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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油孩子-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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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着你了吗？〃
〃没有。是啊，〃她说，〃我没听见你过来。〃
他对此未加评论，于是她说：〃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看见你在这外头，想打个招呼。〃
〃喂。就完了？〃
〃就完了。〃
〃不会吧。在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之后，你应该有更多的话要说的。〃
〃我对你做什么了？〃他指望着甜汁糖心。别去想那些尖了。
〃你明知道嘛。你坐在我的壁柜里，吓得我都灵魂出窍了。〃
他笑了笑：〃你也吓得我灵魂出窍了。〃
〃废话。〃她说。
〃是真的。你丈夫是对的；你错了。他一看见我，立刻就知道我没有恶意。〃
〃他没在当场。我可是在那儿。我在壁柜里；我看见你了。〃
〃你看见什么了呢？〃
〃我看见一个大块头黑人坐在我的壁柜里，这就是我看见的了。〃
〃我没那么大块头。你丈夫块头更大……更高……比起我来。再说，我当时是坐着。你怎么会觉得我高大呢？〃
〃在壁柜里是不会有小个子的。除非是他们自己的壁柜。壁柜里的生人都是大个子。高大吓人。我当时以为……〃
〃以为什么？〃
她用眼角瞥着他，没有回答。
儿子替她把话说完：〃你当时以为我要……，要是你没进去而且打开灯，我就待在那儿，等在那儿，直到你上了床，然后我就溜出来，咔嚓！〃他这时哈哈笑起来，笑得就像看三个滑稽员凑趣的电影的十几岁孩子。大张着嘴，咯咯的笑声从胸腔发出来。
〃别说了。别拿那件事取笑了。〃
可是他依旧笑个不停，直笑得让她心里越来越气。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说道：〃对不起，我不是笑你。我在笑我自己。我在看着我自己做那事。或者说想要做那事，看着真可笑。我拖着落到脚踝处的破裤子，想要上你的床。〃
〃这不可笑。〃
〃是啊，是不可笑，可请你相信我，那算不上什么强奸。饿肚子的时候是干不成的，不过我感谢你的恭维。〃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玛格丽特把浴巾摊在膝盖上，拿起冰水杯，〃而我听明白的部分，我又不相信。〃
〃等你儿子来这儿以后，问问他。他可以解释一下。〃
玛格丽特停止了嘬水，看着他：〃你多大了？〃
〃大概跟你儿子差不多吧。〃
〃我儿子二十九，奔三十了。〃
〃是啊。就是和他差不多。〃
〃到三月十号，他就三十岁了。〃
〃他像你还是像你丈夫？〃
〃向着？〃玛格丽特听错了意思。
〃长相。他长得像你吗？〃
〃人们都这么说。人人都这么说。头发，当然，还有他的眼睛也随我，是蓝色的。大家都说他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一点不像他父亲。〃
〃他一定很好看啦。〃
〃就是。就是。但说话像瓦利连。是真的吗？你比瓦利连矮？〃
儿子点了点头。〃他至少比我高两英寸。〃
