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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之欲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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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弟弟。
  苏云台在沙发上瘫坐片刻,咂摸这两个字,弟弟。
  他并不是打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弟弟,是温遥弥留之际躺在病床上时,写在他掌心里,他才知道的。
  有时候这两字从嘴里念出来,他都没有实感,弟弟,叠词,去声,舌尖抵着齿根。苏云台望着天花板,终于觉出来饿,走到餐桌边看看,粥已经凝在了碗里,结了层挺厚的衣,面上有个凹陷,是宋臻给他润滑时蘸出来的。三个菜都是港式茶餐厅的手笔,颜色寡淡,他拈了个虾饺在手里,凉透了,底泡了水,糊了点儿边角。他咬一口,嚼着两下,突然跑到垃圾桶边,吐了,嘴里腥得要命。
  苏云台小时候,家里过得其实不错。
  他母亲温遥自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家里护着长大的一枝花,后来在省昆剧院里唱闺门旦,好模样好身段,戴了头面披上褶子,光站着就是道好风光。苏召清就是被这风光迷了眼。
  那时候苏召清还年轻,给一个团长当勤务兵,抬头低头都是跟他一样没开过荤的生瓜蛋子。有一年元旦,他跟着团长去省昆剧院听戏,台上正好演的《长生殿》,杨贵妃一出来,其他人真是没法瞧了,怎么看怎么磕碜,怎么看怎么俗艳,个个都是山鸡麻雀野鹌鹑,唯独这一位,才是真凤凰。他一颗心跟着戏波涛起伏,戏台上两人在牛郎织女底下山盟海誓,他觉得自己就是李隆基,杨玉环一双脉脉温情的眼正望着他呢,到了马嵬驿杨玉环要死,他也跟着哀哀戚戚扑簌簌掉眼泪,恨不能扑上去把人救了。
  等戏结束,他就寻了个由头向团长请假,自行车一脚蹬出去,再回来时抱了一捧花。
  后台有专人拦着不让进,苏召清急得一跺脚,说是我们团长让我来慰问演员的,这才顺利进了后台。温遥换了戏服,坐在镜子前正要卸妆,冷不丁被塞了一捧花,睁着双玲珑的眼儿看苏召清。
  苏召清长得比实际年龄还嫩一点,高鼻梁大眼睛,很精神,猛然被这云上的月儿一盯,窘得一张脸通红,手脚都不会放,闷了半天只说出两个字,“送你”。随后转身就跑了。
  温遥抱着满怀的花,反应过来才觉得好笑,撩了门帘追出去,苏召清早跑没影儿了。于是问后台管事,那人是谁。
  后台管事打个呵欠,看看她手里的花,答非所问,说是军区团长送的。
  就这一句话,让往后的事都脱了轨。
  温遥自然是记得那团长的,坐在头一排,带个勤务兵,坐姿端正,军装笔挺。在她这一行里,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但这一位不一样,这位的好看是纯雄性的,纯力量的,带着一股子征服感。这点小女儿情绪她倒不藏,追那位团长追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对方反倒矜持,与她吃了两顿饭约了两趟电影,既不拒绝也不答应,一张脸叫人琢磨不透。
  明眼人一看这是拿温遥当幌子,吊着呢,偏偏温遥不自知,还当自己有戏,能当个团长夫人。一晃半年过去,传来这团长结婚的消息,娶的是中央某位部长的千金,往后他一路高升,早忘了什么唱昆曲的戏子。苏召清却留下来,陪着他的杨贵妃看月亮看星星,看来看去倒叫温遥看开了,什么爱情啊,全他妈是独角戏,你这儿唱着一见钟情呢,他那儿却成了见色起意。
  同年,温遥就跟苏召清结了婚。
  按照苏云台的记忆,他出生后是有一段好时候的,父慈母爱,不说过得多富裕,但好歹吃穿不愁,遇着假期,苏召清还带母子俩到处旅游,拍了不少照片,被温遥一张张夹在相册里收好。就连苏云台学游泳,都是苏召清亲自教的,就在家后边的小河里,那时候他还没游泳圈,苏召清一面唬他河里有水鬼要缠他脚腕的,一面又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后来学校里组游泳队,苏云台参加了,他长手长脚,自小被苏召清带着练,头一回就捧了个奖状回家。
