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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毒不食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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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知道,那时候顾方叙和季潮生在争那块地。本来事情也不会这样的,怪只怪。。。。。。”
怪只怪季潮生太固执。
这话邓玉容当然不敢说出来。
季潮生若是在别的什么时候和顾方叙对上,兴许还不会有这样的事,但那时候偏偏顾方叙被几个叔伯逼得紧,他急着立威,对方急着上位,形势紧迫,那块地就这样成为了顾方叙站稳脚跟的关键。
“顾方叙一开始只想给季潮生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难而退,但是没想到季潮生那么不知好歹。。。。。。”邓玉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还未来得及掩饰,季昭的刀子在她脖子上轻轻一削,划下来硬币大小的一块肉。
“我心眼小,听不得别人说我家里人,所以麻烦您叙述的时候客观一点,谢谢。”
邓玉容想起被活活虐杀、被切成了碎块的顾铮,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那个看到她都会低着头,任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还手的南安。
他是魔鬼。
邓玉容嗓子干得冒烟,却不敢要水,只能狠狠咽了几口唾沫,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一开始只有我们三个的,后来顾铮非要去,他之前在竞标的时候被季潮生下了面子,一直想要报复,他还带了一个李谨,是那种很。。。。。。就是我们不怎么屑于打交道的那种地痞。
“到了季家季潮生不开门,顾方叙用枪弄坏了门锁,闯了进去,然后我也不知道是谁先开了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一团糟了。顾铮看到季潮生的老婆出来,就把她那什么了。”
邓玉容的话把季昭的情绪逼到了顶峰。他深吸一口气,语调颤抖地说道:“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很干净。眼珠都没了,刚刚的疼都没能让你说真话?”季昭摇摇头:“行了,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个顾连笙到底是什么人?”
邓玉容这下是真的急了,她几乎跪在了地上,使劲摆着手:“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就是看他长得像董灵犀才去接触他的,后来见面之后邹婶儿说他的确时顾连笙,之后的亲子鉴定也对,我就是想借着他牵制顾方叙,这都是实话啊!”
董灵犀?这个名字季昭倒是第一次听。
“董灵犀就是顾连笙他妈,是个演员,那时候很有名的。她和顾方叙是大学同学。顾方叙要她,但是她是那种很清高的人,死活不依,当时把事情闹得很大,顾老太太顾老爷子都被惊动了。后来顾方叙还是把她弄了回去,就锁在你之前在老宅里住的那间卧室里。。。。。。”
季昭忍不住继续问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她。。。。。。”邓玉容打了一个寒噤:“她疯了,像个疯子一样在房子里到处乱跑,吓死人了,顾方叙本来就是玩玩,有那么一点点真心也被耗的差不多了,所以董灵犀一疯,他就把她扔进了后面的仓库。董灵犀在那里呆了一年多,生下了顾连笙之后就死了。”
季昭心口莫名地揪了一下,他有些缺氧地喘了一大口气,又听邓玉容继续说道:“顾老太太那时候本来就没剩多少时日,她觉得董灵犀母子晦气,就找了邹婶儿和顾家当时一个姓赵的花匠,把刚出生的孩子埋了。顾方叙那时候在国外,所以不知道这事儿,他回国之后为了孩子的事情发了很大的火,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搬出了老宅,所以说起来,他对这孩子还是挺上心的。。。。。。”
“行吧,”季昭点了几下头,把那把刀拿在手里转了一下:“你就到这儿吧,欠你刚出世的儿子的,你下辈子记得一定要还给他。”
他说完,面无表情地把刀插进了邓玉容的喉咙里。
41。
陆重山抽完一根烟,看了一下时间,正要进去找季昭,突然一个手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哥,刚刚听到顾方叙的人说,顾家的少爷要去疗养院。”
陆重山瞳孔一缩:“他去做什么?他不是在学校读书吗?”
