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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纪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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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无隅像毫无畏惧似的,连人带车,一头扎进沉黑的夜色里。


第22章 烽火天
  孟希声是在平江地区的一间医院里醒来的,那是11月初。
  他没能顺利回到重庆,战火将他困在安全区里,不久之前安全区遭遇炮轰,他被流弹击伤背部,险些瘫痪,躺了半个多月,才终于能下床。
  长沙会战正式结束在10月底,孟希声的伤则养到11月底。交通还没有恢复,他被困在了平江。出院之后,孟希声见无法离开,干脆主动请缨,成为志愿者,在平江地区做战后重建工作,恢复百姓们的家园。
  他很快便在志愿者中出了名,还成为了志愿者分队的队长。
  临近年关,志愿者组织了一次慰问晚会,亲自带着百姓们送的鲜花蔬果到军中送给战士们。
  除夕夜,孟希声和志愿者们在军中度过,和很多五湖四海的人一起唱了一支从军歌。
  到夜半12点,欢声笑语更加热烈,大家都在互相恭贺新年好,唯独孟希声奇怪地低语了一句,生日快乐,别人也不知他说给谁听。
  新年过后没多年,大年初五,迎财神。有人给孟希声送来消息,铁路已经恢复运行。孟希声惊喜之余,很快就买好了一张火车票。
  他离开的那天,正下着毛毛细雨。火车停在轨道上,他随人流上车。拎着行李箱在硬卧入座,旁边的女人轻轻给他挪了下位置,他说了声谢谢。那女人抬头来看他,可能是见他长得周正好看,盯了他几眼,不知看出了什么心得,视线开始紧追着他不放。孟希声皱了下眉,那女人才惊觉自己冒犯了人家,说了声对不起,又说自己好像见过他,却忘记了在哪里。
  直到孟希声下车,这女人也没有想起来。
  孟希声没去过平江的布告栏,其实即便他路过,也不一定就会去看布告栏。
  这女人也是极其偶然在布告栏前看过那张方无隅画的寻人启事,方无隅到画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竟没有一张孟希声的照片。方无隅的笔触不能说好,画像与孟希声约莫六分像,能把孟希声认出来的几率其实不高,何况这女人也只看了那么两眼而已。布告栏上贴满了类似的启事,才经历过战火的地区全是悲欢离合,并没有人会来在意你的悲欢离合。
  那张寻人启事在布告栏上风吹雨打,□□了一个多月,最后也逃不过被清洁工丢进垃圾桶的命运。
  阴历1940年一月中旬,孟希声回到重庆,却只看到了方无隅留给他的那张字条,知道方无隅去江西找他了。他茫然地在房间里坐了一下午,连姿势都与当初的方无隅一模一样。
  孟希声没有再去找人,他预备要等方无隅回来。也许方无隅找不到他,会回到重庆。当然,这个几率有多少,孟希声自己都没有把握。
  1940年3月,汪伪政府成立。
  8月,日本鼓吹大东亚共荣圈。八路军发起百团大战。
  9月,德意日三国签订同盟条约,法西斯轴心国形成,战火烧遍了整个世界。
  这一年红十字会领养了许多家破人亡的孩子,并给平民百姓做战时掩蔽训练、防空洞训练,还吸收了一批志愿者教他们医护知识和临床实践,不少人在学成之后申请做战地医护,去孟希声的办公室拿申请表格。
  孟希声现在是红十字会人事部门的文员,他在红十字会已经快要一年,每天按时上下班,分发文件,看报,偶然会给孩子们清唱几段戏词。孩子们也听不懂戏曲,对他们唱便是对牛弹琴,十几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就觉得这大哥哥好看,可惜嘴巴里吐的是鸟语,他们听不懂。后来孟希声便不唱戏了,改唱儿歌,通俗易懂,还能得到一阵阵的掌声。
  他住在红十字会,十平的单间,墙壁上没有修饰,桌子上也一尘不染,只摆着一盏台灯和一个伪青花瓷的笔筒,一清二白,还有一只行李箱搁在床底。
