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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峥注意到眼前这叠纸张，心底不着痕迹地讶异了一下。冰熊俱乐部签约选手的合同里也有各种条款，但没有多到夸张得需要用抽杆去固定。这叠纸目测估计有二十页，不知道内里单份还是双份。
　　“大鱼，这个合约先不急看，我先和你介绍一下苍穹平台的长处。”黄经纪人一手压着合约，就放在自己那侧的桌面，笑着向郁峥说道，“大鱼之前有了解我们苍穹么？”
　　“您说，我听着。”郁峥视线从黄经理人手上动作移开，态度很随和。
　　“我们平台啊，一开始就是做直播起家的，主推的就是游戏直播，正儿八经的拳头产品！”黄经纪人满脸骄傲，“不像有的平台依托社交软件做直播，就做得不伦不类，浪费一批人才。也不像某平台，声称要发展直播，其实还是在发展动漫影视，大鱼你去那种地方会吃亏的。”
　　“……怎么说？”郁峥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完全没有想到洽谈是这样的开局。这苍穹直播的工作人员直接拉踩其他平台，不太好吧？
　　“直播做得好，靠的什么？流量！资源！没有这些东西，主播都要饿肚子喝西北风！”黄经纪人看着郁峥一脸懵懂，就打蛇随棍上地循循善诱，“好多主播去了不知名平台，拿不到推荐位，又没正常人的工资和五险一金，自己的直播视频还被各种盗版，最后都迫不得已转行了。我们苍穹可没有这样的情况，爱自己主播就像爱自己儿子一样！”
　　一直在倒茶的助理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叠宣传单，彩色画面上“主播招募”四字十分打眼。宣传单送到郁峥面前，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宣传单最下方的一行蚊蝇小字。
　　——该宣传单仅限于主播邀约使用，不构成最后合作文件成分，该页有效期为一个月。
　　“是不是很心动？”黄经纪人头往前伸，“我们平台真的爱自己主播像爱自己亲儿子一样！”
　　“……怎、怎么爱？”郁峥稍向后挪动，不着痕迹地避开黄经理人横飞的唾沫星子。
　　“我们平台专攻直播五年，有着经验丰富的经纪人团队，可以为主播代理所有镜头以外的事务。比如我，专业做内容策划，直播要用到哪些梗，需不需要平台上个推荐位，要不要找人捧场带热度，我都可以事先设计好。再比如参加线下活动、代言、比赛等，订机票订酒店包车，都会有专门的助理来跟进。苍穹的主播，就要像明星一样包装，走向大红大火之路！”黄经纪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再指了指身边的年轻助理。
　　“……那您说的这些，是合约内服务，还是需要额外操作？”郁峥越听越觉得奇怪。
　　“合约分级的嘛，高级一点的合约是自带这些服务的。基础合约的话，主播就只有个对接人，这个对接人会负责几千个主播，比较忙。我建议合约就签高级的，现在签低了的主播，最后也会要求改高。”黄经纪人这话说的直白，把压在手里的合同往郁峥面前推去，“当然了，高级合约不是一般主播就能拿到。我们还是向上级争取了很久，才给大鱼你争取到的。”
　　郁峥一时没说的出话，只好借着喝茶的动作缓解内心的无措。
　　他觉得这黄姓经纪人口才真好，同那些房产经纪人有得一拼，甚至更胜一筹，“那不同等级的合约有什么区别？这是模板合约，能根据双方在签约之前的商议再修改吗？”
　　“高级合约的分成比例和排名系数高一些，更加优厚！”陈经理这下终于插上话来，“大鱼你现在拿的是B签，冲击主播排名没有A签优势大。但是，你只要同苍穹完成三年的合约期后可以申请转A签。当然了，大鱼你已经是知名主播了，要是想要直接A签的话也是可以的，就是需要一次性签十年，这样一开始就可以享受最好的待遇！”
　　郁峥差点被A签B签绕晕，迷糊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不同合同，对主播义务的要求，是怎么样的？”
