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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瘾患者-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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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处都有穆宬,但又到处都没有穆宬。他不禁鼻子一酸,看着眼角泛起泪光的自己发出一声冷笑。
“穆宬啊,你说,世间为什么会有‘我想见你’这种疾苦啊?”
回到卧室,他一如既往地把穆宬的照片放在视线所及的地方。放好以后看了一眼,觉得光线不好,看不清穆宬的脸,于是伸手调整了一下相框角度,然后坐在床边。呆呆看了一会儿照片,又觉得角度调整得有点过了,再次伸手调整了相框位置,越看越觉得不合适,越调越手足无措,最后他还是把相框放在了旁边的枕头上。
看着照片他满意地笑了笑,正准备躺下,手机日程提醒该吃药了,是啊,是该吃药了……
倒了两粒在手心里,这是一次的量。他机械地把药抛入口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吞咽。继而看了一眼杯里还有没喝完的水,于是又倒了两粒,重复相同的动作,一口气喝完杯里的水。
看着手里的空杯子,宋尧拿起药瓶起身,顺便把抽屉里的那半瓶也拿了出来,离开卧室慢慢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接着以相同的方式吃药。两粒,五粒,八粒,倒在手里的药越来越多,水也喝的越来越多,宋尧想,这次吃了这么多药,一定可以睡着吧。
他知道,没有安眠药,孤独的感觉就会如影随形,即使睡着,也会被回忆无情地抽醒。
背靠着冰箱,他浑身无力地滑坐在地上,静静地听着这间房子的呼吸。这个姿势挤压着喝了不少水的胃,让他感觉不太舒服,于是他慢慢侧着身子躺在地上,冷,这是宋尧此时最清晰的感觉。
他像婴儿一样把身子一点一点蜷缩起来,动作到一半,胃突然抽了一下,隐隐作痛,他把双腿缩起来让膝盖抵着肚子,然后用手抱着膝盖。
“穆宬啊,我穷极一生都未曾因爱你而疲惫,可我现在是真的很累……”
垂死挣扎是对死亡最后的一丝负隅顽抗,是对即将终止的生命宣示生命体最后一丁点生存的权利,并发泄着对肮脏命途的不满。水木丁曾提出这样一个疑问:“如果一个人自杀了,那么世界上是多了一个自杀的人,还是少了一个自杀的人呢? ”谁知道呢……
“穆宬,我冷……胃病又犯了……”宋尧像荆棘上临死的鸟一样悲鸣着,眼皮越来越沉,心想药终于起作用了,真好,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突然他感觉身后有人抱住了他,紧紧地抱着,虽然感受不到温度,但是他知道,会这样在他冷或者胃疼的时候抱着他的,只有穆宬。
“穆宬,我知道是你……抱紧我,别再放手了……求你……”眼泪在宋尧闭上眼睛的时候顺着眼角流到地上,他听见穆宬说“好”,就满足地笑了……
身体越来越凉,直到跟地板的温度一样。
死了,就像水消失在了水中。
宋尧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是槐忆安敲门无人应才报了警。警察跟宋尧家人说他是服药自/杀的,他死时的样子很安详,眉眼间看得出来他在笑,可是,笑什么呢?