〃唔，〃她说，〃我不会这么想的。啊，迈克尔身高和瓦利连一点不差，不过他长得更像我。只是要内向些，这是他真正美的所在。你知道他一直在干什么吗？最近这一年？他一直在一处印第安人保留地上工作。和那里的年轻人在一起，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十几岁的印第安孩子有很多自杀的。生活条件太差，你知道。你不会相信的。他在亚利桑那时，我去看望过他。唉，一些部落居民有钱，可他们就是……唉，他们没有真正地自助。大多数人生活条件糟糕透了，而他们是非常骄傲的民族，你知道。非常骄傲。迈克尔鼓励他们保持他们自己原有的传统。你一定会从心里喜欢迈克尔的。大家都喜欢他。〃
他倾听着。她边嘬吮着加了柠檬的〃伊维昂〃牌矿泉水，边说着，她的膝盖上蒙着浴巾。她现在看他了。放松了。对她所说的话感兴趣。对他听着，听懂了，知道她儿子漂亮、聪明、心眼好感兴趣。知道她儿子热爱人民，不自私，实际上在自我牺牲，在奉献，本来他可以想过什么日子都成，可以我行我素，平庸无聊，贪婪成性。但他没有。他没有长成那样。他只要愿意，原可以当糖果公司的总裁，但他愿意有自己生命的价值，而不是钱财。他出色地成长了，就是很出色。〃吉德了解他，〃她说，〃在她和我们一起消夏时他们常见面。噢，他现在要是再见到她会吃惊的。她要在圣诞节后再过两三天才走呢，所以他俩还有在一起的时间。〃
儿子眼睛眨也不眨……他全都听进去了，还面对着她这位母亲点头赞许迈克尔。她很快就要走了。玛格丽特的前额上沁出了些许汗珠。她的保养良好的健康皮肤上闪着光泽。她那双像男孩一般蓝的眼睛大睁着，太阳照不到叶子花阴下的这处地方，她用不着眯起眼睛。只有热气，她待得暖洋洋的，像果汁软糖一样柔软。可是她那些突出部分都尖得厉害。
第四部分第48节：谈论家务问题
他们从侧桌上自取自食，葡萄酒喝得有点匆忙，以致加速了这阴郁活动的进程。那种强颜欢笑的气氛经吉丁在瓦利连的协助下一再给大家提神，总算有些像率真的快乐了。西德尼虽然不自在，却极其随和。昂丁挺烦的，她那双痛脚被强装在后帮衬着锆石的高跟鞋里。
〃火鸡很嫩呢，斯特利特太太。〃西德尼说。
玛格丽特脸上绽出笑意。
〃蛮不错的嘛，〃瓦利连说，其实他的盘子里根本就没放那道菜，〃鹅完全可以充当好火鸡。〃他瞥了一眼玛格丽特，看看她是否开心。她好像没听见。
〃鹅的肥肉太多。〃昂丁切着她的火腿，〃烧的时候应胸脯朝下而不是背朝下。〃
〃噢，可我喜欢这汁。〃
〃那不是汁，吉丁，那是油脂。〃昂丁接过话去。
瓦利连像个烧烤师傅似的举着他的叉子：〃玛格丽特还给我们准备了一件惊喜呢。昨天晚上才做的。〃
〃什么？〃吉丁问。
〃你就要看到了。家中的一道老食品。对吧，玛格丽特？玛格丽特？〃
〃噢。对，没错。那不算什么。〃
〃别谦虚嘛。〃
西德尼看着昂丁，他希望他的目光该是严峻的盯视。他的眼睛似是在说，他们说那是惊喜，咱就做出同意和惊讶的样子好了。昂丁的眼睛一直瞅着她的火腿。
〃是电话响吗？〃玛格丽特一惊。
〃你去接一下吧，西德尼？〃
〃我去接。〃玛格丽特说着，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
〃别，还是让西德尼去接吧。〃
西德尼走出房间，没人吭声。
〃米歇林医生，〃西德尼回来后说，〃打电话来祝圣诞快乐。我建议他过些时候再打。〃
〃我还以为是机场来的电话呢。〃
〃机场，干嘛？你不是已经听到最后消息了嘛。〃
〃我要那儿的办公室天气转好就来电话。〃
〃坏天气在波士顿，不在加利福尼亚。〃
〃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吉丁说，〃电台说到处都有暴风雪。〃
〃我猜，连电话线都吹掉了。〃瓦利连说。
〃大概是吧，昨……〃玛格丽特的话音有点像尖叫。
〃唉，他会难过的，〃瓦利连说，〃他吃不上一些好吃的，也没一个好团聚了。我们早该想到这一点的。让昂丁歇一天，你在厨房露一手，玛格丽特。我们能有些宾夕法尼亚的食品换换口味还是蛮不错的嘛。这才是老式的圣诞节呢。〃
〃真可惜吉迪昂不能来。〃儿子似是惟一由衷喜欢这些菜肴的人，一直闷头吃饭，这时才开口。
〃嘿，我们总算知道玛丽的名字了。玛丽。〃吉丁说。
〃不是。〃儿子说。
〃不是？〃
〃特蕾丝。〃
〃特蕾丝？棒极了。〃瓦利连说，〃窃贼特蕾丝和逃跑的人吉迪昂。〃
