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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舍1-4部-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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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也曾经看过吾的一生,很公平。”
    老板这才恍然,扶苏最后说的那句,指的自是去年这个时候,医生的长命锁断裂,医生不全的灵魂回归,看过了扶苏的人生轨迹。而扶苏此时看过了医生的记忆,自然也就会穿现代的衣服,也会知道街角的小笼包很好吃。
    老板吃得食不知味,听着扶苏拿着手机很熟练地打电话给医院请假,更是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虽然知道扶苏做的这些事很正常的,但医生看过扶苏的记忆之后,从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半分和扶苏有关的言语或者动作,而现在扶苏所做的一切,却让老板有种医生会被完全替代的感觉。
    老板还记得,他曾经有次和医生提到过那次的事情,询问他看过扶苏的一生之后有什么感觉。医生当时很坦然地回答他没有,那一连串的场景,就跟看了一场传说中的全息电影一样,现在怎么还可能有人觉得自己是一个电影里的人物啊?喜欢贾宝玉的生活也不可能觉得自己就是贾宝玉是么?他是扶苏的转世?这完全是两回事嘛!就跟玩游戏会有好几个马甲一样,一个马甲上发生的事,和另一个马甲有什么关系?
    也就是因为那次的谈话,老板才彻彻底底把医生和扶苏两个人完全分辨开来,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根本没有本质上的关系。
    可是现在,就在他面前,发生着他从未想过的画面。
    “在想什么?”扶苏合上手机,挑眉看了过来。他是个无比通透的任务,只消一眼就明白了症结所在,随即展颜一笑道:“放心,只是必要手段而已。若是不请假,等这个人回到自己的身体,就会发现他的工作丢了。不过幸好他的年假今年还没请。”
    老板觉得自己太多心了,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个还是汝来保管吧,吾觉得随身带着这个不穿衣服的男人,很有压力。”扶苏叹了口气,把颈间的水苍玉吊坠解下,递了过去。
    老板接过这个水蓝色的耶稣基督吊坠,他知道这只不过是扶苏的借口,因为若是扶苏不想归还医生的身体,只消毁掉这个吊坠,而医生的灵魂没有了依附的载体,自然会魂飞魄散。
    老板低着头,为自己怀疑扶苏而感到愧疚。不过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把这个依旧带着体温的吊坠系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对面一直浅浅微笑的扶苏见状,深邃的眼眸里划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和氏璧
    两人各怀心思地用过早饭,老板照例翻出上好的龙泉青瓷泡了壶消食的碧螺春,看着缭绕而上的水汽对面那张熟悉的脸容,竟有些莫名的尴尬。
    他也试着找些话来说,可是他和扶苏的时差相隔两千多年,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政事和策论,现在大秦帝国已经成为历史,这些话题显然已经过时。而扶苏现在拥有着医生的记忆,向他解释这两千多年的变化也显得有些多余。一时之间,老板竟只能愣愣地闻着茶香,不知说什么是好。
    幸好在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扶苏提出了想要在哑舍里逛逛的要求,老板松了口气,欣然带着他往哑舍的内间走去。
    哑舍里的古物众多,老板知道,就算扶苏拥有了医生的记忆,但靠着医生那点可怜巴巴的历史知识,恐怕对着这些古董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便留意着扶苏的目光,见他对哪个古物好奇,便在一旁详尽地介绍。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老板带着扶苏去他和医生经常吃的川菜馆吃晚饭,自忖他这一天说的话,恐怕都比他这么多年来说的还多。
    这一日,老板颈间的水苍玉依旧毫无声息,他记得之前那个推理小说家的灵魂被封在这条项坠中后,第二天就醒过来了。他有些担心医生的灵魂是不是除了什么问题,但又想到医生本来命中注定去年就要殒命,灵魂力本来就差常人许多,现在还未醒转,倒也正常。
    这一夜,老板在哑舍中挑挑拣拣,打算事先把第二日给扶苏鉴赏的古物准备出来,一直忙到天光亮。他先一步出门去买早点,回来的时候找遍整间哑舍,最后却在关着小赤鸟的房间里发现了扶苏的身影。
    被饿了一天两夜的小赤鸟正要死不活地趴在鸟笼里,身上的伤痕已经痊愈,但翎羽秃掉许多,赤红色的羽毛上还凝结着斑斑血迹,端的是无比可怜。
