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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的高铁路程，几乎是眨眼便到了姜才哲所在的城市。
　　——
　　姜才哲在收到谢季萌的语音消息后，整个人像是得了多动症，再也坐不住，期间还碰翻了两次建筑模型，最后几乎是被马教授扫地出门的。
　　“你再留下来搞破坏，还不如赶紧回学校！”马教授气得脸都红了，他最不喜欢对科研不认真的学生，虽然对于姜才哲，他只是爱的鞭策。
　　姜才哲果断请了半天假：“教授，我对象晚上来看我，我去高铁站接他！”
　　“去去去！赶紧滚蛋！明天下午准时来实验室，不然以后不可能给你假了！”
　　“明白！”姜才哲立马脚底生风，消失在实验室中。
　　一路上，他都在担心，如果谢季萌的妈妈对他不满意，他该怎么去挽回自己可能已经无法挽回的形象，丝毫没考虑过谢季萌不向他妈妈提起自己这个可能。
　　到了高铁站，姜才哲守着出口望眼欲穿。
　　谢季萌从高铁上下来，才点开了与姜才哲的聊天窗口，晾着对方半个小时，足够对方脑补几出大戏，是时候靠自己给对方一点强心剂了。
　　ＪＣＺ：阿姨对我满意吗？
　　ＪＣＺ：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叔叔阿姨？
　　ＪＣＺ：爸妈喜欢什么？我要不要现在就买点？
　　ＪＣＺ：还是你已经想好买什么了？
　　ＪＣＺ：怎么不回我消息？是不是睡着了？
　　ＪＣＺ：我站在出口，你赶紧出来吧～
　　这欢乐的画风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季萌有些无奈，笑着给对方回了一句“正在出来”，紧跟着便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喂，萌萌，你到哪里了？”
　　谢季萌笑道：“上电梯了。”
　　“好，我在三号口这里呢，你出来应该就能看到。”
　　“你怎么知道我走三号口？”
　　姜才哲愣了下，挽尊道：“应该会走的。”
　　谢季萌到了楼上，张望着几个出口，最后很给面子的从三出口走了出去：“我出来了。”
　　“看到了。”姜才哲将手机放下，不住地挥手，想引起谢季萌的注意。
　　本就身高出众、长相优异的姜才哲在人群中极为醒目，谢季萌挂了电话，走到他身边。
　　“累不累？”一把拉过谢季萌的手，姜才哲觉得月亮都圆了些。
　　“不累，就半个小时。”谢季萌笑着回答，“我上高铁前……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姜才哲身子一僵，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你一定很开心吧？”
　　“开心。”这两个字是发自内心的，“我真的太久没听到我爸妈他们跟我说话了，今天看到来电显示，有些吓到。”
　　姜才哲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机会一定会越来越多的。”
　　“你都不问我关于你的事情？”谢季萌抬起头，看着姜才哲的侧脸。
　　姜才哲果然不吭声了，好半天才问他：“妈妈对我满意吗？”
　　“……这就叫上妈妈了？”
　　“那不然呢？你都是我的人了，我叫声妈妈不过分吧？”姜才哲抬起两人交握的手，指了指上面的戒指。
　　谢季萌笑得开怀：“我说我特别喜欢你。”
　　“嗯。”姜才哲心里跟灌了蜜似的。
　　“大二寒假那次，你出国的时候，我就给我爸妈发了邮件，告诉他们你的存在了。”谢季萌微笑着道，“我妈说，我爸怕我跟你在一起吃亏，又怕你欺负我。我就替你说了两句好话，说你对我特别好，说你特别爱我，没有我都觉得人生没有了意义。”
　　姜才哲紧紧握着谢季萌的手：“对啊。”
　　“啊？”
　　“没有谢季萌的我的人生，注定是缺少意义的。”
　　谢季萌怔怔看着他，即使高铁站里人来人往，也挡不住姜才哲这人的热情与对自己的爱意。失笑出声，谢季萌拉着他：“本来想等出去之后，趁着夜色正好再跟你说的，不过我忍不住了。”
　　“说什么？”
　　“我跟我妈说，你买了房买了车，你把我放进了你未来人生的所有规划中，但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所以只能把一辈子都给你。”谢季萌说这话时，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星，闪闪发亮。