昂丁抬起眼睛：〃他们没偷那些巧克力，斯特利特先生。那是这儿这个人干的。〃她冲着儿子点了点头。
〃巧克力？谁在说巧克力呢？他们偷苹果。〃瓦利连起身到侧桌上再取些土豆泥和肉汁。
〃吉迪昂偷了苹果？〃儿子问道。
〃对。〃瓦利连背朝着大家，〃我当场抓到的，可以这么说。应该说是他们。她，玛丽，把苹果藏在她的工作服里。他的每个口袋也都装了几个。〃
西德尼和昂丁都停下来不吃了。〃他怎么说的？在你抓住他的时候？〃西德尼皱起了眉头。
〃说他正准备把苹果放回去。〃瓦利连回到桌边，笑着说。
〃所以他们才不回来干活了。没脸啦。〃
〃噢，还不止呢，〃瓦利连说，〃还多得是呢。我辞退了他。还有她。〃
〃你什么？〃昂丁几乎叫了起来。
〃昂丁。〃西德尼压低声音说。
〃你没告诉我们。〃她对瓦利连说。
〃请再说一遍？〃瓦利连看着很开心。
〃我是说……你知道吗，西德尼？〃
〃不知道，没人告诉我。〃
〃斯特利特先生，你总能提一句的。〃
〃我要另雇一个。我已经对米歇林说了，我告诉过你。〃
〃可我还以为是临时帮工呢，等到过完圣诞节他们就回来了，我是这么想的。〃
〃好啦，昂丁，我要的不是临时帮工。是长期的，因为他们不回来了。〃
〃请不要拌嘴了，〃玛格丽特轻声说，〃我头都疼了。〃
〃我没拌嘴，玛格丽特。我在和我的助手谈论家务问题。〃
〃喂，他们今晚是客人。〃
〃这问题对在座的各位来说都感兴趣，只有你除外。〃
〃有些事情我需要知道，〃昂丁对着她面前的盘子说，〃这样我才能把事情干好。我把各种额外的事全接过来了，因为我以为他们只是在旷工。我不知道他们被辞退了。〃
〃昂丁，就算你早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还不就是啰嗦几句，劝我把他们留下来嘛。既然他们公然偷盗，整个宅子都乱了套，我就做了我认为最该做的事。〃
〃如果他们偷东西，我不会劝你什么的。我不宽恕这种事。〃
〃唉，他们偷了，我让他们走了，就这么回事。〃
儿子看着瓦利连嚼着一片火腿，觉得自己嘴唇发干。瓦利连那个硬币头像式的侧脸露出满意的样子，对口中的味道很是赞赏，尽管他曾经能够在翻手之间解雇那些用蔗糖和可可使他在晚年得以享受豪华的人，尽管他只花不值什么的钱拿到蔗糖和可可，仿佛砍甘蔗、摘可可豆不过是儿戏，不值分文；但是他把这些原料做成了糖果……发明糖果才真是儿戏，把糖果卖给别的孩子，赚下了大笔财富，才搬到出产蔗糖的热带丛林的近旁而不是中心，又使用更多的劳力，盖起一座宫殿，然后雇用他们干更多的他干不了的活儿，再根据某种连撒旦本人都会被激怒的价值的天平付他们工资，而当那些人想要一点他想要的东西，为他们的圣诞节要几个苹果，而且真的拿了，他就在翻手之间将他们解雇，因为他们是贼，而没人知道，贼和偷盗比他的行为要好，他大概还认为自己是守法的人呢，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他们总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们没有野生动物的尊严，野生动物是不在它们排泄的地方吃东西的，可他们能在整个一个民族的头上拉屎，再到那个地方来住，分割人家的土地以便拉更多的屎，所以他们才对财产如此珍爱，因为他们杀害它、玷污它，在它上面拉屎，他们对他们拉屎的地方之珍爱胜过一切。为了拥有他们建造的污水池，他们可以厮打杀人，虽然他们把它叫做建筑，事实上却是精心建造的厕所，装饰了的厕所，由企业和商业环绕的厕所，以便在他们拉屎撒尿的间歇能有些事情可做，因为废物是白天的订单，而且是四海通行的订购原则。尤其以美国人最坏，因为他们是粪便生意中的新手，所以要花费整条生命去洗澡、洗澡、洗澡，洗掉污水池的恶臭，好像纯皂就与纯粹相关似的。
第四部分第49节：瞎忙活一气