    扶苏拿过老板递过去的早点,并未自己吃,而是掰下手中的花卷,用筷子夹着送进鸟笼中。“鸣鸿,来,吃点东西。”
    老板并未阻止,他倒不至于把对胡亥的怒火迁怒到一只小鸟身上,不喂它吃东西,只不过是因为三青还在生气。况且这只可以化为神刀的小鸟,估计也不会因为饿这么两天就命归西天。而且,他也不认为他就算喂,这只傲娇的小鸟就会吃。
    果然,扶苏伸过去的筷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吸引力,小赤鸟只是瞥了一眼,就坚决地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老板沉默了片刻,把手里拿着的牛肉干地给复苏,按照经验来说,这货应该是吃肉的吧。
    牛肉干果然得到了小赤鸟的特别关注,几乎连挣扎都没有就立刻扑了过去。扶苏的心情很好,见小赤鸟靠在笼子边上叼牛肉干吃,便把手指头伸了进去,为它梳理惨兮兮的翎羽。
    “毕之,一会儿就把它放了吧。”扶苏柔声说道。
    老板怔了怔,他到没想把这只小鸟怎么样,但总归想着胡亥会为了它亲自来一趟这里,他们两人也可以因此有个见面交谈的机会。这次的事情,都因胡亥而起,他必须有个交代。
    “秦国的故地,便是一只鸟的形状。古有‘秦为大鸟,负海内而处,东面而立,左臂据赵之西南,右臂傅楚鄢郢,膺击韩魏,垂头中国,处既形便,势有地利,奋翼鼓鹤,方三千里’的说法。”扶苏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不徐不疾,听上去就令人享受。
    老板有些讶异,不知道为何扶苏会突然跟他说这些。
    “毕之,汝可知吾嬴姓家族的起源?”扶苏收回手,用一旁的绢帕将从鸣鸿身上沾染的血渍擦拭干净,又捡了块牛肉干,细致地撕碎了再喂给小赤鸟。
    老板点了点头,在房间里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淡淡地说道:“在《秦本纪》中记载,嬴姓家族的始祖为大费,大费辅佐大禹治水,帝舜赐给他一面‘皂游’,就是一面挂着黑色飘带的旗帜。那面大旗,也就是……”老板微一停顿,稳了稳心神之后才续道,“也就是我身上的这件赤龙服的衣料。”
    “是啊,据说那面皂游做了两套衣服,居然还有保持肉体不腐的功效,当真是奇妙。”扶苏勾唇轻笑,“且不说这个,先祖大费在治水之后,便辅佐帝舜驯养鸟兽,被赐‘嬴’姓。而鸣鸿便是嬴姓家族的守护神鸟。”
    老板的目光落在鸟笼里吃得昏天黑地的小赤鸟身上,完全没感觉到这家伙哪里有守护神鸟的能力。“可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它?”
    “在商汤王朝,嬴姓家族是大姓贵族,富贵无双,可是在周朝时期却被西逐三百年,在穷苦之地咬牙过日子。商汤时期的嬴姓宝藏,藏在一处,有鸣鸿看守,也只有吾族的族长才能知道准确地点。”扶苏拍了拍手中的碎屑,眯了眯眼睛道:“看来,胡亥是得了那宝藏。”
    老板已经注意到,扶苏对胡亥的称呼已经不再是昵称,而是称呼他的全名。
    “你在怪他。”老板这句话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扶苏扶着额头低低地笑了起来:“怪他又有何用?人,是无法改变过去的。”
    老板黯然,也不再去劝他,而是径自起身打开了鸟笼的门。然后走到一旁把窗户打开。
    冰冷的寒风灌入了温暖的屋中,埋头大吃的小赤鸟被冻得一哆嗦,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大开的鸟笼和窗户,立刻兴奋地展翼而飞。自然,在走之前不忘记叼走鸟笼边上的那一包牛肉干。一贯洁癖的老板无法忍受小赤鸟吃得遍地都是碎渣,便走出去拿扫帚清扫。
    “毕之,人虽然无法改变过去,却有可能改变未来。”在他将要离开的时候,扶苏呢喃的声音传来。
    老板只是略略停滞了脚步,片刻之后,便重新迈步离去。
    而当他重新回到屋子中时,屋内却已经空无一人,独留那个没有关紧的鸟笼门,在从窗户吹进来的寒风中来回摆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四
    老板独坐在天井之中,在夜晚的寒风中保持着一个姿势,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在他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个空了的匣子,那里面原本应该放着的,是天下至宝和氏璧。但是这方传国玉玺,却在昨天和扶苏一起消失了。
    事到如今,就算老板想往最好的那个方面去想,也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说法。
    天空上的明月已经圆如玉盘,今天本来是约定好扶苏归还医生身体的夜晚,可是老板却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当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天井之中时,漠然地看了过去,疲惫的说道:“殿下今晚出现,不是为了遵守约定吧?”
