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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有个家-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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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乐蘸了一下墨,在横批上写上“五福临门”:“那人是我以前的老板,不过我早就不在他那儿干了,不知道他来干什么。我可是什么东西都还给他们了,一张纸都没欠他们的。”
  四叔糊涂了:“那他来干什么?”
  林家乐在刚写好的字上吹了一口气:“谁知道,不管他,一会儿就走了。”
  四叔笑:“大过年的,这人不回家过年,来我们这儿当钉子,可真是奇怪了。”
  林家乐不接这个话题,他说:“四叔,我帮你写好了之后,咱们一会儿就去山上吧。早点去,回来正好做饭。”所谓去山上,就是给祖先上坟。
  四叔说:“我跟你婶子都说了,晚上你就来我家过年好了,一个人,多难办。”
  林家乐笑笑:“没事儿,我爷爷奶奶也要回来过年的呢,总不能像去年那样冰锅冷灶的吧,这样挺不孝的。”
  四叔也笑:“那你将来若是搬到城里去了,你爷爷奶奶怎么办?”
  林家乐偏头想了一会儿:“我暂时还没打算搬到城里,要是真搬了,我就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城里找我。好了,四叔,谢谢你的好意啦,我吃了饭就会过来找你们一起守夜的。”
  叔侄俩忙完,提着三牲酒菜和香烛纸钱出门,这是当地的习俗,大年三十这天上坟,祭祀故去的先人,也是向祖宗祈福,保佑子孙后辈们平安健康吉祥。他们出门的时候,贺方旭还站在原处没动,视线一直追寻着林家乐的身影。林家乐没有理他,径自越过了他,上山去了。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下雨夹雪了,下得不大,但是很密,不多时便润湿了头发,而且冻得人直打哆嗦。H省的冬天就是这样,大雨雪不多,但是小雨淅淅沥沥,贯穿整个冬季,下得人心里都是潮湿的。
  林家乐忙了一圈回来,发现贺方旭已经不在院子里了,但是他的车子还在。林家乐瞟了一眼,人已经回到车里去坐着了,还知道怕冷么。林家乐想了一下,好像这人连午饭都没吃,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刻薄了?转念又想,关我什么事啊,莫不是在跟我施苦肉计?他跺了一下脚上的湿泥,想了想,走到贺方旭的车前,敲了一下车门,贺方旭飞快地开了门,满脸欣喜:“阿乐?”
  林家乐用标准的普通话说:“贺先生,大过年的,让您给我守门,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但是我真用不着,您请回吧。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您在这里,会给我造成很大的困扰。”
  贺方旭脸色黯淡下去,他抬起眼睛,望着林家乐说:“阿乐,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这是林家乐今天第一次与他对视,他看了贺方旭一眼,垂下了眼帘:“贺先生,现在说这话已经没有意义了。”
  贺方旭固执地看着他:“对我来说有,你告诉我吧。”
  林家乐垮下肩膀,转过身:“喜欢过。你知道想要的结果了,请走吧。”
  贺方旭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欣喜是神色:“你现在爱上那个大学老师了?”
  林家乐身形震了一下,仿佛有种最隐秘的东西被人揭开来放在太阳底下,他愤怒了,回头厌恶地看了一眼贺方旭:“这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贺先生,背地里调查别人,恐怕是你们有钱人特别爱好的事,这种行径让我恶心。”
  贺方旭瞬间变了脸色,很显然,他触到了林家乐的逆鳞,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嘴巴动了动:“阿乐,对不起,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了解你的情况。”
  “贺先生,我林家乐行的正坐得端,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有什么想知道的,自己来问我就好,别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你这样侵犯我的隐私,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但这样,只会加深我对你的认识。好走不送!”林家乐一字一句地说,言语成霜,没有半点热度。
  贺方旭顿时萎败下去,无力地坐在座椅上,眼睁睁看着林家乐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家乐回到屋里,开始准备年夜饭,他这次完全将贺方旭抛至脑后,好像院子里根本没有一辆车子的存在,也没有另一个人的呼吸。
  他麻利地做饭菜,洗、切、炖、煎、炒,房顶上飘出炊烟,也飘出浓浓的香味。贺方旭昨晚一夜没睡,今天粒米未进,不由得饥肠辘辘,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但是他又不甘心,多待一会吧,也许林家乐会发恻隐之心,挽留自己。于是他就那么坐在车里,看着林家乐。天气真冷啊,他冻得都僵硬了。天上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和着冰凉刺骨的冷风不住地往开着的车窗往里灌,贺方旭最后只好将车窗关起来,开了暖气。
  林家乐趁菜都在锅里炖着,将春联拿出来贴上,原本破旧的屋子,贴上了大红的春联,立即变得喜气洋洋的,整座房子都鲜活起来了。林家乐拍拍手,看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回屋继续做菜。雪下得越来越大,天色也渐渐暗下去,灯火也接二连三地亮起来,陆续有人家点燃了鞭炮,在噼里啪啦声中开始吃年夜饭了。林家乐也摆满了满满一桌子菜,先给祖宗们摆饭。一边在门外点起了一堆纸钱,还煞有介事地拜了三拜。做完这些,也点起了一串长长的鞭炮,开始一个人吃起了年夜饭。
  吃饱喝足,刚收拾完碗筷。四叔过来了,他看见贺方旭的车子还停在那儿没走,车子上面已经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乐乐,那人还没走啊?”