  温遥很高兴,洋洋洒洒摆了一大桌的菜,那时候都是好的。
  现在回想起来,事儿可能出在他小学二年级那会儿。
  当年省里有个活动,派各级文艺部门到全国各军区去进行文艺演出,头一站,就是当年那位团长在的区。那时候温遥是省昆剧院的台柱子,一副嗓子越发悠扬大气,自然要挑大梁,这一去,去了一年半。
  回来之后一切都不对了,温遥跟丢了魂似的落魄,凡事都不上心,省昆剧院明里是要她给新人机会,暗里挤兑倾轧,逼得温遥主动让位;两个月后苏召清退伍回家,进门头一件事,给了温遥一巴掌。
  一朝变了天,好日子都随着照片相册一块儿封进樟木箱。
  苏召清退伍之后不找工作,终日饮酒,有时候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苏云台,从他眉眼下颌直看到手指手掌,这眼神里含着不信任、不妥帖、不释怀。往后苏召清变本加厉,对温遥动辄打骂,温遥便抱着苏云台,一句话不说,只流眼泪。
  这变故也波及了苏云台。
  苏云台游泳这方面一直出挑,高考时打算报体育特长生,有一回出门训练,正收拾泳衣泳帽,不巧叫醉醺醺的苏召清看见了,也不知哪点招惹了他,上来就按着苏云台的脑袋骂,小杂种,婊子养的,嗓音粗粝,特别难听。苏召清是个退伍军人,醉了酒力气特别大,苏云台一路被他拎到外头洗拖把的水池,开了水直接被按进去,慌张间呛了水,苏召清一双手跟钳子似的紧,把他脸压在池底,一口气喘不上来,苏云台几乎要死过去,眼前朦朦胧胧一片,耳朵里却听得清楚。
  苏召清还在骂:“你妈是个婊子,不知道跟谁操出来你这个小婊子,去死啊,都去死了……”
  几近背过去时,才有邻居发现,三五壮汉跑过来架开苏召清,救了苏云台。
  可这一出之后,苏云台再也下不了水了。
  一下水,耳朵里就哐哐直响,苏召清的声音夹在里面,又阴又毒又狠,说温遥是婊子,他也是。这声音几乎要压碎他,让他喘不过气,一池子明晃晃的水,鞭子似的轮番抽在他身上。
  疼得要命。疼得永生难忘。
  所以苏召清看上了个小姑娘,闹着要离婚的时候,苏云台其实松了一口气,他以为一离婚,这些破事烂事恶心事都能过去,哪知道冥冥之中,处处狗血,苏召清杀人坐监,温遥临死之前,告诉他,他还有个弟弟,比他小八岁,住在安济医院的特护病房。
  温遥说不出整话,临死前只能挣动嘴唇,苏云台居然看清了,温遥说的是:云台,照顾他。
  料理完温遥后事,苏云台去过一趟安济医院。
  S市有名的私立医院,就连小护士都特别热情,一路引他到了特护病房。苏云台隔着门向里望,病床上只有一副瘦弱的身躯,薄得几乎要陷进床铺里,四周布满各种医疗仪器,滴滴答答规律地响。
  主治医生看见他,狐疑望了一眼。
  苏云台走过去挺大方地自我介绍,问病人病情。
  医生还警惕呢,不肯说。
  苏云台笑笑,说从前都是我母亲来,往后她来不了了,换我来照顾。一面又掏出身份证,递给医生看。那医生一见身份证就笑了,说你是他哥哥呀,你母亲总坐在他床头说你的事,说你游泳很好,在水里跟飞鱼似的。
  苏云台没笑,只问病情。
  医生给他捡了关键的讲,说病人去年出了车祸,弥漫性脑出血,时好时坏,多数时候不清醒,现在还有肾衰的迹象,目前不太乐观。
  苏云台点点头,又问医疗费是怎么算的。
  医生上下打量苏云台,看着病房里的人眼神微暗,说肇事司机留过一笔款子,但这是私立医院,加上这样的病情,每日的花费堪比拧开的水笼头。那笔钱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细算算,再过两个月,也就耗得差不多了。
  苏云台听着他说出一个数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点点头,说知道了。
  临走前苏云台看了看门上的名字,与他的颇像。
  苏云卿。
  他们竟然让他姓苏。
  tbc。
  啊终于快写到娱乐圈撕逼了,激动地搓手手。


第6章 
  三月的末尾,雨下得倒勤快起来。苏云台惯常懒得出门,一下雨更没劲儿,往阳台上搬了个小沙发,窝在里面看宋臻留下的剧本。