  每天孟希声穿鞋会看到这只行李箱,脱鞋时不小心也会踢到这只行李箱。它仿佛是故意待在那儿,时刻地在提醒着孟希声什么,又或者是孟希声想让它提醒自己些什么。
  他的办公桌倒是比他房间里的书桌繁乱多了,不止有文件,还有一沓厚厚的时事报纸。看报成了孟希声的习惯,起初他是关心江西地区的局势,抱着万分之一的心态,想看到有关方无隅的消息,后来便为动荡的局势忧心,总想起那位赫连排长,想他邀请自己入伍的话。
  1940年整个世界喧嚣不已,孟希声两点一线,在办公室和卧房之间平淡无比地行走着,睁眼看到窗外蔚蓝天空,又在窗外的漆黑夜色里入睡,上下楼时的脚步声可能就是这段生活里唯一有起伏的节律了。
  这一年年底,又有国军征兵,这次他们征用了红十字会作为暂时征兵场地,孟希声应他们要求做了很多文件表格,某天下班,他盯着那些表格良久,鬼使神差地抽了一张,回到房间把它摊在桌上,一摊便摊了许多天。
  半个月后,征兵结束,孟希声下楼时看见他们正在撤掉大厅里的桌椅板凳,几个士兵被孩子们围住,他们同孩子们玩了一会儿,还教孩子们唱军歌。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孟希声心绪鼓荡,回到房间坐了一个小时,终于提笔把那张征兵表格填写完毕,飞速下楼,正好追上即将发动的军用吉普车。
  他就此入了伍。行李箱终于从床底被抽了出来。
  一天后,孟希声坐在大卡车上,被送往新兵训练营。
  他抱着行李箱,看到烟火人气逐渐离自己远去,像不停坍塌的版图,在名为中国的土地上一寸寸地将山河失去。他低头亲吻在那块停掉的表上,祈祷方无隅能够平安。
  山河破碎,家国罹难,我等不了你了。
  可无论我去到哪里,都会惦念着你,期盼着与你重逢。
  愿我们相逢时,和平已来到,天下已太平,家国已大定。
  孟希声只在新兵营接受了一个月的特训,1941年2月,他被送上了战场。
  他在军队里毫不起眼,甚至刚入伍时被人知道他以前是个戏子,还嘲笑孤立过好一阵。不过他这人,从来不会辩白什么,也不多费口舌,只会亲力亲为地去做,用行动证明一切。
  很怕大家便发现自己错估了孟希声,这小戏子打起仗来拼命得很,最危险的任务他也敢去执行。
  军队里不成文的规矩,新兵是用来填刀头的,冲锋在最前面,老兵们藏在后面,因为大家都知道在战场上打过数场仗还能活下来的老兵们有多么珍贵。
  孟希声这个新兵能在流弹横飞中活下来,已经是一种了不得的本事,那些嘲笑的话也都不再被提起。
  1941年底,孟希声被改编进一支团队,成为传令官。年中,一场突围战争中,他在一片混乱中打伤一名日军军官,被升为副连长。这年他正好二十三岁,在战壕里那群兵油子们还为他这新任的副连长唱了支生日快乐歌,外面响起的炮火声成了伴奏。
  那位青睐过他的赫连排长没有看走眼,孟希声的确是块该上战场的料,若不是他的身体素质比其他人差了些,他还能做得更好。
  那首生日快乐歌在战场上被枪炮声淹没,还没唱完孟希声喊了句烟雾!弹,在埋下头颅前,他看见今天的天气很好,春光一片明媚。


第23章 烽火天
  方无隅开着那辆大卡车在路上颠簸了整整八个月,没撞到树,没摔进哪个坑洞,也算方家祖坟冒青烟,不止如此,还让他的开车技术在颠簸中突飞猛进。
  第一次把过路的难民救上卡车来的时候,其实方无隅是不愿意的。
  同情心和共情力这东西是天生的,有人天生多,有人天生便少,方无隅属于后者。
  所以看到难民从一旁的树林里跳出来拦路时,方无隅也只是吓得赶紧踩下了刹车,挥手呵斥,叫他们走开。
  对方拍打着卡车车头,试图让方无隅载他们一程,给他们一口水喝,他们已经累得走不动了,即将在林子里死去。
  方无隅很清楚这例是不能开的,带一个上车被其他难民看见,便有十个想上来,带十个,便有一百个想上来。他自己的口粮都有限,哪里来的余力去救济别人,尤其在困境里人性本恶,谁知道救他们上来他们会不会恩将仇报,抢了他的口粮,把他给弄死。
  他见那几个人不肯走,作势发动引擎,把车开过去,总算把人吓跑。
  那时候长沙会战刚结束,难民成堆,方无隅一路走遍官道山道,路过城镇的时候打听那支八路军的行军路线,再继续上路。
