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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省保持着尿到一半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听着，里面的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告诉老师你是摔的？这可是校园暴力！”
　　现在，孟省已经能肯定，隔间里的二人之一是林之叶。
　　面对质问，林之叶停了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老师肯定会告诉我爸，我不想让他管我。”
　　另一人叹了口气，“那你就这么忍气吞声了？”
　　“再说吧，嘶……你手轻点。”
　　在红花油的气味中，孟省又听二人聊了一会儿天。突然，隔间的门开了，聊天的声音先是大了起来，随后戛然而止。
　　孟省尴尬地略微侧身，先是看见了衣衫不整的林之叶，随后是一个有点面熟的戴眼镜的男生。空气仿佛凝固了。意识到自己还举着小兄弟，孟省急忙装模作样地甩了几下，做出一副放水后轻松舒爽的表情，将其收进内裤，随便洗洗手离开了。林之叶钉子一样的目光跟随着他，简直如芒在背。
　　放学之后，孟省兴冲冲地对李遇讲了他在图书馆洗手间里的见闻。
　　李遇听完说：“你这也没什么信息量，只能知道他大概不会告诉老师。”
　　“……也对哦。”
　　“我来告诉你点有信息量的吧，”李遇小声说，“不是林之叶挖墙角，晓晓那是吹牛B呢，一厢情愿。”之后便讲了他从女生那里听来的八卦。
　　孟省锤了李遇一下，引得他直咳嗽，“你他娘的也太坑人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我腰带都被你坑没了！”
　　李遇拍了拍他壮实的肩膀，“我说了会帮你想办法的。别冲动，不要去找林之叶，你就不怕他把你拽到校长室去？”
　　“你现在倒懂事了。”
　　“你放心，一个礼拜，最多十天，我肯定把腰带给你，那个，完璧归赵！”李遇很佩服自己能想到这么应景的成语。现在，他感到万分内疚。他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可偏偏他就遇见了一个真正的难题。


第3章　
　　与李遇分开后，孟省走到公交站，赫然发现林之叶就在等车的一群学生之中。孟省一米九多的身高太过显眼，林之叶似乎很快注意到了他。孟省有点心虚，低着头匆匆走过，去学校的上一站等车。
　　“刚开学的时候，我就告诉过大家，十一之后全市的中学生篮球锦标赛就开始了。高一时你们太嫩，没几个能上场的，将来到了高三又太忙，所以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体育组组长兼教练老白扫视面前的男生，“当然了，你们都是尖子生，不指着篮球吃饭，不过，要是不想给高中阶段留下遗憾的话……”
　　孟省像队里其他人一样，盘着腿坐在体育馆的地板上，心想：来练球就不用上晚自习，也算是一件好事。队友们高一时就盼着参加大型比赛，此刻一个个呼吸急促，面色潮红。
　　老白又陆续说了些打气的话，待这群男生热血上头时，大手一挥：“来来来都给我站起来，先跑圈再折返跑！”
　　孟省暗自唉声叹气。要说在操场跑圈，他大概能跑个七八圈，但他最怕“折返跑”这类没头苍蝇式的乱转，害得他有晕车的感觉。瞥见林之叶有些僵硬的动作，心想不知他今天有没有擦红花油。
　　热身之后，老白说出了万众期待的一句话：“咱们这周把名单定一下，还有队长。”
　　之前的队长升入了高三，不再训练，这个位子已经空了三周。队员们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孟省注意到林之叶脸色不太好，眉眼间带着一股怨气。
　　休息时，孟省听见几个队员聊天，才知道原来林之叶很有希望当队长。
　　“老白说了，凭实力说话，得看这两次训练谁的数据好。”
　　“我看林之叶伤的不轻，可惜啊。”
　　林之叶正在角落和老白说话，后者明显很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周三、周五的两次训练，林之叶状态很差。下一周，又到了周三，参赛的名单出来了，林之叶当然还是首发队员，不过不是队长而是副队长，队长是小前锋赵浩成。
　　副队长……这下，林之叶那一连串的江湖称号中，是不是又会多一个了？
