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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哥，你……”
　　何一间额前的头发仿佛从水中浸透过似的，衣服上有股湿气。
　　他的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尖小的瓜子脸白的吓人，整张脸上唯独眼里还有神采，可那双黑眸却阴沉的叫人呼吸一滞。
　　蒋茵不是很敢开口说话……短短时间内，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变化。
　　“我明天就走了，刚刚去请了个人来照顾你，钱已经付过了，你不用担心。”
　　何一间在旁边的抽屉中拿出一张卫生纸，又找了支笔，对照着自己的新手机，留下了一串号码给蒋茵。
　　“出院了再联系我。”
　　说完，何一间把杯子压在纸上，挺直背脊正色望着她。
　　“间哥，谢谢你。”蒋茵一直盯着何一间的新手机，在他写完号码之后，目光又落在那张卫生纸上。
　　她抿了抿嘴，说道：“涂少今早被许导叫回剧组了，他昨天在这等了你一晚。”
　　何一间闭着嘴巴舔了舔自己的牙齿，然后转头看了看窗外。
　　“哦，知道了。”
　　“你赶紧去联系他吧，我这边没关系了。”
　　蒋茵攥着耳机线，两只手不断地在上面绞动摩擦，何一间从旁边抽了张纸，打了个喷嚏。
　　“嗯嗯，知道了，我先走了。”
　　何一间摆了摆手，边擦鼻子边往外走去。
　　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涂慕远，因为担心涂慕远中途会回来，所以何一间急匆匆地快步往楼下走。
　　他想尽快离开医院，可是刚走到台阶旁边，他就迎面撞上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涂慕远手里拎着一袋苹果，正准备抬腿跨台阶。
　　何一间一见到他，连忙不动声色的侧过身低头看手机往反方向走，可是，走了没几步，他的手腕就被人给一把攥住了。
　　“你怎么了？”
　　……是涂慕远的声音。
　　涂慕远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腕，那力道箍的何一间生疼。
　　何一间抿紧嘴唇盯着地面，他用力甩了几下涂慕远的手，可是甩不开。
　　他根本就不想说话，但是他又很清楚的知道，眼下他摆脱不了涂慕远。
　　心里的别扭与恶心感已经填满了他此刻的所有感情，何一间转身掰着涂慕远的手指，眼神冷的像冰。
　　“你把我拉黑了，为什么？”涂慕远又拉住了何一间的另一只手，这一举动让何一间脸上的阴霾变得更加浓重。
　　“涂慕远！”何一间抬头，直直的与涂慕远四目相对，他的眼里充满攻击性，这是要吵架的前兆。
　　“……”涂慕远头回看见他这样，顿时就愣住了。
　　“你是觉得我太可怜了所以才往我身边凑吗？你跟李系关系很好是吧？那你去找他啊，你松开我！”
　　“李系？不是的，一间，前天晚上他飞机晚点了，我去接他，之后雨下的实在太大了，酒店里只剩了一个双人房，我在沙发上睡的。”
　　涂慕远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惶恐，但是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突然变凌乱的处境感到不解。
　　何一间的嗓子变得干痒，他的喉结动了动，嘴角勾了起来。
　　“你们做了什么都跟我没关系，反正你们才是真正有关系的人，老实说，你高中就是为了他所以才出柜的吧？”
　　涂慕远闻言就连手指都僵住了，他的嘴唇微颤，可是却又酝酿不出该说些什么话来解释。
　　“高中的时候，他很喜欢我，他钢琴也弹得很好，我觉得他很像你……所以就交往了两年。”
　　没想到居然猜中了。
　　何一间的心里莫名颤了一下，他的喉咙变得更干了，脚底也开始虚浮。
　　“像我？呵，你还要扯上我？”
　　涂慕远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微微俯身说道。
　　“我母亲很喜欢音乐，所以经常会带我去听现场演奏。那个时候我注意到了你，可能是因为你太优秀了，所以我唯独记住了你的名字。”
　　“后来我读高中认识了李系，他的名字经常跟你一块出现，所以我对他也有印象，他很喜欢我，我……鬼使神差的就和他在一起了。”
　　何一间听到这里抬头瞪了他一眼，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眼神里多了几分相当不满的意味。
　　“但是我们在一起没多久我就后悔了，在一起一个月，我和他提了分手，他没同意，后来高三了，我又和他分了一次，本来是快要断了的，可是他生了场大病，他家里人也通过学校跟我家人联系上了，我是这样出柜的。”