  直到那天有个七八岁的孩子拦路,方无隅躲开了他,开着车继续上路,那孩子倒是锲而不舍,追着他的车跑了好一阵。方无隅故意缓下了车速,在后视镜里看到这孩子面黄肌瘦,也不哭也不闹,就是一味地追着他的车跑。方无隅伸出手朝后挥舞,意思是让他快滚。谁想手腕上的金链子突然断开,被他挥了出去,他连忙停车,满地寻找,最后看到这孩子把金链子抓在手里不放,要方无隅载他一程他才肯还给他。
  方无隅差点没把这熊孩子摁进土地打,在那孩子作势要扔进河里时才不得不赔上了笑脸,请这小魔头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这孩子的父母都死了,没个依靠,看方无隅有车又有粮,决定赖上方无隅。方无隅横行霸道地当了这么多年的纨绔,就这伎俩哪能跟他比。这熊孩子总要睡觉的,睡熟之后他便偷偷把金链子夺回来,推这孩子下车。
  男孩摔在地上竟还是不哭,只瞪着一双泛了红的眼睛看着方无隅。
  方无隅启动了车,贴着手腕的金链子在夜色里发亮。方无隅开了没多久,把车停下,盯着那金链子看了会儿,想到孟希声。
  良久,他骂了一句,调转车头。
  那孩子还是站在那儿,待看到重新回来的卡车向他射出两道白色大灯时,他终于笑了起来。
  这便成了方无隅救的第一个人,后来陆陆续续地又上来几个。
  这得怪那熊孩子,每次看到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拦路请求帮助时,他就拿那双无辜又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方无隅,方无隅不理他,他便开始盯着方无隅那条金链子,还伸手来摸它。古怪的是方无隅没受到良心的煎熬,倒受到这金链子的煎熬,每每总会气馁地停下车,让拦路的人滚上来。
  一个上海的知识分子,一对长沙逃难而来的母女,两个受伤的中国士兵。
  方无隅挑人很讲究,乍看之下不像好人的他决不让上。
  除了那个孩子有最好的待遇可以坐副驾驶的位置可以随便喝方无隅的水囊外,其他人都被安置在后车厢里,那里一度是盛放肉和蔬菜的。这让方无隅觉得自己拖了一车的货物,自己成了个人贩子,可惜这是桩赔本买卖,他有出无入,纯粹是在当傻子。
  方无隅当然不会一直当傻子,每次到城镇之后,他便赶这些人下车,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实在哭诉自己无依无靠的,方无隅便找当地的红十字会收容他们,没红十字会的,便去找当地市政厅,总而言之,他不能一直让这些人无偿地占用他的资源。
  方无隅从军队出来的时候没带行李,只把钱和枪带在了身上,可惜了安德烈的那瓶白兰地。靠着那些钱,其实他自己也是勉强度日。他这打小的纨绔,钱经不住手,仿佛十指漏缝,到手便花光,如今终于懂得省着花。不过方无隅觉得这不是“懂得”,而是“无可奈何”。是人到困境,不得不为而已。
  方无隅为了生存,还学会了扒死人的东西。这一路来,除了见到难民,便见到死人。那些死人偶然会有些钱财在身上,是运气好,还没被其他人扒掉的,方无隅搜刮完,面对车上那几人的目光,他跳上车,继续发动引擎。
  实在捉襟见肘时,方无隅又成了个偷瓜贼。
  几乎所有能看到的庄稼田园都被方无隅下了毒手,那个熊孩子成了他的最佳搭档,一大一小配合默契,总算让方无隅觉得没救错人。
  很快他的车厢里就多出了许多粮食,西瓜,土豆,稻谷,不仅能填饱肚腹,还能卖了换钱。
  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遇到过劫匪和日军。被劫匪抢掉了一车偷来的成果,索性没有杀人。等他重新把车厢装满,非常倒霉地又遇上了两个日军。
  方无隅在那两个日军叽里呱啦的鸟语里比划半天,让人家以为他是个运菜的农户,而车上的人都是他的帮工。
  趁着他们不注意,方无隅悄悄做了几个动作,说了几句话,大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两分钟后他们便把这两个日本兵给扑杀了。
  方无隅抢过他们手里的枪,对准脑袋一人来了一发,缴获枪械两支。
  这轻而易举便解决了敌军的速度让大家都有些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方无隅对此非常骄傲自满,他把自己当做这场扑杀的指挥官。
