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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练-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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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神看啊。”
  小艾站起来,他跳舞给我看。
  工作间不大,到处都是障碍,桌子啊,椅子啊,鱼竿啊,一些木料,好多工具箱,小艾在这样局促的空间里跳舞。他一时跪在地上,趴下来,匍匐着,温顺驯服;一时伸长手臂,在无声中和什么力量互相拉扯,斗志昂扬,绝不低头;一时闭着眼睛,嘴边带着微微的笑意;一时睁开眼睛,黑眼珠漠然地扫过一切。他的身体柔软,动作有力,他的每一拍都很慢,神可能也需要些时间来消化他的虔诚和他的抗争。
  他跳完了,去剥花生,吃花生米。
  沈映回来了,他看了看我,问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小艾刚才跳舞给我看。”我站起来抢着说。
  “跳舞?”沈映挑起一边眉毛,疑惑地看着我。
  “对啊,你没看过吗?赤练神君献给神的舞。”我说。说完,我急急喘了口气看小艾,小艾若无其事地剥花生,一颗花生米从他手指间滚到了地上,他追着它捡起来,吃了。沈映坐回圆凳上,拿起了纹身枪,小艾也坐回去,趴下。纹身枪嗡嗡地响,我四顾张望,沈映说:“觉得无聊了?”
  我摇头,靠着桌子站着,翻书,看壁画,琢磨天书似的文字,就是不走。
  纹身应该会痛,可小艾一点都不痛的样子,他只是趴着。沈映说:“放点音乐来听听吧。”
  工作间里有一套音响设备,还有两排塞满了唱片的唱片架,我去挑CD,好多电影原声碟,有一张叫《冰冷热带鱼》的原声碟,我抽出来播来听。
  我没看过这部电影,钢琴和大提琴交响着,音乐听上去有些哀伤。
  我看小艾,他阖着眼睛,低低地打鼾,他睡着了。沈映的尾指压在他的皮肤上,缓缓地拖动那一点一点墨,缓缓地写就一个一个我看不懂的字。我想知道那些红色的字到底在说什么,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在那本书上找答案。我找不到。
  我关于小艾的回忆所剩不多了,属于“快乐”的更少,而且越靠近“现在”这一时刻,沈映在这些回忆里出现得越频繁。我迟迟不去律所上班,小艾隔三岔五就来找我,沈映恰好给自己放长假,夏天最热那一阵,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消磨了不少时光。
  我买了浮潜的用具,还买了潜水服,我们去藏宝洞探险。
  我看电视节目,听说那里也有壁画,比天福宫的壁画更早,一个叫霍华德·布朗的美国人在一本民国年间写就的游记里提到过,布朗是个富家公子,半吊子考古学家,他推测壁画可能是第一批在琼岭生活的原始人留下的,许多专家有心寻觅,屡次尝试深入藏宝洞,可均无功而返,沈映的父亲沈怀素也组织过不少次这样的活动,可惜也没能找到那存在于一个美国人的只言片语里的远古壁画。
  我们那次进入藏宝洞是七月尾了,白天人多眼杂,我们就趁晚上,偷偷潜水进去,那时水位还不算很高,由小艾带路,他最先下水,我跟着,沈映最后。
  水下很黑,小艾戴了防水的头灯,我始终都是跟着那片朦胧的光游着,等到我浮上水面,小艾和沈映已经在洞穴里了。我们把浮潜的用具脱下来,堆在一块儿,光着脚往洞穴里去。从洞穴的入口处往里走约莫十来分钟才看到第一个分岔路口,小艾挑了一条路,继续走,我张望了眼,每条路都很窄,都望不到尽头,仍旧是小艾走在最前面,我走在中间。
  洞穴里异常安静,靠近入口处的地方比较潮湿,墙上能摸到青苔,地上能踩到沙石,越往里走越干燥,地面也越平整,小艾在地上留下一串深色的湿脚印。我踩着他的脚印走着。
  我问沈映:“你爸怎么会想到来玉松搞研究?”
