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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纪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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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继续拖着方无隅这个救命恩人前行,非常锲而不舍,拖出百十来米便停下来歇一歇,观察四下有没有日本兵。
  方无隅被这人拖得背上的衣服都磨出个大洞,总算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被折腾醒了。
  对方手里居然有几块饼干,喂到方无隅面前,方无隅狼吞虎咽地塞进嘴巴。清醒之后,他看到面前这个他莫名其妙救下的人大概才十来岁,梳着马尾,脸蛋儿清秀地昂着。
  她说自己是偷偷溜出来找亲人的,医生严禁他们出来,可她惦记家里的姐姐和父亲,没想到家门都被炮火炸掉了,亲人尸骨无存,她一悲伤,便忍不住哭了起来,结果引来了日本兵。
  方无隅一边腹诽竟还有这么蠢的人,自己活生生把敌人给哭来的,真是蠢得难以描述,一边又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问:“医生?”
  小姑娘点点头:“安德烈医生,就在一间诊所里。”她指向日出东方的位置,回头告诉方无隅,“很多人躲在那里。”
  方无隅眼睛里冒出了亮光。
  “带我去。”他说。


第18章 帝王州
  安德烈医生的诊所与颐和路毗邻,差着百十来米。
  方无隅靠这小丫头带路,看到了诊所门口被倒下来的电线杆砸歪了半个招牌,白色窗帘全部拉上,显得故意要和街上烧得一片焦黑的凄惨景象形成对比似的。
  这熊孩子拔腿便要往门口跑,方无隅提着她的衣领给拎了回来,把敌人的位置指给她看。
  诊所斜对面的大楼上有两个日本兵,露出了一丁点军绿的背影。熊孩子对他的视力叹服不已,乖乖地不敢再轻举妄动。她闲来无聊,便指着诊所招牌上那一小枚鲜红印戳,来考验方无隅的视力是不是真的那么好,问他能不能看清是什么形状。
  这丫头不止蠢,神经还粗,差点没死在日本人枪口下,逃了这一路,居然还有心情和方无隅玩游戏。而方无隅也真的眯眼去看了,可见什么样的人救什么样的人,这一大一小是神经病碰见了神经病,大家都是病友。
  方无隅看清之后便明白了为什么一整条街的店面全被砸了个稀烂,只有这家诊所幸免。
  凭借方无隅极佳的视力,他看到那是一枚纳粹党旗卐的标志。
  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盼到那两个日本兵离开。他们走后,就见诊所的窗帘被人掀开一角,有个高大金发的男人伫立在窗前。
  “安德烈医生!”熊孩子低呼。
  安德烈医生是个德国人,来中国五年了。平常不止行医,还布道,在教堂当神父。他极高,大概有一米九,虎背熊腰,留着一头卷曲浓密的金发,宛如雄狮般魁梧,形象上颇为惊人。不过他举止行为彬彬有礼,显然受过良好家教。方无隅猜想他在德国应该是出生于贵族家庭,远渡重洋也需要不菲的资费,何况他还能开得起这家诊所。
  诊所招牌上那枚纳粹标志是安德烈医生亲自画上去的,就在日本人开始在南京城内烧杀抢掠的第二天。他一时找不到纳粹党旗挂在招牌上,只能仅靠手绘。安德烈医生不是纳粹党员,他在德国也没有参加过任何组织,画这枚标志纯粹是图个侥幸,没想到竟真的起到了作用,保住了他的诊所一直未被日本兵侵犯。
  诊所下方有个宽阔的地下室,本来是安德烈医生用来藏酒的,现在收容了大概二十多个平民百姓,还有两个受伤的中国士兵。
  安德烈医生给了方无隅一块面包和半瓶威士忌,并和方无隅开玩笑地说他收藏了很多年的好酒,在这食物紧缺的时候,都拿来灌饱肚子了。
  威士忌很烈,在方无隅的肚子里火烧火燎。安德烈医生给他检查伤势,重新消毒上药包扎,他皱眉告诉方无隅,伤口没有养好,恐怕将来要落下后遗症。方无隅喝饱老酒,一路而来的心惊动魄,把此刻的疼痛都变得微不足道,他醉醺醺地问,会死么。安德烈医生连忙摇头,安慰他,那倒是不至于。方无隅一笑,低语,那怕什么。
  哪怕只有一条腿,他也要好好地活下来,走到孟希声的面前。
  方无隅就此在那间地下室躲避战火,成为那二十多个人之一,依靠着安德烈医生以及那枚卐字在阴云盖顶的南京城里苟活。