　　“这个你很容易完成，A签每月240小时的直播时长，以及20个视频作品的录制发表即可，有着平台最好的广告位，带经纪人和专属助理，有各种活动的优先参与权！”黄经纪人一脸笃定，“B签就没这么专业，每个月就只要180小时的直播，15个视频，有一位公共对接人可以让你接洽平台事宜。”
　　郁峥脑门都要开始流汗了，他觉得这个包间有点热，“我觉得都挺难完成的，万一有急事没完成怎么办？以及合约到期之后，直播内容和视频的版权归我吗？活动代言什么的，怎么分成？”
　　看到郁峥直接提出了反驳意见，合同经理就不吭声起来，助理继续开始倒茶，只有黄经纪人还面带笑容，“万一没完成，就连着两个月禁止任何形式的推荐，包括直播平台的推荐位、活动、比赛、代言！这是行业规矩，大鱼理解一下哈……
　　……至于版权就不用担心了！署名权还是大鱼你自己，两倍合约期内版权受平台监管，主播不得擅自删除。平台不会擅自使用直播内容和视频，都会征求主播同意的呢！”
　　郁峥听到自己咽了口口水，觉得喝完茶嘴里还是很干涩，“这也是行业规矩？”
　　对面三人齐齐点头，“是的！您和平台，直播打赏四六分，活动比赛二八分，代言一九分，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行业规矩！”
　　“那苍穹有五险一金和工资吗？要是直播收益不好，还能保底交电费网费……”郁峥这下彻底不敢多问了，只觉得国内直播行业的规矩比SAM职业圈规矩还多。
　　“五险一金可以帮忙代缴呢，要保底工资就不能签分成合约了，保底会累很多，而且没有版权哦，从劳务变成雇佣，也算是行业规矩！”黄经纪人笑得礼貌，“大鱼你不需要保底合约的，分成合约更适合你这样有名气的主播。”
　　“哦，好，我再看看条款。”郁峥忙不迭点头，在看合约的空档手搁在桌下，解除手机静音状态，快速地给路易发信息。
　　“大鱼：路易你快打电话给我，我在苍穹直播的人旁边脱不了身，快快快！”
　　也许是路易正好不在，好一会儿手机都没有新电话进入。郁峥只好硬着头皮看条款，越看越觉得头皮发炸。对面三人的视线灼热得很，就像做寿司用的火焰喷枪，噗噗噗往他脑袋顶上扎。
　　包间里每分每秒都很难熬，好在铃声很快响起，郁峥情急之下演技炸裂，热着脸面接起电话，语气火急火燎，“啊？我这就回来！等等我。”
　　他快速挂了电话，一脸焦急地看向对面三人，“对不住哈，我这边家里有急事必须先走了，今后找机会给三位赔不是。合同我能带走吗？我回去再看看，合适的话邮件联系。”
　　三人愣愣地看着站起的郁峥，任由他抽走合约，拎着自带的文件夹破门而出。
　　逃出生天的郁峥喊了辆车，等茶馆出了后视镜视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麻着手给路易发语音，“我、我这就回来了，太、太可怕了！”


第41章　乐意效劳
　　郁峥压抑住心头想要疯狂吐槽的念头；　在手机上给路易发消息，约他出来吃饭。醉翁之意不在酒，路易怕是也知道郁峥的想法，当即不二话答应下来；　主动翻攻略找了家远近闻名的茶餐厅。等郁峥抵达时；　路易早就在取号区排位了。
　　“这边！”路易一身灰色长开衫，内里麻料长袖衬衣；　穿了条修身做旧的水洗蓝牛仔长裤，一双大长腿叠着压椅子边，靠墙壁站着。看到郁峥到了，就站直招手；　“怎么样？”
　　“一言难尽。”郁峥绿着脸摇头；　晃了晃手上的文件夹，“饭桌上给你看合同页；　说实在的；　确实比现在没签约来的好；　但是真的太苛刻了。”
　　“分成比例的问题？”路易给郁峥抽了张椅子；　拍了拍椅面，示意郁峥坐他身边。
　　“不不不，版权问题。”郁峥隐秘地翻了个白眼，“苍穹的A签B签两个档次，一个传播权绑定；　一个直接没了版权；　对我们来说；　都算是排他性的条款。除了在平台发布，不管是何种形式的作品，自己无权改他用，自留也不行……直播圈都这样玩？我记得就算是职业战队的直播合作，也不会要求选手放弃版权的吧？”
　　路易听得发愣，一时没说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思路，“需要的，版权不给选手。”
　　“不用。”郁峥仔细回忆冰熊战队里的直播协议，确认里头没有这种霸王条款。
　　按照苍穹合同的写法，他给芋圆录制成长视频，给亲友录制过节视频，给自己录制账户开卡视频，版权都属于苍穹，他不能自行处置。哪有这样的规矩？