  “他写的那些书你都看了?”沈映反问我。
  沈怀素的书,研究人的,研究壁画民俗的,在沈映的书房里就能找到。我都看了。
  我说:“他书里也没说啊。”
  沈映说:”因为他在新加坡研究不出什么,被人说是靠家里关系才读了研究生,他不服气,但确实在读书搞研究这方面缺乏能力,只好挑了这么个冷门,无人问津的地方,以为能给自己的履历上添些学术成就。“
  他说:“他什么都没能找到。”
  我说:“起码他把天福宫的壁画纪录了下来。”
  “那些壁画很值得纪录吗?”沈映说,“你看了那些照片,那些临摹的副本了吧,我不觉得那些壁画有什么研究价值,同年代的壁画,比它精美的,更有历史意义的多的是。”
  我换了个话题,我问:“他在写那个小男孩儿的书里说,那个男孩儿的爸爸曾经带男孩儿来这个洞穴,为了激发他关于恐惧的情绪,”我回头看沈映,他也戴着头灯,光刺进我眼里,我看不清他,“那是你爸爸在送你去特殊学校时认识的家长吧?那个和你一样不会说话的男孩儿……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治好。”
  沈映说:“你是说《人与自我认知》里提到的那个案例吗?“
  我说:“男孩A。“
  沈映说:“那个孩子就是我。”
  道路突然变得宽阔了,我们面前出现了两条分岔,岔路上流淌着到脚踝的细流,小艾脑袋上的光一高,那些岔路两边好像都是洞窟,光扫过去,它们像许多颗半黑半白的眼球。
  我驻足。沈映走到了我边上。
  我在书里读到的那不会说话的男孩——沈怀素称他为男孩A,男孩A的父亲认为男孩A因为不会说话而缺乏任何人类应该拥有的情绪,同时,又因为情绪的缺失,无法和任何人,事,物,形成情感共鸣,男孩A的世界里不存在道德,规则,他无知无觉,是个灵魂生了病的病人,为了医治男孩A,他的父亲尝试了不同的方法以激发他的情感共鸣,他给他讲幸福美满的童话故事,恐怖阴森的寓言,他带他走进黑黢黢的洞穴,和他讲野人吃小孩儿的传说,他打他。可无论面对什么,甚至目击自己的母亲偷情,男孩A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他和这个世界好像是没有关系的。
  小艾说:“在这里生火暖一暖身子吧。”
  他猫着腰钻进了一个洞窟里,我跟着,洞窟里原本就有一堆篝火,小艾用打火机点上了火,搓着手,变戏法似的从光照不到的角落摸出一些树枝扔进火堆里。我一时间不知该和沈映说什么,我就和小艾搭话,我问他:“下午我从超市回来看到你了,本来想喊你的,看到你和一个男的走在一起。”
  小艾说:“哦,你说管所长吧,这里派出所的所长,惦记我妈,去我们家看看她。”
  我点了点头,清喉咙,问小艾:“所以……你们这里的小孩儿都听过野人吃孩子的故事?“
  小艾笑了:“我爸也拿这个故事吓唬过我。”
  我咳嗽了声,小艾看着火,我一看周围:“这里面真的有壁画,有宝藏吗?”我问小艾,“你走到过底吗?”
  小艾拿着根树枝戳火堆,摇头。沈映说:“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沈映带我去看一张石床。那石床也在一个洞窟里,那洞窟比别的洞窟都高,都宽敞,起先我们进去,沈映照着一面墙壁,后来他把光慢慢放低了,我才看到墙前面有一块长石板,横在一方齐腰的高台上。我问沈映:“这是天然形成的?”
  沈映说:“像不像一张床?”
