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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传》的出品人之一，你要是不好好跟他赔罪，你在《曹丕传》里的戏份能保住多少都难说。”
　　江玖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洪青以为说动了他，面色稍缓：“你心里有数就好。”
　　车在酒店楼下停好，江玖看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大楼。
　　他手腕上，一圈沉甸甸的檀木珠子晃了两下，露出底下一线火一样的红绳。
　　他们到的时候，包厢里早就喝上了酒，汪老板整个脑袋红成灯笼一般，看见江玖进来，就把他的啤酒肚一挺：“小江可真是难请，找不到人不说，都约好了还最后一个到。”
　　洪青笑着把江玖一推：“他在剧组拍戏呢，结束晚了。”
　　“就是那个《失忆新郎》？”汪老板摇摇头，“这种剧，资金不够粗制滥造，拍出来电视台也不肯买，压着好几年不能播出的大把大把，何必呢。”
　　洪青也说：“是啊，可惜我本领有限，只能仰赖汪总给我们小江介绍些过得去的本子了。”
　　汪老板盯住了江玖：“好说好说。”
　　江玖从进门起就没有说话，他的脸色也很平静，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愤怒；但这种平静让他精致的面孔看起来像是一幅美术馆中的画像，不仅仅是英俊，更多了几分沉静的韵味。
　　汪老板原本对他的意思只不过有五分，被江玖那么一闹变成了七分，到了这个时候，却变成十分了。
　　洪青又推了江玖一把：“还不快给汪总敬杯酒，让人家别计较你迟到。”
　　江玖慢慢选了一个酒杯，自己斟满了，扬手一举：“对不住，迟到了，我自罚三杯。”
　　第一杯，一饮而尽。
　　包厢里其他人都轻松而快活地看着江玖，有的人发出暧昧不明的笑声，有的人也把酒杯满上。
　　第二杯。
　　江玖来之前只吃了些蛋糕和零食，脸上已经泛出红色来，从耳垂往下一路烧进衣领，洪青这种只喜欢小姑娘的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第三杯。
　　晶莹透亮的酒杯被江玖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当着众人的面缓缓颠倒过来，一滴没喝尽的酒液在里面滚了一圈，最后挂在杯沿上颤了颤，到底没有滴落下来。
　　江玖说：“我喝完了。”
　　包厢里响起零星的掌声：“够意思。”
　　汪老板看江玖还算听话，高兴了许多，招呼说：“小江不用站那里，过来坐。”
　　他指指自己身边的椅子。
　　江玖犹豫了起来。
　　他心里打算把洪青喊自己陪汪老板这件事闹大，闹到能让他理直气壮闯进圣天的董事会要说法的程度，那么他就不能在敬一杯酒、吃一顿饭的时候就发作。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还要作出配合的姿态；尽管先前有了心理准备，事到临头他还是控制不住满心的厌恶。
　　汪老板又喊了一声：“小江？”
　　江玖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在汪老板身边坐了下来。
　　洪青有些恼怒江玖不上道，又觉得他应该是听话了，跟汪老板说：“我们小江不太熟悉这种大场面，呵呵。”
　　汪老板拍拍江玖的肩膀：“一回生两回熟嘛。”
　　江玖索性又满了一杯酒：“敬在场诸位。”
　　到后来江玖对这场饭局的记忆都有些混乱，他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记得时时刻刻都有人在高声笑语，刺耳的嗓音弄得他头晕脑胀，他记得最清楚的是汪老板关切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好像一条冰凉的爬虫爬在皮肤上。
　　汪老板说：“小江不要紧吧？喝了挺多了。”
　　洪青又给江玖倒了一杯白酒：“赔罪嘛，总要有点诚意。”
　　江玖迷迷糊糊地把那杯酒喝了。
　　然后几乎控制不住地跑去洗手间吐了起来。
　　酒液和胆汁逆向通过食道的感觉糟糕极了，江玖开了水龙头来回漱口，最后忍不住咽了一口自来水下去，轻微的漂白水气味占据了胃袋，让他完全清醒过来。