    扶苏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长身玉立。他挺直的鼻梁上并没有戴眼镜,过长的刘海向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俊秀的面容更显得贵气逼人。他在天井的入口处停下脚步,双手插在了风衣的口袋里,如同以往一般温柔地笑道:“其实吾不应该来的,但是吾怕吾不出现,汝会在这里坐一整夜。”
    老板的手按了按已经被夜风吹得冰冷一片的额头,淡淡地自嘲道:“就算坐一整夜又如何,我的身体又不会得伤寒。”
    两人因为他的这句话,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老板的目光落在已经空了的玉匣之中,木然问道:“殿下是什么时候打算不遵照约定的?毕之可以看得出来,当时殿下应允之时,是真心实意的。”
    扶苏喟然一叹,从口中呼出的无奈在冰冷的空气中变成了一团白气,转瞬间又被寒风吹得一干二净。“吾已经死了,自然不能再害另一个无辜的人平白无故地丧命。但汝却告诉吾,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吾的转世。”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不是你的所有物。”老板不由自主地伸向脖颈间挂着的水苍玉吊坠,已经第三晚了,医生的灵魂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扶苏闻言迈动了脚步,一直走到了老板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石凳上的他,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可是他对汝很重要,不就是因为他是吾转世的原因吗?”
    老板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硬在那里,甚至连血液都要凝固了。
    是这样的吗?他对医生另眼相看,难道只是因为他是扶苏转世的原因吗?
    不,绝对不是的。他每一世每一世地追寻着扶苏的转世,并不是他想要做什么,而是想要帮助扶苏的转世摆脱早夭的诅咒。从一开始的近身保护,到后来的不闻不问,他的心境也在随之变化。可是医生是不同的。
    老板回忆着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医生为了他,甚至可以在秦陵地宫陪他同生共死。这么漫长的岁月以来,他是少有的几个不假思索地挡在他面前的人。以前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他不想失去这最后一个。
    老板松开了手中的水苍玉吊坠,抬头直视着面前这个拥有着医生面容的扶苏,沉声道:“他和你,不是一个人。”
    扶苏的眼眸深邃了一下,却并未说什么,而是话题一转到:“毕之,还记得父皇当年为何频频东巡否?”
    老板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此事,但这种询问的语气,让他很快就回忆起当年两人对答策论的情景,微一愣神之后便开口答道:“那时有术士进言,曰:‘东南有天子气’,始皇帝便亲至,巡行郡县,以示强,威服四海,厌之。”
    扶苏充满回忆地笑了笑:“毕之,汝认为父皇此举如何?”
    老板没有回答,这段记忆从心底的深处慢慢地浮了上来,当年他们两人还就此事讨论过数回,虽然认为始皇帝此举可以昭示君威,震慑各方势力。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始皇帝频繁出游,为刺客制造了良好的行刺机会,也难以保证对中央政权的掌控。最后的结果也是如此,始皇帝死在了东巡的路上,若是没有此事,那么赵高和李斯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扶植胡亥登基。
    “厌乃压,镇压之。”扶苏微微一笑道:“毕之猜猜,这东南的天子气,父皇当年使用什么来厌之的?”
    老板一怔,随即脱口而出道:“碣石!”