大概是看到了穆宬在阳光下认真画画的样子,或者是看到了穆宬靠着车门等他下班,看见他出门时向他展开双臂的样子,又或者是看到了穆宬系着围裙端着煎好的牛排朝床前走来的样子……
“宋尧哥哥,你看木木有新伙伴了,这是爸爸昨天送我的美短,它们相处的很和谐呢。”图片上是一只小奶猫慵懒地躺在金毛身上。
“宋尧哥哥,你是不是很忙啊,怎么都不回我消息的……”哭哭的表情。
“宋尧哥哥,你看木木多宠小小,我给这只美短取名小小,它真的很小只。”发送一个美短挠金毛但是金毛一脸宠溺的小视频。
“宋尧哥哥,你都很久没有回我消息了……”没过几分钟又发了一条,“你别误会,我不是找你要木木的生活费,只是你好像已经忘了木木……和我了……”
得不到想要的回应,肖雨萌只能去找槐忆安。一进宠物医院,穆沐就摇着尾巴跑到槐忆安面前,槐忆安俯身摸摸它的头它就一脸满足。肖雨萌有些羞涩地开口:“槐医生,你知道宋尧哥哥去哪了吗?他好像很忙的样子,都不回我消息。”
槐忆安先是一愣,然后蹲在穆沐面前深情地顺着它的毛,声音低沉:“他,病逝了。”
肖雨萌一惊,睁着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他之前还看了木木的照片嫌弃穆沐胖了,怎么会……他看上去明明很健康。”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有的病是看不出来的。”槐忆安一直低着头,这句话虽然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却总觉得每一个字都很悲伤。
肖雨萌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好可惜啊,他那么优雅,还那么年轻……”
“是啊,他才26岁,还那么年轻……”鼻音重到完全听不出那是槐忆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抑郁症患者是看不出来有抑郁症的,他们可以在人前笑得比谁都开心,却在独处的时候每分每秒都想着死。
但愿每个人都能活在阳光下,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我,穷极一生都未曾因爱你而疲惫。”出自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第32章 缺页人生
人生就好像缺页很多的书。很难把它说成是一本书,然而它又确实是一本书。——芥川龙之介
白落梅说:“每个哭着来到世间的人,带给亲人的是无尽喜悦,每个微笑离开尘世的人,带给亲人的则是永远的悲痛。难道一个人自生下来开始,就真的有一本命册,如同生死簿那般醒目地搁在阴冥之境?而我们就必须按照书页里的内容,一字不漏地将其演完才能罢休?若是如此,就真的不必过于奔命,须知因果有定,得失随缘。”
宋尧可以选择在穆宬忌日这天死去,可在穆宬死之前,他永远无法预料穆宬的忌日是哪一天。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有的人觉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而选择“听天由命”,有的人则认为与天斗其乐无穷而相信“人定胜天”,可真正直面死亡时,又会不禁摇头感叹——“这都是命”。
所以当彭子炜接到宋尧的死讯时,他没有丝毫惊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穆宬死后他不止一次给宋尧打过电话通过消息,都无济于事。他常常为自己任由宋尧沉湎悲伤而自责,却一直尊重宋尧的选择,哪怕那个选择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好几次去A市见宋尧,彭子炜都觉得他像极了金庸笔下那只为死去的伴侣撞崖殉情的白雕。从大漠到桃花岛,相伴互惜,同进共退;绝情谷一战,其中一只为金轮法王所伤致死,另一只伤心欲绝,在绝壁之上盘旋悲鸣许久,最后撞崖殉情。
没有人愿意看着双雕死于崖下,但翅膀是它的,选择就是它的,它可以独活,也可以自绝,没人有权干涉。宋尧就是那只为爱自绝的白雕。
宋尧一直对彭子炜是心存感激的,他曾说彭子炜和他爷爷年轻时候很像,为好友守着一个看似见不得光,实际无需隐瞒的算不上秘密的秘密。
清明那天全国局部地区大幅降温,B市就在其中。天阴沉得过分,细雨如针,夹杂着寒气针针入骨。彭子炜放了一束白菊在宋尧墓前,含泪笑着说:“公子,是我,胖子,好久不见。”
难以控制情绪的他擤了一把鼻涕,哽咽着问:“公子,你在那边过得好吗?你应该早就见到穆宬了吧?替我向他问个好,毕竟以后还指望着他照顾你呢。我知道你执念未消,但这来生啊,多半是没有的,别有什么牵挂。我去看过你爸妈了,他们很好,就是,有些想你……”
“周爷接管了旅行社,娶了一个导游,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土豪还是那副浪/荡公子哥的样子,劝不听,就随他吧。至于我,下个月中旬也要结婚了,老婆很漂亮,就是跟我一样,有点胖。但我们下定决心减肥,闲下来就去健身,已经有点成效了,你看,大肚腩已经小了一圈了,再坚持一个月就不用担心穿新郎装扣子会崩开了。”彭子炜边说边拍了拍肚子。