　　“舰桥需要，选手要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台本直播，然后视频作品归战队和平台所有。”路易灰蓝色眼眸一转，视线向下垂去，“我一直没有参加舰桥的直播活动，就是这个原因。”
　　“舰桥手够黑啊，冰熊就不用。”郁峥回忆着，听路易这么说，觉得老对手坑自家队员的手法很专业，超出他的想象。
　　“……你怎么知道冰熊不用？”路易疑惑地看向郁峥。分成和版权协商都属于俱乐部内信息，涉及到对外直播合作的三方协议那就更是保密部分，怎么大鱼这么笃定？
　　“……小道消息。”郁峥摸了下鼻尖，悻悻地解释。他心下给自己抹了把汗，暗道下次在路易面前，关于上辈子的事一律休提，免得不经意就掉了马甲。
　　路易显然不太相信，但又没再执着地刨根问底，转变了话题开始向郁峥询问苍穹直播这个平台来。
　　苍穹确实是华国的知名直播平台，但在行业里算不上数一数二的大佬，只是在直播的某些频道独占鳌头。正逢SAM登录亚太市场，众多SAM主播如雨后新笋般出现，他们就生出了割韭菜的念头，希望趁着好时机挖到三两个自带流量和热度的主播，来壮大一下自家的实力。
　　郁峥便在他们的猎聘名单里头，只是这块硬骨头一时没能咬下来。
　　郁峥搜索着百科页面，和路易凑在一起分析苍穹走偏的市场定位。最后他们看着那份奇葩合同，达成了一致意见。
　　路易手肘撑在膝头，偏头告诫郁峥，“先别急着签约这家，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你都已经是直播从业了，苍穹还拿这种合同欺负你。就算拿这种合同去对待新人，也是很坑的行为。整个合同里对你的义务细化到小时，但是对平台自己的职责就点到为止，很……”
　　“含糊其辞，扯东扯西？我哪敢签这种霸王合约。”郁峥默默把合同折起，塞进了文件袋，一脸反胃地揉着额角，“我回来路上在网上查了些资料，别说直播圈了，就连什么网文圈娱乐圈，霸王条款也遍地都是，都宣称是所谓行业规则。”
　　路易沉默，低头开始摆弄手机，双手快速敲字，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举着手机给郁峥看。
　　郁峥眯眼，快速识别聊天界面上的英文。原来路易去私聊了SAM在魔都的第三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就游戏合作领域咨询了官方的意见。这位运营总监最后还发出来一张截图，图片上是他与另外的人的聊天记录。
　　“……SAM有意与华国最大社交媒介Stakes展开长久的合作关系，以与Stakes上属　‘霍氏娱乐’互相持股的形式，就今后的亚太区职业积分赛、非职业突围赛、系列联动等项目展开稳定的业务协助。”郁峥慢慢念出截图上的信息，惊讶地抬头看向路易，“互相持股？就是说还得Stakes？！”
　　近年来SAM各级别的赛事和活动越做越大，甚至带动了不少城市的旅游业和文娱产业。独家代理即是垄断，宛如块肥美的大蛋糕。这几年来各种媒介和直播平台都为此争破头，连不少俱乐部都希望分到一杯羹。
　　SAM登录亚太市场已经数月，但官方一直没有正式通告独家代理的信息。不少直播平台摩拳擦掌招收SAM主播，估计也有在SAM官方面前讨彩头的打算，最终目的无非还是代理权……
　　如果这消息可靠，Stakes就有游戏各种形式和层级的活动转播代理，在亚太区能一家独大。这样的话，他就不能离开Stakes的怀抱，更不能对可预期的资源和优势视而不见。
　　“估计是。”路易点头，看着郁峥还想细看截图信息，干脆把手机塞到了郁峥手里，背向后靠，垂头看着清秀少年划拉他的手机屏，“你之前和SAM亚太官方的系列视频合作，是永久生效吗？”
　　“不，仅时效内生效，专属使用。”郁峥摇头，“你是对的，我还是得继续在Stakes上直播。或许需要我去主动一次，找找他们？”
　　如果他转投别家，Stakes随时可以用“竞争机制”的借口删除他的视频资源，这样他没办法给SAM亚太官方一个交代。虽然Stakes不至于这般小家子气，但他不能因个人行为，让SAM亚太官方利益受损。
　　鉴于Stakes不主动，签约一事估计得毛遂自荐了……