　　当孟省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感觉全队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就算是作为7个替补之一，他的水平也未免太菜了点。目前只参加了三次训练的他，不知把球传丢多少次，甚至能把球运到脚背上导致其弹出线。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他对变速的掌控程度基本为0，好几次像发情的公牛一样直接冲出界外几米远。
　　校篮球队有20人，而名单只有12人。不管是落选的还是入选的，都愤愤不平地看着老白。
　　老白洞若观火一般，“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觉得自己比孟省强，但据我观察，论身体对抗，你们还没一个人拼得过他。”
　　训练结束后，林之叶突然叫住了孟省，令他心里一紧。
　　“白老师找你。”
　　人都走光了，空旷的体育馆内只有孟省、林之叶、老白、赵浩成四人。
　　“孟省，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当替补吗？”老白的说话声带着回音。
　　孟省摇摇头，难道是我骨骼惊奇？该不会是单纯的因为我是个傻大个？
　　老白接着说：“因为你是个傻大个。”
　　赵浩成在一旁说：“你刚过来训练的时候，都把我唬住了。又高又壮的，还一脸深沉，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其实，他只是单纯地在发呆而已。
　　老白像是买肉一样，满意地捏捏他厚实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孟省，你要加强训练啊！替补也是会上场的。”
　　林之叶始终没有说话，一脸冷漠地望着孟省。匆匆冲了个澡，在体育馆门口换鞋时，孟省听见老白叮嘱林之叶：“路上注意点，别再摔了。”
　　“没事老师，不用担心。”
　　“叶子，我送你吧！”赵浩成对林之叶说。
　　“谢了，黎昕跟我一起，没事的。”
　　刚走出体育馆，孟省就看见了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原来他叫黎昕。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起来，是李遇发来的语音，听起来很兴奋：“兄弟我快要解决你的腰带问题了，现在来我家。”
　　孟省在图书馆洗手间的见闻，给李遇提了个醒。
　　隔天他就很容易地打听到，林之叶的好朋友，那个在篮球场遇见的戴眼镜的，叫黎昕。
　　李遇还知道，黎昕家开着个小饭店，学习成绩是学校前几名，有个妹妹在高一……其他就没什么了。
　　这天放学后，李遇自己一个人又玩了次跟踪，对象正是黎昕。他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接近黎昕，用钞能力感化他，让他帮孟省把腰带要回来。尽管过程有点曲折，但李遇认为这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了。
　　黎昕家离学校很远，中途还要倒车。
　　黎昕也挺帅的，李遇想，只是古铜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有点阴沉、成熟，不是高中女生喜欢的那一挂。根据八卦，他收到的情书上写的基本都是“转交林之叶”，也有对他示好的，只不过终极目标大概还是林之叶。
　　黎昕在一家位于老居民区的小饭店前停下脚步，把门口的几个烟头捡起来后才走进去。李遇抬头看了看，刚想跟进去，又犹疑地退了回来，再次抬头。
　　“丰源海鲜烧烤……怎么有点熟？”李遇猛然一惊，那辆豪爵铃木的外卖保温箱上，写的不正是这个名字？
　　他心里一阵兴奋，决定不进门而是记下饭店的外卖电话，在回家的路上就拨通了。
　　“你好，丰源烧烤。”一个极富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遇没和黎昕说过话，不过这个声音应该就是他了。
　　“天域湖墅能送吗？”
　　“可以，不过有点远，要满100块钱才送。”
　　“可以啊，给我来10串腰子，10串牛板筋……”
　　等李遇说完，电话那边有个似乎感冒了的女生在小声说话：“哥，小龙虾！”
　　“招牌小龙虾80一桶要不要尝尝？”黎昕用磁性而冷淡的声音推销着，仿佛小龙虾是隔壁邻居家的。
　　“小龙虾啊……那就来两桶吧，别的不用了。”
　　“您的姓名和地址？”
　　“天域湖墅8栋，李先生。”
　　“几单元？”
　　李遇笑了笑，“就是8栋。”
　　9点多时，李遇家的可视楼宇系统响了，保姆春姨对李遇说：“少爷，你定外卖了吗？”
