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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师父，我出水了，你该罚我了。”
　　希音垂着眼帘，双唇紧抿，正沉浸在自己奏出的琴曲之中，并没有理会云萝。
　　而他们雇来的打手林般若此时站在希音身侧，也沉浸在了希音奏出的琴曲里，眉头轻蹙，目光飘远。

　　☆、更奢侈的方法

　　没有希音的指示，林般若不知道接下来的惩罚是什么。
　　云萝也不敢上岸，她继续站在没胸深的水里，静静地等。
　　这一次的修炼内容，是和希音的琴声相关的。
　　云萝要沉在水底练习闭气，岸上的希音琴弦每动一下，云萝就要吐出一个小气泡，她憋的这一大口气，必须要在希音一首曲子弹罢之后还没吐尽。
　　如果琴弦动了，她没吐气泡，要罚。
　　如果曲子没结束之前她出水了，要罚。
　　云萝方才第一次进行这种修炼，就败在了后者上。
　　希音的琴声和刚才云萝在水底听到的一样，苍凉，寂寥，叫人忍不住想去揣摩抚琴者的心思，好奇他心中藏着怎样的过往。
　　不愧是十二大道音律的丹田，希音在音律方面的确有过人的天赋，能以曲通神，他抚琴时明明没有动用灵气，却还是叫人不自觉的沉浸在了那乐曲的气氛之中。
　　当一曲弹罢，岸上一群围观了许久的人也不禁为他喝彩，夸赞他的技艺。
　　林般若也是恍若惊梦，扬起了头。
　　对那些凑热闹的路人，希音一概视而不见，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林般若：
　　“给她惩罚。用真气灌入她丹田，要最少的量。”
　　之前林般若用的是灵气抽打皮肉，这次，居然要动用真气灌入丹田？
　　真气的浓度是灵气的两倍，而丹田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若是强行将真气灌入凡人丹田，造成的痛苦可比鞭打高出数倍！
　　林般若有些于心不忍，但她毕竟受雇于希音，就连云萝都没有出声抗拒，她又能如何呢？
　　林般若紧皱着眉头走入池塘中，轻轻将手按在了云萝的丹田位置上。
　　林般若小声提醒云萝：
　　“这比鞭打还疼，你要忍住。”
　　云萝轻轻点头：
　　“开始吧。”
　　林般若汇聚起自己体内的真气，将真气抽取了一丝丝，灌入云萝的丹田。
　　当真气进入云萝丹田之后，云萝只觉脑子“轰”的一声响，接着便觉得腹痛难忍，犹如千万把利刃在切割她的内脏，疼的她泪流满面，干呕不止。
　　云萝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喊出声来，她捂着肚子在水中颤抖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一口气儿来。
　　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云萝平静的望着岸上的希音，目光灼灼：
　　“继续！”
　　云萝毕竟是十二大道的丹田，这点疼痛还毁不了她的丹田，即便她没开始修炼，丹田也会自愈，这一会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云萝深吸了一大口气，一头又扎进了水底。
　　希音反正也是要练琴术的，既然云萝不觉得累，那他也没必要心疼她。
　　修长的十指再次在黑琴之上起舞，这次的曲子愉悦欢快，节奏略快，希音倒是要看看云萝这小丫头能不能跟上他的节奏。
　　水下的云萝按照希音的指示，每听到琴弦拨动一下，她就吐出一枚小气泡。
　　这种修炼方式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稍微有点脸皮的少女都拉不下脸来做这种事。
　　但云萝在玄冰中被封锁了两百多年，这两百多年，已经磨掉了云萝所有少女家的羞涩。
　　她以为自己肯定会死在冰里，却没料到老祖宗还要她有用，终于在两百多年后又解救了她。
　　从破冰而出的那天起，云萝就决定抛掉脸面。
　　她可以做一切事，只要能够变强，她可以不要面子。
　　她如此羡慕修士，就是因为她渴望那种力量。
　　只要有了足够的力量，她就不会再随随便便被人封在玄冰之中了吧？
