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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韩炜出了浴室，擦着湿发走到衣柜前，先挑了件黑色高领羊毛衫，想了想，又换成了黑色衬衣。穿戴好推门出去，客厅里传来讲电话的声音，唐一曲正在订位，听见动静，他扭头朝韩炜笑，作口型说：“马上就好。”

韩炜笑笑，在沙发上坐着看唐一曲打完电话。

唐一曲穿着黑色经典牛仔衣，是他们前几年去欧洲滑雪时买的，设计师品牌，质感剪裁均好，下身配了条深灰色修身西裤，裤腿长度刚好没过脚踝，坐下来会露出一点袜子。袜子是韩炜买的，某个红极一时的潮牌，当初All　in了一系列，还没来得及穿，就被唐总征用了。

韩炜瞬间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如果跟这个人就像这样过一辈子，无波无澜，貌似也不错。

一旦动了这种念头，眼神就不由自主地含了柔情，唐一曲发现韩炜在盯他，收了线坐过去，用肩膀软软顶了下韩炜的，乐道：“看什么看得这么着魔？”

韩炜眼睛一弯，温声道：“你啊。”

“我好看？”

“好看。”

“嘴儿真甜。”

“奖励一个？”韩炜挑眉笑。

唐一曲拨开他刘海，对着脑门浅浅啄了一下，勾唇问：“这样可以吗……”

话音未落，韩炜就把人按倒在沙发里。

112。

出门时，韩炜拿着车钥匙说：“开我车吧。”

唐一曲想都没想地应了声好。

上了车，韩炜没急着点火，唐一曲系好安全带，狐疑地看着他。韩炜朝着副驾驶储物箱扬了扬下巴，唐一曲满头雾水地拉开，一个精致的高级包装盒滚落在膝盖上。

“这是……”唐一曲拿起来端详，“送我的？”

韩炜点头：“打开看看。”

银色表圈勾勒出纯黑表面，指针泛着冷光，罗马字母展示时间，黑色鳄鱼皮表带低调华贵，一只圆盘大三针正装男士手表正静静躺在米白色的表托上。

唐一曲眼睛“蹭”地一亮，取下腕上的手表，麻利戴上这款IWC（万国），举在眼前欣赏。

“谢谢，”唐一曲转向韩炜，开心地说，“我很喜欢。”

韩炜被他亮晶晶的眼神烫到，摸了摸鼻尖，赧然：“……我觉得你平常上班戴挺合适的。虽然是最简单的三针日历，但这款很经典。”

唐一曲忙不迭点头，“低调又经典，百搭！”

他本来还在为今天下午和韦竞面谈那事耿耿于怀，虽面上波澜不惊，可心里波涛汹涌。此刻，韩炜的礼物让他喜不自胜，暂时忘记了腌臜事。

“你喜欢就好。”韩炜侧身亲了亲他嘴角，然后发动了车子。

113。

唐一曲订的是一家两人都很喜欢的日料店。

服务员把他们引进榻榻米包厢，恭敬地递上菜单和酒水单。

韩炜向唐一曲使了个眼色，唐一曲轻车熟路地点起单来。没过多久，菜就被依次呈上，他们来得有些晚，吃不到招牌烤牛舌，就换了烤牛眼。服务员替他们烤肉，烤炉上冒出“噗呲噗呲”的声响，新鲜的肉由红变白，溢出饱满的汁，佐以特调的酱料，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韩炜一整天都精神紧绷没怎么进食，唐一曲失联，韦竞发来的奇怪信息，足以让他胃酸倒流。还好，没出什么幺蛾子，是他过于紧张。

人一松下来，萎缩的食欲也被这烤肉香味勾起。

他敞开肚皮，吃得满嘴流油，唐一曲笑着递了张纸巾。韩炜没接，把嘴往前伸了伸，唐一曲自然地帮他擦干净，末了，拿指腹浅浅摁了下唇珠，韩炜佯装生气，睨了他一眼。

在一旁烤肉的女服务员余光瞟见了，被两人默契十足的动作羞得脸红心跳。

吃得差不多了，韩炜摸着自己微鼓的肚皮，看了眼手机，快十一点了。

“饱了吗？”唐一曲斟了杯茶推到韩炜面前。

韩炜呷了口热茶，十分满意地舒了口气。

“感觉你今天很饿啊？怎么，年会上没吃的？”唐一曲托腮，笑着问。

韩炜瞟了他一眼说嗨别说了。然后叫服务员买单。

“不再坐一会儿？”

