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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我这辈子最烦这些走后门的，何一间，你……”
　　“沈导，够了。”
　　何一间抬眼看着他，表情很漠然，眼神里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沈诗冬虽然知道何一间可能会生气，但他还是没料到何一间会突然这么失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怎、怎么？”
　　何一间扯起嘴角，分不清是冷笑还是苦笑。
　　“他就是我说的那个男朋友。”
　　“……”沈诗冬骤然睁大了眼。
　　“顺便再跟你最后道一次别，我可能要去韩国发展了。”
　　他低下了头，鼻尖酸的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离开大厦的时候，雨停了。
　　何一间出来的很快，张贵在旁边等他，一见何一间就迎了上去，伊花贤这时也刚好拿着钥匙匆忙赶上来，她忧虑的回了一下头，看见何一间之后，小声说道：
　　“一间，刚刚我好像看见慕远从门口出去了。”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找他。”
　　何一间闻言僵硬地追了上去，所有电梯都在远离六楼的楼层，他等不了，直接跑楼梯下去了。
　　到楼下之后，他边走边给涂慕远打了电话，那人没有接，何一间转了一圈，最后在大厦后面的沿江大桥上看到了涂慕远。
　　天黑的很彻底，刚下过雨，隐约还能在天上看见乌云飘过的痕迹。呼吸间是清新的雨后城市味道，何一间被夜风吹的有点冷，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把自己的衣服给扣上一点。
　　他走到了涂慕远身边，站着没有再动，两人一起在桥上吹着风，看着远处城市投在江面上的华丽光影，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何一间实在忍不住了，打了一个喷嚏，涂慕远这才转头看向他。
　　何一间从口袋里拿出纸擦鼻子，涂慕远毫不犹豫的把自己身上唯一能避寒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了他的背上。
　　“天气凉，出门要多穿点。”
　　“老涂，我……”
　　“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脱了外套之后，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伸手扶着栏杆，眺望着江面和夜景。
　　他这样让何一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何一间憋了好一会，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冲他大声问道：
　　“那我该把什么放在心上？你能不能别老是这样对我？”
　　涂慕远的嘴唇动了动，明显是想接上何一间的话，可最后还是闭紧了嘴。
　　何一间甚至都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那句“我又怎么对你了？”马上就要被说出来了，但最后入耳的只有风声，他什么都没说。
　　“涂慕远，我真的很想问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才和我在一起的？我他妈分明就是个渣，你能不能别这么认真的对待我？我根本就不在意你好不好优不优秀，我只……”
　　“一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涂慕远没有听何一间说完，他转头与他四目相对，片刻之后，何一间仿佛感受到了刀割般的疼。
　　他第一次发现涂慕远的眼神居然可以这么伤人。
　　“我很欣赏你，一间，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一直都很欣赏你聪明又能干的样子，你大概不知道，虽然我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有，但从小到大，不管是身体还是理解能力，我都比不上别人，我希望靠自己的努力与你并肩，但我没想到接近自己憧憬的对象原来会这么难，我好像永远也追不上你，不管我再怎么努力……都不行。”
　　涂慕远缓了很久才能勉强露出一个苦笑，而何一间已经被他的表情和这番话击的溃不成军。
　　他不敢触碰涂慕远暴露出来的疮处，所以只能把话题引上自己的伤口。