  他们的食物不多,每次都是安德烈外出寻找粮食,运气不好会遇到一两个日本兵,他便依靠着自己显而易见的洋人外貌和一口德国话浑水摸鱼,日本兵吃不准他的来路,不敢随便得罪他这个“盟友”,通常便会对他放行。
  经常安德列不止带食物回来,还会带伤员回来。救死扶伤的天职使然,让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他救平民百姓,也救中国士兵,反正已经做到这一步,便无所畏惧,救一个是一个,即便明天日本兵会来破坏他的诊所杀死地下室里的所有避难者,但至少,可以让他们多活一天。
  有一次安德烈抱着一个重伤的士兵回来,踢开手术室的门,要给伤者动手术。他把方无隅从地下室叫了出来,让方无隅来帮他的忙。
  方无隅看着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说:“我不会。”
  安德烈头也不抬,面孔严肃:“没关系。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那台手术进行得很成功,事后方无隅和安德烈一起去洗手池冲刷手上的血。方无隅看着不属于自己的鲜血流向下水道,耳边安德烈夸奖他,你做得很好。
  这成了后来一切的起因,可以说是改变了方无隅的人生轨迹。
  安德烈开始教方无隅医术。一开始,仅仅是让他学习救护知识,以便他不在的时候,方无隅能代替他的位置帮伤员换药。后来安德烈从方无隅身上看到了一个奇异的特点,从而导致他有了收徒的心思。
  那就是方无隅的冷静。那天,安德烈抱着伤员回来,打开地下室的门,想找一个人帮他,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方无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对方无隅而言,那是他第一次上手术台,面对触目惊心的伤势,安德烈没在他脸上看到惊恐,他冷静地按照他的要求做着从未做过的陌生动作,手没有抖,整个人是绷紧的,但异乎寻常地平稳。
  方无隅人聪明,脑子灵活,他不怕血,面对再可怕的伤口也能直视过去,背人体神经系统只用了很短的时间,面无表情给病人换药的时候会让病人觉得他不好招惹,因而觉得他一定医术高超从而生出仰仗之感。
  一切迹象都让安德烈认为,方无隅天生该是一个医生,他必须学医,否则就是浪费天赋。
  方无隅那时候对安德烈说,你读过鲁迅的《藤野先生》么。安德烈饱览群书,他点点头,深深地看着方无隅,以为对方要让他失望。
  “你也要学鲁迅先生吗?”安德烈问。
  方无隅笑了笑:“不是。就是突然想到而已。”过一会儿他说,“我学,安德列先生,你教我吧。”
  安德列闻言,非常高兴地笑起来。
  方无隅以前读藤野先生,没读出强烈的救国情怀,读完便扔到了一旁。他自然也学不成鲁迅先生,也不想学。当医生不错,能有一技傍身是好事,如果他有幸能在战火里活下来,总不能后半辈子天天在古玩市场里摸爬打滚。学医是个正当途径,能救人,关键能救自己。
  有一回,方无隅和安德烈喝醉了酒,靠在手术室的大门前聊天。安德烈对方无隅说,他第一次上手术台的时候很紧张,第一次看开膛破肚的时候差点要吐,他转过头,盯着方无隅,终于问他,你怎么好像一点不怕。
  方无隅酒后吐真言,一点都不避讳地答,伤口又没长我身上,有什么好怕的。
  没想到安德列听完之后差点给气哭了,一米九的大汉子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方无隅。那个时候安德烈明白了方无隅是没有济世情怀的人,他的冷静不因他要救一条性命回来,而是那条性命死与活,都与他关联不大。
  安德烈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后悔地几乎想去撞墙。
  方无隅也不知道他内心想得这么复杂,他转换话题,问安德烈为什么来中国。
  安德烈出身于德国贵族家庭,从小学习多门语言,他说自己小时候就喜欢东方之美,读中国古诗,读到柳永的《望海潮》,便想去中国杭州看一看,又觉得“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十分波澜壮阔,对钱塘江心向往之。后来他环游世界,走过许多地方,也终于完成了心愿,在杭州的西湖旁赏景,去钱塘江观潮,最后走走停停,也不知怎么,便在南京落了脚。
  方无隅大笑,这外国人古文修养比他还好,他都背不出的诗词,对方信手拈来。
  安德烈看着他,说:“你的字写得很好看,我的中国字一直练不好。”他心血来潮,铺开一张纸,拿笔递给方无隅,“你给我写点字吧,我收藏着,以后可以欣赏。”
  方无隅笑着坐到桌案后,转着笔说:“写什么呢?”