  “像。”我点头。
  沈映走上前去,他把头灯取下来,拿在了手里,他边走,那光边摇晃,一会儿照着墙,一会儿掠过那石床。空气干燥,石床表面反着冷光。沈映说:“你不觉得很神奇吗?如果这里曾经住过什么原始人,那么,很多很多年前,上千上万年前,那些原始人里面的某一个原始人,他就站在这里看着我们现在正看着的这张床。”他伸出手抚摸那石床,他的手指也泛出了冷光,我走近了些,我也摸了摸那石床。
  石头的触感冰凉,那石头的颜色深浅不一。
  沈映还在说着话:“他也抚摸这张床,他也在这里留下了了脚印,他在这里坐下,一天的捕猎很辛苦了,他终于能休息一会儿喘口气了。”他坐下了,看着我,“我们在不同的时间,在同一个地方,做着同样的事情,就好像……”
  头灯的光垂落在地上,形成一个椭圆的光圈,我和沈映的足印交错着,我们的倒影互相叠压着。沈映说:“好像世界上原本就只有一个灵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得都是相同的事。”
  我说:“我不知道男孩A就是你,我以为你爸爸是在研究别人的孩子。“
  我有些抱歉,我想起男孩A的遭遇,我觉得我不该提起他。
  沈映并没所谓,他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能只有跳脱出男孩A的父亲这个角色,他才能更客观地看待男孩A和自己。”
  他又说:“你应该庆幸他没有把研究写成自传,自传统统都是骗人的。”
  我说:“不尽然吧。”
  他笑了:“夸大其词,添油加醋不是人的本性吗?把一点痛苦放大十倍就能获得十倍多的同情,把一点温暖放大十倍就好像得到了十倍多的呵护,一点喜欢,反复去琢磨就能当成是爱了,最崇高的人都没有办法保证从没为了想要袒护自己,保护自己而说谎,记性最好的人都没法保证回忆往昔时不错漏任何一个细节。一双眼睛只能看到一个世界,世上亿万人就有亿万个世界。”
  他盯着我:“自白应该去教堂找牧师,应该跪在佛像前合掌闭上眼睛,自白的对象从来都不应该是对自己。人会对自己撒谎,一个接着一个,这是人没办法控制得了的。”
  不,不是这样的……
  沈映往回去,我记得他还说了:“沈怀素是个软弱的人,你看,他连坦白自己的身份,承认自己有个怪胎儿子都做不到,他只会写‘我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男孩A和他的父亲‘,他只能躲起来把自己的事当成别人的事来写。”
  我说:“可是你又说这样才能保持客观。”
  “我说的是‘更客观’,他在书里写男孩A的父亲在这里打了男孩A一巴掌,他还想打他第二下,但是没打下去。我告诉你吧,第二下,他打下去了,他还抽下皮带打了第三下,第四下,十岁前的事情我记得不多了,但是这件事,不知道怎么搞的,发生在琼岭的事情,我记得都很清楚。我记得黑暗里,我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们,“沈映莞尔,“可能是野人吧。”
  我们潜水出去了,背上放在洗剑池边的背包,我们擦干了身体,换上背包里的登山鞋,穿好防风衣,小艾带我们爬山。登上云仙顶时,天还黑着,我坐在通玄亭里,很是疲倦了,靠着背包睡着了一小会儿,醒来时,小艾不见了,沈映坐在我对面喝保温壶里的热水,我往外看,他说:“他去看日出了。”
  我走出去,云很多,模糊了天空,山里有雾,我找不到小艾。沈映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了:“你放心吧,他背上背头大象,三更半夜,下着暴雨也能在山上跑。”
  我问沈映:“你没去看日出?”
  沈映摇头,笑着:“我天天在会议室看日出。”
  “山里的日出……不一样的吧?”我说。
  沈映说:“那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对琼岭不熟,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去看日出,去找小艾,一切都很潮湿,雾黏在我的脸上,眼皮上,我呼吸不过来了。
  这时小艾从雾里窜了出来,他哈着热气小跑着,山上的气温不高,他穿得太少了。我翻出保温壶倒了杯热水,小艾一靠近,我递杯子给他,他接过去喝了一大口,哈了更多热气出来。他笑得很开心。
  我问小艾:“看到日出了吗?”
  小艾用力点头:“看到了。”
  我说:“那太好了!”
  小艾的眼神古怪,我说:“你想看日出,看到了日出,不好吗?这就是心想事成啊!”