对方回答道:“说是去看望咱们少爷。咱们留在那边的人不多,不一定能拦住。”
“该死。”陆重山用力地捻灭了烟头,推门走进邓玉容的房间:“昭昭,完事没有?顾连笙去疗养院找你了。”
季昭身形一顿——他正要把刀子从邓玉容的喉咙里抽出来,不过似乎是卡在了喉骨里,怎么都抽不出来。
“他到底是什么人?”
陆重山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不过顾方叙好像也在怀疑他。”
季昭面露疑惑:“他怀疑他做什么?那不是他儿子吗?”
陆重山把刀拔出来收进准备好的袋子里,然后拉着季昭的手往外走。
“这个他也没和我说。但是他对他已经越来越防备了,而且顾方叙对那份亲子鉴定很怀疑。除此之外我感觉顾连笙有些举动不太像一个儿子对父亲,倒像是想取悦他,这些我会安排人去查的。尸体我让人处理,你绝对不能被顾连笙发现。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崇哥,”季昭突然叫住了他:“刚刚邓玉容说了一个叫董灵犀的女人,你之前听说过她吗?”
陆重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之前你不是让我去查过吗?你说那个厨娘似乎是在试探你。”
季昭皱着眉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让你查过?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重山怀疑地问道:“你确定?你还说你编了个故事才好不容易瞒了过去。”陆重山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季昭摇了一下头:“我真的不记得了。”
陆重山凝目看着他:“昭昭,今天是星期几?”
“星期五,怎么了?”
“几月几号?”
季昭虽然弄不清楚情况,但还是回答道:“八月十六日。”
陆重山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的手微微用力,捏得季昭有些生疼。
“崇哥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陆重山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很差,嘴唇甚至因为紧张而泛白。他带着季昭穿过走廊,经过被清空的护士站的时候,那里立着一副台历,上面写着今天的日期:
十二月二十日,星期三。
季昭咬着嘴唇不安地看着陆重山的侧脸。
“崇哥,我又犯病了是吗?”
陆重山心里乱的很,听到季昭这么说,他一瞬间爆发了。
“昭昭,我们现在就去杀了顾方叙和冯端清,然后出国治病。”
“不行!”
“没什么不行!”陆重山红着眼睛吼了一声。
季昭顿时愣住了。
“你答应过我,再犯一次,就跟我出国治病。昭昭,我们不能耽误了,趁现在还能治好,不要拿命开玩笑好吗?你才二十二岁,你的人生并不是只为那几个人渣你明白吗?”
“崇哥,”季昭笑着看着他:“可是我的人生,不是从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开始,就已经搭在那几个人身上了吗?”
“昭昭。。。。。。”
就在这时,一间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一双手伸出来,搭在了季昭的背上。
“昭昭!”陆重山飞快地拔出枪,下一秒那个人分出一只手握住枪杆,然后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季昭的背,示意他们进去。
季昭还未反应过来,陆重山已经看清了面前的人:是顾巽。
“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安安身体的情况不是很好,您这时候把他叫过去能陪您聊什么?”顾方叙端着刚买到手的粥,还没上车就接到了顾巽的电话。老爷子说连日在医院里待着发闷,觉得南安有意思,叫他过去说说话。顾方叙还没表态,顾巽悠悠说道他已经派人把人接了过去,顾方叙也没法子,只好让老爷子有点儿数,聊的差不多了就放人走。
顾巽看了一眼低着头坐着的季昭和警惕地注视着他的陆重山,对电话那头说道:“我就随便说说话,到时候了你自己来接,不会把你的人怎么样的。”说完挂了电话。
季昭看着他,半晌,说道:“谢谢您,顾老先生。”
即使他和陆重山现在赶回去,在顾连笙之前到达疗养院的可能性也并不大。到时候不管以怎样的情形撞上,都有暴露的危险。一旦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必定要见血。
倒只有顾巽的法子,才能掩盖住他们无缘无故离开疗养院的真相。
“不用客气,我是想着当作赎罪,不过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应该连零头都够不上。”
季昭没有说话,陆重山冷冷地看着顾巽,在心里揣测顾巽的用意。即使之前顾巽已经表现出了不会阻拦他们的意思,但是毕竟他是顾家的人,说的话可信度并不高。
顾巽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的。他笑了一声,顺手把刚泡好的茶给他们两个一人倒了一杯。
“你们不用信我,不过也不必太在意我,我说过不会管的。小辈是小辈,我是我,他们为自己做的错事还债,我为什么要插手?”