　　姜才哲盯着他，像是醉在了他的眼神中，好半晌，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我很贪心的，一辈子怎么够呢？”
　　“你想要多少，就给你多少。”
　　两个人从高铁站出去后，并未回酒店，而是打了车到了这座城市的江边，看着灯光照耀下的蔚蓝江水，顺着江边小道散步。
　　时不时有穿着校服的学生骑自行车经过，还有同样来散步的小情侣牵着手说着体己话。
　　姜才哲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忍不住道：“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为什么？”
　　“这样我可以多点时间了解你，多点时间陪着你。”也多点时间爱你。
　　“我倒是觉得我们认识的刚刚好。”谢季萌想起初见，有些发笑，“没有那么巧的机会恰好让你看到我最美的时候了。”
　　“其实我最喜欢你穿的那套旗袍，迎新晚会那个。”
　　谢季萌愣了下，调侃道：“我以前就发现了，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你是个特别闷骚的人。”
　　“嗯？”
　　“嘴上不说，心里喜欢的要命。”谢季萌将他的手拉过来，绕上自己的腰，“我这身板，是不是很适合穿旗袍？”
　　“适合，穿那件红的也好看。”姜才哲眼中染上一丝欲望。
　　谢季萌立马反应过来，轻轻踩了他一脚：“我所有衣服中寿命最短的。”
　　“再给你买一条，他们家还有粉色和黑色的，我觉得粉色一定更适合你。”姜才哲轻轻挠着谢季萌的手心。
　　谢季萌想躲，但手被抓住了，躲不开，只能随他闹：“我不要，我要黑色的，不是都说黑色显瘦显身材吗？”
　　“那你才是真的闷骚。”姜才哲盯着他，那眼神逐渐火热，似乎已经想象到谢季萌穿上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了。
　　“我们为什么把一个如此浪漫的江边散步染上黄色气息？”谢季萌很是不解，玩浪漫真的好难。
　　姜才哲没答话，牵着人走进一家租自行车的店里。
　　这条江边有一家专门租自行车的店，虽然现在手机租借单车的各种ａｐｐ很是发达，但这家小店依旧开着，从未歇业。这家店租一辆自行车一个小时十块钱，押金一百二，算不上贵，甚至很便宜，他们家的自行车都是带后座的，很多小情侣来租车就是图的一种情怀与浪漫。
　　小店门口摆了个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了一行字，虽然已经有边边角角被蹭掉了，但还是能辨认出来——
　　载你骑到尽头，晃着晃着便是一生。
　　“这车真的没事吗？”谢季萌看着那链条发黄的老自行车，有些担心。
　　姜才哲拍拍后座：“放心，这儿的车很结实，之前你不在，我晚上做实验做的累了就会过来骑上一会儿。”
　　“老牌自行车，质量不担忧。”谢季萌忍不住蹦了个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广告词。
　　“上来。”姜才哲等着谢季萌坐上后座，“这辆有软垫，坐着会比其他的舒服。”
　　“嗯。”谢季萌双腿一跨就坐了上去，两只脚踩着踏板有些拘束，干脆直接垂了下来。
　　姜才哲也跨坐到前面，左脚用力一蹬，带着自行车缓慢往前。慢慢的，速度上来了，姜才哲双脚踩到踏板上，开始有规律地踩着。
　　“从这边骑到桥下面刚好是十三分钟，但骑回来把车还好是十四分钟。”
　　谢季萌知道这只是小情侣间的一种追求浪漫的说法，但他不忍拆穿。一开始他的双手还环着姜才哲的腰，到后面自行车稳了下来，他把双手举高，自由自在地感受着晚风吹拂。
　　眼见着江水波光荡漾，离桥越来越近，桥上有一个路灯的倒影落在江面上，虚虚晃晃就像是一个爱心。桥下有许多情侣坐在岸边放河灯，这不是什么节日的习俗，只是大家每晚的一种习惯。
　　谢季萌心血来潮，他突然也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声宣扬自己的爱意。
　　“姜才哲！”
　　姜才哲猛然按下刹车，自行车发出一声有些刺耳的链条摩擦声。
　　还未来得及转头，就被从后座跑下来的谢季萌堵住了唇，一切言语都被吞没。
　　一吻结束，谢季萌冲到江边：“姜才哲！我爱你！”

☆、机会

