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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珞塔-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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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落哥,对不起。”楚清岩轻声回答,抬起一只手抓住炎落的前襟,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炎落低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就算之前还有一点生气,现在也已经气不起来了。他也曾经这样的固执过,到现在身上还有几道褪不去的疤痕,那些便是为固执付出的代价了,那些疼痛交织的日子,炎落只是想起还觉得身上隐隐作痛。父亲和师父用最直接也最无情的方式打碎了他的小孩子天性,教会了他认清坚持与固执,骄傲与自大,坚韧不屈与自取其辱。现在他也要用同样的方式来教会楚清岩这些吗?成长是活下去的必须条件,但是成长一定要以疼痛为支撑吗……
思索间,炎落已经回到了兰荆堂的主宅,这里也已经准备好了给楚清岩的房间,炎落将他放在床上,想替他除去衣服来清洗伤口,却发现衣服破破烂烂的早已和伤口粘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那样的状况下,他一定是不肯褪衣受罚了。
炎落取来湿毛巾和剪刀,一点一点将凝固的血块化开,又将衣服剪成小块撕了下来,如此这般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将楚清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涂了药。炎落给楚清岩注射了一针营养液,盖上一条薄薄的被单,将空调温度调高后,反复思量了一会,确定再无疏漏,才舒展了一下由于过分小心而十分紧张的肌肉,悄悄离开了房间。
楚清岩醒来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记得是炎落将自己抱了回来,可是房间里开着灯,炎落却不在。
正在他疑惑间,门开了,推门进来的正是炎落。炎落一看到楚清岩已经醒了,立刻一抖手臂,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去,但是楚清岩还是眼尖的看到了他一片青紫肿了许多的手臂。
“小落哥。”
“以后你住在这里,这里是兰荆堂的主宅,离训练场比较近,这是你的房间,我的房间在隔壁。”炎落的微笑如带了一张面具一样死板,语气不带一点情绪。
楚清岩小心翼翼的问道:“小落哥生气了?”
“你觉得呢?是谁刚刚保证过会听话,然后就把自己弄得这一身伤躺在这里?”
“可是……”楚清岩有点不服气的想要争辩。
“我今天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炎落冷冷的打断了他,“师父已经决定以后你的训练我来负责,明天再收拾你。”
楚清岩有点害怕炎落异常冰冷的语气,但还是在意他刚才看到的伤,扯着他的袖子,没底气的问道:“小落哥,是因为我受伤了吗……”
“这个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没达到师父要的标准。”这个倒是真的,手臂上的伤痕,全都是因为“霓虹”练得还不够好才被寄风罚了。
“做不到他的标准就要被罚吗?甚至不用去管他的命令是不是对的?”
炎落的笑容更加冰冷了几分,淡淡说道:“我还要训练,你好好想想,这一身上到底来的值不值得,我们明天再谈。”
炎落离开房间,顺手关了灯,楚清岩静静的躺在床上,眼前满是炎落冷冰冰的笑容。值得吗?不值得吗?……





第12章 攻心
第十一章攻心

这一夜,楚清岩睡得很不安稳,无数次因为疼痛在睡梦中惊醒,然后又因为疲倦沉沉睡去,直到天亮时,他都不确定自己到底睡没睡。
楚清岩在房间踌躇着,炎落只在早上的时候出现过一次,给他打了一针营养针后,便离开了,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他知道炎落是真的生气了。
要不要去道歉呢……
楚清岩不自觉的咬着嘴唇,直到血腥味弥漫口腔才回过神来。
去道歉吧……
楚清岩终于打定主意,小心挪动着下了床,每走一步都疼得一阵冷汗,脑中突然清晰的想起炎落昨天的问题——“值得吗?”
原来楚家的卧室的面积差不多是现在这间卧室的二倍,可是如今,楚清岩却开始诅咒这件卧室大的过分了,从床走到门口,十几步路几乎让他疼昏过去,正要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小落哥……”
“去哪?”炎落冷冷的问道。
“呃……想去找你。”
“想通了?”
