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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澈嫌恶地闭上了眼。
　　天帝仿佛看不到天后的存在，继续说道：“梅花印，种在女子的眉间，妩媚动人，却也倾覆苍生。”顿了顿又道：“我心甘情愿给了梦频，没想到她给了你……”
　　宋澈不解：“我眉间只有雪花印。”
　　天帝道：“她将雪花印覆盖其上，又将雪花印收于无形。可是，她不知道么，这个梅花印是我们一起从虚空收来的，那是有倾覆三界之能啊！所以，当初秦默说她死了，我并不信。如果她死了，为什么三界还好好的，为什么我还好好的？”顿了顿又叹息道：“谁想到，这梅花印还能转移？呵，我真是傻得可以。我想同她一起死去，也解了相思的煎熬。谁知道，她，她竟然这么狠心……”
　　
　　宋澈声音发冷：“所以，你就引了魔界，去攻打空桑？”　
　　天帝失魂落魄：“我只是，想确定她还活着啊！秦默不愿意见我，我见不到她啊……”
　　宋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的爱，只会杀人！”
　　天帝道：“我也知道，所以，我愿意陪她去死。可是，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宋澈道：“枉我，枉我一直把你当作父君……”
　　天帝声音嘶哑：“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梦频……”
　　宋澈厉声道：“我母后即使活过来，也绝对不会选择你的！”
　　周围人面面相觑。这，可以称得上天家最大的秘辛了吧？
　　天帝颓然道：“不愧是母女，你倒是，了解她。”
　　宋澈道：“所以，你来这里……”
　　天帝仿佛这才想起正事来：“你已经知道之前的事，必定想要报仇，可是，你孤身一人，肯定会输给仙界。那么，你就必定要死。可是，你一旦死去，这三界，也就不存在了。不对，是神界也就覆灭了。”
　　
　　宋澈看向凤千尘：“他说的，是真的？”
　　凤千尘点了点头。
　　“所以，秋水城也是你们搞的鬼？”宋澈此刻的恨意可以直冲云霄。
　　天帝没有否认。
　　“那一城的人啊……”宋澈咬牙道。
　　“同整个仙界相比，这算不了什么。”有仙君低声道。
　　“呵，仙界，仙界，你们既然这么在乎它，我就偏偏覆灭了它！”宋澈突然拎起斩雪剑，朝自己直挥过去。
　　“快，快……拦住她！”天帝大惊失色道。
　　凤千尘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她：“阿澈，别做傻事。”
　　天帝道：“快，把她抓紧锁魂阵里，只要她不死，仙界就会好好的……”
　　宋澈目光如毒舌一般，紧紧地缠住他：“我母后，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你死心吧，十万年，百万年，我母后再重生一万次，爱的还是我父君……”
　　天帝目光悲伤：“阿澈，我也是你的父君啊！”
　　
　　锁魂阵开始运转，锁住的只会是宋澈一个人。因为阵法里面，有她的一滴血。
　　凤千尘挡在她面前，面对着形形□□的法器的攻击。吴桐跑过来，被他挥开去。
　　宋澈被他护着，眼看着他的血一点点流下来，却毫无办法。
　　宋澈看向攻击的人，最震惊的，莫过于一脸冰冷的闻适。
　　闻适看她目光移过来，向她道：“既然无法让你爱上我，那我就伤了你。让你永远记住我，这样，我的心魔也就没有了。”
　　宋澈看着他，目光戚然。这个世界，怎么了？这群人，都怎么了？
　　终于，凤千尘被一众仙人攻击着，到了生命的边缘。
　　血越流越多，像是没有穷尽。整个人，也开始变得透明起来。魂魄挣扎着，就要脱离本体。
　　宋澈大哭道：“都停下，停下……我愿意，我愿意，任你们处置……”
　　天帝一挥手，人群停了下来。
　　宋澈蹲下来，把他抱在怀里：“阿野，阿野……”
　　凤千尘挣扎着抬起头，摸了摸她的脸：“雪眠……雪眠……”
　　宋澈道：“我在……”
　　
　　凤千尘道：“我失信了，还是没有，没有把你带回空桑……”
　　宋澈哭着道：“你一直很好，很好……”
　　凤千尘帮她揩了揩眼泪：“别哭……我，很满意……”
　　宋澈道：“你说什么？”
　　凤千尘笑道：“我说……死在你的怀里，我，很满意……终于，终于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