“还有地方没去呢。”韩炜对着他神秘一笑。

114。

开车来到沿江公园，夜深露寒，临江的城市灯火都暗了一半。

韩炜把车停到江滩，两人相携走了一段林荫路，最后脚步停在一处透明玻璃房前。

唐一曲满头问号。

韩炜拉着他推门进去，室内漂浮着一股混合咖啡豆香味，原来是间咖啡店。

店内没有其他顾客，打烊时间应该早过了。

柜台后的女店员见两人进来，连忙迎上前并询问哪位是唐先生。

唐一曲傻愣愣地指了一下自己，韩炜在一旁笑得高深莫测。

“这是您的爱人送给您的。”女服务生双手呈了一个牛皮纸信封给他。

爱人？唐一曲瞟了眼韩炜，拆开了信封，里面是

——一份房屋租赁合同和三把钥匙。

“我租了三十年，一直租到我们会成为老头子那天，”韩炜娓娓道来，“你不是一直想要拥有自己的滑雪俱乐部吗，可以把这里当起点了。前面可以当你的展览室，后面有库房可以放装备，门口就是天星广场，夏天在这里练长板绝了，还有……坐在这个位置，可以看见夕阳落在滨途大桥上。天气好的晚上，在屋内可以一抬头就看见星……”

韩炜突然噤声，看了一眼唐一曲。

唐一曲的肩膀在微微抖动，手中握着的合同和钥匙，沉甸甸的。

他突然能理解韦竞为何意难平了。

只有肉欲的满足，会让人更加空虚。得不到心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就算是他花名在外的唐一曲，也会因为渴求韩炜的真心而战战兢兢。

跟韩炜在一起越久，就会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满足，不仅仅想同他做爱，还想被他爱被他放在心上。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他们拥有的不正是现在和未来吗？

“谢谢，”唐一曲哽咽道，“我……”

韩炜走到他身侧，温柔地揽住他，脑袋紧挨着他的。

“唐宝，什么都不用说……以后我会给你更好的。”

唐一曲听见韩炜轻声说。

这是他来到人世间最重要的日子，他的爱人让这一天赋予了更美好的意义

——他被爱着，被韩炜认真爱着。

——这比一切都来得重要。

　　第三十七章　狼藉
　
115。

当晚十一点五十八分，家。

“——啊——”

“又怎么了？”

“拍照拍照！忘记拍照了！我要拍照发朋友圈，让别人发酸！”

“你再好好想想还有忘记什么没……我准备切了……”

唐一曲已经照完了，捧着手机摇了摇头，韩炜落刀准备分蛋糕……

“——啊——”

“又怎么了？”

韩炜无奈地放下刀，看着唐一曲。

唐一曲眨眨眼睛，用手指飞速勾了点奶油，抹在韩炜鼻尖，“韩总，我觉得这样吃比较好哦——”

唐一曲故意拖长尾音，韩炜冷笑了一下，随手挖了块奶油，迅雷不及掩耳地勾住唐一曲脖子，把奶油糊了他一脸。

“草草！你偷袭！”唐一曲拳打脚踢。

韩炜笑着躲来躲去，趁唐一曲不注意，附在他耳边说：“唐宝，生日快乐，我希望你每天都能这样快乐！”

唐一曲倏地耳根通红，偏头去找韩炜的唇。他吻住韩炜过了许久才放开。

“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有你陪我一起快乐！”

唐一曲听见自己说。

116。

唐一曲迟到了，推门进去包厢时，正好撞上了迎面走出来的肖巧巧。

肖巧巧惊叫了一声，摇摇欲坠。唐一曲眼疾手快勾住她肩，她才没倒下去。

“没事吧？”唐一曲关心地问。

肖巧巧摇摇头，扶着唐一曲重新站稳。她盯着他，眼里亮得惊人。

今天这个局目的有两个。

一是肖巧巧的爸爸，肖主席想挖唐一曲；二是肖巧巧想见唐一曲。父女二人索性凑一块，既解决了公事又解决了私事。

席间，唐一曲喝得很克制，肖巧巧几次想灌他都被巧妙地避过了。她耐心有限，索性放弃攻陷唐一曲，后半程几乎都是耷拉着嘴角，一人吃闷菜喝闷酒。肖主席眯着眼睛看女儿，心底直叹，女大不中留。