“……还没有。”楚清岩此刻也不知道实话实话是不是一种好的品质。
炎落看了看楚清岩肩膀上渗出的淡淡的血迹,又将视线定格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两个冷冰冰的音节突兀的落入楚清岩耳中。
“跪下。”
楚清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无措的看着炎落,过了十几秒才确定自己所听到的东西,低头喃喃的说道:“你也要我跪……”声音很轻,与其说是在对炎落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炎落无视楚清岩眼中受伤的的神色,也不再重复命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楚清岩盯着二人之间的地板,只觉得寒气从双脚一直蔓延到了全身,从内到外都是冷的。他知道炎落真的生气了,他知道如果今天他继续坚持不肯跪,炎落大概从此真的不会再多关心他一点了,他也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怕的……
你对我所有的关心,只是为了可以作为逼我就范的筹码吗?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还要在乎你随时可以拿走的关心?
是啊,我根本不需要在乎的……
……
可是……好吧……你赢了……
你赢了……
楚清岩不由自主的又咬住了嘴唇,仍然低着头,双膝缓缓弯曲,却在还未接触到地面时,便被一只手拉了起来。
“你终究还是跪了,之前又是何苦?”
炎落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终于不再是那样毫无感情的声调,不过两天而已,楚清岩却觉得再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过来上药,早上走得急,没来得及帮你换药。”
炎落翻箱倒柜的准备好了纱布和药水之后,才发现楚清岩还背对着自己站在原地,垂着头,仿佛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过来。”炎落又说了一遍,声音听起来严厉了很多。
楚清岩内心冷笑,这是来自少主的命令?那我遵命就是了……这样想着,同刚才一样,一步一停的慢慢走回了床边,站在炎落面前,却不肯与他对视。
“我都还没和你追究,你倒先闹上脾气了?”炎落心里有些无奈,却又觉得想笑,终究是个小孩子,又在别扭了。
“不敢。”
炎落暗叹一口气,息事宁人的说道:“先换药。”
“我自己可以。”楚清岩嘴硬的说道。
“好啊,那你自己换药,我看着。”
炎落这么说了,楚清岩却犯了难,伤大多落在背上和臀上,自己换药根本够不到,不过话都说出口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脱掉上衣,动手解开身上缠着的一圈一圈的纱布。他从小就几乎没受过伤,又怎么可能是会换药的人,每揭开一层都疼的冷汗直冒。
炎落抱着手臂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他笨手笨脚的解纱布,本想着要好好给他长点记性,但看着他连伤口都没清洗过就要将药水倒上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疼的还不够?”炎落说着抢过了他手中的药水。
“不用你管。”楚清岩淡淡的说道。
炎落正要说话,楚清岩却继续说了下去。
“你的话我会听,你的关心,我不想要。”
楚清岩失魂落魄的站着,喃喃道:“为什么总要让我用迎合来换关心呢?爸妈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可是他们走了,总有一天你也会走的……”
“我不想要……我要不起……”

炎落叹了口气,伸手擦掉楚清岩嘴唇上渗出的血珠,用近乎温柔的语气说道:“我不会走的。”说完,拉着他转了个身,让他背对着自己,用纱布开始清理起他背上的伤口。
楚清岩一声不吭的任由炎落摆布,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刚一瞬间,差点又被炎落的一句话逼出了眼泪。他不是爱哭的人,这几天眼泪却格外多……
炎落一边为他涂药,一边说道:“关心永远不是能换来的东西,你父母也是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死亡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是我再说一遍,我不会不管你,就算你说不用我管,我也管定了。
“你真的觉得我就是为了让你屈服刚刚才那样逼你的吗?”
不然呢……楚清岩内心暗想,却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我是不想让你受太多不必要的苦。你这样的固执,如果有一天真的触到了父亲的底线,无论是我还是师父,都保不住你。
“你应该记得我说过我去过第三区。那时候我和你现在一样大。当时有一个人背叛了兰荆堂,他有一个四岁的孩子,父亲的命令是灭门,但是我偷偷救下了那个孩子。父亲知道之后只是让我把那个孩子交出来,但是我不肯,我觉得一个孩子是无辜的。”
“然后呢?”楚清岩忍不住问道。
“先是家法,然后就动了刑堂。其实父亲的鞭子不比刑堂的惩罚好挨,只是刑堂的意义不同罢了。每隔半小时就是一轮鞭打,在第二区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藤条,父亲中间只出现了一次,而这唯一的一次露面,是让人把我送到第三区。这一切惩罚,其实只要我一句认错就可以结束,可是我偏偏不肯。若是现在,我一定不和父亲犟。”炎落自嘲的笑了。
“后来你还是认错了是吗?”
