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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花池的水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大致水位到慕野的腋下。男人在密集的荷叶中缓慢穿行，不一会儿就满载而归。
　　乔涵一边剥着莲子，喂了几颗给对方吃。
　　“真像个野孩子。”他笑的不伦不类：“你一个大少爷还自己下水摘莲蓬。”
　　慕野并不觉得稀奇，以前经常一起玩儿的朋友，水性都不错，夏天常常三五个成群结队的去水里游泳，那时候性格也叛逆，不喜欢被长辈管束，久而久之也就散漫惯了。
　　这些泥腿子技能也在日积月累中不知不觉的学会了，保存了下来。
　　“阿野，你真是个很好的伴侣。”乔涵由衷的欢喜，这个男人令他打心底里为之骄傲。
　　两人在毯子上闲散的躺了会儿，微风拂拂，荷香悠悠，蓝天之下绿树成荫，气氛前所未有的平和。
　　乔涵认真的邀请道：“过一阵子杭州有一场名家作品拍卖会，我希望你能跟我同去。”话音一顿，他又补道：“我带你结识一些大家，对你以后的艺术道路会很有帮助。”
　　闻言，慕野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欢喜或者不愿，只是很平静的‘嗯’了一声。
　　“随意，你希望我去我就去。”
　　乔涵紧接着又开玩笑似得追了一句：“我们顺道回乔家看看我爷爷吧。”
　　他指的是杭州书香世家那个‘乔’家，名声显赫的望族。而他爷爷，就是书法界那位名留卷册的乔习真老先生。
　　这个乔家，可不比在京都没多少感情的于家，这个乔家是抚养了乔涵长大的家族，有着乔涵最为敬爱的亲人，是在他心中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真正意义上的‘家’。
　　这份认真、敬重、真挚，所代表的不仅仅是邀请顺道去做客这么简单。
　　乔涵在外面花花肠子那么多，唯一带到过乔老爷子面前的，只有佩儿一人，还是奶奶临死之际说想见见孙媳妇儿，乔涵让佩儿连夜赶来杭州的。
　　此番主动邀请慕野去乔家，意义是不一样的。
　　这个决定对慕野来说，或许太过突兀，但却是乔涵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虽然看似玩笑不恭，但他是带着九分真心邀请出口的，还有一分，是给自己留个面子，万一慕野不答应，他也不至于太过难堪。
　　其实本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慕野还有课程，两人的关系在对方的心里，或许还没有达到见家中长者这个地步。
　　但他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任何时候都要为自己争取一番，即便有遗憾，也不会后悔。
　　慕野又怎么会不知道乔涵话中暗含的深刻意思，这意味着乔涵彻底的接纳了他，从身体到心理上，搞不好真的做好了长期在一起的打算。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在这段关系中沦陷。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杭州老乔家

　　杭州名家作品拍卖会是在九月底进行的，除了几家着重艺术的新闻媒体报道外，并没有在网络上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主办方非常低调，没有刻意去造势，但圈内有点名气的艺术家基本都得到了消息，参会人数众多，名家云集。有人戏称是近几年国内规模最大的一场拍卖会。
　　乔涵头两天就准备了，慕野跟校领导请了假，两人驱车直下杭州。
　　其实不仅仅是他，A大的黎青山校长与那几位颇有名气的主任早几天就已经去杭州了。
　　乔家是杭州是名门望族，虽然分支派系不似慕家那样错综庞大，但每个人拉出来都是名气斐然作风低调的名人。
　　乔涵属于家族性基因突变，为人十分高调，但同时他在艺术上取得的成就，与他的高调是成正比的。
　　乔家坐落在风景秀美的水乡古镇，古朴老式的四合院，青砖碧瓦，厚重的铁门上镶嵌着两个大铜兽，嘴里叼着铁环。门口是两座巨大的石狮子，一条河流从门前淌过，时而有三三两两的小船儿支桨划过。