  剧还是《一念成谶》,可大改过,原来那戏子是男一号,师父留下的小儿子是男二号,现在倒过来,以小儿子的视角重写了,看得出来编剧仍是对斯文狠绝的戏子有偏袒,可着劲儿给加戏。苏云台想想,宋臻倒也不算食言,这戏仍是为他量身定做,只不过捧的是陆小为。
  苏云台小时候跟温遥学过两年戏,吃了不少苦。小孩子么,大抵都是想出去玩的,扳腿扳腰扳胯,一句唱词几段独白,练上个把月的都有。苏云台不乐意,跟温遥对着干,让他站他非要躺,叫苏召清知道了,揍了一顿,这才老实。可能是忌惮那一顿揍,也可能是身体里真有那么点基因,苏云台唱得不错。
  后来有一回,高中里要才艺表演,全班联名推举苏云台去唱一段儿,给班主任的理由是,他长得好看。
  那时候苏家已经落魄,温遥靠在超市当收营员赚钱度日,舞台上那点风光早成了如烟的往事,缥缈得如同上辈子的恍惚一梦。可听说儿子要上台,一双眸子又亮得惊人,回家翻出大衣箱,硬是凑出了一身行头。
  苏云台最后还是没唱成。
  苏召清见着敞在床上的戏服,又看见温遥一张欣喜快乐的脸,遥远的记忆翻江倒海而来,几乎淹没他。没等苏云台穿上一回,苏召清就将整套行头砸碎砸烂,那癫狂的样子,像是要把梦里的杨贵妃和眼前的温遥一块儿砸了。
  后来这些零零碎碎的珠钗宫装,连着相册照片,一道被温遥收在樟木箱里。她身故后,这樟木箱就到了苏云台手上。这么多年,也就打开过一次,一堆破烂灰败的旧物上,盖着温遥和苏召清的结婚照。
  照片里人都年轻,一个站在旋转台阶上,一个伸手去牵,这在当时是顶洋气的造型,泰坦尼克号里演过,两个人白婚纱、黑西装,漂亮、完满。
  细看看,又觉得不登对、不喜庆,让人浑身不自在。
  他特别想问问他们,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走到如今这副模样,你们后不后悔?
  也就是在这口樟木箱里,他找到一张苏云卿的照片,就夹在结婚照相框的背后。
  本来是瞧不见的,说来也巧,苏云台把结婚照放回箱子时,木框子磕在箱角,散了一地,飘飘摇摇掉出张照片。
  照片巴掌大小,里面是个刚出生的小孩儿,被抱在一个男人怀里。这男人没露脸,但手出了镜,无名指指甲盖底下还长着颗小痣。这不是苏召清的手。
  翻过来,照片后头还写了几个字,是温遥的字迹:不负云台不负卿。
  苏云台盯着字微微愣怔,心头拧得厉害。这世上与他沾亲带故的人都在这了,死的死,坐牢的坐牢,与这樟木箱里的一应破烂一样,腐朽、凋敝,全无往日光鲜的模样。
  唯独还有一个苏云卿。
  苏云台看着他的照片,手指点在他浑然无知的小脸上。
  他突然想让他活下去。
  他突然想要个人,与他一同扛下这糟烂的过去。
  看了大半日的剧本,到下午才觉出饿,苏云台从沙发里站起来,脖颈梗了半天,直发僵,在阳台上蹦了几圈,骨头都响。
  何阿姨早备下了午饭,四菜一汤,颜色鲜亮,在饭桌上摆得跟花儿似的,尤其中间一道鱼头,奶白的汤汁翠绿的小葱,既入得了眼也入得了口。苏云台捧着碗,先挑鱼籽再挑鱼头上的脸颊肉,铺了满满一碗。他自小爱吃河鲜海鲜,尤其爱海里的玩意儿,长得再奇怪都敢下筷子。
  这事儿还是何阿姨先发现再告诉宋臻的。
  那会儿苏云台刚跟宋臻,在床上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倒不是宋臻玩儿什么糟蹋人的花样,是苏云台,他笔笔直了二十二载,没跟男人真刀真枪做过。
  头一回就是在宋臻的办公室,他们签完合同之后。
  宋臻从他身后贴近,不等他有反应的时间,就捏住了下巴,与他深吻。
  苏云台在性事上不算个雏儿,但这么凌厉的吻还是头一遭,嘴唇齿列,舌尖上颚,被一点点深入,一点点挖掘,几近窒息的当口,他发觉自己抖得厉害。
  宋臻也发觉了。他索性拉开了点距离,抬着手替他解衬衫和裤子,一件件给他剥干净,等苏云台赤身裸体站在面前了,他才短促笑了一声,把人带进怀里。
  苏云台为这一声笑抖得更厉害,眼睛紧闭,他不敢看宋臻,更不敢看自己,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天旋地转。直到臀缝抵上一根粗热的硬物,他才猛地睁开眼,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说是叫,又像喘,听起来不清不白。