私事没得进展，公事这边却理出了点眉目。

唐一曲直言，他的确早有跳槽打算，但自己也有一些条件。

肖主席作了个请讲的手势。

唐一曲咽了下口水，把自己的条件和盘托出。一边说着，他一边观察肖主席的表情，眉心微微蹙起，似在思索到底值不值得。

唐一曲想要的，肖家这边也不是给不了，但利益至上嘛，不能白白去花冤枉钱。

尽调、评估……反正那些可以用来说话的数据是万万不能少的。唐一曲这几年做的案子都不错，数据很美，所以他才起了挖人的心思。

唐一曲这边咬紧牙关很久，直到前半个月才松开口，愿意好好坐下来谈条件。

但怎么谈呢，一顿饭自然是捋不清的，他们只好又约下一顿。

肖巧巧自个儿喝闷酒也能喝上头，她不甘心地盯着唐一曲俊朗的侧面，心忖，我也不算差吧，这男的怎么回事啊，都不拿正眼瞧我？

唐一曲发现她的视线，对她礼貌地笑了笑。

他这一笑，肖巧巧就更气了，又狠抽了两杯白的下肚。

“……巧巧，你慢点……”

肖主席话还没说完，肖巧巧脸色发白，慌张捂着自己的嘴，干呕了几下。

唐一曲轻轻叹了口气，肖主席重重捏了下眉心。

“肖小姐，你很难受吧，我扶你去厕所。”

肖主席立马接话说好。

肖巧巧瞪圆了眼睛看他爸爸，还有唐一曲。

没等肖女士反对，唐一曲起身，绅士地扶住她，把她护送到了厕所。

在护送途中，肖巧巧趁机揩油，把唐一曲脖子搂紧紧地，唐一曲微不可查地皱皱眉，他有点反感这种越界的接触，可又不能粗鲁地把女士推开。只好任人宰割。

唐一曲在洗手间门口等肖巧巧，不知是意识过剩还是别的其他原因，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梢。

他假装无意地朝走廊拐角处瞟了几眼，一个模糊的身影飞速跑开，他愣了愣，心里突然有点发毛。

117。

韦竞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在吃饭的地方遇见唐一曲。

他看见了唐一曲，但唐一曲没发现他。

一个人就罢了，竟然还有个女人。

那女人还黏黏糊糊地搭在唐一曲身上。

哼，不是狗男女，又能是什么呢。

他感觉自己每根神经末梢都在愤怒的颤栗，血液骤然发冷，气都缓不过来。

唐一曲你这不要脸的，装什么情根深种，渣男就是渣男，狗就是改不了吃/屎。

韦竞越想越怒，不知道是替韩炜怒，还是替自己怒。

唐一曲那天下午得意洋洋的嘴脸，如同眼中钉肉中刺，把他扎得气血攻心，气得肝儿疼。

唐一曲根本配不上韩炜的念念不忘。可韩炜呢，跟他妈中了魔怔似的，为了忘记唐一曲做过那么多荒唐事……直到耗尽所有，发现还是忘不了这渣男。

韩炜宁愿铭记着这种人，也不肯多看他一眼，宁愿亏待自己，也不愿意让那渣滓受到一丝委屈。简直就是把他的付出都当成了笑话。

韩炜在狠狠打他韦竞的脸，那他也要打回去

——这就是你深爱的管不住下半身的公狗。

韦竞掏出手机，把镜头对准唐一曲和那女人，打开了相机。

118。

从会议室出来，韩炜身体冰凉，心在下坠。

他从来没有想过公司里会有内鬼。这一出巧妙的乾坤大挪移，竟然是在他和叶弥眼皮底子下神不知鬼不觉完成的。

叶弥怀疑是竞品公司挖人，以极高利益诱惑，并且肯定作了些十全十美的保证。

这是铤而走险的犯罪，明显触犯了《商业秘密保护法》。可如果搜集不到绝对有利的证据起诉立案，他们只能眼睁睁让数据流出，并且让对手获得他们的底牌，把薄荷色谱置于死地，甚至连翻身的可能都没有。

韩炜捏了捏眉心，头更痛了。

开了接近五小时的会，他的嗓子跟冒烟一样难受。他叫助理去泡茶，从抽屉里摸出来一盒咽喉糖。

他倒了几颗塞进嘴里含着，稍稍缓解了些咽喉的灼热。

他和唐一曲现在都离不开这东西了。一想到唐一曲他就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

韩炜：需要宝的滋润。哭得好大声。jpg。

唐一曲没立刻回，估计在忙。

助理把茶送了进来，韩炜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还有点烫，他吐了吐舌头，手机屏幕也亮了亮。