　　路易挑眉，身子斜向郁峥一侧，一手压着郁峥肩膀，一手取走郁峥还拿着的手机，拎着它在郁峥眼前晃了晃，意味深长地笑了，“乐意效劳。”
　　郁峥身上承着路易的重量，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怎么忘了路易这号人物，一人单干地让自己钻了牛角尖。SAM全球职业赛冠军摆在这里，SAM官方既然和Stakes是合作伙伴，多多少少会卖路易的面子。
　　茶餐厅排位速度很快，两人图方便都点了猪扒捞丁套餐，面对面坐着，郁峥出点子路易就负责线上沟通，用餐完毕前就得到了那位运营总监的答复。
　　郁峥顺利加到了运营总监的联系方式，在看到他发来的验证消息时疑惑地抬头看向路易，“他真的叫欧阳锋么，华国人？”
　　“不，相比我在雾都是旅居，他才是正儿八经雾都人。他挺沉迷华国武侠小说的，照着小说给自己取名。”路易摇头，“我也想这么做，但我老师一直没同意。”
　　“幸好没同意。”郁峥扯扯嘴角，对外国人用武侠人物命名的行为不敢恭维。好在还是大众化的“欧阳锋”，要是真取了名字叫“孙大圣”，见到真人他估计会当场笑出来。
　　两人插科打诨的时间里，郁峥已经开始和这位欧阳锋总监聊了起来。
　　托福于先前的视频合作，SAM官方显然对郁峥有印象。加上郁峥由路易引荐，总监对待这位新晋人气主播越发客气，许诺为他打探Stakes的签约意向，顺带还递出了不久后由亚太官方在魔都主办的线下活动的邀约。
　　直播签约一事基本上尘埃落定，郁峥放松心情回家，按时开始下午时段的直播。路易随着郁峥回家，用郁峥的另一台新台式电脑，和郁峥一起开黑上分。
　　到了太阳下山，直播时间即将到点，鱼鹿两人才从对局里抽离出来，准备跟观众告别。郁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显示屏上刷起来弹幕，观众们异常地活跃了起来。
　　“大鱼，怎么回事？你要去苍穹直播了吗？＇惊讶猫回头＇”
　　“哇大鱼你要抛弃我们这些Stakes上的粉丝了么！＇生气＇”
　　“指路三分钟前的苍穹经纪人主页，跳槽之事求解释！虽然大鱼去哪儿我都愿意跟着去，但是苍穹那地界鱼你去了不合适啊！＇小青蛙疯狂甩头＇”
　　“楼上的意思我秒懂，在违法边缘试探的YHSQ主播对么？大鱼不准去！学坏了怎么办！”
　　“其实大鱼去那边，哪天露露脸脱脱衣，我也是想看的。＇鼻血＇”
　　“楼上的假粉吧？还同意大鱼去贼窝，不怕鱼被连累么！”
　　由于自己并不准备换东家，郁峥也没有在直播间特意同观众提及签约一事。陡然被观众这么问询，措手不及地愣在了当场。


第42章　一个爆栗
　　郁峥分辨着弹幕内容；　思考了片刻，在麦里给大家做出了个解释，“我确实收到了苍穹直播的签约邀请，也出于礼貌去和苍穹工作人员见了一次面。至于定最终签约一事；　八字还没一撇；　大家稍安勿躁，总之会给大家一个合理交代的。”
　　郁峥这话说得圆滑；　打消了直播间里观众们的担心。言语中不仅透露出是苍穹主动邀约，而且他还未拿定主意。苍穹直播的说辞只是一家之言，“已完成签约”的谣传更是无稽之谈。在未看到苍穹经纪人动态措辞之前，他就先把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很快控制住了直播间里的气氛。
　　咚咚——
　　极轻的敲门声响起；　郁峥回头，就看到路易站在门边；　显然是在耳麦里听到了郁峥一长串的解释。他也不急着说话；　指了指自己耳朵；　又指郁峥显示器的方向；　一脸询问之色。
　　“没事。”郁峥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摆手回答路易。高挑青年比了个OK的手势，从门边回身离开。
　　郁峥急于了解事态，干脆利落地结束直播，关闭直播插件之后才翻去弹幕里引路的苍穹经纪人主页。
　　“苍穹金牌经纪人黄岚：今天有幸见到了SAM知名主播@大鱼！本人超帅超年轻！他赴约苍穹的邀请；　拿到了苍穹A签资格。最年轻的技术流主播；　与最专业的直播平台携手同行！　@苍穹直播官方@苍穹游戏频道@SAM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