　　“对对，让他进来。”李遇刚冲了个澡，一边擦头发一边跑到门口，透过屏幕一看，果然是那辆摩托车。
　　“刚才门卫说帮你送过来。”
　　“不用不用，快让他进来。”
　　很快，李遇就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见了那辆豪爵铃木，骑手缓缓摘下头盔，果然是黎昕。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栋别墅，似乎在找穿过花园通向大门的路在哪里。
　　李遇饶有兴味看着他，隔着落地玻璃对他挥挥手，指出大门的方向。
　　“对了春姨，你怎么又管我叫少爷了。”
　　“我看电视剧都这么叫的，让我过过瘾嘛。”
　　“少看点电视剧吧，这都解放多少年了。再说，只有我家KTV里的男服务员才叫少爷呢。”
　　黎昕将锡纸包裹的烤串和小龙虾递给春姨时，李遇用手机扫了他脖子上挂着的付款码。黎昕没有戴眼镜，深邃的轮廓配上古铜色的皮肤，让他有种独特的魅力，某个角度还挺像木村拓哉的。不同于好友林之叶那种让小女生废寝忘食的俊美，黎昕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他要是不在高中里，而是已经工作，准会成为女白领们春/梦的对象。
　　“谢谢，祝您用餐愉快。”黎昕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你是高二1班的吧？”
　　黎昕转过身打量李遇，只见对方是个极为清纯可爱的短发女生，头发湿漉漉的，只是声音有点中性。
　　“是，你是……”
　　“我11班的啊，我叫李遇，咱们是同学。”
　　“哦，你好。”黎昕点点头。
　　“我这个学期刚转过来，所以你可能没怎么见过我。”
　　“哦，”黎昕边说边向后退了几步，“你快去吃东西吧，等会就凉了。”
　　“其实……你见过我的，当时天很黑，四下无人，只有咱们两个。”李遇慢条斯理地说，扫了眼那辆豪爵铃木。湿发上的几滴水落在李遇的锁骨上，又圆又大的眼睛紧紧盯着黎昕，若不是背景里的豪宅，黎昕差点以为下一秒李遇就要说出“大爷来玩呀”这种宣传语。
　　黎昕露出万分不解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很尴尬。
　　“你再想想。”李遇挑了挑眉。
　　黎昕微微摇头。
　　李遇撅起屁股做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嘴里发出嗡嗡的声音，还左右摇摆。
　　黎昕有些犹豫地问：“这是……在厕所里吗？可是你是女生，咱们怎么会在厕所遇见……”
　　“我的天，”李遇做出一种可爱的翻白眼的表情，“我叫外卖时怎么说的，李先生啊！你才女的呢！”
　　黎昕脸有点红，“抱歉。”
　　“周一晚上，西城工业区，杜卡迪！想起来了没！”李遇急切地说。
　　黎昕想起那台左右摇摆拼命想超车的红色杜卡迪，随即露出一个有些戏谑的微笑，“是你啊。”
　　“对，是我。你为什么别我？”
　　黎昕无所谓地说：“我看你骑那么好的车，就忍不住试试你的技术喽。”
　　“你那是突袭，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对了，那你觉得我技术怎么样？”
　　黎昕抿着嘴唇想了想，“还可以吧。”
　　“你骑摩托多久了？”
　　“三年吧。”
　　“和我差不多……怎么样，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黎昕很认真地考虑着，随后拒绝：“不，我跑不过杜卡迪。”
　　“谁说让你骑那台外卖车？我会去借台川崎给你。”
　　这次黎昕竟然同意了，“好。”
　　“你有驾驶证吧？”
　　“……没有，我11月之后才能申领。”
　　“算了，”李遇狡黠一笑，“还有，要是我赢了，你得帮我办件事情。”
　　黎昕想都没想，“好。”
　　李遇有点惊讶于他的爽快，“你都不想问问是什么事？”
　　“你赢不了我。”
　　李遇被呛了一下，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沉闷。
　　“如果你赢了的话，想要什么？”李遇问。
　　黎昕笑了笑，“把你的杜卡迪借我骑骑。”
　　“不行！”李遇光着的脚跺了一下，“摩托车就是我的女朋友，怎么能随便借给别人骑。”
　　“那你帮我家的饭店送一晚上外卖吧。”
　　“可以，可是我的车装不了外卖箱。”
　　“你可以背着。”
　　“那就说定了，不许反悔！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做能力以外的事……加个微信，”李遇晃了晃手机，“我会告诉你时间。”