“恩。我不知道昏过去了多少次,每次都是被冷水泼醒,直到后来真的醒不过来了,我当时还以为我真的会死在那。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在病房,父亲和师父都守在我床边,我还没来得及感动,父亲就问我知错了吗。
“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当时蠢得可笑,居然还有胆子回答‘不’,每一个‘不’字,便是一耳光,最后我还是说出了父亲要的那句话。”
楚清岩转过身,一脸震惊的看着炎落。
“盯着我看干嘛,两年前的事了,你还指望我现在脸还肿着?”炎落调侃道。
“他这样对你,你都不恨他吗?”楚清岩很难想象真的会有人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狠辣无情,炎墨到底是怎样冷酷的一个人。
炎落轻笑一声,回答:“你知道刑堂里死过多少人吗?进过第三区第四区的人,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损及内脏,受刑过重只能等死的也大有人在,我却只是些皮肉伤,养上两三天就能下床活动了,你可明白这其中的区别?而且,包庇叛徒亲属,已经是犯了堂规的死罪,父亲为了保全我杀了许多人,险些犯了众怒。”
楚清岩沉默了,这算是另一种爱?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小落哥,你还疼吗?”
炎落哑然失笑,温和的回答:“都说了是两年前的事了。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在各种各样的惩罚之下,你再坚持的事情都有可能改变,与其为了这些无谓的坚持受苦,不如学会适度的妥协。我不想用同样的方式来逼你。”
“小落哥,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炎落笑着帮他把衣服披上,略带歉意的说道:“刚刚让你伤心,是我不对。”紧接着,却话锋一转,说道:“刚才某人好像又说了那句不用我管,恩?”
楚清岩感受到一丝威胁的气息,小声说道:“十下……”
“现在打我也下不去手,先攒着吧。”炎落说的很随便,不知道是当真还是玩笑。
“对了,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炎落的神色突然有些黯然。
“你父亲杀了他?”
“不,是我杀的。”
“他逼你亲自动手?”
炎落摇摇头,回答:“我认错后,父亲说不会动那个孩子,甚至都不会派人去监视,就让在兰荆堂的主宅里给他安排一间房间住下,他要让我亲自证明这个孩子留着一定是个祸害。结果大概半个月后,有一天晚上我感觉到有人进了我的房间,那时我已经被师父训练了四年,感官很敏感,感觉到了金属的微弱反光,然后毫不犹豫的开了枪。结果守卫赶来之后打开灯,倒在血泊里的正是那个孩子,手中还握着一把磨尖了的餐刀。”
“他要杀你……”
“恩。后来师父告诉了我两句话,我一直都记得。”
“什么?”
“只有权力凌驾于规则之上才有资格质疑规则,只有有能力承担一切后果的人才有资格做决定。”
楚清岩若有所思的咀嚼着这两句话。
“提到师父,明天跟我去找师父道个歉,虽然他把你交给我带了,但我顶多算个师兄,他还是你师父。”
“他根本没想收我吧。”想起这件事,楚清岩有一点别扭。
“你真是少见的不知好歹。”炎落哭笑不得,“师父一共就收过两个人,收我是看着父亲的面子,收你却是他主动去找父亲把你要来的。”
“他说要考察我一个星期,我还以为这是他不想收我的借口……”
“师父他做事从来不给任何人交代的,以后你就会明白。师父他也确实是有能力为自己一切觉得负责的人。”
楚清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回答:“明天我去道歉。”
“终于肯听话了?”