    “没错,父皇多次东巡,一共立下了七块碣石,可惜整个乾坤大阵必须要立下十二块碣石才能完成,父皇并未坚持到最后。若是整个阵法大成,中原之地将在父皇的掌控之下,大秦帝国定会屹立万世而不倒。”扶苏的声音依旧是不徐不疾,可是其中蕴含的气焰却足以让他身周的空气升温。
    老板沉默了下来,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如果结合他当年察觉出来的各种古怪来看,便会有种原来如此的恍然之感。他低头沉思了片刻,忽道:“光靠碣石无法压制天子气,那些碣石之下,埋着的应是十二铜人吧?”
    这回轮到扶苏一怔,随即轻笑出声道:“果然是毕之,一猜就中。”
    老板并未因为猜中了答案而有什么高兴的表情,他在这两千多年的岁月里,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收集古董。可是他却从未看到过秦始皇那十二个铜人的下落。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秦始皇为了防止天下不平,便收集了天下的兵器,聚之咸阳,全部销毁之后铸成了十二个巨大的铜人,重各千石,置廷宫中。这是表面上的十二铜人,可是老板却知道,这十二个巨大的铜人只不过是威慑天下而做成的空心铜人,后来在东汉末年被董卓熔去炼了铜钱。可是用真正的珍惜铜精而炼成的真人大小的十二铜人,才是秦始皇的最爱,至今下落不明。
    原来,竟是布阵所用。
    老板越思考下去,就越觉得无比的心寒。扶苏此时跟他提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打算把始皇帝的阵法继续布成吗?而他又是从何处知道了这些?难道他昨日是跟着放走的鸣鸿鸟,去见了胡亥?究竟城府需要多深的人,才能和曾经杀死自己的人握手言和?
    老板看着扶苏依旧淡笑的脸容,忽然觉得,隔了两千多年,他已经变得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了。
    “毕之,汝想的不错,吾打算继续完成乾坤大阵。”扶苏笑得依旧温和,可是他说出的话却气势迫人,“到时中原之地之上的所有人,将会奉吾为主,重现大秦帝国的荣光。”
    老板并不觉得扶苏说的是大话,既然是秦始皇都信奉的阵法,不惜冒险也要完成的阵法,肯定是自有其妙用。而且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乾坤大阵应该是他师父所画。想到自己因为师父所留的长生不老药而活了这么长时间,那么这个乾坤大阵说不定真能掌控人心。
    老板活了这么久,除了当年为了报仇而化名韩信,干涉了楚汉相争之外,从未觉得自己有资格可以高人一等,可以改变或者参与什么。历史的年轮,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有任何的停留。也许扶苏再早几百年醒过来,还会有一拼之力,但现在,他却是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老板低下头,看着空空如也的玉匣,此时夜空开始飘下零落的雪花,这个城市少有冬季下雪,让许久未见过雪花的老板呆愣了半晌,之后才沉声道:“那你拿走的和氏璧,就是启动阵法的关键吧。”
    “没错,这传国玉玺是父皇亲自操锟铻刀刻字的神器。的传国玉玺者得天下,这是后世历代的统治者都知道的事,可是却无一人知道,这和氏璧真正的用法。”扶苏的双手撑在石桌上,俯身对他认真地说道:“毕之,汝答应过吾,会一直在吾身后。这句话,还算否?”
    老板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低垂了眼帘,看着飘落的雪花在石桌上一片片融化,成为一滴滴深色的水渍。“把身体还给他吧,我答应你以后会给你找个适合的身体。”老板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他只是个平凡的医生,若是殿下胸怀大志,自然应当找个更适合的身份。”
    扶苏缓缓地直起了身体,脸上挂着的笑容却慢慢地冰冷起来。“毕之,汝在搪塞吾吧?那个异族的法老王就是灵魂状态吧?但他自从那天回到权杖中休息之后,就从未出来过。汝答应吾?那是几年?几十年?还是几百年?汝能保证吾下次醒来,父皇的阵法还在?”
    老板默然无语,他的确不能保证。
    扶苏的灵魂和当初萧寂的情况不一样,萧寂是新忘,而扶苏的灵魂已经漂泊了两千多年。
    “所以现在汝也毫无办法,若不是吾心甘情愿地让出身体,那个医生也无法抢回自己的身体。”扶苏有恃无恐地笑了笑,“毕之,这几天来吾不断地试探汝,一直等汝回心转意,可是汝却一次次地让吾失望。那个承诺一直站在吾身后的少年,已经不在了吗?”
    老板抬起了头,直视着这个在雪花飞舞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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