　　“不知道因为一个人的才华所以喜欢上他，等不等同于也喜欢他这个人？”何一间感觉自己问出了一句很蠢的话，就像是用我有一个朋友他想问你喜不喜欢他代替了自己的问题一样。
　　涂慕远笑了，他垂下眸，眼神有点伤感。
　　“一间，你私生活确实是管理的太糟糕了，要是能改改该多好。”
　　何一间用力憋住了扑面而来的酸涩感，但是不管他再怎么忍，一下子就涌出来的泪水，还是没能被他竭尽全力扬起的嘴角给压下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
　　何一间用力眨着眼睛，试图将眼泪给憋一憋，他抿着嘴在笑，笑的可能有点丑。
　　其实他根本不想承认自己现在很丑，可他就算不照镜子也能知道，他现在肯定很难看。
　　涂慕远没有说话，他撑着栏杆，死死地咬住了自己拇指的指甲，红了的眼眶里依稀可以看到五光十色的影子。
　　相比之下，涂慕远就哭的好看多了。
　　何一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只是重生过来想好好和涂慕远谈个恋爱，结果突然发现，涂慕远之所以不忍心放弃自甘堕落的自己，只是因为不想让他所看中与憧憬的才华蒙灰罢了。
　　如果涂慕远现在可以说出“尽管你私生活管理的糟糕、老爱背着我沾花惹草、不爱收拾房间还总喜欢把屋子搞得乱七八糟，可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那何一间一定马上就表示，自己完全可以为了他这句话，厚着脸皮留下来。
　　然后要改也好，要他从此以后一本正经也好，都可以。
　　但是涂慕远什么都没有说。
　　所以，“谢谢你这么照顾我”，好像就已经是他们俩到目前为止，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最后一句话了。
　　何一间有点喘不上气，他抬起胳膊挡了挡脸，奇怪的笑了一声，然后很快地转过头用力地擦起了眼睛。
　　他听到了自己难听的哭声，而且这哭声好像马上就要控制不住了。
　　何一间转身背对着涂慕远走了几步，可是压迫喉管和鼻尖的酸楚根本缓不下来，他用衣服捂着头，像个逃犯似的，朝着桥的前方，在风中踉跄的狂奔了起来。
　　涂慕远满眼泪水，他红着眼圈，侧目看着何一间的背影，嘴巴张了张，满腔话语像是被人粗鲁掐断了一样，他发不出来一点声音，只得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大桥上，留在原地的男人闭紧了眼，他握着栏杆无力地蹲在桥前，用头抵着障碍物，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痛哭出声。


第65章　65。/65/：第六十五章
　　下过雨的街道上有几堆小水洼；　何一间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路上走着；　眼神茫然地盯着自己脚底下的路，时不时会蹦跶几下踩个水坑。
　　他把涂慕远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拿下来包住了脸；　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看路；　看起来活像一个老农民。
　　早该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毕竟他又不是中国锦鲤。
　　被涂慕远嫌弃了的何一间此时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他已经察觉不到扎心的痛感了；　因为不管是情绪也好还是感觉也好；　全都麻麻地。
　　他就知道；　涂慕远对他那么好都是有原因的，要是他不优秀；　说不定人家都不会正眼瞧他。
　　他双手揪住涂慕远衣服的袖子，用力往下拉；　头却颓废的往上仰，脸上的皮肤被拉扯的有点滑稽。
　　啊；　他已经没脸见人了。
　　怎么办？一想到这么久以来，每次他什么都不做在家里懒懒地趴着的时候，涂慕远其实满心都是忍耐的样子；　他就没办法再回去。
　　他还以为涂慕远会喜欢他这幅生活无法自理、总是依赖着他的模样，原来是他误会了。
　　也对；　人家喜欢的是他好的一面，大家都爱撸猫；　可谁会喜欢去给猫铲屎？
　　想着想着；　一阵冷风吹过来；　何一间鼻子一酸，以为自己想打喷嚏，他甚至已经摆出了打喷嚏的架势，结果抬头张了半天的嘴，温热的泪水倒是流进嘴里去了。
　　他看着街上的路灯，在一家超市门口的凳子上坐下了，玻璃橱窗后面放了一个电视机，他就这么蒙着脸撑着下巴，边流泪边看着抗日剧。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何一间正入神，被大腿上的振动给吓了一跳。
　　他连忙拿出了手机，是伊花贤打来的。
　　差点忘了，他们还在等着。
　　何一间胡乱擦干净眼泪，边接电话，边站到路边打算拦个出租车。