“恩。”





第13章 心事
第十二章心事

三天后。
如平日一般,楚清岩与炎落父子一同坐在餐桌边吃着早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清岩总觉得今天炎墨一直在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自己,可是每次他抬头看向炎墨的时候,炎墨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对着自己面前的食物。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了,炎墨却并没有离开餐桌。楚清岩和炎落互相对视,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有什么吩咐吗?”炎落问道。
炎墨沉默了一会,才淡淡的问道:“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炎落一愣,然后明白了过来,看向楚清岩。
楚清岩平静的回答道:“给他们敬茶的时候。”
炎落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有些惊讶。这几天他一直陆续收到一些商界人士食物中毒去世的消息,这些人经常出席相同的酒会宴席,陆续发生食物中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直到昨晚寄风很得意的对他说“我看上的人不错吧”,他才注意到这些去世的人居然都是曾经对楚家落井下石的人,若是这样还看不出凶手是谁,他也不就不是兰荆堂的老大了。
“下毒的手法都瞒住了我,我从前还真是小看了你。”
“不是您小看了我,是您根本就不曾正眼看过我。”楚清岩冷淡的回答。
“不想被小看就真的做出点成绩来,只会顶嘴算什么本事。”炎墨回答,起身离开了餐桌。
炎墨刚刚离开,炎落便瞪了楚清岩一眼,责怪的说道:“身上的伤刚好就又顶嘴,又找打啊。”
楚清岩吐了吐舌头,回答:“对不起嘛,小落哥,以后不会了。”
炎落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后不会了……?鬼才信你……
“走吧,去训练场。”
“小落哥……”楚清岩有些犹豫的喊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炎落疑惑的看了看他,没有追问。

“砰!”
一声枪响后,楚清岩和炎落都皱起了眉头。
“又是脱靶。”炎落淡淡的说道,语气里带着失望。
“对不起。”楚清岩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枪有点心烦。
“只会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专心。”
“是。”
十发子弹过后,炎落似笑非笑的看着楚清岩说道:“七发子弹脱靶,两发三环,一发两环。你两天前第一次碰枪的时候都比这个成绩好,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楚清岩低头不语。
“你今天怎么了?状态这么不好?”炎落关心的问道。
“没怎么,是清岩不够专心。”
炎落又皱起了眉头,走到一旁拿回两个沙袋,又递给楚清岩另外一把枪,说道:“两只手各绑一个沙袋,持枪平举一个小时,好好想想什么是专心。”
“是。”楚清岩默默的按着吩咐绑好沙袋,双手平举向两侧,却一直躲避着炎落的目光。
炎落看得出他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只是他什么都不肯说,炎落也不想追问,自己走到旁边练习拳法。寄风为了给他时间训练楚清岩,已经免去了他日常的训练,只说每隔两天会来检查,所以炎落也是丝毫不敢松懈,除了减少一点睡眠时间外,也只有这种时候能稍作练习。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楚清岩的手臂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两只手臂也从最开始的平举不由自主的稍稍垂了下去。
“啪!”
一下藤条落在楚清岩的臀上,只是作为提醒,并不是很重。
“不懂什么叫平举吗?”
“懂。”楚清岩回答,双手努力再次举平,双臂也抖得更加厉害。
“手臂力量不足也是射击不准的原因之一,并不单纯是为了罚你。”
“我明白,小落哥。”
楚清岩回答的乖巧,炎落却没忽略掉他眼中的那抹不情愿,内心苦笑不已,师父对自己一向是说罚就罚了,想不明白为什么罚,就一直罚到想明白为止,哪有这样的好待遇。
时间一到,炎落便接过了楚清岩手中的枪,解下沙袋,力道适中的帮他揉着抽搐的肌肉。
“谢谢小落哥。”
“别谢我,还没罚完呢。”
“还要罚?”
“之前欠的十下都忘了?”
“没忘……”原来炎落说以后还是认真地。
“没忘就好,手撑在膝盖上,站好。”
“是。”楚清岩别别扭扭的转过身,扯下裤子,按照炎落的要求站好。
先前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却还是能看到一些深深浅浅的鞭痕,而最清晰的一条痕迹,就是刚刚炎落打的那一藤条。
炎落扬手,这次的藤条丝毫不收力的打了上去,却还是避着旧伤最重的部位。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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