　　听到他吃瘪，何一间冷笑了一声，很平静地说了句：“活该。”
　　涂慕远全程都紧紧握着何一间的手，听他说话的时候何一间也有试图挣脱过，但是没一次成功。


第25章　25。/25/：第二十五章
　　“一间，你到底在气什么，我和你道歉，好吗？”
　　每次涂慕远露出这种表情，何一间都抗拒无能。他也不是生来就铁石心肠，涂慕远几乎算得上是霸占了他心里仅剩的一丝柔软的地方。
　　所以昨晚那件事才能够将他伤的那么深。
　　“你先别道歉，你把事情说完。”
　　何一间冷言冷语，一点转圜的余地也不给他。
　　涂慕远迟疑了一会，只得继续说下去。
　　“李系当时的状态很不好，他在家休养了几个月，再这样下去，就连高考也很有压力，他父母过来找我，希望我别做的太狠，我只能继续跟他保持关系，直到高考结束。”
　　何一间点头，盯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他父母用我给他建立目标，说如果他没考上大学，我就会和他分手。他当年也很拼命，高考结束就收到了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入学没多久，我就彻底跟他分了。”
　　说到这里，涂慕远双手握住了何一间的手，非常诚恳地看着他：“我们到这里就已经彻底结束了，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复杂，最后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忙自己的学习，根本就没有再关注过他了。”
　　何一间一笑，没有接涂慕远的话题。
　　他原以为涂慕远知道，看来，这件事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涂慕远来说，或许这是他的结束。可是他大概不知道，他当年的举措，直接就影响到了何一间的人生轨迹。
　　何一间的母亲当年被诊断出了严重的抑郁症，最后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在和何一间说，那场比赛的第一名可以直接获得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
　　她说家里的条件不好，何一间要想成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去把握了。
　　何一间就连做梦都能听见母亲在神经质的碎碎念，他下定决心努力，可参加比赛的当天晚上，他去洗手间的时候却突然被一个口罩男踢翻，那人强制性的给他注射了一管药剂。
　　何一间身上的肌肉半小时后开始莫名其妙的颤抖抽搐，他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肢体在迅速发颤，而他却无法控制这一现象。
　　上场之后，尽管他竭力保持着平静，可身体却背叛了他，他的手指不听使唤，弹错了许多音符。
　　最后，他拿了有史以来最差的一个成绩。
　　有知情者说了，那事就是李系干的，因为何一间本来是最有希望获得优胜的人，他过去参加的每一场比赛都赢了李系，唯独这一次却输了。
　　这件事情何一间和他的家人也跟主办方有所反应，但是却被人用关系给压了下来，听别人说，李系的父母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曾经多次找过负责人。
　　他们两位都是业内鼎鼎大名的音乐家，原本跟主办方那块毫无纠葛，可那段时间里，他们却频频与那边联系，最后何一间的事情居然就这么不了了之。
　　那件事情过去之后，何一间的父亲经常安慰他，但是母亲却变得有点怪异，何一间偶尔会发现母亲用那种又诡异又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她经常说的事情，从何一间一定要弹好钢琴，变成了想全家人一起出去自驾游。
　　一周后，家里人收拾好东西准备一起去玩几天，在那之后，却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他母亲趁何一间和他父亲睡着，把车给开出了高速路的盘山地段自杀，父母两人当场身亡，只有何一间抢救回来了。
　　得到那个消息的前两个月，何一间躺在医院里，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他总能看见他母亲和父亲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站在他面前，他一过去，就看见那两人脸上身上都是血肉模糊的伤口，脚边上淌满了鲜血。
　　何一间处理完了家里的事情，卖掉了房子、钢琴、以及家里所有的贵重物品。
　　二十岁之后就不再疯狂做噩梦，只不过偶尔想到那件事情，他的心里还是会有种坠入冰窟的错觉。