　　岸边已经有不少人把目光聚焦到谢季萌身上，他却不为所动，表白完立马回到姜才哲骑着的单车后座：“走不？”
　　“去哪？”姜才哲还没从对方如此正经地表白中回过神来，脑子有一瞬间的当机。
　　“去终点啊，桥下，不是说十三分钟要到桥下吗？”谢季萌好笑地提醒道，“还有不到一分钟。”
　　姜才哲立马反应过来，猛踩脚踏板，老自行车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虽然没有掐着十三分钟整到达桥下，但十三分钟多几秒四舍五入也算是十三分钟了。
　　“要回去吗？”姜才哲喘了口气，问他，“回店里还车。”
　　“回去吧，我想去你住的地方看看。”谢季萌坐在后座没下来。
　　姜才哲将车头调了个方向，又看了一眼河岸，又问道：“真的不去放个河灯吗？”
　　“那就去放吧。”谢季萌见他这么说了，一定是想放，而且肯定想了很久了。
　　从后座上下来，姜才哲立刻兴冲冲停好了自行车，没错，他真的一来到这个城市就想着放河灯了！
　　在岸边，有几个小摊贩在卖包装好的河灯，一个十块钱，对于这片热门景点来说，价格还算能接受。谢季萌直接掏出手机扫二维码付了个河灯的钱，然后拎着走到江边。
　　江边是有围栏的，不能随意下去，但如果要放河灯，有个专门的楼梯可以走下去，旁边有指引的保安。
　　两个人从楼梯走到下面，把河灯拆开，又跟旁边的一对小情侣借了支马克笔。
　　“你要写什么？”
　　“你想写什么？”
　　两个人同时问出口，问完后，彼此笑开，最后还是一人写了一面。
　　姜才哲写的是“永爱ＸＪＭ”，谢季萌是在角落写的，很小的一行字，他挡着没给姜才哲看。
　　“不给我看啊？”姜才哲有些遗憾。
　　“以后你就知道了。”谢季萌捏了捏他的手，像是在哄他。
　　“好。”姜才哲虽然失望，但也不再追问，他知道以后时机到了，谢季萌会告诉他的。
　　河灯是由谢季萌放进水中的，但是由两个人共同推出去的。推出去之后，为了保证灵验，两个人还双手合十特别虔诚地祈祷了一下。
　　“回去吧。”眼见着那河灯慢慢飘远，最后和众人的混到一起，直至辨认不出，谢季萌站起身。
　　“好。”姜才哲也站起身，拉着他的手回到了老自行车旁边。
　　回去时两个人没再赶着一定要十四分钟到，而是晃晃悠悠一边骑一边聊天，等到了小店前面时，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去了。
　　店家检查了一下车，没有问题后把押金还给了二人，还说了句“以后要多来玩一玩”。
　　两个人应了，和店家道别后直接打车回了酒店。
　　——
　　姜才哲住的酒店是他们这次参与的项目组承包的五星级酒店，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四楼有个温泉馆，三楼是游泳池，顶层还有ＫＴＶ一类娱乐设施。而姜才哲是和项目组里一个年级相仿的研究生一起住，不过今天谢季萌来了，所以他又单独开了一间情侣房。
　　情侣房在十二层，两个人进了电梯后，电梯平稳上行，恰恰在八层停了下来。
　　看着站在电梯外面的马教授，姜才哲愣了下，叫道：“教授！”
　　“小姜？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马教授也没想到这么巧，他正准备去二十六层开会，手里还拿着科研用具。
　　“已经很晚了。”姜才哲无奈地笑了下，拉着谢季萌反射性往后多让了些位置出来。马教授沉迷科研，记不清时间实属正常。
　　“这就是小谢吧？经常听小姜提起你。”马教授将目光落在谢季萌身上。
　　谢季萌面对这友好的打量，笑着打了招呼：“马教授好，我才是久闻您的大名。”
　　“小辈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马教授摆摆手，“小姜啊，今天小谢在，我就不找你了，明天下午座谈会之前，你先来找我一下，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好。”姜才哲应了。
　　电梯停在十二层，两人同马教授道了别，一起走了出去。
　　推开情侣间的门，他们运气比较好，这一间恰好是面朝江水的，落地窗外，夜灯映照下的城市着实迷人。
　　姜才哲拨了服务热线，定了一瓶红酒。
　　“这么晚了喝酒？”谢季萌看着他。
　　“难得的美景和爱人，喝两口红酒气氛刚好。”姜才哲从背后揽着谢季萌，轻轻蹭着他的发，“如果不是因为你要上课，真的不希望你回去。”
　　“那如果不是因为你要做项目，我也不会来这里了。”