　　一只很小的纸鹤落在洗手台上，三姑娘的声音响起来：“真的要继续吗？要不你这就走吧。”
　　江玖掬了一捧水浇在纸鹤上。
　　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了，江玖的眼神一瞬间迷离起来，大半个身体倚在洗手台上。
　　汪老板站在外面说：“小江喝多了，带他先去休息一下吧。”
　　有人抓住了江玖的胳膊。


第24章　将军
　　24、
　　洗手台的水龙头还在哗哗作响，江玖盯着那条搀住自己的手臂，几乎要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汪老板掏出一张门卡：“就送小江去我那里吧。”
　　安偃云一手扶着江玖，一手接了那张门卡：“好的，汪总。”
　　一直到被扶着进了电梯，江玖才猛然直起身体，在安偃云脸上掐了一把：“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喝多了眼花。”
　　安偃云不带什么情绪地说：“你喝了多少了，脸红成这样。”
　　“事先吃过解酒药的，不过好像不太管用。”江玖有些心虚，“你那边完事儿了？”
　　安偃云不让他扯开话题：“胡闹！你以为这是拍电视剧呢？”
　　江玖嘀咕：“没啊，我觉得电视剧里都不会这么演。”
　　安偃云掏出那张门卡，嘀一声刷开房门，一把拽了江玖进去，转身把门锁挂住了。
　　江玖脑子还有点晕，进了门跌跌撞撞就往沙发上一趴，含含糊糊地问：“你也留在这里么……”
　　看他这样，安偃云也凶不起来，靠近了把他翻过来，喂了两口矿泉水：“我还得去汪老板那里装保镖。”
　　江玖笑起来，往安偃云那边蹭了蹭：“你不是我的保镖么。”
　　“雇主实在太不安生了。”
　　江玖把他脖子一搂：“陪我一会儿啊，我自己在这儿心慌。”
　　“现在知道慌了。”安偃云叹气，伸手给江玖揉揉太阳穴，一边揉一边四下看了看，“其实这个房间还挺不错的，在这歇会儿也好。”
　　江玖问：“你锁门了吗？要不我们去床上？”
　　安偃云手上动作一顿，最后还是镇定地说：“你再喝点水，醒醒酒吧。”
　　汪老板整个饭局散了才施施然上楼，看见安偃云白杨树一样立在房门外守着，夸了一句：“你想得还挺周到。”
　　他红光满面地进门了。
　　安偃云摊开掌心，那里躺着一条鲜艳的红绳，是他刚刚亲自从江玖手腕上解下来的。
　　过了可能五分钟都不到，房间里忽然传来“砰”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半声凄厉的惨叫——之所以是半声，是因为那叫声在半途戛然而止，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安偃云犹豫了一下，在猫眼上用了个小法术把它倒了过来，凑上去看房间里的情景。
　　他这个角度看不见汪小狗，只看见电视剧屏幕碎了一地，江玖精神奕奕站着，手里把玩着一柄水果刀，眼神睥睨，嘴角微微勾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天真又恶意。
　　十分钟后，江玖默默把水果刀放了回去，开门出来找到安偃云：“回去吧。”
　　安偃云往门里看了一眼：“他怎么样了？”
　　“吓晕了，我看了一下，应该不用叫救护车。”
　　安偃云苦恼地问：“要多少钱才能开个影视公司？”
　　事情还没完，重头戏在第二天，安偃云开路、曾英断后，江玖眼眶微红，气势汹汹闯了圣天顶层总裁办公室。
　　洪青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为时已晚，江玖已经坐在会客室里，手机里播放着他存下的几段录音。
　　总裁周平江已经年逾花甲，平时不太管具体事务，难得来一次办公室就被江玖堵个正着，又是因为这种不方便宣之于众的事情，也觉得头疼，见洪青来了，就不冷不热瞪他一眼：“这是怎么搞的。”
　　江玖说：“别人愿意作这种付出、也得到了回报，我没怨言；但我不想付出这些，就不能在这个圈子混了？”
　　洪青还没跟江玖算昨天晚上的账，不料反而被江玖先告了上去，怒气几乎压不住：“江玖——”
　　“副总的论调我都听过了。”江玖打断他，“我电影学院毕业，我的同学、师长、朋友都在这个圈子里混，你要跟我说人人都是靠这种捷径才能起来，我是不相信的。”
　　洪青皮笑肉不笑：“你这么正直，早早拒绝不就好了，还录音？”
