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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目瞪口呆，这人还真是爱讲原则，敬不得，怕不得……也是，跟着九哥的那肯定都不是一般人啦。
　　我应了一声，承诺自己不惹事，他这才肯放行让我进去。
　　这间屋子明显要比外面冷很多，连我都生出寒冷的感觉，阴烨尘盘膝坐在床上，衣衫落拓，活似一幅春睡刚醒的美人图。
　　不过他眼下乌青，指尖隐隐泛白，有些要透明虚幻的趋势，好久都没见他这么脆弱过了，我又心疼又内疚，快走了几步，到他面前。
　　他感知到我的存在，睁开眼，无悲无喜。
　　“九哥……你没事吧？”
　　阴烨尘听到我的声音，一愣，然后有些生气，发怒道：
　　“谁让你进来的？”
　　我一愣，这什么情况？
　　“凌睿他说，你回来了……这——”
　　“这里不需要你，赶紧走！”他一脸不耐，情绪大逆转，看我的眼神也十分敷衍，恨不得我立刻在他面前消失。
　　我心里有点憋屈，离开身体已经快24小时了，眼看活着没希望，他还凶我，不是去什么阎罗殿了么，结果到底怎么样呢。
　　我担心了一整晚，可是看他回来却性情大变，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出去！”他一声怒吼，吼得我一嘚瑟，委屈的眼泪禁不住就映上眼眶，我强忍着，扭头就往外面走。
　　可没想到门竟然从外面锁住了！
　　肯定是凌睿搞的鬼，他究竟要干嘛！
　　“凌睿，你什么意思，开门！”
　　隔着门，凌睿毫无表情地说：
　　“安馨月，我也是为了阴九好。他离开冥界时中了蚀骨，无色无味，却可以让阴差的法力流失，魂魄消散，这种毒原本无解，对阴魂来说就跟被扔进忘川里没什么两样。不过，你和他有生死契，蚀骨在毒发之前可以通过媒介转移到你身上，你不是说你喜欢阴九么，既然你嫌立毒誓不够表现你的喜欢，那不如现在来证明一下吧。”
　　“安馨月，你别听他胡说……”阴烨尘气的在我身后喝止，可我心里却信了六成。
　　九哥那么强大，除了一开始遇见他被封印禁锢时他经常虚弱，后来再也没有见他难受成这个样子，这个蚀骨一定伤到了他。
　　之前贴在安晓玲身上的噬魂符那么小都有强大的杀伤力，细思极恐，我更加担心了。
　　我扒着门十分着急，问凌睿：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要怎么做才可以救他。”
　　凌睿明显愣住，停顿了一下，才说：
　　“用媒介把蚀骨引到你身上，凭你那几下子，不出十分钟就完蛋，你可别逞什么能！”
　　“九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不想看着他难受。再说我相信九哥好了一定可以把我救回来，完蛋那也是暂时的。”
　　门外的凌睿难得嗤笑，他怪异的语气里带着一份诧异和揶揄：
　　“原来你打的这小算盘？”
　　“九哥跟我说过，一个人真正的强大，是在拯救他人的同时，也能很好地保护自己。我已经吃过好几次亏了，总得长点记性了。你快说，我该怎么做？”
　　凌睿道：
　　“你真的想清楚了，蚀骨到你身上，你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阴九已经把续命丹拿回来了，我也可以带你回去，你的时间剩不了多少，你舍得人世间的缤纷和人情？”
　　我犹豫了片刻，想起爸爸，这世上也只有他是我唯一牵挂的人了。也不知道他现在知不知道我的消息，会不会着急担心，流泪难过。
　　可是，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总要有一些担当。
　　我坚定地说：“祸是我闯的，如果真的回不去，我也不会怪任何人。只是恳求你们带个话给我爸爸，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
　　说到这里，眼底莫名发酸，却听凌睿又问：
　　“安馨月，其实撇开蚀骨不谈，就算你有机会回去，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你还想回去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身后又一股力量扯开我，一拉一带，转瞬，我已经被阴烨尘抱进了怀里。
　　头顶上方，他严肃地开口，道：
　　“凌睿，你的话问太多！考验到此结束，还不赶紧去准备相关事宜？”
　　他没事？！考验？
　　我一呆，紧接着就蹿起一股火气，合着你俩唱双簧逗我玩呢……
　　他按住我，不让我抬头，说：
　　“凌睿不信任你，非要这么试一试你，我认为你也需要机会给自己正名。馨月，我身边已经千疮百孔，我很感激，你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我。”