　　宋澈道：“不，我不许你死……”
　　凤千尘道：“傻丫头，谁还不死呢！我只是，只是心疼你……我走了，你，你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顿了顿又道：“终于可以告诉你，我，我一直爱你……”
　　宋澈哭着道：“你好好的，别死，我，我就答应你……”
　　凤千尘道：“你这样说，我很高兴。只是我怕你，怕你每一世都看到我，会厌烦……清秋子，他，他并没有魂飞魄散，他跳的不是诛仙台，是轮回台……你去，去找他……虽然我不喜欢他……你喜欢就好……有他陪着，我也，也安心了……”
　　手臂无声地垂了下去，凤千尘，他走了。
　　
　　宋澈悲痛欲绝，然而此刻还有一丝清醒：“绿枝，绿枝快过来……”
　　绿枝沉默着走了过来。
　　“绿枝，绿枝……快，把幻海花借我用一用……他的魂魄快要散了，绿枝，我求你了……”宋澈一只手抓住绿枝的长袖：“绿枝……”
　　绿枝沉默了片刻，从发间抽出了那朵绿莹莹的花。
　　宋澈如获至宝，把它放到凤千尘身边，立刻有银白的魂魄‘嗖’的一声，钻入花中。
　　待到三魂七魄俱进入花中，宋澈终于起身，将凤千尘的身体收进玉镯的结界中。顿了顿又向绿枝道：“我恐怕回不去了，这是楚舟上神和洛笺上神，你收好……”
　　洛笺抱着一把剑，立刻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绿枝还没有说什么，断尘立即疯跑了过来：“母后，母后……”
　　千笙蹒跚着，也奔了过来。
　　宋澈道：“断尘仙君……”
　　千笙看了看她：“他就是宿篱。”
　　宋澈：“……”这个世道……
　　
　　有仙君道：“这是魔君的人，大家不要留情……”
　　立刻群情激愤。
　　千笙道：“断尘，你接了他们快走……”
　　断尘神情恍惚：“君上，您走吧。”
　　千笙恨恨道：“你啊……”　一边说，一边替他抵挡来自八方的攻击。然而他刚刚同宋澈激战一场，哪里有灵力支持。法器如雨，攻击似山，不过片刻，他就被伤了多处。
　　断尘这才醒悟过来：“君上……”义无反顾地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断尘转眼间气息微弱，千笙决绝地收了手，抱住他道：“你个傻子……”再不顾及身后的刀剑相避。
　　宋澈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是一对……”
　　天帝温言道：“阿澈，你自己乖乖走进来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再伤你的。”
　　宋澈道：“我宁愿死，也不会听你的。”
　　天帝有点尴尬：“阿澈，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
　　宋澈道：“你再逼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天帝忙摆手道：“别，别……”
　　
　　正在这时，有白衣的仙人凌空而来。
　　宋澈搭眼一瞧，竟然是冥界的越离上神。
　　宋澈忙道：“上神，你来的正好。我眼看就活不成了，有些话想要同你讲。”
　　越离看了天帝一眼：“有我在，谁也不敢让你死。”
　　宋澈道，这倒是。恐怕，这些人最怕的就是自己死。
　　“浮休上神……”宋澈刚开口，就被打断了：“她，她在哪里？”
　　宋澈道：“她已经不在了。当初，我去浮休城，在潭底遇到了她。她给了我这把斩雪剑，仙去之前告诉我，她这一生，唯一愧对的就是你。她让我转告你一声，关于你的一切，她都记在了心里。”
　　越离好半天不说话，宋澈以为他没有听明白，刚要解释，只听他混着哽咽哑声道：“她没有愧对我。浮休她……罢了，但有来世……”说到这里，竟然也沉默了。
　　宋澈想起了当初浮休上神的话，也是到这里戛然而止。但有来生，愿他们再无遗憾。
　　
　　天帝道：“越离上神的意思是……”　
　　越离道：“错了，我是上仙。”
　　天帝道：“那，上仙的意思是……”
　　越离看向宋澈，宋澈道：“我不会去死，但是也不愿被囚禁阵中……如果可以，我还是遵从宿命，留在秋水吧。”说着，看了一眼天帝：“也不枉，你为了我，焚了一城的百姓。”
　　天帝当作没听懂她的嘲讽，道：“也好，只是，这斩雪剑……”
　　宋澈冷笑道：“我不像你，我还有在乎的人呢！”
　　天帝讪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顿了顿又道：“需要什么，就和我说……”