　　江玖说：“都是成年人，我录音的原因不是显而易见？要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我也不会拿这些出来。”
　　周平江说：“好了，这个事情我知道了，我们圣天是正规影视公司，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许胡搞，小江回去安心拍戏，不会因为这个雪藏你的。”
　　江玖轻声说：“已经把来找我的好剧本推出去了。”
　　周平江不清楚这个情况，略带责备地看了洪青一眼：“这就有点过了，不过还是要看具体情况。”
　　江玖问：“没影的事也不说了，我就想知道，要是按副总说的，汪总因为这个事情去干预我在《曹丕传》里的戏份，公司是管还是不管！”
　　洪青不说话了。
　　《曹丕传》的担纲男主，对圣天这种手下没什么大牌艺人的中等影视公司来说，还是很难得的。但他也知道，这个戏底子很厚，汪老板恐怕也没这么长的手往里伸，所以昨天拿这一点来恐吓江玖时候并没想太多；不料被江玖这样直截了当在周平江面前讲出来，就有点不合适了。
　　果然，周平江这下真正板起脸来，说：“公司肯定管。”
　　江玖带着周平江给的承诺走了；他也不回去，又一头扎进公司三楼的健身房，打算练一练腹肌。
　　他挂在双杠上抬腿练腰腹，安偃云就在边上直直看着：“这事就这样了？”
　　江玖做了一组就开始喘气：“没呢，待会儿还有——安大哥你也来做啊，我一个人无聊。”
　　安偃云就脱了衬衣，在双杠上占一块位置，依着江玖的动作照样做了几个；江玖看了几眼他露出来的身材，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曾英过来的时候，江玖正跟安偃云撑在双杠上比谁坚持得久，还没到分胜负的关头，就叫她给打断了。
　　江玖抹一把汗水：“怎么了怎么了？”
　　曾英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了，汪小狗那边开始黑你了，买了一堆营销号爆料，说新蹿红的小鲜肉背后手段黑，贿赂导演改剧本人设、睡编剧强行空降男主，底下就是水军带节奏，已经把你名字说出来了。”
　　江玖一时找不准槽点：“我也算小鲜肉？我还以为十七八岁的那些才是……贿赂了哪个导演？睡了哪个编剧？”
　　“《喋血令》啊，说你硬是改了陆子平的戏才比李景修出彩，编剧就是《曹丕传》那个，叶闻达。”
　　江玖想起叶闻达那张胖乎乎的浣熊一样微笑的脸，忍不住笑了一声。
　　第二天回《失忆新郎》剧组时候，大家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黄洛悄悄问江玖：“小江，你这是得罪人了？”
　　江玖说：“是啊，公司说会帮我处理。”
　　黄洛说：“小煦说你跟公司关系一般？要不要跳槽来我们这里，实力跟圣天也差不多。”
　　江玖婉拒了：“合约还好几年到期呢，只能以后再说了。”
　　黄洛也不勉强：“那就没办法了，不过你得罪的这个人真不厚道，我们《失忆新郎》正在拍呢，也不提上一句，好多热度呢。”
　　江玖严肃地说：“我欧阳杰手里捏着半个国家的经济命脉，还缺这点热度吗！”
　　他说圣天会帮忙，也不是信口开河的。汪小狗被江玖“发酒疯”吓到失禁，有一半气撒到了洪青头上，他手底下人放完江玖黑料就开始往圣天上扯，把圣天这么个影视公司描述得黑暗无比；江玖回来看了一会儿，高高兴兴写了一封第三人称申诉，写完拿给曾英：“三姑娘，署你的名字，发给董事会那些大佬们看看。”
　　果然，不到一天，圣天的律师函就发了出去，网上的乌糟局面顿时被按了暂停键，该澄清的澄清，该道歉的道歉；江玖的粉丝们松了一口气，开始有闲心猜测：说不定这个爆料说的是赵青悠呢！他第一部　电视剧也是人设好的男二，《曹丕传》也算主演，去探过班的粉丝都说他跟江玖关系不好——肯定是他被爆料以后，拖江玖出来转移视线！　
　　江玖评价：“这口黑锅扣给他不算冤枉。”
　　曾英打听了董事会上的八卦来给江玖说：“洪青真的失业了！他被调去分公司当经理了，实际上就是降职吧。”
　　“正常，董事会那些人未必看重圣天的发展，但对于管理者跟外人勾勾搭搭中饱私囊就很敏感啦，闹到后来就是利益争纷，洪青被牺牲很正常。”江玖穿着一身考究的礼服，认真给自己别胸花，待会儿是欧阳杰的婚礼。
　　安偃云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很有一种要去抢亲的架势。