　　“……”我闻着他身上清新的芬芳，一时间有点不太会说话，他也没打算给我机会说话：
　　“你的那个答案，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我心骤然一揪，抱着他后背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我们……试试吧，不关天命、不关生死，就如你所说，只因为对上了眼，在某一刻时空的交错点，你喜欢的我也恰恰对你有一种别致的好奇。”
　　“阴九，你不是吧！”凌睿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猛地破门冲进来，不可思议又带着几分惊诧。
　　“我不就考验了她一下，你还真喜欢这丫头？”
　　我整个人都晕了，天地旋转，可九哥却真真切切地在我的面前，近在咫尺。
　　他说——我们试试？
　　“阴差不该拥有情感，这是我破封印后告诫自己的一记警钟。前世用情太深，因果陈杂，千头万绪让我身心俱疲。这一次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也不想把时间在浪费在无用的情感之上。可凡事并非绝对，遇见你，让我重新对我们所处这个世界展开思考，也对冥界的事情有了新角度的认知。虽然此刻我还没有考虑清楚自己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但当看到你陷入危机，不论你的决定是对还是不对，我的第一念头，只是不想你受伤。”
　　我张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叹了口气，专注地凝视着我：
　　“馨月，我并非无情之人，只是一开始你的喜欢让我惶恐；并非我铁石心肠，迟迟不肯回应，而是这世界未来的变数太多，我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在这里停留多久；我也不敢保证，自己此刻的选择是不是对的。阴差不谈感情，是怕被感情左右做出错误的判断，我不想自己再错一次。”
　　我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这犹犹豫豫模棱两可的语句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
　　我有些急了：“说人话！可不可以直接一点，给个痛快？
　　在旁石化的凌睿已经彻底风化，而阴烨尘也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你这个丫头，别看表面上唯唯诺诺的，其实骨子里主意特别正，自己认定的事情，就是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再试一次。”
　　我咬着嘴唇，死死强撑才没有让自己晕倒，反正丢脸已经丢到姥姥家，豁出去了！他看着倔强执拗的眼神，继续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偏偏看的上你这样内外不一的品质。
　　如果不是你的坚持，或许我再没有勇气直面自己的内心。在冥界的时间太久，我已经忘记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去对待一个人，对待一段感情。万物众生，在我眼中已经成为一项任务，我遵从法规、恪守本则，到头来却依然被冥界驱逐；我遵从上司命令，听从安排，可换来的只是被遗忘和抹杀。”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自嘲和悲哀：
　　“你有句话说的对，天命未必不可修改，只是需要找到一条合适的道路，命运有的时候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我要以自己的方式返回冥界，当然，我已经考虑了你的请求，决定接受你的喜欢。”


正文　第66章　借魂还魂
　　阴烨尘说的一本正经，可是我听来听去也没听出他自己的意思。
　　接受我的喜欢？
　　什么鬼！？说喜欢我就这么费劲吗？
　　激动了半天貌似还是〃对牛弹琴〃了。
　　我忽然明白，不是我的明示不够强烈，而是阴烨尘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懂爱情！
　　他的无情，还真是无情，让人又爱又恨……
　　算了，我叹了口气，看来要点化他、引导他心中有情，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我转念一想，至少他已经接受了我的喜欢，不是吗？
　　“如果你觉得这样也不妥，就当我没说。”
　　“不不不，”我急忙说：“太妥了，九哥，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开心的消息了。”
