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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纪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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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方无隅的观察里,他去找过的女人共有四个,寡妇暗娼,甚至还有个有夫之妇。
  他不会在女人的住所过夜,通常到晚上十一二点,他就会回到戏院。到星期天他通常会出门游逛,带着文宣队,或者带一两个朋友,喝茶聊天,算是给自己一天的放假时间,然后在傍晚之前就回到戏院,养精蓄锐,准备下一周的工作。
  这就是方无隅花了两个月时间,追踪出来的全部。
  方无隅对着顾司令的行踪表看了很久,用红笔把星期六的行程圈了出来。
  星期一到星期五下手的时间太少,周日,他身边总会跟着人。
  只有星期六,只有他瞒着所有人去风流快活的时候,是他最势单力薄的时候。
  方无隅把势单力薄这四个字来回咀嚼一遍,觉得自己有些天真。他比顾司令年轻许多,和顾司令一样高,可并不一定比他强壮,对方是个武人。
  枪是最好的武器,可他弄不到。方无隅想了半天,最后只能选择冷兵器。
  他选择的是一把手术刀。
  方无隅那三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直到三天后的星期六,他趁夜到戏院前,看到顾司令按照一如既往的时间出了门。
  他跟随他到一栋公房前,女人住在二楼,顾司令左右一看,猫进了公房。方无隅看到二楼的窗户亮起了灯,他觉得有点冷,手不知为何总是想抖。
  方无隅也进了公房避风,差不多半个小时后,他上了二楼,坐在楼梯口死死看着那扇门。
  差不多半夜11点半时,有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方无隅一吓,从楼梯上跳起来。对方开了门,但顾司令没出来,似乎是在和情人做最后的温存,对方圈着他脖子不肯放他走,顾司令正在说些咿咿呀呀的羞话。
  这是最好的机会。
  方无隅整个人绷紧,一直在抖的手突然静止了,他为自己身上这奇异的变化而吃惊,未免错失良机,他终于跨步到门前,一把打开虚掩的门。
  门内的两人同时惊讶,顾司令猛一回头,方无隅就把手术刀插进了他的脖子。他的动作又准又狠,练习了整整三天。
  整个过程快得在场的三人都来不及反应,方无隅都没料到自己出手可以这样迅捷。他大概需要感谢安德烈,教会他使用手术刀。可惜安德烈如果知道他拿手术刀杀人,恐怕并不会开心。
  等女人的惊叫声响起时,方无隅一把捂住她嘴巴,威吓她闭起眼睛并且不准出声,随后低头,看到地板上横躺着的顾司令。
  顾司令死了大概几十秒,他握着脖子上那把手术刀不知如何是好,在抽搐中吐了几口血,最后终于一动不动。他大概没有想到自己的死亡会这样平常,连与凶手搏斗的机会都没有,他维持了一辈子的体格竟没有派上用场。
  方无隅在几十秒里犹如石化了般,竟没敢去动他,直到顾司令死透了,他才回过神,搬起他的尸体,艰难地把他抱下了楼。
  他一直在默念不要遇见人,不要遇见人,而顾司令在他肩上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方无隅没毁尸灭迹,作为一个医生,他知道毁尸灭迹有多难,而且他也不想那么做。
  方无隅把尸体拖到了一条十字路口,他累个半死,仰头望天时,突然也不怕了。
  他拿出早就藏好的油漆桶,泼在了顾司令身上。油漆鲜红,在暗夜里刺眼得可怕,令人胆寒。
  方无隅做完一切,他跨过顾司令的尸身,撞进浓稠的夜色里去。


第30章 莫须有
  第二天顾司令被发现抛尸在十字路口。
  他身上被泼满了油漆,杀人凶手用鲜红的颜料在地上写了“天道不公,死不足惜。戮此贼身,吾辈崛起。”十六个大字。
  文宣队的人到场时,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呆若木鸡。几分钟后,他们伏尸痛哭,派人把顾司令早已冰冷僵硬的尸身给抬走了。
  云城风声鹤唳,文宣队众人像发了疯般进行全城搜捕,誓要抓出杀人凶手。他们在短短两天之内,拘捕了将近五十多个嫌疑人,在刑讯拷问没有结果之后,文宣队下令三天后公开举行讨伐大会,地点在云城最大的广场上,要求云城所有人都要参与。
