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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朝-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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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惊浊盯着那些字,心情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他有点后悔偷看了柳息风的稿纸。

因为看到柳息风在写他的事后,他胸中的谜团又全部涌了出来:关于柳息风的第一本书,关于柳息风写完书后发生的事,关于柳息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许这是日记。李惊浊告诉自己。

可是,作家的日记和普通人的日记是一回事吗?这些内容,会不会有朝一日被印在某本书上,供所有人阅览,成为所有人的谈资?

李惊浊又去看稿纸。

稿纸上不曾提及李惊浊的姓名,而说是一位朋友。

朋友。又是朋友。

柳息风有许多朋友,柳息风最爱听别人的故事,他一定有无数张这样的稿纸,记载无数朋友的故事,比如周郎,比如小乔,再比如他李惊浊。

想到此处,李惊浊胸腔起伏,再没有心情待在柳息风窗外,立即绕行回家。

  九拾颜料
 
第二天,柳息风来了个大早。

他穿一件檀色罩衫,长发束得很高,一条绣了暗金边的绛色发带和长发一起垂下来,松松落在脑后。

“惊浊小弟。”柳息风喊。

李惊浊一觉醒来,心绪已经平了,理智占了上风,教他不要瞎猜,不要将柳息风往坏处想。人在情绪里,总是善于想象而不善于利用理性。李惊浊告诫自己,先不要急着做判断,多相处再说。

他听见喊声,在屋里应一声:“就来。”

推门出去,李惊浊眼前一亮,天空万里无云,阶前人如朝霞。

两人和昨天一样走十二里路,去太平镇。

行至镇中心,街上已经多的是吃早点的人,一眼望去,各种门面小馆,炉子向外腾腾冒白气。

柳息风问:“想吃什么?”

李惊浊想了想,说:“姊妹团子。”

柳息风说:“正好。我有一家常去的。那里的姊妹团子不仅肉多,而且夹的香菇最鲜。”

李惊浊做个手势,说:“风兄带路。不过,你到底吃过多少家馆子?这家也常去,那家也常去。哪家是你不常去的?”

柳息风悠然道:“除了我常去的——”

“就是你不常去的。”李惊浊接口。

柳息风击掌:“正是。”

他带着李惊浊到一家“施姐家常菜”,李惊浊望着“施姐”二字,想到周郎,便对柳息风说:“这家老板,不会人称西施吧?”

柳息风说:“叫西施太俗。”

李惊浊心道,总算正常了一回。只见柳息风走到店门口的一排蒸笼面前,对蒸笼后的女人说:“夷光姐姐,我带朋友来吃早点,要吃姊妹团子,再来两碗龙脂猪血,一碟凉拌百叶。对了,还要一壶陈皮茶,解暑。”

施姐探出头,笑颜灿烂:“柳郎又乱讲话。”

李惊浊说:“柳郎?”

郎在此地可是女婿的意思,周郎也应该并不姓周,而是周家的郎婿。怎么只要是跟柳息风相关的,就有三分不正常?

施姐一边端出两笼姊妹团子,一边对李惊浊说:“叫施姐,不要听柳郎瞎说八道取名字,看见姓施的女子,一律都要叫夷光。”

李惊浊对柳息风说:“柳郎,你怎么这么花?”

柳息风正要说话,他又说:“哦,我是问,你怎么这样礼貌?”

柳息风倒茶,嘴上谦虚道:“义务,义务。”

施姐上好各色早点,说:“柳郎义务不小,好几家的老板娘都一起照顾到,人人喊姐姐。”

柳息风说:“姐姐做的菜好吃,我也要做一点小工作。”

施姐说:“好,今天再送柳郎一碟卤鸭翅膀吃。”

李惊浊心烦起来,筷子“噗嗤”戳进一个团子,送进嘴里,大嚼特嚼,想象自己咬的是柳息风的肉。

早上人多,施姐忙,送完鸭翅膀就没再过来。柳息风说:“晚一些来就好,施姐最喜欢讲她年轻时候的故事。”

李惊浊埋头苦吃,不讲话。

柳息风见他不讲话,竟然一边吃着早点,一边跟别的食客聊了起来。

旁边一桌,有一位年轻小姐在问施姐:“姊妹团子为什么叫姊妹团子?”

