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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我上铺的老攻-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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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二婶关窗的时候还在感叹:“今天冬天来得真陡,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下雪了。霜前冷雪后寒,你穿这么少,得注意注意保暖。上辈子人的恩怨,本来不该你操心的。”
  唐子豪被“上辈子的恩怨”呛得七荤八素,直道:“那他们叫我回来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看看你而已。”
  俩人无语片刻,各自心里都有忌讳。
  闫二婶有意批评他这两位“不争气”的大人,非但没有对孩子的成长起到标榜作用,只会耗子屎一样搅和。
  唐爸是个闲散的户主,除顾影自怜和喝酒别无它事;唐妈还靠卖菜赚了些子儿;唐子豪寒暑假飞奔在各大小学生的家里做家教兼职,靠着不服输的劲收入还算可观。
  不过三者综合的结果不是细水长流,而是入不敷出。
  唐子豪的指甲在衣兜里东抠抠西摸摸,万只蚂蚁一样挠心。
  他突然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似的:“二婶,我不想读书了。”
  闫二婶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傻话?”
  “我家没钱我也知道,找你们借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还得上,你自家也不宽裕,但你不开口要,让我很难做。”
  “不读书你能干什么?你爸妈他们事逼,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我什么都能干,大人能干的我都可以,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大不了我去工地搬砖,省得有时间想起他们,让我心烦。谁叫我就摊上了这对生我养我的父母,我再怎么狼心狗肺,也不至于丢下他们浪迹天涯。”
  把读书是唯一出路奉为圭臬的二婶可不这样想。
  她没读过几天书,却深谙知识之于劳动对人生的重要性。
  “子豪,你先好好读书,等咱们把高考考过去了,一切再说,好不好?再不能,你起码读个二三本的师范定向,借国家的钱把书读完,以后分配到地方,起码也有稳定的工作,不至于风餐露宿。”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嗨,就听人瞎说的,你道是怎么样?”
  唐子豪不想再纠结此类问题,随便披了件大衣,对江兰把手一挥:“嘿,出去了。”
  闫二婶在原地打转,局促得像一个办错了事的孩子。
  “二婶,我去看看他们,就在县医院,对吧?”
  “嗯。那好。嘿,唐欣,小兔崽子,把她放下。”
  江兰龇牙咧嘴地歪着头——他的头发被唐欣操纵了。
  “小老弟,你家妹子怎么这么彪啊?”
  唐子豪过来把唐欣的手打掉,做了一个要揍的动作,忿忿说:“再胡闹我把你拿去好再来阿姨那里剁了做包子馅!”
  唐欣指间还夹着头发,一听这话,竟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其声势堪比丧考妣。
  唐子豪不为所动地把江兰往门口一拽,丢下娘俩走了。
  江兰陪着他绕过了大大小小的胡同小巷,气都没来得喘几口,到了一个稍微宽阔的地方,才纳气入丹田,一边把唐子豪骂了个狗血淋头:“去你个龟儿子,老子日爆了你家祖坟,你腿是上发条了吗?体力这么好,你咋不是发电机呢?”
  “大姐……”
  “算了算了,不跟小娃娃一般计较。你不是找你妈吗?跑这里干什么?”
  唐子豪一本正经道:“我想了想,觉得他们可能不需要我的帮助,我去了只能帮倒忙,说不定还会让某人起杀机。”
  “什么?”江兰没头没脑地猜测,“你不会怀疑你妈那个谁也在那吧?”
  “正解。”
  “有这个可能,不过又不太可能。”她条分缕析,“第一,我看得出来你闫二婶其实还挺想让你去的,要是那人在那她肯定会万般阻挠你,谁知道你这性子会不会犯下一桩凶案。第二,事情因她而起,你觉得你妈会蠢到请一个给自己老公戴了绿帽子的人来么?干嘛?赎罪?别扯了。”
  唐子豪:“那都是你认为而已,我妈大字不识一个,谁知道她的智商下限有多低。再说闫二婶没在那人身上安定位器,她觉得人不在那,可一切不是她说了算。”
  江兰话风一转:“那你拉我出来是来喝西北风的?”