　　“喂，小伊，不好意思，你和贵哥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口罩带了吗？”
　　“戴着呢，不用担心我。”
　　何一间捂住自己的脸，想把浓重的鼻音给压一压。
　　“那先这样，拜拜。”伊花贤那边传来了引擎发动的声音，何一间莫名扯起了嘴角。
　　“嗯嗯，路上小心点。”
　　他挂断电话，走向停在眼前的出租车，坐稳之后，抬头对师傅说道：“师傅，慕溪影视的大楼你知道在哪块吗？”
　　“知道，你去那吗？”
　　“对。”
　　“行嘞。”
　　车子开始往前快速行驶，何一间看着外面的浮光掠影，神情有点疲惫。
　　第二天，他一早起来，把自己给收拾了一遍，眼睛实在是肿的见不了人，只能戴副墨镜遮着。
　　昨晚，他回到小房间里辗转反侧大半夜，在凌晨的时候约了许钟意今天上午出来喝茶。
　　何一间赶到地方的时候，发现许钟意居然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了。他早来了二十多分钟，没想到也会被人抢了头。
　　“不好意思，久等了。”何一间连忙跑了过去，对着许钟意抱歉的笑了笑。
　　“没关系，我也是刚来。”许钟意今天将头发盘在脑后，插了一根珍珠发簪，穿着一身旗袍，非常显气质。
　　何一间在她面前坐下，两人先是点了东西，许钟意大概是看他戴着墨镜，一直都显得对他的眼睛很感兴趣。
　　“一间，不知道你约我出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她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微歪过头注视着何一间脸上的墨镜。而何一间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他迟疑了片刻，把墨镜摘下了。
　　“之前您提出的把我的合同移到韩国lor公司，我同意了。”
　　许钟意闻言，愣住了。
　　何一间清楚地看见许钟意眼里出现了错愕、惊讶、心疼等多种复杂的情绪，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眼睑，那块的皮肤好像还有点涨涨的。
　　“或许去那边躲躲他也挺好的，最近我们确实不该见面。”
　　他无可避免的想到了涂慕远昨天晚上说过的话，以及他看向自己时，露出的那让人感到有点无奈与心疼的眼神。
　　何一间摇了摇头。
　　“他很努力，我相信他总有一天可以达到他想要的高度，但在此之前，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在面对我的时候心里能够好受一点。”
　　他放下手，对着许钟意毫无保留的笑了。
　　“请您让我走吧。”
　　许钟意与他四目相对，脸上虽然没有笑意，可她的眼里却直直倒映着眼前男人那双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十多岁的双眼。
　　“当然可以，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我会马上安排人为你准备合同。”
　　……
　　手续被许钟意托关系以极为迅速的时间全部都办理完了，飞机起飞的时候，何一间感觉自己都快要灵魂出窍了，进入平稳层后，他拿出VR眼镜戴上，开始看起了动物世界。
　　伊花贤跟他一起坐在头等舱里，张贵并没有过来，因为他暂时没有出国发展的打算。
　　“这算是出差还是外派？”她边飞快翻着手里关于lor公司的资料，边抬眼找准一切机会瞪着懒散的何一间。
　　“是对身有原罪的犯人的流放。”
　　何一间的头上戴着VR，所以也不知道他是盯着哪说的，伊花贤听过之后呸了一声，拿荧光笔在资料标记的地址上画了一道横线。
　　“你就演吧，反正除了我也没人能看见，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中二。”
　　何一间突然伸手扶住了眼镜，连连哇了几声，“好厉害！妈的，这蛇真厉害！”
　　伊花贤叹了口气，知道何一间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来看待，不由得替他操心起来。
　　“一间，你以为韩娱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混吗？韩国的粉丝比国内的要严格多了，他们的娱乐圈体系建立的非常完整，你不是本国人就算了，而且以前从来没有在韩国有过任何发展，最重要的是，你今年已经26岁了。”
　　何一间听她说完之后，连哼都没哼一声，又开始假装没听到了。
　　伊花贤是真心为何一间担心，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顿时就冒出了火。她伸手一把夺过何一间头上的眼镜，扔到了一边。