  小艾笑了,又喝水,这次只喝了一小口。沈映背上背包走到了外面,他走向一片树林。我和小艾还在通玄亭外站着,小艾小声地和我说:“你还是回上海吧。”
  我急切地问他:“那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我们可以把你妈妈带去上海,那里的医疗条件也好些,杉杉也可以考上海的大学,我们可以……”
  一群鸟振翅飞出树林,小艾一颤,抬头看了眼,把杯子还给我,走开了。
  这就是我关于小艾最后的,勉强称得上“快乐”的回忆了。
  不久,我得知,大卫失踪了。
  我是从沈映那里了解到大卫于七月的某个夜晚从W酒店出来后就一直处于失联的状况的,大卫的老婆非常担心,坚持在自己已经怀孕的情况下,大卫绝不会不告而别。我和沈映就此讨论了番,我们一致认为老婆怀孕这件事没法束缚大卫不出去鬼混,反而会变成他不回家的正当理由,说不定他跑去哪里继续疯了,过阵子自己就会出现了。我和大卫的关系并没有多亲密,一度闹僵,因而我对他的失踪完全没放在心上,听过就忘了,直到八月中旬,两个玉松公安局的警察在琼岭派出所管所长的陪同下找到我问起我和大卫的关系,我才又想起这件事。
  警察问我七月二十二日的时候人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证,有没有任何证明。
  七月二十二日,大卫从律所一路飙车回家,连闯了三个红灯,回到他在湾景一号的23号别墅,十五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在他家门口,大卫提着一只行李箱出来了,上了出租车,出租车的牌照是玉A6754k,大卫在W酒店门口下了车,他问前台要了张18楼城市夜景套房的房卡,那是订房的人预留给大卫的,大卫是酒店这间套房的常客,订房的人是位张先生,他是大卫那群狐朋狗友里的一员。大卫拖着行李箱上了18楼,进了套房,半小时后他就被两个年轻男人从房间里扶着出来了,那两人一个替大卫拖行李箱,另一个在打电话。在大卫进入和离开套房的这段时间里,那间套房进进出出约莫十来号人。三人到了一楼,直接出了门,一辆牌照是玉A432E8的出租车已经等在门口了,大卫没有立即上车,他和扶他下楼的两个男人说了会儿话,拖行李箱的帮他把箱子放进了后备箱,另一个人给大卫点了根烟,他自己也点烟,抽烟,两人抽完手上的烟,大卫上了车,那两个人便回进了酒店。据玉A432E8的司机师傅回忆,大卫身上酒味很重,还一直说头痛,要开窗透气,原先说要去国际机场,车子开出两个路口后,他看了看手机,行李都没拿,就在白马大道和人民路的交叉口下了车,怎么喊都喊不回来。司机师傅把行李箱带回了总站,挂了失物,大卫的老婆后来把箱子领回了家,里面是些换洗衣物,大卫像是要去做短途旅行。
  根据监控摄像显示,晚上九点二十三分,大卫沿着人民路走了一段,钻进了福禄巷,就此消失。再没人见过大卫。
  七月二十四日,大卫的妻子报了警。警察经过一番调查追踪,发现大卫事前买了张飞美国的机票,也订好了酒店,但是人没出关,手机关机了,无法追踪定位。他们找到我时,谈话的氛围颇轻松,管所长先和我聊了两句,他道:“小关律师,你别紧张啊,这个事情嘛,我看就是小夫妻有了点争执,老公结婚了也不收心,估计是嫌老婆烦了,而且女人大了肚子,男的难免,你知道的……主要是他这个老婆在我们系统里有点关系,小关律师啊,就是例行问问话。“
  我当然不紧张,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大卫了,就算他被人绑架,或者因为什么意外失了踪,就算他死了,和我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盘问我的警察一老一少,老的姓王,少的姓陆,老的负责抽烟,打量别墅,和管所长攀谈,少的负责记笔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问话。他问:“大卫之前因为帮你查过三中的事情,和他老婆家里人吵过架,闹得不太愉快,你知道吧?”
  我摇头。
  老王问:“三中什么事情?”
  我说:“数学老师性侵女同学。”
  老王点点头,问管所长:“欸,这个小沈律师别墅造在这么荒的地方,刚才一路过来也没看到什么监控啊?之前不是一直空关着嘛,他倒挺放心。”
  管所长说:“小沈律师很放心我们这边的治安情况,哈哈。”
  小陆又问:“听说大卫不准你继续查那个案子了,你还找新的证人去事务所面谈,被大卫发现了,你和大卫在会议室打了一架?”他看着我,继续道:“你当时辞了以前的工作,准备入职他们事务所了,结果入职被卡住了,你现在一直处于无业的状态吧?”
  我看了看管所长,我不想把小艾牵扯进去,我说:“没到打架那么夸张,就是发生了点口角。”
  小陆问我:“你老家是玉松的吧?”
  我点头。
  “你初中的时候你妈妈带你去看过心理医生,你们学校老师反应你不怎么和群,还有点暴力倾向,没错吧?”
  我笑了:“您查得这么细致,所以我现在是嫌疑最重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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