  “情怀……”他把手指在水泥墙上敲了又敲,“我只是想要你跟我说说话而已。我有的时候……真的感觉活不下去了……”
  “你没事吧?哥们,雄起,你不是还有我吗?”
  “你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么?”
  “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天生缺根筋。在我那些同学伸手向父母要钱的时候,我还跪在泥地里,就因为跑步弄脏了鞋,被我老爹用黄金棍胖揍。”
  “偶——”
  “我妈以前倒开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倒在了我后颈上,你也知道我脖子上有块疤。可是当时我爸打的是我。他把耳朵捏着,问我为什么要跑那底下去,我烫得耳朵痛,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
  “卧槽!”江兰义愤填膺,“你爸太不是东西了吧?”
  “然后,可能是看我半死不活的没有办法,他直接把我拎到了水龙口底下冲了20分钟凉,大冬天的,后来我感冒了几个月。要死不死的,我偏偏对什么抗病□□物过敏,这是鲜例,按理来说是不用皮试的,所以去了医院打那针之后,我整个脸黑成了炭,医生说晚发现半分钟说不定我就没了。”
  “小老弟……你还真是命运多舛。”
  “我也这样觉得,我爸说我是天杀的小克星。他一直是多爱我妈的,什么都把她放第一,儿子也不管,我妈喜清净,他因此连口琴笛子都戒掉,把家里搞得随时有人要升天。我在这样的环境里吃了这么久的饭,从来不晓得胃口是什么,因而一直长不胖。”
  江兰咳了一声:“你这最后一句是在怼我?”
  

  ☆、梦魇

  “‘人是否生而为善’?这个论题拿到国际上都未必有统一结论,你个满脑子小黄|书的小娃娃,又不讲究宽度又没广度的,瞎论述什么?”江兰一指头戳上唐子豪的鼻子,“你不是议论文写傻了吧?”
  “你也觉得我傻了不是?”
  “吃错药了吧,”江兰一掀裙子下摆坐下来,也拉着他坐下。
  “小老弟,你莫不是有病?试试,也没发烧啊?”
  “别碰我。”
  “你还来气!”
  “不是,”唐子豪发动了动耳神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什么声音?”
  “像撞门的声音。”他把食指竖在嘴唇前,“你小声点,听到没有?”
  江兰:“……没有。诶,冷死我了,看我屁股上沾了好多泥。小老弟?”
  见唐子豪双眼发直,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前者眼睛依然跟没聚焦一样呆呆地望着某处。
  他身在此处,灵魂却出窍到了十万八千里。
  唐子豪行走于一片迷雾之中,四周烟云缭绕,山川媚影时隐时现,俨然一副诡异的水墨画。
  他又走了几步,刚想进一步迈出,就感觉整个身子前倾了一下,差点倒栽下去。等全副心情被收拾好,他才明白:自己那里是在路上?这分明是一条仿古木船。
  船舱又矮又小,只借着微弱的光见几面有个人,虽看不清面容,但举手投足、手起发落,都像个不赖人的,唐子豪手臂发凉,想也没想,走了进去。
  里面两盏老气的煤油灯交相辉映,映出一大片动人的黑影,仙气飘飘地打在周遭的遮蔽物上。
  那人在一方写字台上铺平了一张木浆纸,纸上用毛笔写就三个问题,如是:客从何处来?将往何处去?行船归不归?
  唐子豪一阵无语。
  “你是船家?”
  “不是。”
  “那你问我往何处去?这不跟你问别人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一样么?”
  那人低头不语,只颔首而笑,脸上光洁得没有一颗好事的痘痘。
  唐子豪:“敢情是同路人。”
  “你怎么知道我和你同路?”
  “没什么,猜的。”唐子豪的手指在火焰上晃了晃,“没有船家吗?”
  “没有。船依风而行,所到之处皆由天定,或依托与岸或终其一生漂泊,或与河岸擦肩而过,不过一切随缘。”
  “看,我说的,那同路了,我还不信你能中途跳下去。”
  “并不。同道殊途,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兄弟,你能把头抬起来吗?”
  那人照做,与此同时,唐子豪一只爪子已经横空抓过去。出乎意料的是:他欠身过去,没有把那人的脸抓得面目全非,倒是自己的手无缘由地从中间隔断,吓得他一缩手挣起来。
  而后,恶性循环借着它强大的效应让唐子豪的头和船舱来了个紧密接触,七荤八素地被弹到了位置上。
  唐子豪一脸苦逼:“呔,你是哪里的妖怪?!”