  大家都知道讨伐大会意味着什么,这两年来,大家也都看明白了文宣队的做事风格,云城没被当年的战火击溃,却在这700多个日夜里磨掉了这座小镇的神采风光,现在罪魁祸首死了,而死在这罪魁祸首手上的人却已经不计其数。这个死并非肉。体意义上的死亡,很多人被折磨疯了,类如主任,很多人精神颓靡,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大家都希望文宣队的人能死绝,但事实告诉他们,死了一个罪魁祸首,将会有更多云城的人为其陪葬,如果死了整个文宣队,大概云城就要变成一座死城。
  所有人战战兢兢地等着那个讨伐大会的日子逼近,在倒数第二天的时候,古怪的宣传单飞遍了云城。
  那张宣传单上只写了十六个字,即文宣队队长死时那十六个字:天道不公,死不足惜。戮此贼身,吾辈崛起。它们飘得满街都是,没人知道是谁干的,深秋季节,狂风大作,倒是因此造成了诡谲又震撼的场景——云城大街小巷,铺天盖地,全是这飞舞的宣传单。尤其对方在最后四个字,“吾辈崛起”上用的是描粗的红笔,特意勾勒出了重点。
  这让云城的人都以为是真的从天上飘下来的,人在绝望境地里,尤信鬼神,他们觉得连上天都看不过去,甚至觉得顾司令就是遭了天谴。
  宣传单飘进了红十字会,盖上方无隅的脸,他抹了一把,呆呆地看着上面这十六个字。
  方无隅作为真正的作者,却始终也不知道是谁挪用了他的字。他猜测云城埋伏着一伙地下分子,早已不满文宣队的作风,试图与文宣队较劲。他们借用了顾司令的死和凶手留下的诤言来制造舆论,鼓动人心。
  方无隅极想找到他们,加入他们,让这一切尽快结束,救出孟希声。
  原本方无隅不会去讨伐大会,但那天他按时抵达,看到汹涌的人潮不止站满了广场,更几乎把几条巷子都淹没。文宣队在广场中央搭了个竹木台子,他们像标兵一样竖在台下,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大喇叭组织秩序的人冲着喇叭大喊,喉咙都要破了。
  大会开场没多久,那五十多个嫌疑人就被推上了台。他们满身伤痕,触目惊心,有几个在批。斗过程中晕倒,被文宣队的人拎出来,跪到台下去,跪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近距离的视线冲击让最内圈的老百姓们都敢怒不敢言。
  方无隅看到一半,便不想再看了,以他的距离,他其实也看不到多少,遥遥地只能望见那台上扎堆了好多人。正要转身之际,他听到讶异的低呼,他发现周围的人都抬起了头,他也下意识跟着抬头,看到无数张宣传单从半空飘落。
  大家跳着伸手去抓,抓到的人就给身边的人一张,直到人人手里都攥了四五张。
  宣传单却还在飘着,铺天盖地的,把视线都殃及。文宣队在怒斥,冲着这鬼神不知的对象厉喝,骂到最后也不顾身份体面了,脏字都飙了出来,直到变故发生。
  有个嫌疑人咬住了飘过来的宣传单,在看清上面的十六个字后,大声把这十六个字喊了出来。文宣队把他从台上揪起来,推搡之间,这人一头飞扑下台,撞在了坚硬的地面,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然后身子一歪,没了动静。
  他大概是死了,亦或者只是昏迷,但在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死了。有个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因为距离的关系方无隅没能听见,只有些微的余音散过来。很快,他看到前面开始骚乱,后面也跟着躁动不安。
  变故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就失衡了。
  无数人冲上高台,前赴后继。楼梯被挤满,他们便撑着台子翻上去或跳上去。台上的五十多人很快被他们释放,最强壮的男人们抱着他们保护他们,文宣队手里的喇叭被一个个拍掉,一开始文宣队还在喝骂,后来逐渐变为惨叫。
  仅仅五分钟,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文宣队被人群淹没得看不到了,人流的踩踏迅速升温,数不清的人被绊倒在地,可即便这样也没能阻止发了狂的人群。他们不顾一切地上前,把高台挤塌,抓着手里的宣传单塞进文宣队的嘴巴,突然在700多个日夜后终于被激出了兽性,张牙舞爪地开始咬人。
  方无隅屏住了呼吸,他被人不断地拱上前,那一刻他灵光乍现,高喊道:“监狱!监狱!戏院!戏院!我们去救他们!我们一起去放了他们!”