呼出来的热气在空气里慢慢散开。“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我老说以后不要你当伴郎,怕你把我新郎的风头抢了,可现在,伴郎不当就算了,你连婚礼都不来参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其实,仔细想想,有一个你这么帅的人当伴郎,那是多长脸的事儿啊,要是我预定了你当我的伴郎,你是不是就会为了信守诺言而不干傻事儿了?哈哈,宋尧,我们,一切都好,放心吧,你,走好……”
不知道是天太冷还是心太疼,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都在颤抖,直到沙哑的嗓子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着彭子炜撑着黑伞离开,周宁才缩着肩膀朝宋尧的墓碑走来。他看了一眼彭子炜放在墓前的白菊,雨水打湿了插在花间的卡片:“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人间多恶意,君走莫归来。”
“宋尧,毕业的时候没有送你,其实我特别后悔。如果我知道那会是最后一次见你,我会毫不犹豫跑下楼送你……我,我连你的背影都没看见,就这样再也看不到你了……我没脸见你,因为我发现恶心的人不是爱着同性的你,而是不能容纳那样的你的我,我……对不起……”周宁愧疚不已,几次几乎跪下。
这天谢豪还在新西兰,就没来看宋尧,他觉得惋惜。不是为自己不能回国扫墓而惋惜,是为世间失去一个雅致的才子而惋惜,为残酷的现世少了一个温柔的人而惋惜。
“大爷,请问97号墓地在哪儿?”来人一身黑西服把他衬得更加老成持重。
墓地管理员指了指周宁的背影,说:“看见那个人没有?顺着那个人站的位置往前走三排,数过去第7个就是。”
“好,谢谢。”男人顺着指引过去,正好跟打算离开的周宁擦肩而过。他特意看了一眼那个墓地,也没指望能看清,但他就是想瞥一眼。
径直找到97号墓地,男人把手里的花放在碑前,一句话也没说。他像要把墓碑看穿一样盯着墓碑上的黑白相,这色调和那抹阳光的笑格格不入。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才缓缓开口:“听说宋尧死了,他真傻。可他又确实很勇敢,我不得不承认,可能他是真的很爱你吧。突然发现他跟方帆很像,一样的极端,一样的傻,也一样的爱着被生死捉弄的人。阿穆,如果你遇见了方帆,记得帮我告诉他,下辈子看见我的时候躲着点,别再让我招惹上了。”
另一边,同病相怜的两对中年夫妻围坐在圆桌前,这是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穆天常把在穆宬房间发现的房产证推递到宋聿夫妇面前,沉声说:“这是之前宋尧和穆宬在A市买的房子,名字是宋尧的,现在还给你们。”李忻把手放在包里摩挲着一张纸,那是宋尧夹在房产证里的,一张按着手印的遗嘱。上面写着房子留给穆天常夫妇,可她没有拿出来,她不想要什么房子,她想要的,全都离她而去了。
“房子我们不要,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宋尧和穆宬埋在了一起,我们希望你们能代我们常去看看他。”苏梓珉泪眼婆娑地说。“还有就是,之前穆宬来找过我们,是关于他和宋尧的婚事,我们没同意。其实现在想来,我们应该感谢你们在他们最需要支持和祝福的时候跟他们站在了一边,对此我们很惭愧。”宋聿夫妇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一张宋尧留下的贴着纸条的银行卡,纸条上是他们的生日组成的密码。
宋尧始终以为那股一直欠着的东风是一个求婚的好时机,或者是一场合法的婚礼。可他错了,他再也不会知道,穆宬说的“东风”是自己爸妈的认可和祝福。
原来穆宬一直背着他在跟他父母交涉,他准备好了结婚证,准备好了婚服,准备好了戒指,甚至准备好了婚礼场地,他准备好了一切需要准备的东西,他已经万事俱备,却依旧“只欠东风”……
而现在万事俱备了,东风也刮起来了,人却没了……
他们一起忍受着来自世人恶意的眼光,一起等待着双方父母的认同,一起期待着走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天,他们熬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经历了多少次风风雨雨,可最后却逃不过生死离别,逃不过造化弄人。命运乖戾,对于往事,又是一阵唏嘘……
生命脆若芦苇,折断是很容易的,艰难的是在风雨中飘摇地活着。
推开“宠爱”宠物医院的门,穆沐跑上去扑到槐忆安身上,亲热地舔着。
“槐医生,请把宋尧哥哥的墓地地址给我好吗?我和木木想去看看他。”肖雨萌递上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眼巴巴地望着槐忆安。
槐忆安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那束黄白兼有的菊花,接过纸笔写下两行飘逸的字递回去。