　　何一间出院的时候就想好了，他要以另一种更加让人瞩目的方式来弹琴，就算没有成为钢琴家，他也能很成功。
　　何一间心里其实痛苦的要命，可他更多的还是不甘心，李系破坏了他的未来，然后又毫不愧疚的飞到了国外开始他的新生活。
　　何一间一想到李系在背后发笑的场景就觉得头发发麻，他无数次强迫自己一定要活的比谁都好，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系看他的笑话。
　　他骨子里就是有这种不服硬不认输的倔强，也正是这种特质，让他一步一步咽下苦与血，重新站了起来。
　　何一间的文化成绩优异，在艺术表演方面比较很有才华，加上他的形象极好，最后考入了表演系，孑然一人留在了北京。
　　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穿着打扮怎么帅气就怎么来，女朋友更是来者不拒，有时候半年能换上两三个，情话和温柔刀都是顺手拈来，就跟只成了精的妖孽似的。
　　上辈子，何一间跟涂慕远一个宿舍，何一间一直不知道涂慕远为什么对他那么好，最后涂慕远跟他告白他才想明白，那人只不过是想玩他的屁股。
　　何一间是很薄情的人，最后他跟涂慕远断的很干净，只是他没想到，涂慕远会在他最落魄、名声跟人品都臭进下水道里的时候，过来拉他一把。
　　……
　　何一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涂慕远爱他，这是无疑的，可涂慕远也可以说是从某种角度上参与进了何一间的那段过去。
　　那是他最不愿想起的事情，可现在，他一看见涂慕远，总是会有种伤口被人反复揭开的感觉。
　　他是李系的前男友，他是李系当年做出那种事情的催化剂，他当年是站在他们那边的，他是敌人。
　　何一间甩开了涂慕远的手，低头闭上眼睛转过了身，他用双手抹了抹脸，心累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一间……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哪里做的让你不开心了？如果是昨晚去接李系，我和你道歉，好吗？”
　　涂慕远从后面拉住了何一间的衣角，就像是生怕何一间突然消失一样。
　　何一间捂着嘴，眼神麻木地看着前面，突然想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这种时候，这是他唯一能想到跟涂慕远聊上的话题了。
　　“昨天给你打电话发信息，为什么没回我？”
　　何一间侧过脸，用眼角余光看着在他身后的涂慕远，涂慕远愣了一下，小声说道：“当时手机被李系拿着。”
　　何一间觉得涂慕远真是时刻能把他给激怒，他转身把他抓着的衣摆也抽出来了，又笑又怒的往后退了两步，强忍着上去揍他一拳的冲动。
　　“涂慕远，你跟李系能不能给我留点脸，我真是受够了，我真不想再看见你们出现在我人生里，我们就这样结束行吗？”
　　“不行。”涂慕远对这件事情显然非常执着，他的倔劲上来了，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我不接受你因为这种事情跟我闹到那种地步。”
　　何一间咬紧牙关，伤人的话在嘴里绕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何一间的过去无疑是充满血腥味的，涂慕远要是知道他曾经以那样的形式间接参与进去过，心里一定会很难受吧。
　　他不想用过去的事情去伤害涂慕远，而且这件事情太微妙了，涂慕远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他又何必去承担那份不属于他的痛苦？
　　他想起了许程那天晚上把涂慕远护在身后叫他别看的画面，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何一间突然很累，他转身绕过涂慕远往前走，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也提不起迎合的心思。
　　“一间。”
　　“……”
　　“你饿不饿，还是冷？”
　　涂慕远在后面走了一会，见何一间没有回应，直接从后面把他给抱住了。
　　“我看你一直在发抖。”
　　涂慕远的怀抱干燥又温暖，何一间感觉自己浑身黏糊糊的，突然涌出了一股想要去洗澡的冲动。
　　“你松开我吧，我身上味道不难闻么？昨天淋了雨没洗澡。”何一间懒得挣扎，只是很疲惫地说了一声。
　　涂慕远摇头，没有管往来众人的目光，在何一间的脖子上蹭了几下，然后用力地吸了口。
　　“下次不许淋雨。”
　　何一间没管涂慕远，他看见前面有一家酒店，就径直往那边走了。
　　走到门前，他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没带现金，手机昨天换了个新的，可以付款的软件都还没有下载。
