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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闻嘉木含含糊糊地嘟囔了几句，周乐安凝神去听，半天才听出来他说的是“乐安，你特别好”。
　　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在他心里我还是特别好吗？
　　周乐安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又慢慢回到客房，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放好。他想起他曾经答应过闻嘉木，彼此要坦诚，有什么事都要和闻嘉木说，不能自己憋在心里。
　　所以即使要被判死刑，他也要听闻嘉木亲口说出来才能死心。


第42章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闻嘉木才在头昏脑胀中勉强睁开眼睛。
　　在嘉南的三年多，他没少参加各种酒局，酒量一直也不算差，即便如此，昨天那种不要命的喝法还是招架不住。他坐起，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才从醉酒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也突然从持续将近两天的混沌状态里清醒过来，他都做了什么？
　　他一早就知道陆宸和周乐安的四年不可能是盖棉被纯聊天的关系，这个视频也不过是陆宸一时不忿的报复，所以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呢？周乐安是个纤细敏感的人，这么明显的疏远和躲避，对他而言无异于虐待。
　　明明放在心尖上都还嫌不够，自己是昏了头了，怎么忍心这样折磨他？要是以前的周乐安，看到自己这个态度，说不定就默默地离开了。
　　想到这一节，闻嘉木鞋都来不及穿，匆忙下床，生怕晚一秒就再也留不住自己的爱人。
　　闻嘉木迅速地跑到客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惶惶不安地打开门，看到周乐安乖乖地坐在床沿，一颗心才落了地，可是周乐安一抬头，他刚放下的心就狠狠地揪了起来：周乐安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这是哭过还是一晚上睁着眼没睡？
　　明明说好要待他好，要治好他所有的伤，给他世上最好的一切，现在却亲手给他添了新伤。闻嘉木心如刀绞，再也顾不得其他，快步走上前抱住周乐安，把他的头牢牢地按在自己怀里，语无伦次地说：“乐安，乐安，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感觉到怀里的人细细地颤抖起来，闻嘉木只好放开周乐安，慢慢地蹲下来去擦他的眼泪。
　　“别哭，别哭，是我太混账了，你打我几下都行，别自己难过，好不好？”
　　周乐安看着眼前慌乱又懊悔的人，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问道：“嘉木，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表现得像个混蛋。”
　　“不是的，”周乐安哽咽，“你反常是因为你很痛苦，而你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
　　闻嘉木的心跳漏了一拍，瞬间的失重感后是一阵阵苦涩的心疼，他都知道了？
　　“对不起，嘉木，要是没有我，你这辈子都不会遇见这么恶心的事…我本来…我本来想一走了之算了，可我舍不得你，我不甘心…嘉木，我要听你亲口说一句，你还要我吗？”
　　“怎么会不要你？不是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弃你吗？”
　　“你躲着我，我还以为…”
　　“对不起，”闻嘉木抓着周可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深深地叹气，“对不起乐安，我不是想躲着你，我不能撒谎说陆宸发的东西对我毫无触动…我状态太差了，我害怕自己会说出什么混账话让你难过，才想先离你远一点，没想到反而让你更难过了…”
　　“你要是能对我说几句混账话，我可能还会好受一点…嘉木，你凭什么要忍受这些？凭什么要为我的错误付出代价？”
　　“这不是你的错误，乐安，陆宸犯浑不是你的错，从前爱过谁更不是你的错，我…我其实也没有忍受什么，就是一时钻了牛角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罢了。咱们俩都有从前，我也有过好几个前女友，这算什么错误呢？”