施姐没工夫回她,柳息风便向她介绍起那一对姜姓姊妹卖团子的故事。

两人立即聊开了,没有几句话,年轻小姐就已经对柳息风信任有加,不仅讲了她在上海上哪一所大学,还讲了她因为失恋在一个人旅行,从长江下游逆流而上,已经看了太湖和鄱阳湖,现在来到了东洞庭,正在想是南下继续看南洞庭,还是往上去金沙江,或是先去川江看三峡,又或是直奔江源当曲?

柳息风为她出主意:“夏天就该直上长江源,去看两岸风吹绿草,牛羊遍地,大山如云,山顶积雪,天空触手可及。然后等秋天重回洞庭湖,先上君山岛,再登岳阳楼,凭栏而立,吟诗作赋,还能画舫夜游,听几曲琵琶,吃湖中肥蟹,喝二两黄酒。”

年轻小姐听了,一片向往神色。

柳息风又说:“美哉。届时再多愁肠,也都是云烟了。”

小姐点头,话匣子越开越大,说起现而今还未能变成云烟的一腔愁肠来。

李惊浊将筷子一放,说:“我吃好了。”

柳息风说:“惊浊小弟,你等一等,我还没有吃好。”

你光跟人讲话,不吃东西,怎么会吃好?李惊浊气闷。

他擦擦嘴,说:“柳郎好生吃着,我先去买画具。”

柳息风说:“还早,卖纸墨的店还没有开门。你先多喝一点陈皮茶,免得路上口干舌燥。”

李惊浊一想,柳息风没说错,只好坐下,陈皮茶喝到底,泡烂的陈皮在嘴里嚼得没滋没味。

年轻小姐吃完自己的早点,看见柳息风的龙脂猪血,说没有吃过,问能不能尝尝。

柳息风将碗拿起来,要放到小姐桌上,转头时却瞥见李惊浊的神色,于是又把猪血端回去,跟小姐说:“我记得你刚才点了豆浆,猪血和黄豆忌同食,不好意思。”

李惊浊却说:“一碗猪血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现代医学里本没有忌口的概念,传统医学里才讲究这些。”

他这一说,反弄得像柳息风小气,故意找名头不肯给人家吃龙脂猪血一般。

小姐讪讪,说:“那还是不吃吧。传统也有它的道理。”说罢便拎包去结账。

柳息风叹一口气,说:“你无缘无故,又跟我过不去。”

李惊浊说:“我没有。”也不知是在说没有跟柳息风过不去,还是在说,同柳息风过不去并非无缘无故。说完,也起身去结账。

待他结账回来,看见桌上放了一张佛像书签,问:“这是什么?”

柳息风说:“刚才那位小姐送的,说是游灵山大佛时买的。”

李惊浊心中郁郁,嘴上轻巧:“柳郎有没有同人家相约秋天一起夜游洞庭湖?”

柳息风将书签收起来,说:“那多轻浮。”

你也知道什么叫轻浮!李惊浊说:“我以为,轻浮也是柳郎的义务。”说罢,又觉得这话很难听,他去看柳息风,柳息风对他的话不作评论,只说:“去买画具吧。”

路上,柳息风不讲话,李惊浊忽然想起一事,顾不上想方才有没有惹柳息风生气,严肃道:“柳息风,你就这样跟我来太平镇不要紧?”

柳息风说:“你不在,我也常来。”

李惊浊说:“不是,我是说,你不怕遇到曹森岩?他关不了几天就要出来,就算不敢再去宗姨那里闹事,镇上还是可以随便走。我应该想到这一点,不该叫你来的。”

柳息风说:“遇到就遇到吧,早晚要遇到。”

李惊浊前后思索一遍,一种可能性像一颗惊雷,轰然在脑子里炸开:“你今年开春来到这边,是不是就是为了遇到曹森岩?”可是他又觉得说不通,“那你昨天怎么还跟我走?你到底是想见他,还是不想见他?”

柳息风说:“不是特意为了遇见他。”

“不是特意?那就是顺便?”李惊浊抓住字眼,“就像你说的,你只要在太平镇附近,只要在洞庭一带,迟早都会再遇到他。这里不大,住久了,人人都是熟面孔,何况他还带着人,执意要找你。”

柳息风脚步一停,说了句“纸墨店到了”就抬步往里走。

看来,柳息风很不想讲曹森岩的事,李惊浊无法,总不能严刑逼供,只能牢记以后要小心,不要轻易带柳息风来镇上转。

柳息风已经走进店中,李惊浊还在门外。他抬起头来,一块匾额悬在门上,与太平镇所有其他门面的招牌都不一样。横匾金色镶边,脱了些漆的暗蓝底露出些木色,上面四个暗金色大字:太平文房。