第4章　
　　孟省抬起手，微微张开五指，感觉今夜的风格外猛，带着秋天特有的燥。收到李遇信息时，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刚才还在一起训练的林之叶。
　　李遇那台红色的杜卡迪边，停着一台绿色的川崎Z1000，都说“红配绿，赛狗屁”，现在竟有一种暴躁狂野的美感。
　　“你就是黎昕的妹妹啊，听他说你叫黎晴？”李遇又在搭讪了。
　　“嗯。”
　　“你家是开饭店的，那你做的饭一定很好吃吧？”
　　“……”
　　“我觉得你家的小龙虾特好吃，是不是有祖传的秘方啊？”
　　“……”
　　“你是什么星座啊？”
　　“……你往后点吧，我感冒了。”
　　另一边，林之叶活动了一下臂膀，后背依然传来阵阵胀痛，心情很差。要不是那莫名其妙的一顿打，今天公布的队长一定会是他，而不是赵浩成。听黎昕说要和人比赛，他便跟过来散散心。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林之叶朝正在搭讪的李遇扬了扬下巴，“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像……”
　　“是个富二代，还挺有意思的。”黎昕讲了一遍认识李遇的经过，然后瞥了眼傻站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孟省，“那个有点变态的傻大个，是李遇的同班同学。”
　　“哦，他也是球队的，叫孟省。”
　　在图书馆洗手间里偶遇孟省后，林之叶和黎昕就给他贴上了一个“有点变态”的标签，毕竟正常人不会举着小兄弟对着小便池发呆，看到有人时还甩来甩去装作刚结束的样子。
　　黎昕说：“看他的样子，感觉打球很厉害。”
　　“别提了，球技很魔幻，那种反差就像……有人说要请你吃西餐，结果吃的是稀餐。”
　　黎昕微微一笑，看了看手表，21：20，离约好的比赛时间还有一会儿。
　　21：28，是李遇在算命网站上，花了80块钱算出的吉时。
　　吉时将近，李遇刚要戴上头盔，听见黎昕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黎昕跨上那台川崎Z1000，“今晚风这么大，我很吃亏啊！”
　　“为什么？你怕吹啊？”
　　“你身材苗条，风阻小很多啊。”
　　“可是你的平衡性稳定性都更好，就像放风筝的时候，风筝越大飞得越高。”
　　二人戴好头盔准备就绪，李遇朝一边的孟省竖起大拇指。
　　“还有1分钟！”孟省喊道。李遇神秘兮兮的，他不明白他的腰带和摩托车赛有什么关系，也不相信80块钱能得到一个吉时，还不如买个全家桶来吃。
　　“10；9，8——”
　　两台摩托车的引擎迸发出狂野澎湃的声浪，在空旷的工业区上空回响。
　　“3；2；1——开始！”
　　两台摩托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昏黄街灯覆盖的道路尽头。按照约定，他们要把这附近每个工厂都绕一圈，李遇称这条路线为“城乡结合部秋名山”。
　　四周很快安静下来。黎昕的妹妹黎晴在路旁边踢石头边玩手机，她正读高一，五官和黎昕有些像，只是更精致，也比黎昕白了很多，是个气质型美女。
　　孟省也低头踢了踢石头，一抬眼，正对上林之叶冷冰冰的目光。
　　“吓我一跳……”孟省有点心虚地瞥了眼他下巴上的淤青。
　　林之叶捋了捋头发，“你是这学期刚转学过来的？”
　　“喔，是。我们是七中的，我和李遇。”
　　“想转到省实验，就算是11班，好像也不太容易吧。”
　　“这个嘛，”孟省有点窘迫，“是李遇他爸弄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吼吼。”
　　孟省当然知道这事不容易，难度在那摆着：如果说他的成绩是渣渣，那李遇就是粉末。李老板本来坚定的认为，学校都是一样的，随便念一个就可以，学霸放在普通学校也一样出类拔萃，学渣放在好学校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高一下学期，李老板不得不承认，把学渣放在普通学校，会变成粉末灰飞烟灭……
　　孟父当然乐得让孟省陪李遇一起转学，只是觉得还不了这个天大的人情，便给了李家一批专门定制的会员卡，只要是他们的员工，免费剪头一年，染烫、护理一律2折。不过孟省没有告诉李遇，2折依然是有利润的。
　　林之叶感叹了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孟省很同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