这就是他们那个世界的惟一课程：如何制造废物，如何制造机器以生产更多的废物，如何制造废物产品，如何谈论废物，如何研究废物，如何设计废物，如何治疗因废物而生病的人，以便他们更能忍受，如何动员废物，使废物合法，如何轻蔑那种住帐篷、在远离吃饭的野地里拉屎的文化。但那种文化有一天会淹没他们，他们都会陷进他们自己的废物以及他们把世界造成的废物之中，这时，他们才会最终懂得他们始终在追求的幸福和真正的和平。与此同时，这儿这个人却嚼着一小口火腿，喝着白葡萄酒，在敢于要他的几个苹果的两个人的头上拉屎，对此还心安理得。
而吉丁曾经替他辩护。此时她还给他斟酒，给他拿点这个，拨点那个，还在没必要的时候堆满笑容。对任何可能使他惊慌的干扰加以平息，哪怕是她婶婶提出来的温和的不同意见也要抚慰，还坐在他旁边，甚至比他老婆还要活跃，还要应答及时，关注备至，在来自世上杀人凶手之一的冷光中怡然自得。
吉丁应该更清楚，因为她读过书，见过一些世面，她应该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更清楚，因为她是他们培养和教导出来的，应该从心里清楚他们那个硕大的文明厕所的气味。
西德尼收起他的刀叉，说：〃别的人偷了东西，却给安置在客房里。〃
吉丁向儿子迅速地瞥了一眼，说：〃西德尼叔叔，算啦。〃
〃是真的，对吧？我们随随便便地就接进来一个贼，现在又随随便便地打发了另一个贼。〃
〃我们争论的是苹果。〃玛格丽特惊奇地说，〃我们实在争的是苹果嘛。〃
〃不是关于苹果，斯特利特先生，〃西德尼心平气和地说，〃我刚好在想，我们应该事先得到通知。恐怕应该由我们让他们走。这样嘛，唉……〃他那样子似是即使在这桌子边待下去都无望了，更何况工作呢。
坐在圣诞节餐桌首席的瓦利连，看着眼前这四个黑人；除去一个人，他都了解至深，除去一个之外的所有的人啊，而那个人恰恰欠着他的情。坐在桌子尽头，与他隔桌相对的是儿子，儿子也认为他对他们都十分了解，除去一个人，而那个人正在逃离他的掌握，那个人正在讨她的老板和〃恩主〃的欢心。她在让这顿晚餐进行得顺利，不动声色地责备大家，包括她自己的叔叔和婶婶，安慰玛格丽特，附和瓦利连，管吉迪昂叫勤杂工，不去费点事了解一下他的名字，就连叫他的名字也从不高声大叫。他看着瓦利连，瓦利连也回望着他。
那双昏花的老眼遇到了脸上有平原的那人的眼睛。这个尊重实业的人隔着一道鸿沟看着那个得到博爱赏赐的人。
于是他以清晰的嗓音对瓦利连说：〃要是他们要求了，你会给他们几个苹果吗？〃桌边的人全都看着儿子，似乎他发了疯。
〃当然，〃瓦利连说，〃就几个嘛，没问题，可是他们没要啊；他们拿了。你知道这儿有多少美国人想从领事那儿取得特殊待遇和好吃的东西吗？尤其在圣诞节。他们送给我们一柳条筐的苹果，而那两个人，伙同他们带来的一个女孩，拿走苹果，或者说想要拿走。我制止了他们。何况，还不单是苹果。是我抓住他们时那种表现。在竭力用谎话开脱之后，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说。他们很傲慢……那女人指着我鼻子骂，从我离开军队以来，我还没听人骂过我呢。所以我辞退了他们。那些苹果是从领事那里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劲才弄来的。我看不出来这里边有什么问题。〃
〃是谁费了劲呢？〃儿子问道，〃你并没有去取。可他们去取了。你并没有划十八英里的船把苹果运到这里。是他们出的力。〃
〃你肯定不指望我解释我的做法，向你对我的做法辩护吧？〃
〃你应该向某个人解释。两个人要因此挨饿，这样你太太就可以扮演美国妈妈，在厨房里瞎忙活一气了。〃
〃请别把我扯进去吧。〃玛格丽特说。
〃说得对极了，〃瓦利连说。他的昏花老眼露出些许威胁的神色，〃你别把我太太扯进去。我认为你给她造成的伤害已经够大的了。〃在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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