  很快有人跟着他一起喊,队伍改变方向,人流涌向四面八方,大家奔着戏院和监狱而去,去救自己还陷在那里的亲人。
  方无隅跌倒了两次,被人踩着从身上过去,痛得他全身都要散架。他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到监狱时,看见警卫正在冲人群开枪。他连忙躲到一旁,几次想跟随人流冒着枪火冲进去,都被遏制。
  大家被枪声吓住了,终于不再发疯,尤其倒地的尸体也让人恢复理智。
  三个小时后,警队勉强控制住了秩序,广场搭建起来的高台轰然倒塌,像一场精心设计的戏本却滑稽得灰飞烟灭了。
  那天满街都是血和宣传单,甚至好几具尸体就这么陈列在地,还没人来收拾。
  到傍晚时暮色浓郁地绽开,晒在一片狼藉的云城内。奇怪的是,这样惨烈的景象并未叫人恐惧,反而让他们突破了长久以来的压抑。血很刺眼,可流得得其所哉。
  几天后云城政府清点损失,一共造成二十一人死亡,将近七百人受伤,其中一百多人重伤,财产损失尚未计数。
  戏院被砸了个精光,所有在审人员被放走,有人用颜料在戏院的幕布上又书写了那十六个字,监狱因为狱警配备火力的缘故,是唯一没有被突入的地方。
  至于文宣队,他们一共三十人,死亡十七人,其余全部受伤,十人重伤,甚至残疾。文宣队的伤亡没被算在大数据里,仿佛他们是特殊的。
  这件事上传到了高层,很快文宣队被严厉批评,指责他们在云城的所作所为。
  消息传到大家耳朵里,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喧嚣了两年的怪异事件终于要过去。
  谁也没想到,一个月后,又有一支队伍赶来云城,代替了文宣队。他们公开反对文宣队的做法,却在入城的当天就住进了已经修葺好的戏院里,并在戏院外配备了警力。他们送走文宣队的时候还给文宣队总结失败原因,说了一句话,要文斗,不要武斗。
  这七个字便成了云城之后岁月的风向标。
  大家开始发现一切又回到了文宣队刚来的那段日子,那三本花名册再次出现在大家眼底,带着令人惊恐的红蓝绿三色,而新来的人员吸取了大混乱的教训,变得更为谨慎,也更为阴鸷。
  这是1970年,云城再次陷入恐怖之中,所有人的精气神都仿佛在那次大混乱中散尽,没人知道这境况何时能结束。
  方无隅依然眼巴巴地看着孟希声陷在牢狱里,他的白头发倒是一根根地长了出来,摧折着他的年岁。他还是躲在红十字会,这座昔日的方宅,反而成了禁锢他的牢笼,这大概是个报应,让他这不肖的方家子孙尝到了画地为牢的滋味。
  1970年4月,中国发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一号”。方无隅在报纸上读到这则新闻时,想哭,又想笑。人类都可以造一颗卫星飞到宇宙去了,为何心却还是如此狭窄。
  1971年,中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这年红十字会收容了一个出狱的知识分子,他曾和孟希声被关在一起。方无隅从他那里得知孟希声在牢里过得并不好。审讯,劳动改造,以及因为自己的逃狱而连累孟希声成为“共犯”,逼迫孟希声说出他的行踪。孟希声早就无话可说了,他沉默,从头至尾地沉默,并承受一切接踵而来的苦难,只有在得知方无隅已经逃出去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挑动了一下眉眼,开心地笑了笑。
  1972年,中国第一枚实用氢。弹试验成功。方无隅离开了红十字会,重新住进了他和孟希声的家。这地方已经被搜过几次,如今已有一年多无人登门。方无隅简单地除了尘,每天悄无声息地在家里生活着,隔壁邻居都不知道他搬回来了。
  1973年,风向开始慢慢变化,方无隅对时事总是敏锐地像动物,仿佛能提前嗅到未来的味道。不等他盼着光明重新到来,却率先从曾经的医院同事那里得知一个令他惊喜又难过的消息——
  孟希声出狱了,他现在就在医院,病危。


第31章 亲爱的
  方无隅跑到医院的时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惊觉自己的年纪的确是大了,虽然他一直都不愿意承认。
  孟希声躺在病床上,瘦得几乎脱了相,明明年岁比他小,却比他苍老得快,白发显然易见,皱纹也鲜明地镌刻在那张脸上,正阖目而睡,紧拧着眉,似乎在做恶梦。