  林家乐扭过头:“不知道,管他去呢。”
  四叔是个敦厚人,他估计这人和家乐是有过节的,但是也不追问,只是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我看他一整天都没吃饭了吧。今天过年,在我们家门口守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是有点不太好。我去叫他上我家吃饭去。”
  林家乐说:“四叔,别去,说不定他一会儿就走了。”
  四叔转头看着林家乐,叹了口气:“乐乐,这人跟你有什么过节我不知道。但是狗都要过年的,就算是个叫花子,到我们家门口来,都是要给口饭吃的。更何况是你认得的人呢。咱们是厚道人家,做不来这种事。你不愿意理他,叔将他领到我那儿去好了。”
  林家乐有些委屈地看着四叔:“对不起,四叔,给你添麻烦了。”
  四叔摸摸他的头:“没事,别往心里去,四叔不是在责怪你。你是个厚道孩子,这人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你才不待见他。没事,叔去找他就好了。”
  四叔踩着薄薄的积雪,走到贺方旭的车前,敲了一下车玻璃,放大了声音喊:“喂,后生。”
  车里没有动静,四叔再敲了两下玻璃,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他站直身子回头来看林家乐:“没得动静。”
  林家乐也觉察出有些不对劲来,他走到车前,拍了一下车窗:“贺先生!”
  照旧没有回应,他试着拉了一下车门,门没有锁,一拉就开了,贺方旭满面潮红地靠躺在座椅上,呼吸急促。四叔伸手摸了一下贺方旭的额头:“呀,好像发烧了。”
  林家乐看了一下贺方旭,穿着单皮鞋,呢子大衣,里头是一件薄薄的针织衫,这样的天气在寒风中站了大半天,会发烧一点也不奇怪。他犹豫了一下:“四叔,帮我把他移到屋里去吧。”
  四叔说:“要不还是带到我家去吧。”
  林家乐摇摇头:“算了,就搬我家吧。我前几天在西屋已经收拾出一张床了。”那本来是给春节里要过来的盛墨准备的,看样子要先给贺方旭用了。他不是不想将贺方旭送到四叔家去,可是大过年的,给四叔家送个病人过去,这不是添堵吗。
  叔侄两个费了老大的劲,才终于将贺方旭搬到西屋里去。四叔想了想:“我去叫谭医师来给他瞧瞧吧,今天先看了好,明天新年大节的,谁还去给他请大夫啊。”谭医师是村里卫生院的赤脚医生,专门给村里人看头痛脑热的小病的。
  林家乐替贺方旭抹了鞋子,盖上被子:“好,谢谢四叔。我给你拿个手电筒,你出门小心啊,慢点走,别滑着了。”
  四叔应了一声,就出门去了。林家乐看着躺在床上的贺方旭,踢了一脚床腿,这家伙,绝对是故意,想要趁机来博得我们的同情是吧,烧死你得了!话是这么说,还是得去给他打水来冷敷退烧,又去炉子上熬了点白米粥备着,这人一天没吃东西呢。
  谭医师年纪大了,大过年的,还得出诊,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着黑顶着风雪过来,林家乐十分过意不去。连忙将瓜子水果的都准备好,开水也倒上了。谭医师也不跟他客套,直接去给贺方旭量体温,烧到39°了,为了让他快点退烧,给他推了两针,留了点药,说明天还不退烧,再去找他,就走了。林家乐明天才不去找医生呢,新年第一天,谁去看医生啊。
  送走谭医师和四叔,林家乐将贺方旭拍醒来吃药,贺方旭烧得迷迷糊糊的,浑身难受,但是心里却安定了,阿乐果然还是理他了。林家乐又端了白粥过来,叫他起来喝了一碗,然后随他睡去。