　　两个人说完，皆陷入沉默，很快又笑开。
　　“你下周五有空吗？”
　　“还不知道呢，怎么了？”
　　“赵晨联系我，说我们学院新一届学生会准备举办一次聚餐，在那种ＤＩＹ餐厅，应该是要自己做菜的。”谢季萌笑道，“我想着你做菜不错，赵晨又邀请我过去，我就想把你带着。”
　　姜才哲愣了下，笑道：“是不是想吃我做的菜了？”
　　“对啊。”谢季萌垂下头，看着对方叠在自己手上的大手，忍不住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以后我做自由职业吧，这样我就可以一直跟着你了。”
　　姜才哲的专业与以后的工作方向注定了他很难在一个地方常待，与其经常出差，二人相隔多个城市甚至可能要隔着几个国家，谢季萌心里头就犯苦。他已经被姜才哲养刁了，嘴刁了，生活习惯也刁了，他离不开这人。
　　一点都不行。
　　“可以啊。”姜才哲也知道自己未来的工作必定会非常繁忙，“有想好做哪方面的自由工作吗？”
　　“我打算考教师资格证，之后看看能不能加入文思教育机构。”
　　“真的？”
　　“嗯，邓文有个朋友是文思教育机构的分区负责人，他告诉我他们机构这两年在扩招中文学的网课老师。虽然我不是中文学，但天下语言是一家，更何况都是学的汉语，邓文可以帮我走点关系。”谢季萌转身面对着姜才哲，“如果我面试成功了，以后我就能随时随地讲网课，不管是在线的还是录制好的，地点都随我自由支配。”
　　“好。”姜才哲紧紧搂住他，“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
　　谢季萌笑着拍了一下他：“我才不是为你考虑，我是为我自己考虑。谢季萌患了绝症，离开姜才哲就会难过的绝症。”
　　“我也是。”
　　——
　　因为第二天下午的座谈会议非常重要，有国家级建筑师到场传授经验，姜才哲不可以缺席，所以谢季萌上午便走了。
　　两个人一起吃了个早午饭，然后姜才哲把人给送到了高铁站。
　　“这次培训再半个月就结束了，下周五如果没事我提前告诉你。”姜才哲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尽量到场，你放心。”
　　“嗯。”谢季萌点头应了。
　　姜才哲拉着他，一直走到安检口，他进不去了才松开来，和对方交换了个吻，十分舍不得：“到了告诉我一声。”
　　“你赶紧去吧，别迟到了。”距离座谈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但姜才哲还要去找马教授。
　　“看你进去了我就走。”姜才哲退到一边，看着谢季萌过了安检，直到身影被人群遮挡住，才转身离开。
　　——
　　回到酒店，姜才哲先去了马教授的房间。他敲了三遍门，里面才有人应声。
　　马教授打开门，姜才哲一眼就看到了他放在不远处书桌上的电脑。
　　“啊……教授您在画图？”姜才哲自觉来的不是时候，马教授画图时，总是全神贯注很少分神也不爱被人打扰。
　　“没事，进来吧。”马教授一看来人是姜才哲，侧过身让他走了进去。
　　“教授，您昨天说有事找我……”姜才哲话还没说完，手里就被塞了一沓资料。
　　“你先看看，再想一下要不要先决定下来。”马教授指了指最上面那个浅绿色的信封。
　　姜才哲满面疑惑，他将信封展开，一句句往下看，脸色渐渐变了。
　　“教授，我之前说过等毕业之后再……”
　　“人家愿意给你开这个门路，留这个通道，已经是厚爱了，别的学生几辈子都没这个运气。”马教授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放不下小谢，但他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你应该对他有点信心。”
　　姜才哲脑子里回响着谢季萌前一天跟他说的话，“谢季萌患了绝症，离开姜才哲就会难过的绝症”，可他未尝不是呢？
　　“我是……对自己没信心。”姜才哲叹了口气，“这不是一个星期、一个月，是五年，甚至可能会随着学业发展，不断往后延期。但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五年呢？”
　　马教授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看他眼中到底有多少动摇。
　　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