　　在冰里的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被封在冰里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云萝在冰中的感觉是浑浑噩噩的，身体偶尔有一点痛，有点痒，可她却动不了半分，大部分时候就像在做梦，头脑不清醒，却又始终保持着那么一丝意识。
　　太痛苦了。
　　她不恨老祖宗，只恨自己没有违抗老祖宗的力量。
　　她有一个十二大道的丹田，在这修行之路上，再多的苦都不怕，毕竟她光是一个丹田就已经胜过大部分的修士，成为强者，只是迟早的事。
　　所以，希音这四十多天如何体罚云萝，云萝都不觉得痛苦。
　　就像她现在，沉在池塘之中吐着泡泡，身子很冷，看上去又蠢，但她不觉得有什么。
　　跟失去自由相比，这点痛苦什么都不是。
　　凭着卓绝的毅力，云萝乖乖吐着水泡，像一条沉潜的鱼。
　　这一次，她那一大口气还是没能坚持到一首曲子终了，她还是提前出水了。
　　等待她的，又是一次真气灌注。
　　云萝沉默着接受了真气灌注，身体稍微舒服一点之后，她就又沉进了水中。
　　希音在岸上，从清晨弹到了日落，共弹了六十二首不同的曲子。
　　云萝就这么在水中泡了一天，陪他练了六十二首曲子，整张脸都被泡的像是刚蒸好的馒头，手也泡肿了一些。
　　日落时分，希音将黑琴收回芥子袋。
　　此时，之前那些听琴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林般若也刚刚离开，整个池塘边只剩下了希音和云萝二人。
　　希音招呼了云萝一声：
　　“上来吧。”
　　云萝挪动着被水泡的僵硬的四肢，缓慢地爬上岸。
　　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狼狈极了，手指上的纹路都被泡的没了，五指又僵又肿，几乎没有触觉。
　　看到云萝身上的轻薄衣服都紧紧贴在了她皮肤上，希音皱眉：
　　“你芥子袋里应该有衣裳吧，披上一件。”
　　云萝这才意识到这副模样不太雅观，从芥子袋里取出了一件罩衫。
　　师徒二人动身回客栈。
　　在客栈门口，二人即将分向左右两路时，希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知道用什么丹药能消掉你这一身肿吗？”
　　云萝点头：
　　“知道，清灵丸。”
　　见云萝知道的还不少，希音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云萝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下脏衣服，将身子泡在了盛满热水的浴桶里，服下一枚清灵丸。
　　清灵丸是专为那些天天与水打交道的人研制出的，有一些修炼水行法术的修士常常要在水里一泡一整天，哪怕是灵通境的修士，时间久了皮肤也会吸满了水分，被水泡的肿胀。
　　而只要服下清灵丸，就能将皮肤内吸入的那些多余水分挤出去，让人的肌肤恢复到正常模样。
　　服完清灵丸，又在浴桶里泡了一刻钟，云萝的皮肤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她从浴桶里爬出来，又吞了两枚运肠丸，将自己喝进去的那些脏臭的池塘水都给排了出去。
　　全身彻底干净了，云萝躺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
　　今天这一天的修炼的确把她折腾的够呛，主要是那真气灌注进丹田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那种疼痛根本不是常人能忍耐的。
　　好在，她没别的优点，就是比常人多几分忍耐力。
　　无论希音给她什么样的刁难，她都会努力撑过去。
　　许是太疲倦了，云萝沾了床没一会儿便睡死了过去……
　　……
　　希音在园子里练了十五天的琴。
　　云萝也在池塘里足足泡了十五天，被泡肿十五次，又去肿十五次。
　　这期间，云萝吐泡泡的水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节省气息，除了一开始那几天吃的亏比较多之外，之后的十天里，无论希音弹的曲子难度如何提高，云萝也能快速适应，并追上他的节奏。
　　从第十三天开始，云萝的丹田里就再也没被林般若灌注过一次真气。
　　第十五天收工之时，希音淡淡甩给云萝一句话：
　　“调息这一重你已经修炼到了极限，可以开始下一重‘去浊’了。”
　　这些天来，云萝一直没忘记探索这个修真的世界。
　　她已经了解了“去浊”是怎样的一个过程。