　　宋澈道：“我想活得长久，自然不会客气。”
　　越离道：“那，我就回去了。”
　　宋澈道：“多谢上神，后会有期。”
　　越离挥了挥手，同来时一样，一阵风飘走了。
　　宋澈入了秋水城。宋溪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入城中：“是我连累了你……”
　　宋澈道：“我心甘情愿的。你和越溪，要好好的。”
　　宋澈也心甘情愿，成为一个被囚禁的飞鸟。说好的女战神呢，原来不过又是一场无法证明的谎言。
　　一晃百年过去，宋澈看尽了秋水城的每一处空间，也逼着驭雪使连着三百个夜晚，整宿整宿地陪她聊天。
　　终于有一天，她再也受不了这死水一般的安静，受不了整日整日地被回忆折磨。她翻动手腕，在玉镯里寻到了二胖当初给她的假死果。一梦十万年，一朝醒来沧海桑田，想见的人或许就在身边。
　　宋澈尝了尝，甘甜无比，她爽快地吃完了它。然后，仙界倾覆，众神陨灭。
　　她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小胖他们，竟然骗了她。
　　
　　百万年后，宋澈被一滴泪惊醒，她毫无障碍地穿过秋水城，直抵空旷的天界。万籁俱寂，空无一人。
宋澈长长地叹息道：“当真是寂寞呵。”然后，她召唤来连绵的飞雪，孤独地守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等待众神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终于大结局了。万千感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算，总算给了自己一个交代。谢谢一直陪伴的小天使们，虽然你们几乎一直高冷范。嗯，谢谢，谢谢这一切。
从明日开始是番外，既然天使们没有留言，我就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始写了哈。
天使们晚安，晚安这个世界。

第六十四章　番外一　镜里世界＇VIP＇

　　传说；　这四海八荒共有三面轮回镜。
　　一面可以看自己的轮回，另一面可以看别人的轮回。最后一面，可以看整个仙界的轮回。
　　传说，这是冥界的至宝。然而如今来看，第一面在钟山；　第二面在九重天，第三面才是在冥界。
　　九重天上的那面；　自然在天帝手里。冥界的那面，被压在幽冥之地；　无人得见。钟山的那一面；　如今在宋澈手里。
　　宋澈不知不觉地走到梅林；　不到午夜，梅花还没有开放；　然而依然有沁香扑鼻。
　　她寻了个石头坐了下来；　脑子里混沌一片。遥遥地看向凤千尘的方向，他孤独地立在那里；　虽然看不清表情，却能看得出来；　他也沉浸在怅惘里。
　　宋澈静坐了许久；　终于沉下心；　划破了手指；　向镜中滴了一滴血。
　　眨眼之间，她被带到了镜中的世界。
　　
　　空桑，连绵不断的飞雪。她出生在夜半时分；　每个人却都是愁眉不展。她一片懵懂地笑着，然而周围的人都是默默流泪。因为，她母后仙逝了。
　　她见到了那个被称为“医仙”的妙手公子，他白衣翩跹，然而，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他说完那句“生于雪，囚于水。生时九天动荡，死时诸神陨落”之后，随手招了片云，飘飘然离去。
　　最后一刻，母后抬起手抚了抚眉，飞出来一个梅花形烙印，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把梅花印贴在了还是个婴儿的，宋澈的眉间。
　　慢慢地，她长大了。然而，父君常年愁眉不展。能陪她玩的，只有凤千尘，也就是当初的蔺野。
　　她的地方叫做初雪楼，看到这三个字，宋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她。九重天上那个居住了一万多年的阁楼，也唤作初雪楼。
　　果然，她是一个爱雪的神女。
　　
　　凤千尘每日等在她的楼下：“公主，起床了！”
　　大窗户里露出她灿烂的笑脸：“有吃的吗？”
　　凤千尘举了举手里的食盒：“都是公主您喜欢的。”
　　宋澈于是草草地换了身衣服，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凤千尘看她吃的狼吞虎咽，忍不住笑道：“慢点，都是你的……”
　　宋澈这才想起他来：“对了，你吃了吗？”
　　凤千尘道：“早吃过了。”