季昭终于说道:“但是那是你孙子。”
“方叙?”顾巽呷了一口茶,眯着眼睛看着窗外,似乎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
“如果当年不是我太固执己见,或许如今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顾巽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是我对不起方叙,对不起你们季家。”
42。
在医院门口接到季昭的时候,距离顾巽的电话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钟头。顾方叙心里急,又不能去要人,只能守在外面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眼看着粥已经凉成了一整块,季昭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饿了吧?冷不冷?”顾方叙把带来的棉服给季昭披在身上,然后把他带上车:“爷爷今天心血来潮,你别往心里去,他老了就是爱说过去那些事,我不爱听,所以他就想到你了。”
季昭一一应下,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看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被灯光照亮,看那些灯绿霓虹在车窗上划过。
他平时这幅样子的时候多,顾方叙倒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到了疗养院,祁衡居然还等在那里。一看到他们下车,他连忙迎了上来。
“南安哥,你回来了?我都等了好久了,你吃饭了没有?我专门去买了吃的,这一家的面做得很好的。”
季昭喉咙有些干,只随意地回复了几句,祁衡却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缠着他。
“南安哥,咱们都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吗?你什么时候能回家啊?爸爸说过一阵子我生日的时候带我去欧洲滑雪,我还想着你和我们一起去呢。”
顾方叙忍了又忍,终于说道:“连笙,你先回去吧,你安安哥哥需要多休息。”
祁衡顺从地回答道:“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爸爸你今天晚上回来吗?”
顾方叙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不回”,转身带着季昭走了进去。
祁衡暗地里撇了撇嘴,目光一转看到了站在车旁的陆重山。
“您是陆叔叔吧?”
陆重山此时又换回了往日那副不冷不热的面目:“您好,连笙少爷。”
祁衡眯着眼看着他:“陆叔叔,您跟了我爸爸多久了?”
“快十年了,少爷。”
“十年啊,”祁衡拉长语调:“都是我活的年岁的一半了。。。。。。那您是不是很了解我爸爸啊?”
陆重山没有说话,祁衡接着说道:“那您了解那个叫南安的人吗?”
陆重山微微弯了一下嘴角:“您对他感兴趣?”
祁衡连忙摆摆手:“算不上有兴趣,就是觉得他不太对劲。”他压低嗓音,凑到陆重山身边:“陆叔叔,您可要好好盯着他啊。”
他说完,往陆重山手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坐车离开了。
陆重山冷笑着把手上那张黑卡掰段扔进垃圾桶里。
瞧瞧,还没等他动手试探,狐狸尾巴就自己露出来了。
回到房间,季昭也一直没怎么说话,顾方叙只当他是累了,劝着他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在浴缸里放好了热水叫他去洗澡。
“先生,”季昭坐在浴缸里,双手环抱着膝盖:“我今天听顾老先生说了一点你过去的事情。”
顾方叙正帮他擦沐浴露,听到这里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毫不在意地笑着:“怎么,心疼我了?”