　　江玖从自己的胸花上揪了一片花瓣下来，丢在安偃云头上。
　　安偃云把那片花瓣抖落下来，捡在手心：“那个小姑娘喜欢你。”
　　“你说何煦？没关系，拍完这部戏就好了。”
　　安偃云又不说话了。
　　他游离在剧组之外，远远看着江玖在摄影机前变成了欧阳杰；无数礼花绽放，气球飞向天空，新郎在神父面前亲吻他的新娘。
　　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酸的。
　　江玖的手机这个时候响起来，安偃云顺手接了：“您好，江玖正在拍戏。”
　　电话那头是个有点沙哑的男声：“哦，我宁风，回头让小江回我个电话，有事找他。”
　　安偃云存了号码，问曾英：“宁风是谁？”
　　“影帝啊！跟小江一起上《国士无双》的那个，你还去现场看了。”
　　安偃云阴着脸，在片场站成了一尊门神。
　　——更加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若有所思：我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啊，安大哥为啥没什么反应……


第25章　经验
　　25、
　　宁风同江玖约在一家日料店，冰盘里盛着醋鲭鱼和北极贝，一人面前摆着一条碳烤秋刀鱼，鲜嫩油滑。
　　江玖说：“宁哥，你的《风雷引》我本来打算刷十场的，谁知道突然要进组，只刷了三遍。”
　　宁风失笑：“还惦记那个啊。”
　　江玖不当心多蘸了芥末，一口北极贝吞下去呛出满眼的泪光：“宁哥演得好，多看看学习学习。”
　　“你也不差。”宁风一筷子夹断秋刀鱼尾巴，“我也不兜圈子，有个剧本觉得挺合适你，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江玖来了精神：“有剧本好啊，我正愁快要没戏演，房租都要付不起了。”
　　宁风给他泼冷水：“是个电影，片酬不会很高，而且要花很多时间。”
　　江玖更加高兴：“电影贴钱也演！我还没演过电影呢。”
　　宁风说：“你还是先看看剧本吧，把你经纪人邮箱留一下，要是觉得可以，我就去跟导演那边说。”
　　江玖小心翼翼：“会不会导演听了不要我。”
　　“导演是我朋友，他觉得你脸特别合适。”
　　江玖不由自主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脸颊。
　　宁风实话实说：“要说演这个电影呢，听起来是挺有面子的，班底都不错。不过我们也算朋友，我照实说，这个剧本是有风险的，你看了就知道，要么是拿奖一步登天，要么就是籍籍无名白费力气，拍摄时间又长，你要是想维持曝光度，恐怕就不好办了。”
　　江玖却正中下怀：“我刚好最近曝光度高得头疼。”
　　宁风不解：“怎么？”
　　江玖说：“营销号正在网上轮我呢。”
　　“这样啊，我不常看网上这些。”宁风已经把一条鱼吃得只剩骨头，手指拈来拈去想要去掏烟盒，“得罪人了吧，谁啊？要是认识去帮你说说。”
　　江玖腼腆道：“就是那个汪总。”
　　宁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这谁，没听说过，不是圈里的吧。”
　　江玖突然大笑了一声，笑完又觉得不好意思，装模作样夹了块鱼肉吃起来。
　　如果能站到足够高的位置，这些蹦哒的小丑就算一跳三米高，恐怕也是碰不到自己的裤脚的。
　　江玖真心希望自己能有这么一天。
　　那之后没多久，江玖就收到了宁风发来的剧本，他读了一遍，觉得导演果然很有野心，剧本也果然很有风险。
　　剧本名字叫做《远在远方的风》，讲了一个非常不讨好观众口味的口味：处在人生迷惘期的司苹随科考队一起前往南极，见她几乎没有记忆的父亲司彦石留在冰川下的遗体。一路上司苹走她父亲走过的路、看她父亲看过的风景，从她父亲的同事那里听司彦石的故事，假想着有她父亲参与自己成长的情景。最后司苹在司彦石的遗容前下定了决心，要去继续追寻自己的理想。
　　江玖受邀出演的就是司苹的父亲司彦石，一个三十岁就长逝于冰雪中的青年科学家，当时他的女儿才六岁。
　　江玖跟安偃云说：“这个剧本格调够高的，就是不知道评委买不买账——票房已经不用去考虑了。”
　　安偃云倒是挺中意这个剧本：“故事挺好的，轮回和继承是人间永恒的主题，再说，你闭着眼睛被封在冰里的样子肯定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