  其实这和方无隅的关系不大,和那些人的关系也不大。一来那两个日本兵早就饿坏了,看到车后的食物便忘乎所以。二来便是因为中日语言交流障碍的问题,人家劫匪是地道的中国人,不受方无隅油嘴滑舌的诓骗,不止搜掉了他身上那把左轮,还拿方无隅的枪顶着方无隅的脑袋,冷酷地让方无隅那张嘚嘚嘚的嘴闭上,不然他会在没脑袋前先没了舌头。而那两个日本兵失策于没有看出方无隅是个油头滑脑的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们败于轻敌,以及饿坏了的肚肠,和对他们来说那几位叽里呱啦的鸟语。
  他们不止杀了这两个日本兵,还在林子里看到被这两个人俘虏了的一个中国士兵。对方身受重伤,还被砍掉了一只手。那两个日本兵已经被掉队和穷途末日的困境弄疯了,方无隅不是太想知道这人的手究竟得到了怎样的下场。
  这个中国士兵给了方无隅一个重要讯息,他知道那支八路军的准确去向,方无隅终于不用道听途说,而在他嘴巴里听到了一个准确的目的地。
  他在方无隅的车上挨了一天,方无隅没有药物,只能勉强给他做个包扎,没等把人送到城镇医院,他便合上了双目。
  方无隅和大家围着他的尸体看了半天,最后挖个坑把他给埋了。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方无隅开着卡车,载着人,直奔目的地。在迷路、险滩,以及各种风吹雨打之下,他终于在大半个月后追上了那支八路军,并且带着一车的人和食物,震惊了对面士兵们的表情。
  那些人便都交给了这支八路军处理,下车时,他们还像说好了似的,给方无隅唱了一支感谢的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这歌让方无隅惊悸,差点要脱口而出,让他们别唱了。他听这歌词,仿佛某种谶言,征兆着什么,却又不敢细想。
  终究还是把歌听完,方无隅看到那些人对他感激的神色,胸怀里暖了一些,下意识便去摸那根金链子。
  他挥挥手,转过头,骂道:“唱得太难听了。”
  大家齐齐发笑,对着他的背影说谢谢,包括那熊孩子,眨着一双大眼睛注视方无隅的离开。
  可方无隅没能在这里找到孟希声,那位姓赫连的排长告诉他,的确有一个叫孟希声的人,但之前已经回重庆去了。排长语气一转,担忧道,可他走的时候,长沙会战正好打起来,交通全面截断,我想他应该没有顺利回去,至于他现在究竟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方无隅像耗掉了一身力气,跌坐在椅子里,半晌没有出声。
  直到面前有个戴眼镜的书记官,给他倒了一杯茶,同方无隅细细地将孟希声说起。
  读书先生没有和孟希声一起走,他留在军中,做了排长的笔杆子。此刻,他推了推眼镜,在方无隅的注视下,对他呲牙笑了笑。
  这酸儒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两三个小时能说完的话,愣是被他说了一整个长夜。那些有关孟希声的种种,从先生嘴巴里说出来,由方无隅珍重地收拢在心脏里。晨曦将现,先生终于说完,以一句话作尾“我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硬脾气的人,真是和他那副面貌不相称。”
  方无隅呆坐不动,直到先生出去了,他也没察觉。
  他想象着孟希声受的苦,想象着他单薄的身躯绝不倾倒的模样,他紧抿薄唇,他不颓不屈,他在枪林弹雨里爬过战地……
  方无隅无法平静,他在晨曦的微光里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天是1940年底,远方的孟希声正乘着卡车在暮色将近的天边去往新兵营。


第24章 烽火天
  方无隅没有再回重庆,他仿佛突然有了预知能力,直觉孟希声已经不在重庆,他在这乱世里彻底失去了孟希声的踪迹。
  方无隅就此留在了这支八路军里,干回他的老本行,做军医。当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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