　　河岸两边种满了绿树成荫的杨柳，长长的柳絮垂至河面，随风飘荡，像情人间缠绵的发丝。河流穿过古镇，支流纵横交错，古镇上的建筑多临河而建，遥相呼应。
　　从乔家的占地面积与建筑规格来看，是这古镇里数一数二的望族，就好比古代的官家是一样的。
　　清新的空气是这里的标志，当身处其中，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呼吸间通体舒畅，心旷神怡。
　　“水养一方人。”慕野心情舒畅，连一路风尘仆仆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感慨道：“这里环境真适合居住。”
　　乔涵大口呼吸了几下，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得意：“那是，这里的特产就是帅哥美女。”
　　“……你是说船上那个撑伞的姑娘？”
　　“你眼瞎啊！得，我不跟女人比。”
　　古镇在杭州小有名气，因为传统复古的建筑格局与秀美的景色，开发的少，成了保护传统文化的景点之一，不少外地观光客来这儿游览。
　　一路上见着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传统的手工艺品，百灵鸟在屋檐下歌唱，河边洗衣的妇女，撑着油纸伞身着古装拍写真的少男少女，摇晃着双桨吆喝着贩卖水果的商贩，柳树下围聚在一起下棋的老者……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娴静、舒缓与自由。好像脱离了城市的快节奏生活，进入了一个享受生活时光的闲散空间。
　　因为青石板路较窄，而且人来人往，为避免意外发生，有些地段是不让停车的，不得已慕野只能将车听到附近专门划出的停车场里，与乔涵两人各拉了一个箱子步行去乔家。
　　乔老爷子早先已经接到孙子的电话，早早就等候在家了，铁门大开，来来往往的外人都要忍不住往里看上一眼，院里假山池水嶙峋流淌，一颗茂盛的桂花树送来缕缕花香。
　　“涵涵不是说下午三点多就到的吗？怎么还没来啊。老张，看看几点了。”乔老爷子眼巴巴的盼着孙儿出现，每隔几分钟就要问上一遍。
　　老张今年六十多岁了，小时候家里穷，他十来岁被送到乔家当下人，这么多年平平淡淡的过着，乔老夫妻待人和蔼，他在乔家不愁吃穿，这是以前从未敢奢想的。
　　几十年一晃而过，他也从小孩长成大人，褪去稚嫩的脸庞，大人变成老人，褶皱覆盖了年轻的五官。时间在变，容貌在变，唯独这颗报恩的心不曾改变。
　　老张从怀里掏出古旧的链式怀表，架着老花镜的眼睛看了十几秒钟，“老爷，四点了。也许是路上车流多，小少爷行的慢了。”
　　乔老爷子杵着拐杖来回度步，“也对，也对，安全最重要。”
　　过了没十分钟，老爷子又问：“看看几点了，我孙儿怎么还没回来？”
　　老张依旧敬业恪守的掏怀表，不厌其烦的报时间，“四点零九……”
　　话未说完，被一声欣喜的叫声打断。
　　“爷爷！”乔涵大叫一声，扔下箱子跑过去给了八十来岁的老爷子一个拥抱，又抱了抱老张：“张叔，你们等很久了吧。”
　　“爷爷快坐着，你一大把年纪了，不要站太久。”乔涵扶着老爷子坐下，自己蹲在老人身前，胳膊枕在老人瘦骨嶙峋的双腿上。
　　他仰起头，笑弯了双眼：“爷爷，孙儿很想你呢。”
　　乔老爷子老眼中涌出激动的泪花，干枯的双手连连轻抚乔涵的后脑，哽咽道：“我的好孙儿，爷爷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这一走就是十六年，期间咱们见面的次数十根指头都数的过来。”
　　乔老爷子抬起手比划了下：“你离开我身边的时候，才这么高一点儿，如今眨眼睛都长成七尺男儿了，爷爷也老咯……”
　　“爷爷不老，您在孙儿心里，可一直都是那个严肃刻板的大书法家呢！”
　　乔老爷子拍了拍乔涵的脑袋，眼中满是慈爱，“就你嘴甜，打小就会讨巧。”
　　对乔涵来说，父母大哥虽然感情依在，但始终是不及与爷爷奶奶感情那般深厚的，他是在两老膝下长大的，这份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贴心照顾的感情，那小时候的十年时光，是任何人任何血缘都替代不了的。
　　爷孙俩久别重逢，话夹子一开就止不住，还是张叔提醒，才注意到忘了把慕野介绍给老人认识。
　　慕野恭敬的鞠了一躬，“乔老爷您好，初次见面，我是乔涵的朋友，我叫慕野。”
　　乔老爷子目光和蔼，仔细的打量慕野一番，赞道：“年轻人一表人才，不错。”