  “都行。”
  半晌,方无隅提笔而书:
  把江山好处付公来,金陵帝王州。想今年燕子,依然认得,王谢风流。只用平时尊俎,弹压万貔貅。依旧钧天梦,玉殿东头。
  看取黄金横带,是明年准拟,丞相封侯。有红梅新唱,香阵卷温柔。且华堂、通宵一醉,待从今、更数八千秋。公知否,邦人香火,夜半才收。
  安德烈细读一遍,转身到窗前,撩开半角窗帘,看外面这千疮百孔、伤筋动骨的金陵帝王州。


第19章 帝王州
  1938年2月,日军声称已经恢复了南京城的秩序,强令安全区所有难民还家。
  十几天后,国际救济委员会以及安全区不复存在,陆陆续续的,无数人回到已经被炮火炸毁,或被抢掠一空的家中。5月,安全区全部关闭,最后一批难民被输送离开。
  安德烈医生不允许地下室的任何一个人出去,有几个人想念家中亲人,想回去看望他们,无论何种理由,都被安德烈医生无情拒绝。这流淌着德国血液却装着中国魂的医生,就如神明,不仅接济着他们,更预知着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直到7月,安德烈才带回一个好消息,告诉他们,明天早上如果天气好的话,就可以回家了。地下室里的众人欢呼拥抱,热泪盈眶,唯独方无隅注意到安德烈语无伦次,脸色奇怪。
  他问安德烈,安德列告诉方无隅,他今天去德国领事馆详细问明了南京城的情况,日军已经开始组织南京城的秩序,并给平民百姓发良民证。他再三确认日军已经完全停止暴行,对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才从领事馆出来。
  方无隅注视着这德国人极为深邃的一双湛蓝眼睛,说:“这,不是好事么。”
  安德烈抬起头,定定地将方无隅看在眼底。如果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除方无隅外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把真相娓娓道出。可面前的人是方无隅,他突然便有了倾诉的愿望,他要自私地把这些听到的黑暗全都一股脑地倒给这年轻英俊的男子,让方无隅和他一起负担这让人无所适从的真相。
  德国领事馆的工作人员把这段日子在南京城发生的许多事告诉了安德烈,安德烈家的权势让他有幸阅览了许多机密文件,他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那个让人头晕目眩的死亡数字,他傻乎乎地说不出话来,只问:“这是真的吗?”
  “当然这些统计还不确切,不过,只少不多。”对方讳莫如深地说。
  安德烈从文件里看到一个地名,扬子江。他茫然地走出领事馆,去了一趟扬子江。那时太阳已经下山,他踩着月色到江边,看到毕生难忘的场景。
  说到这里,安德烈停下,方无隅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心绪一片波澜。
  “要喝点酒吗?”几分钟后,方无隅只是这么问了一句。
  究竟安德烈在扬子江旁看到了什么,他始终也没描述清楚。连古诗词都能背诵的德国人,语言能力却在此折戟,无法把亲眼所见仔细描绘。
  但方无隅能够想象。
  德国领事馆的文件上所写,是那些遇难者的尸体因为过多,焚烧困难,于是都被扔进了南京附近的河流里。这德国人看到的,想必便是与此相关的景象。
  直到后来有一次,安德烈喝醉了,第二天方无隅收拾他的办公桌,看到他醉酒后书写的几行蹩脚的中国字。
  ——我见过许多人的死亡,但从没见过一直铺过海平线的死人。他们说杀戮已经停止,而我无法快乐。我不知道为什么人类可以残忍至此,这一切都让我悲哀到透不过气来。——
  方无隅读了一遍,心想那些尸体里,也许就有孟希声的爷爷。他把那张纸丢进垃圾桶,以防安德烈酒醒后会看见。
  清空了地下室的人后,方无隅留在了诊所,给安德烈当下手。他的腿完全好了,并没有留下后遗症,安德烈说他运气好,方无隅倒也承认。