  方无隅惶惶地触碰他,抚摸他,医生说他胃疼得不行,刚给他打了镇定剂,这会儿还没醒。正要向方无隅说明孟希声的病情,就见这老先生突然抓着病人的手,趴在病床边,哭得泣不成声。
  这似乎成了一个可怕的惯例,就像当初方无隅听人给他唱《送别》的时候,那句“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他们真的大半辈子都在不停地别离,每次别离,都长达两千多个岁月,每次相逢,都是一方抱着一方痛哭流涕。
  孟希声提前出狱是因为旧疾复发,今年是他被关的第六个年头。其实这六年来他的病复发了很多次,监狱里缺医少药,每次都靠他自己生挺过来,或者去医务室吞两颗止痛药。这半个月来情况变得更为严重,他先后疼晕了五六次,前天半夜疼得死去活来,医务室的医生束手无策,他便被送到了医院,诊断后判定为胃出血。
  医生把情况告诉方无,他们要立即进行手术,但手术的风险很大,因为孟希声太虚弱了,他伴随心律不齐和贫血症状,以及许多小毛小病,健康可以说是磨损殆尽,即便手术成功,术后恢复也会极慢,且极有再次复发的可能。
  方无隅是个多剔透的人,医生其实不需要说这么多,他已经明白了。对方无非是想告诉他,这次手术的成功率极低,即便成功了,孟希声的身体遭受如此重大的创伤,他的寿命也不会太长。
  方无隅安静地听完,点点头,没回答医生,回病房去了。
  孟希声在第二天早晨醒来,方无隅一夜没睡,看着他薄薄的眼皮子动了动,慢慢睁开那双无神的眼睛。
  方无隅哑着嗓子在他颈边说:“亲爱的,是我。”
  孟希声还穿着灰色的囚服,居然在窗外初升的阳光下透出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他在方无隅的声音里颤抖,胡乱地摸着他的脸颊,好久才停下来,用十根手指头,描摹出他的轮廓。方无隅吻住他的嘴角,把自己和孟希声紧紧相抵,恨不能融在一起,好求个圆圆满满,再不能分离。
  那句亲爱的让孟希声破涕为笑,一把年纪,却和当年笑得如出一辙,像春风吹绿了江南岸。
  方无隅把手术的风险告诉了他,身体是孟希声的,他不能为他做决定。孟希声想了想,很快点头,他说:“我做。”
  方无隅也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便去抓紧他的手,说:“好。”
  1973年的深冬,孟希声进行第二次手术,在鬼门关前九死一生地归来。方无隅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甚至想过当孟希声的尸体被推出手术室时,他该如何面对。可这一次,孟希声仍旧活下来了,他刚强地令方无隅都不可思议。
  1973年剩下的日子,孟希声在医院里渡过,方无隅也几乎把医院当第二个家。
  1974年,戏院整顿,许多被关押在戏院的人终于回了家。深春,方无隅接孟希声出院,两人回到他们那间并不大的房子里,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依偎在床上大半日。
  来年,云城医院想回聘方无隅,方无隅没答应。他好几年不做医生,手术刀都快不知道怎么握。
  可他和孟希声还得生活,那就必须工作。
  方无隅最终去了红十字会,在医务室捞到一份闲差,还走了个后门,把孟希声也弄了进来,做后勤杂物的工作,陪伴红十字会里的孩子们。孟希声还是要强,不想待在家里,他的身体情况原本应该静养。方无隅劝了他几次,劝不动,便干脆给他找了这么个活儿。
  有次他看到孟希声一边笑着一边工作,和同事说话,脸上阴霾一扫而空,颇有些神采飞扬。这是孟希声一直待在家里的时候,从他脸上看不到的。
  方无隅看入了神,他觉得很奇异,孟希声为什么还可以这样笑。他大半生都在淬了毒的尖刀上活过来,痛苦刻进了他的身体和灵魂,他却依然可以这样笑出来,纯粹而明朗,少了年轻时的冷锐,温和如化了冰的池水。
  方无隅便也笑着,在暮色下迎向他。
  两人一起下班,1976年的仲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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