　　周乐安不再说话，俯身把脸埋在闻嘉木肩窝里，默默地想，闻嘉木为自己付出太多了，幸好还能有机会用一生来弥补，来报答。
　　“乐安，谢谢你没走。”
　　“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不走。”
　　李曼姝一大早去机场送要去度蜜月的闻斐南和季澜，一回家就看到闻嘉木和周乐安一个光着脚，一个红着眼，因为宿醉和一夜未睡，气色都不太好。
　　“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哪儿能呢，妈，我姐他们出发了？”
　　“出发了。”李曼姝打量了他们几眼，暂且放下疑惑，“没吵架就好。刚才我进门的时候，看见陆家那小子在咱家门口低着头走来走去的，我还想着问问他昨天怎么没来参加南南的婚礼，谁知他一看见我，转身就跑了，嘉木，他是不是找你有事？”
　　“随他吧。”闻嘉木摇摇头，“妈，咱们中午就别出去吃了，乐安昨晚没睡好，随便吃点儿东西让他再休息会儿吧，我们下午的飞机回燕市。”
　　“才回来几天怎么又要走？”李曼姝从冰箱拿出家政阿姨包好的小馄饨交给闻嘉木，“乐安是要回去上班，你去做什么？”
　　闻嘉木进厨房开火煮馄饨，一边撕紫菜一边说：“燕市那边新建的酒店要竣工了，我回去看看。”
　　“竣工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就是舍不得乐安，找借口和他一起回去罢了。”
　　闻嘉木凑到李曼姝耳边笑：“还是亲妈了解我。”
　　“去去去，”李曼姝嫌弃地走开，“一会儿煮好了再叫我。”
　　周乐安有点过意不去，说：“嘉木，你在这边还有宏远的事要忙，就别送我回去了。”
　　“你第一次参与设计的酒店要完工了，我怎么可能不去看看？再说还有个小惊喜要给你。”
　　“什么惊喜？”
　　“说出来了就不能算惊喜了，”闻嘉木转过身往碗里撒小虾米，“快去洗洗脸再吃饭，都哭成小花猫了。”
　　周乐安没有走，反而上前一步，从背后环住闻嘉木的腰，侧脸贴着闻嘉木的背，沉吟了片刻，低声说：“嘉木，咱们从此再也不欠陆宸什么了。”
　　“嗯，不欠了。”


第43章　
　　闻嘉木和周乐安回到燕市的第三天下午，嘉南公司工程部组织设计院、施工方和监理方一起参加酒店的竣工验收。
　　周乐安跟着吴律明，和其他各专业的设计人员一起，从酒店大门到庭院，从停车场到大厅，从餐厅到客房，仔细地检查过一遍。酒店目前只完成了初装修，但已经看得出非常高端前卫。
　　现场验收结束后，周乐安还有些恋恋不舍，他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酒店，不只是因为工程完成得漂亮，更因为它是自己和闻嘉木能再次遇到的契机。
　　要不是吴律明较真，把一个助理工程师的名字也写进项目文件里，自己现在大概还窝在某个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自卑又绝望地与世隔绝。而现在，他有了爱人，有了家人，不仅有对抗全世界的勇气，也有拥抱全世界的勇气。
　　周乐安偷偷拿出手机给闻嘉木发信息。
　　“嘉木，酒店太棒了！真希望你今天和我们一起看，我太喜欢了！不过，我还想看看酒店外墙上名称logo的字体和颜色，可惜都用防尘布遮起来了。”
　　“你们验收结束了？这个点儿也快下班了吧，要不你先别回设计院了，在酒店等等我，我这边忙完了，马上过去找你，我们一起看字体。”
　　闻嘉木来的时候，不仅带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竟然还拿着两串冰糖葫芦。
　　周乐安失笑：“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吃这个。”
　　“吃冰糖葫芦哪来的年龄限制，以后离开燕市，就吃不到地道的啦！”闻嘉木递给周乐安一串，回头招呼施工单位留下来做精装修的几个人，“几位师傅，帮帮忙，咱们把这个防尘布撤下来吧。”
　　几个人楼上楼下忙活了一阵子，巨大的防尘布终于缓缓地落下来。
　　周乐安盯着酒店的名字，一时怀疑自己看错了。
　　闻嘉木牵住他的手，问：“怎么样？”
　　“嘉木，是不是施工单位弄错了，这上面写的是…”
　　“嘉安，”闻嘉木说，“嘉安度假酒店，这就是今天的第一个小惊喜，喜欢吗？”
　　嘉安，闻嘉木和周乐安。
　　刚才周乐安还在想，这个酒店对自己和闻嘉木来说意义非凡，没想到闻嘉木直接给酒店改了名，给这份意义加上了颇具庄重意味的仪式感。
　　“当然喜欢！可是酒店的名字也能随意改吗？”
　　“改起来是挺费事的，要去税务局、工商管理局，土地房产管理局办一大堆手续。”闻嘉木笑着说，“不过我是交给林池办的，当老板就是有这点好处。”
　　“林总心里肯定要骂你…你这么一改，姐姐不会生气吗？”
　　“你还不了解她吗，我就算把公司改名叫嘉安，她都懒得管。”闻嘉木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周乐安，“打开看看，这是今天第二个惊喜。”