  “我可不是什么妖怪。”这人的声音温柔得出奇,脸却被重重叠叠的阴霾罩住。唐子豪查看自己,发现手还在,原来刚才只是陷到迷雾里面去了。
  有惊无险还没完全被消化,他又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那人却说:“心绪不宁,你是在害怕吗?我不是妖怪,也不是魑魅魍魉,你尽管不用担心。”
  “放屁!那你他妈是谁?!天老爷的,老子要被你邪死了。”
  “我?我与你同在,唐子豪,”那人念念有词,随即弹过来一团细小的烟雾,音波也被带到唐子豪的耳边,空灵地在耳际回荡:“我是你的影子——”
  ……
  ……
  操操操!
  唐子豪心中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一时间灵感爆发,血气上涌地生出自己可以创作出系列小说《鬼吹风》的错觉,还是裸日万更连载的那种。
  自称“影子”的人不依不饶:“我是你的影子,我是你的影子,我是你的影子——你想看清楚影子的样子吗?别做梦了,哈哈哈。”
  “给我滚!”唐子豪掷了煤油灯,那影子也随之消失,船舱里忽地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唐子豪喘着牛气爬到船外面的时候,天光也黯淡了些许,远处天空中积云团聚,排山倒海的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细小的龙卷风已初具模型,看样子,随时能能降下雨来。
  唐子豪寻思着:若是天晴,这是好一片亮丽的湖光山色,只可惜失了良好的心境,再语无与伦比到头也会败下阵来,变成无可救药的阴森和恐惧。
  唐子豪被细碎的雨点浇着,回忆渐渐回了笼。
  孩提时代,渐谙世事,不齿于凡人的虚伪;中二病时期,守着风雨飘摇的所谓的“家”,肆虐成了诠释至尊的标杆;而后……浑浑噩噩……
  他好久没有从这段时期走出来,永远在和所有的规章制度的边缘打转,犯禁给他刺激,却给不了他后悔药。
  他的膝盖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有一种奇妙的力量注入骨髓,抽丝剥茧地把深埋的真相给挖出来。
  暴雨至,水面涟漪彻底失去控制的前一秒,他把手伸到了水面之下,一双手在他手指与水面相接的地方浮出,带着他潜到了水面深处。
  随之而来的是沉重感。
  来人一手搂了他的腰,一手拨开层层阻挠,硬是在水中开出一条路,倒栽葱地往下潜。
  唐子豪再也控制不住,不顾一切把来人扣得死死的,轻飘飘叫了一声:“吕易——”
  “嗯。”对方闷闷回了一句。
  “是你吗?”
  “是我。”
  “我又梦到你了。”
  “嗯。可梦终究会醒的。”
  “我不想醒,我永远都不要醒!”唐子豪在黑乎乎的水里面摸索,一手自然而然地摸上了吕易的脸。
  唐子豪:“我们去哪?”
  “离开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
  “无名域。”吕易解释道,“你待在这里久了,就出不去了。你知道梦魇有多可怕吗?你不是没经历过鬼压床,梦做到第七层,你就该永远醒不过来了。”
  唐子豪完全没把他这番狗屁理论听下去,迫不及待地把吕易的脑袋按向了自己这边。
  唇齿相依的那一秒,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唐子豪的腰杆在他的怀里动了动,似在撒娇:“吕易,我们开始吧。”
  “你想干什么?”
  “我饿了,要吃东西。”
  

  ☆、大梦初醒

  两个唇齿相依了不知多久,唐子豪才把被禁锢的手从吕易的怀里抽出来,正打算深入,后者不偏不倚一把抓住了他。
  吕易把脑袋移开,正经道:“别想了,逃命要紧。”
  说完,他蜻蜓点水般在唐子豪嘴上点了一下,“这是最后一下。”
  “不,还有一下。”唐子豪礼尚往来地回了他一下。
  两人的脸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红了。
  唐子豪:“我做梦做到了第几层?”