　　“你知道去那边意味着什么吗？你又懂几句韩语？万一不被人喜欢怎么办？万一你凉了怎么办？”她说着说着竟然一吸鼻涕就哭了，看起来难受的要命。
　　“明明在国内发展的那么好了，突然跑去一个陌生的国家重头开始，凭什么啊，那我们以前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吗？为什么你们吵了架，非的是你舍弃掉一切让着他，一间，咱们回去吧……”
　　伊花贤低头哭的厉害，何一间看她这样难免有点心疼，他抽出几张纸过去，蹲下来给伊花贤擦了擦眼泪，声音放的很轻很温柔。
　　“别担心，相信我，嗯？我到哪都能行的。”
　　伊花贤伸手按住了何一间捂在她脸上的纸，用力的擤了一下鼻子，哭的稀里哗啦的。
　　“不许撩我！”
　　“花姐，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留他干嘛！分了得了！你们这哪还能叫做在一起啊，不过就是没有正式说分手罢了。”
　　“我们俩都没说过这话，那也是还没分手……”何一间撑着腮帮子思考了一下，眼神有点迷惑。
　　“哥哥，你真的能不能别这么神经大条？我刚刚说的都是很严肃的事，你语言不通，过去拍戏难不成打算叫人给你配音啊？”
　　伊花贤的妆都被她给哭花了，她看见纸巾上沾着半片睫毛，连忙惊慌失措的掏出小镜子和胶水，准备重新再粘上去。
　　“谁说我要过去拍戏了。”何一间好笑地看着伊花贤，起身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躺下了。
　　“那你打算去干嘛？卖身啊？”
　　“我觉得你这个提议很不错诶，我要是去卖的话应该会是头牌吧？”
　　“何一间你给我正经点！”伊花贤被他气得手抖的都粘不上睫毛了，她冲着镜子喊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发颤的手。
　　“好好好，我接你一句话反倒成不正经的人了，花姐啊，你到底能不能行，明明是你建议我去卖身的，你别搞双标啊。”
　　伊花贤刚想开口怼，结果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她因为咳嗽所以手抖的厉害，睫毛直接粘到了双眼皮贴上面去了。
　　“啊！！！”
　　伊花贤崩溃的连着双眼皮贴一块把那半片睫毛给撕了下来，暴躁到不行的狠狠瞪着何一间，随手拿着VR眼镜甩到他身上去了。
　　“看你的动物世界！闭嘴别说话了！”
　　说完，她捞着包包，起身进了洗手间。
　　何一间看了看手里的眼镜，没忍住笑了。
　　他要是真对这些在意的话，一开始也就不会来了。乖乖的留在国内发展多好，早晚有一天，他会重新登上巅峰，到时候，上辈子的一切荣耀都会重新在他面前出现。
　　可是生命中总有些东西就像星星，在他面前升起，又在他眼前陨落，他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或许会因此感到惋惜，可是看过的次数多了，也就没有感觉了。
　　只不过可惜了伊花贤，尽管还不够成熟稳重，可她的确是个很好的经纪人。
　　到韩国之后，何一间没有马上开始投入工作，而是叫上导游，把有意思的地方统统逛了一圈。
　　伊花贤自然跟着他一起，她大学在韩国读的，只不过从小在中国长大，所以尽管体内流有这块土地的血液，可她对这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她打从骨子里将自己当成一个中国人，毕竟她还有一张跟何一间一模一样的身份证。这段时间她去父亲家的亲戚那里拜访了一下，然后就一直忙起了跟lor公司国内负责人沟通的事情。
　　毕竟是收购了这家公司，所以里面的员工也被许钟意给大换血，有不少同事甚至还是伊花贤在慕溪认识的，虽然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但是适应了几天之后，大家也都很快就习惯了。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伊花贤直到进了lor才总算真正意识到这句老话的含义。
　　或许这才是她青春期时期做的梦啊！以前疯狂追过的那些男团哥哥们现在就跟她在同一家公司里，出去上个厕所都可以碰见被自己贴在房间的姐姐，身边围绕着数不清的俊男靓女，人生简直就是大圆满了。
　　何一间最近看这个小丫头嘴角笑的都快没边了，明明在飞机上的时候还跟他哭着闹着说要回去，结果才过来玩几天，她马上跟变色龙似的，调个颜色就把环境给适应了。
　　年轻真好啊……
　　何一间看着她如此想到，今天已经是他走后的第六十五天了。
　　除了工作上的事，国内完全没有人联络过他，仿佛一个隐形人死去了一样，根本就没人知道他已经死了。
　　何一间心想，怎么都活两辈子了，自己还是这么惨……


第6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