　　乔涵介绍道：“爷爷，阿野目前在A大读大四，也算是黎青山校长的学生，他也会画画，有时间让他给您画一幅肖像吧。”
　　“还是学生？”乔老爷子略带责备的眼神看了孙儿一眼，却到底没有说什么，吩咐老张：“给这位慕……同学，准备一间房。”
　　这个称呼，乔涵噗嗤一声乐了。
　　慕野倒没有过多表态，顺从的应了一声。
　　“张叔，把‘慕同学’的房间安排在我隔壁——”乔涵隔空喊了声，招呼几人落座，“饿死我了，爷爷，饭菜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乔老爷子让下人上菜，一色儿的雕花盘龙，各个色香味俱全，老爷子指着其中一盘点心说：“尝尝你最喜欢的桂花糕，爷爷亲手做的。”
　　桂花糕下面垫着翠绿的荷叶，淡黄色的桂花糕散发着丝丝香味儿，上面还散了几瓣儿细碎的桂花作为点缀。
　　“是院子里这棵桂花树上摘的桂花做的吗？”乔涵拿起尝了两口，赞道：“好吃。爷爷的手艺更为精进了呢，比我小时候吃过的还要好吃。”
　　慕野也拿了一块尝了尝，不由皱了皱眉，太甜了，甜到腻味儿的地步，蜂蜜肯定是放太多了，而且这个桂花糕应该没做好，味道有点儿发苦。
　　桌下，腿上突然被踢了一脚，乔涵不动声色的冲他使了个眼色，慕野笑着咽了下去，并称赞道：“乔老爷的手艺果然不凡，这桂花糕比京都商场里卖的好吃多了。”
　　“好吃就多吃点，爷爷还给你们做。”
　　乔老爷子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一顿饭吃了半个小时，席间谈谈笑笑，气氛融洽。乔涵跟慕野都吃的很饱，那一盘桂花糕两人撑着给解决完了，乔老爷子只吃了半碗米饭就放下了筷子，慈眉善目的看着他俩吃。
　　“爷爷，这次杭州举办的拍卖会，你去不去？”乔涵随口问道。
　　“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去跟你们小辈凑什么热闹？你代表乔家去就行了。”
　　“几位叔伯堂表弟妹们去吗？”
　　“你三叔应该会去，其他叔伯们都各自忙着，你堂表弟妹好像也不在国内，如果碰上了你就主动去打个招呼……”乔老爷子叮嘱了一番，又道：“听说这次拍卖的作品有秦飞的一幅遗作。”
　　“好像是。”
　　“秦飞是高老先生的三徒弟，也是晚辈中少有所成的俊才，只可惜天妒英才，年轻早逝。”乔老爷子叹了口气：“高老年纪也大了，不适合长途跋涉来杭州。如果这幅作品被拍卖的话，你就拍下来吧，带回去转交给他，以表达老头子我的一点儿心意。”
　　“我们都老咯，十几年没见了，难为你奶奶死的时候他还专程来了一趟，这份情义……”
　　乔涵了然，点头答应。
　　又聊了会儿，慕野起身回房整理东西，乔涵则陪着老爷子出门散散步，消消食，见见这些小时候熟里八乡的街坊邻居。
　　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房间。
　　慕野一边将箱子里的衣服整齐的摆放好，一边头也不回的问：“你不回你自己的房间睡？”
　　“想跟你睡呗。”
　　慕野一默，带着几分疑惑不解，“你爷爷好像知道咱们的关系，却一句话也没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个bug，荷花应该是七月份开的最盛，八/九月份主吃莲蓬了。
感谢朋友们的支持~~~你们的鼓励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安心跳坑吧！哈哈~~~

　　☆、拍卖场竞价

　　“这有什么好问的，老爷子看得很开的。他都黄土没脖子的年纪了，哪还有闲心管这些小辈对象的事情？儿孙欢喜就行了。”
　　“你这话没大没小的。”慕野喝了几口水漱了漱口：“今天那个桂花糕是不是蜂蜜放多了，甜到发腻，还带着股子苦味儿。”
　　这下轮到乔涵沉默了。
　　“怎么了？”慕野走近，乔涵顺势抱住他，低声道：“我爷爷以前做的桂花糕特别好吃，现在年纪大了，唉，味觉也跟着失灵了。还有他以前吃饭每餐最少吃两碗，奶奶常说他像饿牢里放出来似的，今天我看他吃的那么少，心里真有点儿难受，他果然还是老了……”
　　“想开点吧。”慕野低声安慰：“人都会老的，多花点时间陪陪吧。”
　　“这是我最在乎的亲人了，阿野，你不懂，我对我爷爷奶奶的感情远比父母大哥来的亲，我不想失去这‘最后’的至亲，这种属于家的温暖，唯一的依靠，一旦失去，我就再也没有真正的‘家’了。”
　　慕野轻拍着乔涵后背的手一顿，放轻了动作。