　　宋澈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对我真好。”
　　凤千尘道：“你是公主嘛！”
　　宋澈道：“你骗人！他们怎么不像你一样对我？”
　　凤千尘一时有点语塞：“他们，他们比较害羞嘛！”
　　宋澈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昨天我听他们说，父君如此痛苦，是因为太爱母后的缘故。你说，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也是因为爱我？”
　　
　　凤千尘一时红了脸，扭捏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宋澈大方地摆摆手：“没事啦，喜欢就喜欢，没什么的。梅姨前几天还同父君说，你对我这么好，等我长大了，不如把我许配给你。”　
　　凤千尘顿时目光发亮：“老城主，怎么说？”
　　宋澈道：“父君沉默了好久，然后说，也好。”
　　凤千尘道：“也好？”
　　宋澈笑他：“就是也好。怎么，你还听不懂？”
　　凤千尘道：“我自然听得懂，只是，公主你这样说，不会被人家笑话？”
　　宋澈道：“谁笑我？这城里都是好人，谁也不会笑我。”
　　凤千尘笑道：“我会啊！”
　　宋澈吃完了最后一块点心，拍了拍手道：“你想笑，就笑吧。我才不会在乎呢！”
　　宋澈看到这里，忍不住流了泪。这同九重天上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凤千尘，他是将空桑发生的一切，又重新经历了一遍吗？
　　
　　有一天，她突发奇想，想自己捉个雪兔来养。梅姨不放心，许诺替她去捉。她哪里真要养，不过是想去山里看一看。
　　可是，空桑山早已经是禁山，据说山里有许多精灵古怪，同城里的人一向两不相扰。梅姨同她说了好多次，不允许她去那里。
　　对于小孩子来说，越是被禁止的，往往越有吸引力。
　　她纠缠了凤千尘三日，终于，他耐不住她威胁加撒娇，同意了。
　　绵延不绝的山脉，皑皑白雪更是望不到头。积雪太厚，宋澈不小心滑倒了。凤千尘慌忙跑过来扶起她：“来，牵着我的手……”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到了夕阳西下。
　　“真美啊！”宋澈看着微黄的斜阳照在积雪上，暖暖的，让人沉醉的样子。
　　“还要捉雪兔吗？”凤千尘也看了眼西天将落未落的斜阳。
　　“自然要捉啊！”宋澈一下子来了精神，开始在山上跑起来。
　　“小心啊公主……”凤千尘满脸担忧地追了上去。
　　雪兔没捉住，宋澈却不小心踩碎了一枚蛇蛋。
　　
　　凤千尘吓了一跳：“是红蛇妖，我们快走！”
　　宋澈愣愣地问道：“很厉害吗？”
　　凤千尘抓住她的手就开始奔跑：“空桑山上独有的蛇类，报复心特别强……”
　　然而，已经迟了。
　　一个鲜红衣袍的女子，满面怒气地挡住了他们的路。
　　凤千尘道：“敢问……”
　　女子道：“你们杀了我的孩子……拿命来……”说着，迅速缠上了两人的身。
　　凤千尘道：“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小心杀了他，你把她放了，我替他偿命就是。”
　　女子道：“想得美！你们两个谁也逃不掉！”
　　凤千尘道：“先礼后兵，你既然不听劝，那我也不客气了！”
　　宋澈道：“你有什么办法？”
　　凤千尘从袖里取出玉笛，开始吹奏了起来。
　　红衣女子不甘心地捂上了耳朵：“销魂咒，竟然是销魂咒……”
　　凤千尘拉起宋澈就跑：“快，快……她过会还会追上来的。”
　　就这样，跑一阵，凤千尘拿出笛子吹一阵，他们终于跑回了城内。
　　
　　凤千尘惊魂未定，宋澈却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你笛子吹得真好。不如，你教我吧！”
　　凤千尘道：“公主真要学？”
　　宋澈笑道：“我们也算共患难了，别公主公主的了，你就叫我雪眠吧！”
　　凤千尘道：“可以吗？”
　　宋澈忍不住笑着捶了捶他：“我说可以就可以，快点，我要学笛子。”
　　梅花树下，凤千尘开始教他唯一的学生。奈何，宋澈实在不是一个好学生。
　　起初，凤千尘带了吃食她还愿意下楼，后来学了几天，口干舌燥，再也不愿意下来了。凤千尘想尽了办法，宋澈只有一个字：“累。”
　　累了，自然就不想动了。宋澈前一天学完笛子，第二日必定要睡懒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