  “目测是第六层,也就是说,再有一层,你就该永远醒不来了。”
  “睡美人有了王子的吻,死千遍万遍都不是事。牡丹花下死的,做了鬼还能风流呢。再说,唯物主义者为什么要信你神神叨叨的话?”
  吕易避而不答,转而道:“奇奇怪怪的重生,你当真以为自己活过来了?不过是在做梦而已。这是两层。再一,你在筒子楼碰到仲二,这是第三层。之后有两段回忆,是第四五层,刚才水面上是第五层。”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
  唐子豪:“第六层是你吗?”
  其实他跟吕易相处并不久,但几来几往,也大致了解此人的尿性。
  当他像现在一言不发却不肯转身就走又没有表现出不屑时,十有八九是说话人的话说到了点上,但他没想到:其杀伤力,不是相当于在他心上插一把刀,就是在他心窝里扯下一块肉。
  唐子豪见状难得打了个圆场:“我也还没活够,说吧,我该怎么回去。”
  吕易这才发话:“很简单,朝下面一直沉就是。”
  “无名域到底是什么地方?”
  “梦魇之城,因来者十有八|九有来无回,回去的又记不起它的真名,所以被叫做‘无名域’。”
  “那你怎么保证我顺着这下面就能回去?”
  “因为我相信你。”
  “啊?”
  吕易把手搂得更紧了:“不要再骗自己了,你就是你,你的梦境无人能够参与,你是自己的造梦者,我是梦里的又一个你,我们知道的东西别无差距。只是你有时候把自己陷于狭小的一隅,因而忘了自己还记得的某些东西。”
  唐子豪想起了仲二在筒子楼里对他说的话:“精分吗?”
  “我不知道怎样定义精分。我只知道,人对记忆都有选择性遗忘的趋势,或许是你不愿意想起,或许是有更值得的记忆加入进来,总之,所有的念念不忘,在梦里都会被放大成执念甚至宿命,而你曾经记得的,或将成为游说你的,来改变你暂时脱轨的思想。”
  唐子豪一头雾水。
  “我听不懂。”
  “说通俗点,你只是换了一副嘴脸在梦里和自己说话,现实里不想接受不想面对的,在梦里会有人告诉你:那是真的,该怎样去做。看来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不然不消我多说,这些问题根本不足以困扰你。”
  “我不明白,我还是不明白。”
  “梦境深了,你能想到这么多已经不错。”
  吕易说着,轻轻地把唐子豪往旁边一推,抛下一句:“我得走了。”
  “吕易!你他妈给我站住!!!”
  唐子豪声音高了三度,一阵狂魔乱舞,只在水里连抓了数个虚空。
  他还在一直往下降。
  黯然神伤是次要的,逗留片刻,他便不发疯,径自往深处去了。
  梦境到了第五层,深水的颜色没那么重了。
  唐子豪自认为不是什么浪里白条,在这里面却如鱼得水,光是保持一个下潜的姿势,就能顺风滑到几千里以外。
  周遭仍是迷茫。
  渐渐的,一些人影开始显露出来。
  这些影像被分隔在唐子豪开出的水通道两旁,一方一方的,录像带似的陈列在两侧。
  唐子豪先看到了家庭支离破碎,亲人互相猜忌的盛况,再倒着时间的发展顺序回去,看到端倪初现、矛盾发展的全程。
  以第三人称视角来看东西,他终于发现以前自认为多么保守的封建老母亲哪点不对劲了——就是因为封建惯了,保守的心一时没守住,豁开一个口子,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而在这些令人蛋疼的影像中,唐子豪还看见了一个人——吕易。
  那人骑着单车上学的时候,总是会在自己刚好下楼的时候,消失在老街的拐弯处,只留下一阵风。
  他笑笑:小样儿,以为老子没看到呢。
  下潜的步子停滞了一下,随即,一道响声席卷而来,暗流里起了一条惊天动地的浪,把唐子豪的身体打得东倒西歪。他回个味:这声音像是电梯在楼层停住的那一声响。
  果然,梦境进入第四层。
  暗流又浅了一个色调,唐子豪感觉现在自己不是在欣赏看电影,而是在观赏浪漫的艺术片。
  影像里的主人公是一个灰头灰脑的小孩,也就是他自己。
  而另一个像是配角,在祖国的北方,在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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