烁后他们俩并排站在阳台上,季昭吸得很慢,半天才吐出一口烟雾。
顾方叙夹着烟侧头看他:“我昨天晚上睡觉之前许了一个愿。”
季昭侧过头看他:“实现了吗?”
男人的声音像是被烈风吹得打颤:“实现了。”
季昭把烟含回去:“那就好。”
顾方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笑中有泪:“这是我第二次许愿,上一次是我爸把我送去抵债的时候,我许了一个愿,希望有人把我救回去。那个愿望没有实现。”顾方叙笑了一声:“东方不亮西方亮啊。”
“顾方叙,”季昭把手指中间夹的烟头给他看:“这个烟太难抽了,一点都不带劲。”
顾方叙拉过他的手,在中指的指甲上吻了一下,露出一个坏笑:“没礼貌,对爸爸直呼其名谁教的?”
季昭把烟头扔到楼下的雪地里,不满地摇头:“没有爸爸会带着大病初愈的儿子抽烟的。”
顾方叙笑着把他的手包在手心里:“那是好爸爸,坏爸爸不讲究那些。”说完他垂眸凝视着他:“坏爸爸可以吻你吗?”
季昭耸耸肩:“看你自己,如果你不嫌我刚起还没刷牙。。。。。。”
顾方叙没让他说完,他急不可待地把季昭抱进怀里,吻了上去。
绵长的一吻结束,季昭喘匀了气,好笑地看着顾方叙:“果然比帮我穿衣服讲故事熟练多了。”他说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那些练了三年都没练好,这个断了三年居然没生疏。”
顾方叙哑着嗓子垂眸看着他,笑了一声:“无他,唯手熟尔。”
季昭鄙夷地看着他:“这不是当爸爸的人该有的样子。”
顾方叙坦荡荡地笑:“你也没有多像个儿子。”
季昭认可地点头:“这倒是。”
顾方叙趁着夜色耍流氓:“床上床下都是爸爸,比别人还多一分情趣。”
季昭不置可否地吐了一下舌头:“瞧瞧,我就知道摆在书房的那些育儿书都是装样子。。。。。。”
他话没说完,顾方叙把他往怀里又带了带:“坏爸爸再吻你一下?”说完也没等季昭说话,低头吻了上去。
门边,刚刚从码头运回来生活用品的季崇既惊讶又在预想之中地把脖子缩回去。
他觉得他可能要去找村长家的丽莎,毕竟那姑娘除了爱吃带血的牛肉,没啥不好的。。。。。。
问题来了,崇哥和丽莎在一起了吗?
这篇文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这个HE结局也是一开始就在我心里了,尤其昭昭要烟抽的那一段!终于写到了好嗨森!!!我真的超级喜欢这种很平淡的结局,有一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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