　　文件袋里是一份厚厚的股权转让协议。
　　“这是之前拜托陆叔替我收购的那一部分股权，百分之三，本来一开始就打算给你的，但是和所有股东谈判费了些时间，到现在才办好。”
　　“嘉木，这不行，我不…”
　　闻嘉木把周乐安塞回来的协议又放回周乐安手里，说：“不是说好要不分你我吗？”
　　“可是这太多了，我真的不能要…”
　　“连我都是你的，百分之三的股份还算多吗？”闻嘉木捏捏周乐安的鼻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乐安，咱们没办法像别的夫妻那样，名字写在同一个户口本上，还能拥有共同的房产，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我的诚意，你就当成全我一个心愿，或者就当成是聘礼，收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乐安根本没法再拒绝，他心里酸酸甜甜，正像是手里这串圆滚滚亮晶晶的糖葫芦。
　　“什么聘礼啊，”周乐安别扭道，“嫁妆还差不多…”
　　“小周同志，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闻嘉木挑眉笑道，“不过你现在也是有钱人了，我嫁给你也行，不吃亏。”
　　“我…我是有钱人了…”周乐安像是才反应过来，呆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那我就不心疼啦！”
　　“心疼什么？”
　　周乐安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银灰色大理石纹的小盒子，打开给闻嘉木看，里面躺着两枚铂金素圈。
　　“这个好贵，几乎花了我一半积蓄呢…可是要送你，又不能太寒酸了。”
　　闻嘉木愣住，半晌才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去买的，我总想着姐姐结婚前一天，那一次咱俩不是缺了一对戒指吗…”
　　闻嘉木哭笑不得，也拿出一个款式有些旧的深蓝色天鹅绒面的戒指盒，说：“这本来是今天的第三个惊喜…我爷爷奶奶当年的结婚戒指，后来给了我爸妈，这次回家我妈又给了我，我昨天把女款的拿去改了改。这对不值什么钱，可比你买的寒酸多了…”
　　“可是这对才珍贵啊…”周乐安和闻嘉木面面相觑，感觉大脑不怎么转得动了，“嘉木，咱俩是不是要面对面互相求婚…”
　　“会不会有点傻？”
　　“好像是挺傻的…不然就别求了，反正你愿意我也愿意…可这两对戒指怎么办？戴谁的？”
　　“一三五戴你的，二四六戴我的，周日就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怎么样？”
　　“真的好傻，”周乐安看看自己和闻嘉木，两个人坐在冷风里，一人手里还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咱们在一起之后好像智商就一直在倒退。”
　　“长大成人以后想要变傻是需要运气的，智商倒退说明咱俩运气特别好。”
　　“嗯，反正我觉得我运气挺好。”周乐安把头靠在闻嘉木肩上，“嘉木，你冷不冷？不冷的话陪我在这儿坐一会儿，我还想多看看嘉安酒店。”
　　“你想待多久都行，”闻嘉木把周乐安往怀里紧了紧，“乐安，你和燕西的合约还有几个月就到期了，想过到申市以后做什么吗？”
　　“就还找一家设计院吧，我还挺喜欢画图的，哪天要是画烦了就去开个甜品店，或者咖啡馆，我现在是有钱人嘛，可以任性。”
　　“或者你也可以考虑来宏远做个董事，百分之三的股份呢，以后都叫你周董。”
　　“周董？”周乐安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哼哼哈嘿的那种？”
　　闻嘉木虚掩着嘴咳了两声，贴近周乐安的耳朵轻声说：“嗯嗯啊啊的那种也行。”
　　周乐安差点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闻嘉木，说：“闻总，你这样人设是会崩掉的你知道吗？”
　　“崩就崩，我要坚决捍卫我调戏自家媳妇儿的权力。”
　　“别胡说八道啦！”周乐安赶紧转移话题，“你真希望我去宏远工作吗？”
　　“乐安，我不会希望你去做什么，我只希望你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真正想要的，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你明白吗？”
　　他当然明白，从一开始，闻嘉木给他的就是让他敢于做选择的安全感和能够做选择的底气，他一直都尊重他的感受，甚至没有要求过他必须要留在自己身边。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周乐安心头打转，可他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也不必说出来，闻嘉木一定都懂。