　　我也顾不上矜持，红着脸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阴九十分受用，他说：
　　“是非因果，老天让你解开我的封印，是有原因的。但不论如何，这一次选择，我没有违背自己的心。如果以后有任何天谴厄运，我阴烨尘都一人承担，当初跟你结死生之契，今日，愿与你结阴阳之姻。”
　　“阴九，你是不是疯了？”
　　凌睿实在听不下去，插嘴道：
　　“在一起也就得了，你们还得冒天下之大不韪结亲吗？”
　　我也吓了一跳，幸好阴烨尘解释说：
　　“你想哪里去了，我说的姻是阴阳缘姻，冥亲的事不能随便，我会慎重考虑。”
　　“……”我有些无语，谁在乎你要不要慎重考虑，人凌睿吃惊的是你节奏太快好吗？
　　刚决定在一起就开始商量什么时候结婚，还是跟阴差结婚！？
　　我再厚的脸皮也开始发烫。
　　请原谅我的无知，现在的事态已经超乎我的接受能力范围了。
　　“你是该慎重考虑，回冥界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这就开始卿卿我我，还能不能愉快地一起谋事了？”
　　他语气里发酸，禁不住拆台地说：
　　“你们俩别光在这里秀恩爱，还是赶紧商量还魂的事吧，时间不多了。”
　　阴烨尘松开我，慢慢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里面盛的应该就是他从阎罗殿带回来的续命丹。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塞到我的嘴里。
　　取丹的时候有个插曲，我看见他用手轻微地揉了一下左胸膛，松散的衣领下，一抹骇人的伤口闪过我的眼底。
　　他还是受伤了，虽然还没到用媒介解毒的地步，但看他说话时发虚的冷汗，我也看得出他这一趟阎罗之行，艰难重重。
　　“续命丹是到手了，那魂引你打算怎么弄？”凌睿再度提到了这个词，我有些好奇那是什么。
　　阴烨尘说：
　　“我已经找好了。”
　　凌睿一脸不信，说：“当魂引哪有那么容易，黄泉路那段一切法力和禁制都会失效，到时候安馨月生魂气外泄，其他阴差一定会有所察觉，如果你想让我去引，不好意思，这活我不接。”
　　听上去还魂也不是那么容易，那个引魂看来要起到关键作用，这时凌睿又说：
　　“上一次，她被女鬼戾气伤到，你动用引魂术接她回阳间，已经很冒险了，这回你要是还想亲自上路我绝不同意。”
　　阴烨尘皱了皱眉，道：“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就不能听我好好说完？我会做没把握的事情么，你把心放肚子里，引魂的已经找好了，赶紧去摆阵，别在这里危言耸听。”
　　凌睿撇撇嘴，道：
　　“行，我说的都是废话，我就是个多余的，我走还不行？”
　　阴烨尘忽然严肃地叫住凌睿，道：
　　“凌，我们是兄弟，所以我接受你对我身边所有人的怀疑，试探也好，惩罚也好，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但如果这个人已经被鉴定，她的真心也经过试炼，我希望以后你能把她当自己人看待。毕竟，在这个世上，我能相信的人不多，我能依靠的力量也不多。”
　　凌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释然一笑，道：
　　“那是当然，既然她是真心，我又怎么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们聊吧，我出去准备一下。”
　　凌睿把门带上，屋子里就剩下我们两个，阴烨尘难得拉起我的手，仔细端详我手指上的幽冥花，忍不住轻笑：
　　“真没想到，有一天它还真能有此寓意。”
　　“啊？你说什么？”
　　阴烨尘的目光陷入了回忆，他说：
　　“我刚到冥界的时候，想不起自己的过去，也不肯去投胎，当时的阴差差一点就把我在忘川里处理。我的恩师恰好经过，救下了我，他可怜我，又觉得我是个可塑之才，就做主让我当了阴差。成为一级阴差时，他把这朵花刻在了我的胸口上，那时候他说，等这花开九瓣，就可以把它送给自己喜欢的人，作为信物。”
　　我的脸有点红，这话不知该怎么接，他浑不在意继续自语：
　　“上百年的岁月，我都快要忘记，今天看见这花在你的手指，我才猛地想起，没想到有一天还真的会实现。”
　　“九哥，你还有师傅啊？”
　　阴烨尘眼神一暗，随意道：“嗯，他是我的恩人。”
　　看他神情不善，看来这个恩师多半已经“不在”了，我没有多问，转移话题道：
　　“九哥，其实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救申磊的事情，是我欠考虑，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还拖累你冒险去拿续命丹……”