  林家乐想起答应四叔的,去他家守夜看电视的,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都十点多了,还是去一下吧。便拿了上午买的烟花到四叔家,本来留了一包自己放的,结果还是没时间放,拿过去给壮壮玩吧。
  壮壮又得了一包烟花,乐得和姐姐珊珊一起抢着放。林家乐看着孩子们站在屋檐下放烟花,兴奋得手舞足蹈,遂想起自己小时候羡慕别人家五彩缤纷的烟花的经历来,那时候最想要做的事,便是等自己长大了,买最漂亮的烟花来放,让所有的孩子都来羡慕自己。结果自己大了,有能力赚钱了,却不那么想放了,烟花的美丽只有一瞬,那种短暂的虚荣挣不来任何有实际意义的东西,甚至连快乐都不如孩子们那般真切。
  
  第五十七章
  
  快转钟的时候,林家乐从四叔家回到自己家里,因为子夜交接的时候,要放鞭炮迎新的。他先去西屋看了一眼,贺方旭躺在床上,面色还有些潮红,但是呼吸已经明显不那么短促了。林家乐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的食指,弯曲起来,去探他的额头,似乎烧也退了不少。林家乐收回手,准备回东屋去。
  盛墨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乐乐,过年好!”
  “盛老师,过年好!”林家乐还准备在转钟的那刻给他打过去的,没想到他提前打过来了,“应该我打电话过去给你们拜年的。”
  盛墨在电话那头笑:“有什么关系,我早点打过来,省得一会儿电话占线了打不出来,每年这个时候给我家拜年的人特多,电话没得空闲。”
  林家乐心里头暖暖的,终于有人会在新年的第一时刻想起自己了,他笑着问候了盛墨,以及盛墨的父母,并丢丢一块都问候了。
  盛墨笑着问他:“我们都挺好的。你呢?在家都好吧?我这里下好大的雪了,外面都白了呢,我刚出去了一下,冷死了,就那么一会儿,人都要冻僵了。”
  “我们这也下了,也好冷。”林家乐突然想起今天在外头站了一天的贺方旭,心里恨恨地说了一句,冻死你活该。突然听得那边有人在叫:“阿乐!”
  这个时间离零点还差五分钟,放迎新鞭炮的人都把时间掐得很准,所以这个时间是十分安静的,所以那一句,不仅传到了林家乐耳中,也传到了电话那头的盛墨耳中。盛墨问:“乐乐,有人在家里陪你过年呢?”
  “啊?没人啊。”林家乐慌忙答道。
  “我刚刚明明听见有人叫你啊。”盛墨说,这时贺方旭又喊了一声。“我又听见了。”
  林家乐心里懊恼,作死的,怎么偏生这个时候叫我,刚才明明看见他睡得好好的,就不能迟一会儿吗?他不擅长撒谎,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形容贺方旭:“今天有个人在我家门口病倒了,我留他在我家过年。”
  盛墨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家乐那儿是什么地方,那么偏,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人病倒在他家门口,还是大过年的,也太戏剧化了吧,他继续追问:“是你认得的人啊?”
  人家都叫出自己的名字了,林家乐怎么能说不认识呢:“是认得的。”
  盛墨更加怀疑了,他还想追问下去,无奈家乐这边有人提前放起了鞭炮,紧接着千家万户都放起了鞭炮,一时半会儿都消停不了。盛墨再说什么,林家乐都听不见,电话是没法讲了,只好挂断了。
  林家乐拿着手机,突然发现自己暗暗松了口气,刚刚那种感觉,怎么像是被老公抓到老婆偷情一样忐忑不安呢。他放下电话,跑到西屋去,拧亮电灯,发现贺方旭已经醒了,在床上坐了起来:“阿乐,我想上卫生间。”
  林家乐没好气地问:“想撒尿?”