季昭没有说话。
顾方叙笑着看着他,季昭猝不及防和他对视,连忙躲开了眼睛。
“他那些话你就听着玩玩儿,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不算什么,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季昭出神地看着浴缸边上沾着的一团泡沫,点点头:“知道了。”
然而下午听到的那一番话却像是八爪鱼一样,用吸盘紧紧地吸在他的心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不知道顾巽为什么要对他说顾方叙的身世,如果他的目的是扰乱他的内心让他动摇,那他已经做到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顾方叙把他身上的泡沫冲赶紧,又用干净的毛毯包好把他抱回床上。
顾巽说的那些话季昭不愿意再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此时他的心里有一种矛盾,这种矛盾像一簇不怎么大却很烫的火焰,在他心里灼烧。
他面前的这个人,在他五岁那年带着一群恶魔闯进他家,杀了他的父亲和母亲。可也是他面前的这个人,才刚记事就被父亲抵押给了赌场,被关进地下竞技场里。
下午顾巽告诉他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过那是不是顾巽为了迷惑他编造的谎言。可是听到最后,他满脑子都是顾巽给他看的那张照片。照片里顾方叙还没门把手高,看着镜头的时候他微低着头,眸子里毫不遮掩地放射着凶光。
他五岁那年被顾方叙灭门,而顾方叙五岁的时候则是被关在昏暗的铁笼子里,像野兽一样撕咬残杀。
“那种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他看着顾方叙问道。
顾方叙抬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有光,空气里全是血腥味,吃东西喝水都要靠抢,我那时候说得最多的字就是杀和死。”
季昭把头低下去,掩饰自己飘忽的眼神。
此时此刻只有季昭,然而他却希望此时的自己是另外一个自己,至少那个软弱的南安可以可怜顾方叙、心疼顾方叙甚至爱上顾方叙,但是他季昭不可以。
顾方叙坐在床边,放下来的刘海柔柔地垂在额头上,在鹅黄色的灯光映照下意外地多了一层柔软的色彩。他笑了一下,季昭被那双眼睛一晃,连忙欲盖弥彰地侧过头。
“这些其实都没什么,最后我活着回来了,而那个死老头子死了,说到底还是我比他更命硬一些。”
季昭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含回去放在口中反复咀嚼。过了好一会儿,当顾方叙的手指插进他的发丝,他终于说道:“您那时候都想着什么呢?”
顾方叙看着他,嘴角微微掠起:“不记得了,不过我看着我爸离开的身影,倒是想过,为什么没有人来爱我呢?现在想起来,我也是有过少女心的人了。”说到这里,他俯下‘身在季昭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不过可能老天爷觉得我这个可恶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所以派了一个小仙子来爱我。”
季昭回避着他的眼光,浅浅地笑了一下:“顾老先生、连笙少爷还有一直照顾您的邹婶儿,大家都是爱着你的。”
顾方叙感受到他对这个话题的抵触,他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进他的心和灵魂。过了好久,见季昭再次转开眼睛,顾方叙终于问道:“安安,那你爱我吗?”
五分钟的沉默,却长得像一个世纪。
顾方叙苦笑着站直。笑声里有苦涩有凄凉:“安安,你要是愿意,就爱我,不要可怜我。”
他给季昭掖好被子,没有再吻他,而是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晚安,宝贝。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先生。”
顾方叙猛地被他叫住,转过身的时候他满脸都是意外的神情。
“怎么了,宝贝?”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隐隐的兴奋。
季昭有些后悔的闭了闭眼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叫住了他。可当顾方叙用那种闪烁着光芒的眼神看着他时,他终于没有回避: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很久很久以后,您还想或者还愿意要。。。。。。那我来爱你。”
说到后面他已经几乎没有了声音。他闭上眼睛,想着如果顾方叙没有听见,那他就遵循着这天意,把这颗不知好歹不分场合不明是非的心收回去。
“宝贝,你说很久以后怎么样?抱歉我没有听清。”
季昭笑了一下,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没什么,先生,我瞎说的。”
他说完侧转过身,把整个身体都裹在了被子里。顾方叙看着他只露出一点点的后脑勺,叹了一口气:“晚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说这么多遍晚安,虽然季昭从来没有回复过他。
43。
顾方叙再一次见到邓玉容时,后者已经是一具用保鲜膜包裹着的尸体。双眼和喉咙——这三个伤口上的血液出于行凶人的恶趣味,被刻意留在上面,导致干涸之后呈现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观感。
邓家的人借题发挥大闹了一场,不想正好撞在了顾方叙的枪口上,后者连连被南安婉拒,心里积压的火早就忍不住了。顾方叙当着邓老爷的面儿一枪一个,把那几个虚张声势的保镖全送上了路,邓老爷吓得跪地求饶,最后只能忍气吞声带了邓玉容的遗体回去。
可是孩子呢?邓玉容刚生下来的孩子呢?没有人知道。顾方叙也没心思管别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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