这是太平镇唯一一家专卖书画文具的店铺,开了很多年,一直岿然不动,不像那些动辄转租的饭馆,李惊浊几年没有回来就已经全数变了样。而且,他从前就只有寒暑假回老家,采买物品的事又轮不到他,所以不常来镇上,现在镇上的店铺他一概不认得,仅有的两个还能认得的,一个是宗姨的茶室,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太平文房。

店老板也记得李惊浊。

“长高了,长大了。”小云老板正在自己制作颜料,他看到李惊浊,便放下碾子,摘下口罩。

“云哥哥。”李惊浊走过去看桌案上的一个个碟子,那些碟子里分别装着孔雀石、绿松石、青金石、雌黄、雄黄……

“好久没回来了,也好久没看到这些东西了。”李惊浊感叹。

他小时候学画不是在太平镇学的,是在长沙学的,但是画画的用具都是在这里买的。一开始,画得不好的时候,买的颜料是普通的管装颜料,长大一些,练得多了,画得好了,便来买云老板做的传统手工颜料。后来云老板老了,把太平文房交给儿子,大家就叫他小云老板。李惊浊小时候放假回来跟他一起画过画,他教过李惊浊如何做颜料。以前,李惊浊叫他云哥哥,好几年不见,没想到一开口还是习惯这么叫。

“新从凤凰进的朱砂。”小云老板指着一碟红色的矿物,“漂不漂亮?”

李惊浊点点头:“漂亮。”但是他的眼睛却像是在找别的东西。

小云老板说:“找什么?我熟,我来找。”

李惊浊说:“我这次回来,什么画具也没有,毡子、纸、笔、墨、碟子、笔架……什么都要重新买。”

小云老板看着他,眼睛带笑:“这些东西,都在你背后的架子上,你眼睛在桌子上找什么?说吧,到底是哪种颜料?”

李惊浊被看穿了心思,只好承认:“是,也要买颜料。”

小云老板笑着等他继续。

李惊浊转过头,看向正在店里津津有味地摸各种毛毡的柳息风,低声问:“他的发带,用哪一种颜料更好?”

“那位小哥。”小云老板喊柳息风,“烦你走近一点,到灯这边来,让我看看清楚。”他还不知道柳息风和李惊浊是一起来的,只当柳息风是个单独来的客人。

柳息风拿着一块羊毛毡走过来,边走边摸:“什么事?”

小云老板仔细瞧了瞧他的发带,说:“褐铁矿。”

柳息风不明所以:“什么褐铁矿?”

“他说想要你发带的颜色。”小云老板解释,“我说颜料要用褐铁矿来做。”

柳息风眼中涌出欣喜之色,对李惊浊说:“你准备第一个画我?”

小云老板说:“没有,他只是问问颜料。”

而同时地,李惊浊说:“嗯,先画你。”

小云老板的眼神变了变:“嗯?你们是一起来的?惊浊的朋友?”

不知怎么的,李惊浊很不好意思:“一起来的。”他本想悄悄买下最合适的颜料,不特意让柳息风知道。

小云老板说:“我去看看你要的颜料有没有。”

李惊浊说:“不忙,云哥哥,你等我说全了,一起看吧。”

小云老板点点头:“还要什么?”

李惊浊没有看柳息风,而看着桌案,问:“你的发带,都是什么颜色的?”

柳息风想了想,细细将他发带的模样全讲了一遍。

小云老板听得仔细,种种颜料都在他心里,明明白白了,便说:“我去里面拿。”

李惊浊说:“要最好的。”

小云老板无奈笑一下,说:“我去拿,你还不放心?”

小云老板去了店子的里间,李惊浊想起什么,跟了进去,低声说:“还有一个。”

小云老板说:“怎么不在外面讲完?”

李惊浊说:“不想让他听到。”

小云老板说:“他?”

李惊浊:“嗯。”

小云老板:“朋友。”

李惊浊:“算是。”

小云老板将瓶装的颜料拿全,一个一个瓶子地放在有软垫的木盒子里:“还要什么?”

李惊浊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说:“一种蜻蜓的颜色。蓝色和金色在一起,阳光下会变色,好像什么颜色都有,又好像什么颜色都不是。”

小云老板再次无奈:“这种颜色,你让我怎么选?”

李惊浊拿起木盒子,说:“也是。选不出来。”

他要出去,小云老板在他背后,说:“你就喜欢这样的。”

李惊浊一愣,回过头,问:“哪样的?”