　　凡人食五谷杂粮，吃凡间牲畜，这些普通的吃食里有很多的污浊之物，长久食用便会在体内积累出许多秽物。
　　去浊，便是用各种方法将凡人体内的秽物除去。
　　寻常的去浊就是服用去浊丹，只要吃上一枚，就会拉十几次肚子，发一轮臭汗，体内污浊便会随着肠道和毛孔被排出去。
　　还有一些人去浊时配合使用刮痧，用特制的玉板将一些顽固秽物排出来。
　　更高级些的会连续服用至少半个月的煎药，用药汤去除秽物速度比较慢，但比服用去浊丹加刮痧还更干净些，价格也更加高。
　　总的来说，去浊的法子有很多，手头里的灵石多寡不同，使用的方法也不同。
　　云萝问希音：
　　“二师父，我灵石充沛，是要用服用煎药的方式来去浊吗？”
　　希音却摇头：
　　“不，你灵石既然如此充沛，我们就来用个更奢侈的方法。跟我去买药。”
　　说着，希音便带着云萝一起走向了街上的一间药铺。
　　进了药铺，希音便找到掌柜，直接开口道：
　　“给我来四百包去浊煎药。”
　　一听希音报的数量，掌柜稍微有些意外，笑眯眯道：
　　“四百包？这东西平日里没有去浊丹卖得好，小店没有那么多现货，请这位客人稍等一刻钟，我去叫伙计配药。”
　　希音点头，坐在了药铺的桌旁。
　　药铺掌柜热情的为希音泡了壶茶。
　　云萝则在掌柜端茶时，问他：
　　“四百包去浊煎药多少灵石？”
　　掌柜笑眯眯抚摸着算盘：
　　“一包煎药五十枚灵石，四百包便是两万灵石，也就是两枚五级灵石。”
　　

　　☆、去浊

　　云萝了解过灵石的等级，灵石和其他东西不同，有自己独特的一种分级方式。
　　灵石共分十级：一级灵石蓝色多棉絮，二级灵石蓝色多裂隙，三级灵石蓝色完美无瑕，四级灵石绿色多棉絮，五级灵石绿色多裂隙，六级灵石绿色完美无瑕，七级灵石紫色多棉絮，八级灵石紫色多裂隙，九级灵石紫色完美无瑕，十级灵石金色无暇。
　　她从芥子袋里取出两枚带着些许裂痕的绿色灵石，递给了掌柜。
　　掌柜取出一件镜型法宝凑近灵石，检验了一番，确认是真的五级灵石之后，他微笑着退到药房帮忙配药去了。
　　见掌柜的态度如此平常，云萝有些纳闷：
　　“我们买这么多煎药，掌柜的好像并不奇怪。”
　　希音检查了一下茶水，见是上好的金鼎灵茶，他才喝了两口：
　　“我买多少都不会引人怀疑，毕竟我是金丹巅峰的修为，买这么多煎药可以是送给徒弟的，也可以是买给家族的，或者是倒卖的。而你这个凡人，哪怕买十包，都会引人怀疑。”
　　听了这解释，云萝顿时恍然大悟。
　　当四百份煎药都配好，云萝将药全部放进了自己的芥子袋里。
　　希音带着云萝离开这间药铺，却没急着回客栈，而是去了隔壁一条街上的另外一间药铺。
　　在第二间药铺里，希音买了十根六品药材“地云草”，一根三百灵石。
　　之后，希音又带着云萝去了第三间药铺，买了十片五品药材“鲮鲛尾”，每片五百灵石。
　　去了第四间药铺，希音买了十份五品药材“朱颜膏”，每份五百八十灵石。
　　最后，希音在一个流动的小摊位上买了十份七品药材“针纹草”，每份一百五十灵石。
　　买完针纹草之后，希音终于带着云萝回了客栈。
　　他分散购买，就是防止有人偷他的配方。
　　如果只分成两家店，两家店的掌柜有很大可能联合起来凑出方子，但若是分散成了五家店来买，他们五家店为了一个方子而合作的几率就接近于零了。
　　希音跟着云萝一同进了她的房间。
　　他让云萝取出所有的药草和四十份煎药，然后提醒云萝：
　　“看好我是怎么配药的，学好，之后的十份都是你自己来配。”
　　说着，希音取地云草、鲮鲛尾、朱颜膏、针纹草各一份，除了朱颜膏之外的那些都研磨成粉，最后和少许水调和进朱颜膏内，制成了一份苦腥的膏药。
　　云萝接过膏药，口头重复了一遍制药过程，希音见她学会了，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五十年以后才会被研制出的去浊配方，你要保守秘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个方子。”
　　云萝求知欲很强：
　　“被人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希音冷哼：
　　“没什么后果。要是有什么严重后果，我怎么可能告诉你这脑子还没长开的小丫头？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好处，不想让别人占这个便宜。”
　　云萝“哦”了一声，承诺不会透露出去。