  贺方旭点点头:“嗯。”
  “你等着!”不多时从外头提了个马桶进来,“用这个吧。”
  贺方旭窘了,他几时见过如此原始的马桶啊。
  林家乐说:“爱用不用,大晚上的,你不怕冷就自己去茅房,只要你找得到地方,又不怕冷。好了,我走了。”
  贺方旭又可怜兮兮地说:“阿乐,我饿。”
  林家乐顿了一下:“我一会儿给你拿点吃的来。”这个年代,大过年的,有人在自己家里说饿,他这个主人听着自然是不舒服的,所以林家乐决定送佛送到西,给人吃饱喝足,明天一大早就打发走人。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林家乐放鞭炮的时候,早就过了转钟的时间了,这个时间大部分人家都已经放过了,他家的鞭炮声显得格外突出单调。林家乐听着自家的鞭炮声,突然觉得有些孤单,刚刚和盛墨的话还没说完就挂了电话,不知他会怎么想。
  林家乐拿出手机一看,有好几条拜年的信息,其中有两条是盛墨的,不同于别人转发的拜年信息,盛墨的短信全都是自己编的,还是用他的名字编的藏头打油诗。林家乐笑了,赶忙给盛墨回了一条信息。不到一分钟,盛墨就回信息来了:“乐乐还没有睡啊?已经是新年了,祝你新年新气象,事业爱情双丰收!”
  林家乐窘了一下:“正要睡呢。也把同样的祝福送给盛老师。”
  盛墨对着空气感叹了一句:“你的爱情丰收了,我的才能丰收啊。”继续回信息,丝毫不提刚才打电话之前的事,两人你来我往腻歪了半天,才终于关机睡觉去。
  林家乐是在鞭炮声中被吵醒来的,天一亮就有人放新年开门的第一个鞭炮,叫做开门响,寓意开门进财,新年的日子红红火火,他也照例起来放了一挂鞭炮。门外雪已经停了,外头的积雪积了半尺深,这是多年未见到的大雪了,红红的鞭炮纸屑和洁白的积雪相映成趣,将整个新年妆点得格外明媚。
  林家乐看着洁白如新的世界,心情不由得大好。兴冲冲地去做早饭,做好早饭,便去西屋叫贺方旭起来吃饭,打算吃了早饭打发他离开。过两天说不定盛墨就过来了,万一碰见贺方旭,可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林家乐说:“贺先生,您好点了吗?可以起来吃饭吗?”
  贺方旭好不容易登堂入室,岂会白白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于是继续装病,躺在床上不起来。
  林家乐料到贺方旭会装病赖着不走的,于是说:“看来我们村里的医生是治不了贺先生的病,请您起来,我这就送您去城里的大医院治病去。”
  贺方旭愁眉苦脸:“阿乐,我已经好些了,就是身上没力气,还很怕冷,所以让我留两天吧,等我病一好就马上离开。”
  林家乐皱着眉头:“你怎么大过年的往人家家里跑呢,你不知道这是给别人添乱啊?你也应该回家去和你的家人过年才对。”
  贺方旭低下头:“我没家,我父母都过世了,姑姑将我抚养长大的,她也不在了,所以我回不回去都无所谓,那里没有我的亲人了。”
  林家乐:“……”大过年的,他真不想戳人伤疤的。“那您是起来吃饭呢,还是我给您送过来?”
  “我起来。”贺方旭连忙说,又想起什么,“阿乐,新年快乐!”
  林家乐转过身,很小声地回了一句:“您也一样。”
  贺方旭心中顿时大喜,总算是有进步了。
  林家乐一边摆饭菜,一边想,原来他跟贺方旭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竟从没想过去了解贺方旭这个人,也从来不曾过问他家里的任何情况,贺方旭自己竟也从未跟他提起过这些。原来从最开始,两个人都并并不是毫无保留地在付出。想到这里,林家乐释怀了,既然两个人都这样,那就没什么好介怀的了。
  贺方旭就这样在林家乐家赖下了。林家乐心里有些烦恼,但是看着白茫茫的雪世界,心里也是欢喜的,因为H省并不是每年都有大雪的,尤其是近几年,下雪越发少了,所以希望这雪能留得更久一些。但是又盼望着它早点化了,好让贺方旭赶紧离开。
  他没等到雪化贺方旭离开,却等来了盛墨。大年初一的下午,盛墨开着他的黑色别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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