小云老板说:“不喜欢确定的,知根知底的,就喜欢变来变去的,弄不清楚的,把握不住的。”

  十拾画像
 
一连好多天过去,小云老板的话都在李惊浊的脑子里荡来荡去,就像有一只复读机,一刻也不停地在他耳道里念叨:

“不喜欢确定的,知根知底的,就喜欢变来变去的,弄不清楚的,把握不住的。”

谁是确定的,知根知底的?

谁又是变来变去的,弄不清楚的,把握不住的?

答案就在面前,不必再想。

李惊浊坐在书桌前,桌子上铺着一叠画,都是这些天画的。

第一幅:落日余晖下,田间有一头牛,牛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的长发被一根绛色带暗金边的发带束起,正在吹笛。

第二幅:黑瓦房上,站着一个头戴花环的男人,男人的长发和花瓣在空中飘着。

第三幅:窗外,黑夜,一个男人手拿一柄蜡烛,烛光映在男人的眼睛里,一缕长发垂落颊边。

第四幅:矮桌后,一室阳光,一个男人斜卧在地上,如瀑青丝散了一地,男人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拿着茶杯。

第五幅:台阶前,长发男人手捧一束花,回过头来,明眸善睐,笑意浓。

第六幅:街边,长发男人一边吃粉,一边说笑。

第七幅:长发男人在灯下,低头抱着猫,衣襟上几个梅花印。

第八幅:天边一轮月,微风拂柳,长发男人懒懒团在椅子里,柳树下乘凉。

第九幅:床帏中,长发男人在睡觉,神色天真。

第十幅:长发男人出浴,香肩美背,湿发滴水。

李惊浊觉得自己不能再画,他的画已经从带着部分想象的写实走向了全然的虚构,再这么画下去,就要画出见不得人的东西来。

他将后九幅画卷好,收进抽屉里,锁好,只把第一幅装到一个纸袋子里,提去陈宅送给柳息风。

柳息风看了画,先是惊喜,后又有点儿失望地说:“这么好的画……你画的时候怎么不叫我?”

李惊浊心想:我没法叫你,叫了你,我还怎么画?

“忘记了。下次叫你。”他说,“而且这个骑牛的场景,我见过一个大概,可以默写。”

“我知道你可以默写。”柳息风说,“可是,我想看你画。从一张白纸,到一个人,我想看你是怎么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李惊浊说:“画一张画,也要花点工夫,你一路盯着看,累不累?”

柳息风说:“你画的人都不累,我看的人怎么会累?”

李惊浊说:“会无聊。”

“我不会无聊。无聊的人才看什么都觉得无聊。”柳息风摆出一点怀疑神色,“你是不是怕我偷师?”

李惊浊说:“我有那么小气?”

柳息风说:“那你下次一定要叫我。”

李惊浊只好说:“好吧。”

柳息风说:“约定一个时间。”

这下,李惊浊连拖延的办法也没有,想到柳息风要看他画画,心里又敲锣又打鼓,还有几只小手在心尖上揪来揪去。

一只小手把心尖拨弄到一边,呐喊着:去吧!一展画技,让他崇拜你!工作中的男人最性感!一只小手又把心尖拨弄到另一边,泼冷水:忘记你藏起来的那几幅画了吗?美人出浴都画过了,下一幅还能画什么?现在你一下笔,人家就要看出你心怀鬼胎。

李惊浊想把日子推得很迟,又想把日子拉得很近,斟酌来去,变成一句:“那,大后天?”

“大后天也太久。”柳息风摇头,“就今天。今天吃完午饭,歇一壶茶的时间,就画。”他说着,兴味上来,在屋子外头转了几圈,“我要找一件最好看的衣服,再找一条最配衣服的发带,让你照着画。你等一等,我去卧室找一找。”

李惊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边,几秒后,又重新出现在卧室的窗子里。修长的身影在衣柜前晃来晃去,忽然,身影转过来,将窗帘一拉。

柳息风要换衣服了。

李惊浊控制不住地想象着他将要穿出来的衣服是什么样的。想着想着,便一不小心想到了梦露。有人问梦露晚上穿什么睡觉,梦露答说只穿香奈儿五号。柳息风说要找一件最好看的衣服,会不会找来找去,最后只穿一条发带出来?

好在,没有。

可惜,没有。

柳息风穿一件素白长衫,外面披一件粉白色渐变到藕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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