“谢谢。这个给你。”肖雨萌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槐忆安抬手接过,照片上是穆沐把他扑倒在地,压在他身上不停舔他的画面。他看着照片里笑得灿烂的自己,像是被感染了,嘴角也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肖雨萌拿着槐忆安给的墓地地址找到宋尧的墓碑,送上那束菊花,隐隐啜泣:“宋尧哥哥,我带木木来看你了,它很乖,也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们现在是很好的朋友,我答应你,会照顾好它,陪伴它直到它老去……”说完挂着泪痕摸摸呆坐在旁边等候的穆沐。
穆沐看着墓碑,动了动头,像人一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可惜它已经无法认出曾经疼爱自己的主人了,熟悉的气息随着长埋地下的骨灰被掩埋,经过风吹雨打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印刻在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太过灰沉,不细看完全无法分辨出那是不是自己的主人,不是穆沐忘了,而是它感觉不到了……
每个故事都有一个结局,或美好,或悲惨;每个季节都有新的故事发生,或与你有关,或与你无关。
听说加拿大的枫叶是全世界最美的,苏廷杰向公司提出了留职深造,只身去了这个有“枫叶之国”美誉的国家。孟兰已经成了他泡在杯子里冲淡了味道的茶叶渣滓,而方帆仍是烙在他心头最红的那片枫叶。
彭子炜在5月中旬筹办了婚礼,妻子是和他在同一所学校读研的校友,所以婚纱照是回学校拍的。那时在教学楼上课的一个坐在窗边的女生用手肘碰了碰身边女孩的手,让他看窗外拍婚纱照的那对新人。身边的女孩歪着头幻想着自己穿婚纱的样子,脸上洋溢起甜甜的笑。
周宁看着妻子递来的检查上那团黑乎乎的小阴影,又是惊又是喜,激动地抱起妻子在客厅转圈,笑声爽朗。初为人母的妻子拍着他的背让他把她放下,别伤着孩子。他把妻子放在沙发上,傻笑着把耳朵贴在妻子平坦的小腹上听胎动。妻子推他:“他才那么大一点,你能听到什么啊?真是个傻爸爸。”他还是傻笑。
谢豪依旧风流倜傥,对于他爸反对他娶一个新西兰美女回家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直到遇上另一个更漂亮性感的女人,他才停止了和家里人的冷战。
肖雨萌开了一个视频账号,每天上传金毛木木和美短小小的生活日常,收获了一大批吸猫族铲屎官粉丝。她曾在一个给木木洗澡的小视频里说:“这条金毛是一个特别美好的人送到我身边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李忻刚下课就接到穆天常打来的电话:“我在教学楼旁边的停车场,你快点下来,不然过会儿就堵车了。”“催催催!你就知道催我!我又没让你来接我,堵车也是你自找的。”
昏暗里,宋聿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那个最优雅的演员,看着她在灯光下的举手投足,眼里浮泛起浓浓爱意。话剧结束后,他到后台温柔地给妻子披上外套:“累了吧?”她摇摇头,笑得像个恋爱中的小姑娘。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抱着一只泰迪跑进“宠爱”宠物医院,慌慌张张:“医生医生!你快帮我看看我的狗,它快死了!”
“先把它放到病床上。”槐忆安看了一眼背上流血的小泰迪,戴上口罩和手套查看伤口:“怎么伤的?”
“路上强行撩别的狗被咬的。你不知道,那萨摩耶可凶了,一看就知道是公的,就我这小破狗看不出来。”
“……”
“医生,它会死吗?”
“不会,只是小伤,处理好就没事了。”
“喔,那就好。可它老是招惹别的公/狗,你说它不会是有病吧?需不需要开点药什么的?”男生一脸正经。
“……”槐忆安一时间无语。“下次出门记得牵好狗绳。”
“医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槐忆安,槐花的槐,回忆的忆,长安的安。”槐忆安只顾着帮泰迪处理伤口,随口答道。
男生看着槐忆安认真的样子和扑闪的睫毛,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想要摘掉他的口罩,被他一巴掌拍开:“你干什么?”
“我不就是想看看医生你长什么样嘛,那么凶干什么?真像那条萨摩耶……”
“……”槐忆安一脸嫌弃,果然有其主必有其狗。
人生就好像缺页很多的书。很难把它说成是一本书,然而它又确实是一本书。只是有的书薄一点,有的书厚一些,有的滞销,有的知名。不用太过在意这些,多看看内容,才会发现它们各有各的精彩之处,哪怕它们曾缺失过一部分很重要的内容。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提及苏廷杰说为爱赴死的宋尧是勇敢的,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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