  南京城的交通仍旧处于瘫痪状态,方无隅经常会出门打听离开南京城的方法,可大难过后,这座城早已面目全非,即便是走私都消失无踪,就好像整座南京城都死了过去,短期之内无法恢复生机。
  那段时间诊所很忙,在劫难中受伤的人不可胜数,方无隅和安德烈经常从早忙到晚,连饭都没空吃。为了能救助更多的人,安德烈把诊所的关门时间推迟了两个小时,方无隅十分诚恳地希望他收回这个决定,毕竟忙到最后如果连医生都倒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可惜安德烈一意孤行,没过多久他就被患者传染了痢疾。
  方无隅非常没良心地笑道:“不听方无隅言,吃亏在眼前。”
  那高大的德国人躺在病床上病恹恹地用德语咕哝,骂方无隅乌鸦嘴。
  安德烈病倒期间,诊所由方无隅坐镇,他一个人精力有限,每天只看到中午十二点便关门。那段日子方无隅在医术上突飞猛进,果然临床实践比看再多的书都管用。不懂的时候,他会去请教安德烈,安德烈说的清楚便口述,说不清楚便拖着病体亲自去看患者,指导方无隅。
  方无隅和这德国人合作无间,可离开南京城的愿望直到来年也没实现。
  交通恢复之后,日本人却明令禁止南京城里的中国人离开,他们被强迫留在这座城里,在亲人皆亡无家可归的境地里凭着每天发下来的一点点口粮勉强度日。
  时间一点点推移,方无隅更加的心焦。
  安德烈看出他迫切的心情,有一次玩笑地问:“你要去找你心爱的姑娘吗?”
  方无隅脱口便说:“去找我心爱的先生。”
  安德烈一口茶喷了满脸。
  面对一个来自比中国开放许多的德意志国家,方无隅相当嫌弃安德烈的反应,一边嫌弃一边给他拍背顺气。
  几天之后,安德烈笑容满面地回来,对方无隅说:“你可以离开南京了。”
  方无隅惊讶地盯着他。
  安德烈去了德国领事馆,有几个驻南京的德国人两天后出差,乘船离开南京,安德烈请求他们多带一个人。
  “届时你可以和他们一起走。”安德烈看了看他身上的衣饰,琢磨道,“我给你一套西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会被日本人看出来的。”
  方无隅盯了他很久,安德烈奇怪地摇摇手,方无隅回神,感激地说:“谢谢。”
  高大的德国人对他露出微微一笑。
  方无隅看着他笑,突然觉得自己很受神明眷顾,虽然他从来也不烧香拜佛。他活了二十一年的人生里,总会有人对他提携帮衬,助他渡过难关,最早是他哥,后来遇到孟希声,现在是安德烈。而无论多困难的境界,他也总能遇难成祥。方无隅自认活到现在也没做过什么好事,他便也迷信一回,把这运气推给了上一世,大概自己上一世是个拯救过世界的好人吧。
  安德烈不止给了他离开的机会,也给了他一笔不菲的路费。方无隅在诊所工作安德烈是给他工资的,他一直存着钱。安德烈说这笔钱算是工资之外的红利,感谢他这段日子在诊所为他工作,陪伴着他。
  方无隅没有拒绝,他知道自己需要钱,道谢之后便收下。安德烈笑着说,遇到你心爱的先生,将来一定要回到南京,给他看看。方无隅一笑,答应下来。
  临别之际,安德烈送了一瓶轩尼诗的白兰地给方无隅,方无隅无物回馈,安德烈便笑,说你不是已经送过一副字给我了么,这瓶酒便是我的回馈。
  1939年1月,方无隅和德国领事馆的人一起登上一艘小型游轮,离开了南京。他在船舷下回望这座金陵帝王州,阳光轻薄,给南京城笼上一层淡淡的明媚,给人一种所有苦难都消失的错觉。
  几天后方无隅提着行李箱下了船,告别了同行者,转火车前往孟希声所在的重庆。
  辗转几日,抵达目的地后,方无隅直奔当地红十字会。这是当初说好的,他们约在重庆的红十字会见面。
  可方无隅到红十字会后,并未见到孟希声。
  红十字会的工作者告诉方无隅,的确是有一个叫孟希声的人来过,甚至这一年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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