　　希音将药膏和煎药的使用方法告诉给了云萝，然后便回了自己房间，并叫云萝之后的十天都不要来烦他，专心去浊。
　　送走希音，云萝还有些纳闷，难道希音这十天里都不担心她的安全？竟然要一口气让她十天不要去找他。
　　不过，很快，云萝就知道了希音这番话的意思。
　　并不是他多放心她，而是用他教的这种新方法去浊之后，她想惹出点是非都难！
　　这种新型的去浊方法，第一步就是要将那份膏药涂抹在身上。
　　涂上膏药之后，云萝只觉得凉飕飕的，并不疼痛。
　　第二步，就是要兑四十包煎药进浴桶里，用温水泡开，然后云萝进浴桶里泡半个时辰药浴。
　　当浑身涂着药膏的云萝进了浴桶之后，浴桶里的药汤和身上的药膏很快就起了反应。
　　云萝只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被人扎上了一针，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就仿佛有成千上万把小刀正在刮着她的皮肉。
　　一开始只是皮肤刺痛，之后是肌肉被撕裂般的剧痛，然后是筋脉扭转般的拧痛……
　　各种各样的疼痛包裹着云萝，一波又一波的疼，一波比一波狠，几乎不给她理智的时间。
　　好不容易熬过了半个时辰，当云萝从浴缸里爬出来的时候，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光是擦干身子爬到床上，就花了她足足两刻钟的时间。
　　云萝泡完药浴之后的感受，就像是和一个武林高手打了三百回合……不，是被一个武林高手单方面的揍了三百个回合！
　　在床上瘫了一整夜，云萝疼的根本睡不着，在天亮的时候她才勉强能站起来走几步。
　　按照希音的说法，从今往后，云萝就不能再服用凡人吃的那些粗糙食物了。
　　云萝肚子饿了，随手取出一枚辟谷丹吞下，填饱了肚子。
　　此时身体稍微舒服一些，肚子也饱了，云萝终于能睡上一觉。
　　她昏昏沉沉的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当醒来之后，身体的疼痛去了大半，天色也暗了下来。
　　云萝一脸苦涩的吞了枚辟谷丹，走向浴桶。
　　既然天色又黑下来了，那么，就代表她又要再接受一次折磨。
　　咬咬牙，云萝豁出去了，取出四十包药泡进浴桶里，又按照希音昨天教的调制了涂抹皮肤的药膏。
　　而在迈步进入浴桶的时候，云萝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本能颤抖着。
　　她的意志力压过了身体的本能，依旧决绝的进入了浴桶内。
　　又是半个时辰的苦痛折磨。
　　泡完药浴，云萝费力的爬上床，挣扎着拿过玲珑影屏，开始翻看资料。
　　既然希音已经帮她修炼完了调息这一重，那云萝理应送给师父一件谢礼才合规矩。
　　不过，希音叫她十天不要烦他，那么，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已经是去浊期也度过了，就得是两重修为的谢礼叠在一起送。
　　这件谢礼必须要好好琢磨琢磨，既要实用，又不能太低廉，也不能太昂贵……
　　翻着玲珑影屏看了一整夜，云萝终于在自己的仓库里挑中了一个合适的礼物。
　　……
　　当云萝泡了十次药浴之后，云萝的外貌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最明显的改变是身材匀称了不少，体重也减轻了几斤。
　　她本就生得漂亮，只是肤色还有些暗黄，而去浊之后，她的肌肤变得莹白透亮，还透着淡淡的粉色，看上去健康又白净。
　　不过云萝对自己的外貌变好看没什么感觉，越好看便越容易引起一些男修的恶意，对于长得漂亮这个优点，云萝并没有觉得庆幸，反而添了许多谨慎。
　　泡完第十次药浴的次日清晨，云萝依旧穿着灰扑扑的短打，扎起一条马尾辫，素净如少年。
　　云萝从芥子袋里取出了自己挑选好的一件法宝，带着这件法宝在清晨敲开了希音的房门。
　　希音开门，低头望着云萝。
　　云萝则仰头，托起双手：
　　“二师父，我已度过去浊期，这是我送给师父的谢礼，请收下。”
　　只见云萝的掌心上，躺着一支玉笛。
　　这玉笛翠绿欲滴，色泽饱满，散发着温和的玉质光泽，玉笛上缀着一个红色的穗子，穗子也是经过炼器师炼制过的，有隐隐的金光流动。
　　希音点头：
　　“灵器下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