　　“嘉木，我爱你。”
　　“我也爱你。”


第44章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闻嘉木陪着周乐安一起回到了S省。
　　离开了六年多，周乐安原本以为再次踏上S省的土地多少会让他有些抗拒，没想到从下飞机到现在，他没有一丁点儿不舒服的感觉，只要闻嘉木在他身边，走到哪里都自在得像走在自家客厅。
　　他们找到曹老师家那栋六层小楼，却发现已经换了住户。
　　“曹老师家搬走啦，”开门的大姐热情地解释，“他女儿有出息，出国挣了钱，给曹老师夫妻俩买了新开发的小区的大房子，距这儿不远，出门打个车十分钟就到。”
　　两个人只好拎着大包小包，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十分漂亮的小区，按照大姐给的地址敲开了曹老师家的门。
　　曹老师盯着周乐安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来，“小乐安？真是你？”
　　“曹老师，是我。”
　　“我还跟你师娘念叨呢，这么些年也不回来看看我们。”曹老师高兴地拉着周乐安进门，抬头看到了他身后的闻嘉木，“这位是？”
　　“他叫闻嘉木，”周乐安有些不好意思，“是…是我爱人，和我一起回来看您和师娘的。”
　　曹老师有些惊讶，不过片刻后神色就恢复如常，“哦，小闻啊，快进来坐。”
　　“曹老师您好，冒昧上门，打扰您了。”
　　“哪里就打扰了，孩子也不在家，我和我爱人就盼望着有人来家里说说话呢！来，小闻，乐安，吃水果。”
　　聊了一会儿家常，周乐安说：“曹老师，我真的特别感谢您，要不是您，我连大学都上不了，这几年我一直想来看您和师娘，可我…”
　　“我明白，孩子，你不想回来也很正常，只要你这些年过的好，我们就放心了。”
　　“不只是乐安，我也要感谢您，”闻嘉木诚恳地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您一样为自己的学生做到这个程度的，您不只是帮了他，更是救了他，给了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曹老师，真的谢谢您。”
　　“嗨，哪有那么严重，别放在心上。我们当老师的，职责不光是教书，是要为每个学生负责的，乐安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勤奋，谁都不忍心看他断送了大好的将来，我们也就是举手之劳。”
　　说着，曹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回到卧室，拿回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塞到周乐安手里。
　　“这些都是你寄来的吧？”
　　周乐安打开信封一看，都是现金，应该是自己这些年每个月寄的一千，攒起来全放在了里面。
　　“老师，这是我一点心意，您就留着吧。”
　　“哪能收你的钱，快拿回去。”曹老师生怕周乐安不要，又说：“你茜茜姐这几年给我俩买了房子买了车，我们真不缺钱花。”
　　“可是我…”
　　“别可是了，”曹老师看了看闻嘉木，“这个钱就当是我给你俩的红包，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但既然说了是爱人，就踏踏实实的，互相信任互相扶持，把小日子过好了，老师祝福你们。”
　　闻嘉木见状，只好拍拍周乐安，说：“拿着吧，曹老师是咱俩的长辈，是咱们在S省的亲人，你不收着反而生分了。”
　　“还是小闻懂事，”曹老师笑起来，“你俩就拿我们两口子当个亲人，逢年过节来看看我们，我们就很高兴啦！”
　　告别了曹老师，两人找了个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回到了周乐安出生的那个小镇。
　　陈老爷子知道他俩要来，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看着周乐安，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小安子长这么大了！闻先生上次来，说会让你来看我，我还不信，没想到真来了！”
　　“陈爷爷，这些年您好不好？”
　　“我过得挺好。幸亏你们来的早，等开了春，我儿子儿媳要接我去城里，我就要去和大孙子住啦！”
　　在陈老爷子家里吃完午饭，周乐安带着闻嘉木，打了一辆小黑车，来到了一片墓园。
　　这片墓园没有人管理，也鲜少有人来祭拜，显得有些破败苍凉。
　　周乐安一路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