　　何一间无奈地叹了口气，进入酒店之后，他靠在前台要了一个大床房，然后把身份证递给了涂慕远。
　　“我想睡觉。”
　　涂慕远连忙接过何一间的身份证，开始办手续，被问到自己的身份证时，涂慕远在任由何一间一个人钻牛角尖与陪他好好说说话的选项里选了后者，于是便有点不好意思的把自己的也掏出来给前台了。
　　出电梯进房间前涂慕远都还一直在犹豫，可直到看见何一间开了门准备把他关在外面时，他这才上前卡住了门。
　　“……”涂慕远的喉结动了动，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一间盯了他一会，没理他，直接进了浴室。
　　涂慕远在门外站了很久，终于踌躇着进了房间。


第26章　26。/26/：第二十六章
　　他坐在沙发上，有点木然地看着房间的摆设，他不明白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涂慕远觉得一头雾水，但是何一间一生气，他就彻底没办法了，再怎么搞不明白也只能好好去哄。
　　涂慕远在那一个人思考了一会，没过多久，何一间出来了。他只围了一条浴巾，身上还挂着水珠。
　　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的死死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十分昏暗的光线。
　　做好遮光工作之后，他又去锁了门，然后坐在床边，从抽屉里找出了安全套，低头看了看，然后随手又扔进了抽屉里。
　　“没润滑油，你出去买，再捎盒杜蕾斯回来，做了之后赶紧走，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何一间说完就躺在了床上，他把浴巾随手扯下来扔在地上，然后在床上翻了个身，拉起被子一盖，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涂慕远看着薄被下何一间的身体，莫名觉得口干舌燥，小腹开始发热。
　　他开了瓶水咕咚喝了大半瓶，然后喘了几口气。
　　强制性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涂慕远起身走过去蹲在了床前，伸手按住了何一间的被角。
　　“一间，我不是来跟你开房的，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到底怎么了，你气我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和我说好吗？”
　　“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尽量去理解你的。我真的不想就这么跟你断了，如果是刚毕业那会，我跟你告白之后你跟我说要我滚，我肯定不会缠着你，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了，我真的放不下。”
　　“我很喜欢你，而且已经喜欢你很久了，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我可以弥补你，只要你提要求，无论怎样都行，只要我可以做得到。”
　　“可能很久以前我并不了解你，我喜欢的只是你给人的一种感觉，但是成为你室友之后，就算不能走进你的内心，可至少我也已经了解你的生活了，你是个需要人陪的人，你又爱撒娇又爱任性，不盯着照顾你，我根本就放心不下你。”
　　“一间，我错了好不好，我不该不接你电话，不该把手机给别人拿，李系看我手机之后我跟他吵了架，后来他也道歉了。昨晚我就让他走了，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都不跟他联系了，好吗？”
　　“你的号码再让我存一下吧？至少让我再帮你叫外卖，是不是我叫的东西你都不喜欢吃？还是吃的时候都已经凉了？我……”
　　涂慕远的碎碎念还没有说完，他就被何一间勾住了脖子，紧接着双唇就被堵住了。
　　何一间微睁着眼，看着昏暗光线下涂慕远那双清澈却夹杂着几分焦虑的黑眸，感觉自己心静如止水。
　　“你到底干不干？干完走好吗？”
　　他分开了吻之后，贴着涂慕远的额头，凝视着他这样说道。
　　涂慕远的身体明显僵直了，他憋了很久都没有呼吸，何一间看了他一会，又凑上去给他对嘴的送了几口空气。
　　“不然让我上你？”何一间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涂慕远心里痒得厉害，他几乎不能看何一间白皙的锁骨和肩膀，可他又无法转移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