  到这时候他才觉得荒唐。但宋臻紧压着他,就着他的臀瓣儿磨自己那杆硬枪,不紧不慢,耐心十足,等苏云台前头湿了,才用手指沾了一点,又伸进他嘴里搅了两下,才掰开他臀肉,送进后头张阖的穴口。
  光指头苏云台都觉得难受,缩着小屁股一路往前倾,都撑到老板桌台面上了,猛一眼瞧见自己签下的那合同,恨不得要夺过来撕了。
  “这么快后悔了?”宋臻的声音笃笃定定,还带点笑意,震得苏云台浑身发热,手缩回来,就没去撕。
  穴口被按得越发痒,苏云台耸着屁股动,说不上来是要躲还是要吸,膝盖软得酥透,他哀哀叫了两声,混着气声儿,听得宋臻几乎缴械。
  当取不取,是为大忌。宋臻抽出手指,握紧苏云台的腰,引着性器往这小嘴里探。润滑尚且不够,但滋味足够,性器破开层层娇绕的软肉,长驱直入,一口闷在苏云台的穴心。
  苏云台只觉得疼!疼得连气都喘不上,浑身绷得死紧。
  这才尝了头一口,宋臻早没了细嚼慢咽的心,自然不乐意松手。他哄着人让放松,让他进去,双手绕到苏云台前头去捏两粒乳‘头。穴口刚一松劲儿,宋臻直接狠顶了一记,结结实实地摩擦碾压,而后抽出,再进,一趟趟几乎顶在苏云台心尖儿上,顶得他浑身酥了,麻了,眼眶一酸,哭得止不住。
  他就在这自己签的合同面前被操晕了过去。
  此后几次也都不大好,宋臻没说,苏云台也不提,完成任务似的干脆。他一天天被何阿姨养得水灵,话倒一天天减少,总共也没几句,正经说的还没有床上叫的多。所以何阿姨告诉他苏云台喜欢海鲜时,他是正经想哄哄人的。
  宋臻趁着清早苏云台没醒透,拎起来就往车上一塞,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海边。
  他想带他出海钓鱼。
  没成想其他小情儿欢欣雀跃的事到苏云台这儿就变了调。
  他推开车门,一见着满目无边无际的大海,就惊恐地缩回了车上。宋臻皱着眉去拉,人没拉出来,反而被苏云台一肘敲在下颌上。
  他本身底子就不弱,惊慌之下又没分寸,宋臻脸上立马青了一片。
  宋老板没多少耐心,平日里霸道惯了,头一回被人忤逆,怒火一窜,靠着力量直接把人拖出来扔上游艇。
  游艇上还带个小型游泳池,苏云台没站稳,直接扑了进去。
  进水的那一刻,他恍惚又回到当年夏日的午后,被苏召清拎出去,一头按在洗拖把的水池里,那水腥咸,还带点莫名其妙的尿骚味。
  他骂他跟温遥一样,是个婊子,一声一声,没完没了。
  水铺天盖地,无孔不入,苏云台以为自己要死了,终于要死了,连扑腾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突然有条坚实的手臂抄下来,托着腰带他破出水面。
  待上得甲板,苏云台眼睛仍紧闭,浑身仍轻颤,只凭着本能抱住宋臻的脖子,缩进他干燥温暖的怀里。
  破天荒头一次,苏云台觉得自己抓住了一根浮木。


第7章 (上)
  有了这么件事之后,苏云台突然乖觉了,尤其在床上。
  倒不是说他原先不配合,好歹家里的债是宋臻还的,苏云卿的命是宋臻救的,要是没这心理和生理的准备,这合同他也不会签,但他不习惯,他觉得疼,觉得难受,觉得胸腔里憋着一股气,胀得几乎要撕裂他。所以他只是躺着不动,睁着一双眼睛看屋顶的暗纹,数上面的方格与三角,想着数到几,宋臻能从他身上下去。
  但游艇上宋臻的怀抱太过温暖,还带着股好闻的气味。
  晴天朗日,他看不清宋臻的表情,他只觉得安宁。
  之后苏云台一反常态,床上床下配合,虽没见多热络,但他不排斥了。
  那段时间里,游雪好几回逮着他坐在书桌前看GV,淫词艳语里他面容沉静,还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跟临考前认真备考的学生似的。以至于后来宋老板一周都没踏进墨令行天,工作全靠秘书送上门,最后还是老子出马,堵到了家门口,才去上了班。
  想来,他应当学得不错。
  午饭过后,苏云台倒来了点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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