估计是唐一曲的微信。

韩炜嘴角浅浅上扬，打开了那条消息

——是唐一曲，可不是唐一曲发的。

上扬的嘴角一点点僵硬，最后一点点冷去。

这是几张角度模糊的照片，拍的都是侧面和背影，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但如果熟悉这被摄者，与被摄者亲密无间的，一定能够准确地认出来——

肖巧巧，唐一曲。

肖巧巧搂着唐一曲脖子。唐一曲回搂着肖巧巧。两人亲密无间，就像一对真正的、让人艳羡万分的金童玉女。

韩炜眯着眼睛，把每张照片都放大看完了。

他看得很仔细，甚至检查了是否有P图痕迹。可惜没有。

他手边的茶已经冷掉，刚刚被烫的舌尖也退了热度，血液流动渐渐变缓，似在一点点结冰。

韩炜走到办公桌前，猛地一挥手，把桌上的东西都掀翻在了地上。他抓住头发，手腕青筋暴起，太阳穴凸凸跳着。

他靠着办公桌，无声滑到了地面。

文件夹落地，纸张四散，订书机撞到墙面发出闷响……现场一片狼籍。

他的心，现在也是一片狼籍。

　　第三十八章　心烦
　
119。

韩炜办公室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巨大动静，助理担心正打算敲门，有人拍了下她的背，还未落下的手顿时僵住，一回头，叶弥正站在她身后。

叶弥朝她努努嘴，她立刻会意，退到一边。

“韩总，这是怎么了？”叶弥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室内像是遭了打劫，韩炜站在窗边一脸冷漠地抽烟，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韩总，”叶弥又叫了他一遍，“你这是跟谁过不去啊？”

韩炜缓缓转身，吐了口烟圈，一言不发地拾起落在地上的烟灰缸，把烟摁灭。

叶弥不由地头大。

韩炜走回办公桌前，弯腰捡起一份白皮书，随意翻了翻，递给了叶弥。

“这个项目，本来我很看好，还想跟你推荐来着……但估计……没机会启动了吧。”

叶弥接过计划书，捏在手里，并没有翻开的意思。

她看不透韩炜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安慰道：“唉，你也别老苦着脸，现在情况虽然不妙，但还是有挽救机会的，只要第二保税仓能够如期竣工，我们可以在数据泄露前，把签约品牌提前上线，再投一轮宣传，配合……”

“时间来不及，”韩炜打断她，“……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B轮，如果B轮能够融资成功，有钱了就可以继续升级平台，接洽到更多优质品牌和供货商。”

“我们融的不是一笔小数目，”韩炜顿了一下，“……今年才刚开头，薄荷色谱还没有拿得出手的营业额和用户增长率，商业计划书都不好写啊，假如贸然提前融资，即使成功了，我怕投资人会拿更苛刻的对赌来制约我们，完不成不切实际的业绩目标，还背了一身债，身陷囹圄。”

叶弥直勾勾盯着他，默了半晌才开口，“……如果真没有如期完成销售额，那……也是命吧。”

韩炜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叶总，以前你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叶弥一直紧绷的脸终于裂开丝缝。

她知道，在韩炜眼里，她是杀伐决断的女强人，不眠不休的工作机器，雷厉风行的女霸总，可这又真的是她吗？

韩炜口中的“以前”代表着正确的判断，不出差池的成功，不容分说的魄力。但这并不是她想要韩炜记得的“以前”。

她的“以前”早于韩炜口中的“以前”，是目光一直追逐在一个男孩子身上才开始的。

“韩炜，”叶弥很少叫他全名，韩炜下意识紧张起来，“……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坚持要找你做薄荷色谱。”

叶弥这句话里似乎包含着许多心事，像是准备掏心掏肺的前奏，韩炜隐隐感到不安，

“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我认识叶岭吗？正好我有钱，你有想法，知根知底，一拍即合。”　韩炜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校友情节，对不对？”

话毕，韩炜干巴巴地笑了几下，就算隔着空气，他都能感受到叶弥正在变化的情绪。

叶弥看着韩炜没作声，眼底翻滚着复杂的色彩，过了好几分钟，她张了张嘴，说了两个字。

“没错。”叶弥说，然后牵起嘴角勉强笑了笑。

120。

唐一曲是上车后才看见韩炜发过来的微信。

肖巧巧“难缠”，肖主席也不好对付，和这两人过招，根本没有时间看手机。

他一边给韩炜打电话，一边摩挲着腕上的手表，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嘟”了很久，对面都没有人接起来，通话自动挂断。

时间不早了，韩炜也该下班了，难道是在加班没听见？

唐一曲又拨了两次过去。无一例外，无人应答。他放弃，发了条语音说，我回家等你。

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