　　第二天，乔涵从慕野的房间里出来，跟张叔打了声招呼，后者好似见怪不怪，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他特意换了一身修腰的戏服，蓝白相间的秀色非常雅致，衬得脊背挺拔，翩翩如玉。并细心的化了戏子的妆容，较上次在银杏村老妇人家里时，更为专业。
　　慕野醒来时正巧见乔涵坐在老旧的梳妆台前化妆，房屋里的摆设古香古色。这梳妆台还是乔涵奶奶以前在世时用的，他奶奶是大家闺秀，非常注重仪容，认为这是对人的一种尊重。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即便老了，在这方面也没有怠慢。
　　这些胭脂粉底，还是奶奶在世时使用过的。
　　而戏服则是乔涵自己带的，他小时候练戏，房间里有不少戏服，但是都小了，已经不能穿了，只能当个念想。
　　慕野捋了捋发冠上的长发，“给乔老爷子唱戏听？”
　　“嗯，我爷爷年轻时就喜欢听戏，这几天我多陪陪他，唱给他听。”乔涵将厚厚的底色涂抹在脸上，随后又上淡粉色的妆容，不一会儿一个俊俏小生的面容便出现了。
　　见慕野颇有兴致的在一旁耐心的看，乔涵随口问道：“会描眉吗？”
　　“不会。”
　　“我教你。”
　　乔涵拿了眉笔递给慕野，后者弯下腰，静距离的看着男人，心中触动渐深。男人的五官非常精致，很适合上妆，有种典雅的复古风格。尤其是上挑的桃花眼，配上斜长的眼线及眼妆，一个眼神都惊为天人。
　　乔涵握住他的手指，细心教导，“能在我脸上动手的人可不多，专心点，手不能抖，也不要握笔太紧……”
　　一对斜飞入鬓的剑眉逐渐成形。
　　“其实你认真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吸引人。”慕野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这个男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日渐加重。
　　乔涵略显得意的弯了弯唇，勾起一个十分受用的笑，“那是，你也不看看哥我是谁。”
　　在乔家小住的这几日，乔涵早晚都会为乔老爷子唱上几段，庭院里地方宽敞，桂花树下花香飘逸，颇有穿越时空的感觉。
　　两人闲时也在古镇上四处逛逛，踏过青石板路，走过朱鹊桥，坐在船头穿梭河流。日子过的悠闲而惬意，身边伴一人，好像永远都住不够。
　　此次拍卖会，是在一家灯火辉煌的文化艺术宫举行的，所有竞价作品均轮番播出宣传视频，每个人入场时也都发有作品宣传图册，座无虚席。
　　乔涵的位置在第一排，在跟主办方特意打过招呼后，才将慕野的位置调到邻座，由此也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因为座次的顺序是按照艺术家个人的成就来安排的。
　　主办方还特邀了几位知名艺人，前来助阵。
　　临近开场时间，艺术宫内辉煌的灯光逐渐熄灭，最后只剩下台上一缕幽暗的光线，正对着中央升降台。
　　“估计是明星。”乔涵摸了摸下巴，乐得看免费的表演：“主办方这次还挺大方的。”
　　“啪嗒——”又一束光线，照耀出舞台边缘一身着红艳舞衣的明艳女子，面若桃花，灼灼生辉。
　　看台下爆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惊喜声：“天啊！是李姣云，著名的国家舞蹈演员啊！”
　　“这次的主办方听说是杭世公司，后台够硬，也真是下了本钱了。”
　　慕野问道：“杭世公司？”
　　乔涵点点头，如果是这家公司，也就不奇怪了。杭世在杭州享誉盛名已久，横跨几大领域，连娱乐圈也有涉及。
　　紧接着，音乐响起，升降台缓缓上升，托出一个身材修长、面容俊美的青年。男人穿着一身纯白的西装，衬得格外挺拔，一丝不苟的发髻梳于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开嗓，时而低沉若浩瀚深海，空灵若璞玉通透。
　　慕野眉头微皱，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扭头去看乔涵，男人并没怎么因为对方的出现而表现的多么在意，想到这，心底莫名松了口气。
　　乔涵颇感兴趣的欣赏着舞台上的互动与表演，明艳的女子与俊美的青年牵手，一个献唱，一个献舞，配合默契。
　　“高凡轩居然是开场嘉宾，也不知道主办方给了他多少演出费。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