　　“这件事就不要再提，已经过去。何况去阎罗殿本就在我的计划当中，取续命丹就是顺路，你不要老是过意不去。”
　　“哦……”感觉这个话题也没话聊，我索性又换了一个话题：
　　“九哥，你刚才说幽冥花有九瓣，可是我手指上的怎么只有七瓣啊？”
　　阴烨尘撇撇嘴，生硬地回答：
　　“被封印前受了刑，法力被削弱。当初要不是恩师拼死护我，只怕就算我解了封印，也是废人一个了。”
　　“……”突然发现自己好不会聊天！！
　　尴尬地沉默了几秒，总算凌睿当了回救兵，说法阵已布好，阴烨尘说：
　　“走吧，我带你回家。”
　　经过谜一般的走廊，阴烨尘推开一扇朱红大门，叮铃——
　　门口竟然挂着一串风铃，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空灵。
　　进了屋子才发现这里所有的空间都被红线缠绕，红线上还挂着古币，外圆内方的那种，看上去灵气充沛。
　　“别害怕，跟着我走就行。”
　　阴烨尘不愧是行家里手，走路生风，那些红线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我跟着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屋子正中央的原台上，他示意我坐好，然后用一块黄布蒙住了我的眼睛。
　　“一会路上会有幻象干扰，戴上这个保你心无旁骛。”
　　“哦。”
　　他在我手里放了一根线头，说：
　　“等一会绳子绷紧，你就跟着它走，引魂人会带你回到人间，路上，不管有谁喊你，你都不许回头，也不能摘下眼罩。等我喊你睁眼时候，你再睁眼。”
　　“……嗯。”
　　黑暗中，阴烨尘的手指覆在我的手指上，他轻轻地在那里点了三下，说：
　　“这是暗语，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紧张得要命，可他事无巨细的安排也让我安心不少。
　　“馨月，我们很快就会再见，我在人间等你。”
　　阴烨尘松开了我，这时候我手里的绳子忽然一颤，紧接着整个屋子里的铜钱都开始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相互摩挲，黄布覆盖下，甚至连光都透不进来，我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敏锐的听觉在告诉我周围的一切。
　　少倾，我的前方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卡塔卡塔，很有节奏。紧接着绳子变得紧绷，我听从阴烨尘刚才的叮嘱，急忙起身，顺着绳子开始往前走。
　　屋子像是消失了一般，我走了很久也没有再听到风铃的声音，只有前方的脚步声和手里的绳子在指引着我。
　　我咬着嘴唇，克服内心的恐惧，紧紧跟随。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手里的绳子忽然松了下来，前面的人停住了！
　　我也跟着停下，有些慌神，这情况该怎么办？阴烨尘之前没有交代呀，我吓得不敢张口，只能站在原地等待。
　　谁知那脚步声反而开始往回走，而且听上去离我越来越近！
　　人在无法看清前方的时候，就会失去准确判断，再加上听觉的干扰，恐惧就会被无限地放大。
　　细思极恐的境地我实在难以承受，浑身都禁不住开始发抖，我只能拼命咬紧牙关，用强大意识力克服内心的恐惧。
　　我相信九哥，一切都会没事的。
　　忽然，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了我！
　　“啊——！”
　　我惊得差点连手里的绳子都扔了，那双手力气大的惊人，我怎么甩也甩不开，可等了半响，也没见手的主人有下一步动作。
　　慢慢地，那双手开始试图牵着我继续往前走，我心有疑惑，可却没有选择的余地，阴烨尘怎么没有告诉我还会有这么一出？
　　我真的吓了一跳。
　　这一路也没他说的什么别人说话的声音，安静地有些诡异，那个人拉着我，一步一步走的很稳，他的手和阴烨尘一样的冰冷，想起之前九哥说的引魂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借魂还魂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的人终于停了下来，我跟着停下，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时那双手在我的手心里写字，道：
　　到地方了，以后多保重。
　　我一愣，感激地点点头，也不敢和他说话，只能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转瞬，身边的声音忽然变得繁杂起来，想从幽静的小山村里一下子回到了夜城，喧嚣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