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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太任他动作，声音有些弱，“怎么了……”
由浅蹙眉道：“你晕船。”
“啊……其实也还好，没什么事儿……”
他把儿化尾音拖得长，像只猫尾巴。由浅翻出纸巾，帮他擦掉脸上的汗，转头问大家谁有晕船的药。
其他人被他这么一问都围过来，表现出担忧的神色，一个个表情比泰太还痛苦。之前没想过会坐船，由浅和泰太也不怎么晕车，常用药列表里都没有晕船药。
嘉宾里没人带药，倒是随行的摄像说自己包里有一盒藿香正气水，原本用来防暑的，可以试试。
由浅接过对方递来的小瓶子，轻声道谢，帮泰太插好吸管让他喝下去。
泰太怕苦，讨厌中药味，刚喝第一口便要吐，由浅半蹲着伸手捏他的后脖颈，有安抚的意味在，泰太看了一眼由浅蹙起的眉毛，伸手抚平的念头上升到大脑，他憋着气将藿香正气水都喝了下去。
袁雅拍了拍手，“好啦好啦，让他安静地休息下吧。”然后推着人群散开，给泰太和由浅留出空间。
“感觉好点吗。”
泰太其实没什么感觉，还是觉得头晕恶心，跟着船一晃一晃的频率十分想吐，但他还是回：“好多了。”
由浅点头，让他先休息，不要看海面，最好闭着眼，起身去找导演。
导演看见他过来，先一步问道：“泰太好些了吗？”
由浅摇摇头，先道谢，然后问：“刚才和鹿仁嘉聊天那一段，会剪掉吗？”
导演了然似地笑了一下，“可以剪掉。”
“不，”由浅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不要剪。”





第6章　人造卫星
到底是精力充沛的年轻人，离开海面回到陆地之后，泰太非常迅速地恢复了元气，在拥挤的岛上穿梭游玩。
他们晚上暂住在岛内的客栈，泰太询问房价的时候撇了撇嘴，比岛外贵一倍，房间也满，七月份正好是旅游旺季。他们算了算这一站的经费，最终决定八个人定两间双人床房，男生一间，女生一间。
泰太数了数人数，“那我睡地上吧。”
由浅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倒是反应快。
李杰这时候开口：“我睡地上吧。你白天晕船，身体肯定不舒服，还是睡床吧。”
泰太摆了摆手，“我没事啦。我睡觉很不老实的，就让我睡地上吧，还能自己滚来滚去！”
“滚来滚去……”
“对呀，就是……哎呀，就是滚来滚去啊。反正自在点儿。我睡地板！”
李杰最后也没能理解泰太的“滚来滚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当是自己搞不懂年轻人的想法。最后的安排是：由浅和鹿仁嘉睡一张床，李杰和关彭生睡一张床。女生那边把双人标间换成了大床房，三个人横着睡。
晚上泰太问前台多要了一床被子铺在地板上，前台也就只多出这一床被子，毕竟是满房的状态，之后他就躺上去真的翻滚起来。其他人都在等着排队洗澡，毕竟浴室只有一个。
由浅坐在床边，突然说：“我可以睡地板。”
泰太撅着嘴，“不要，我要睡地板。”
“你喜欢？”
“喜欢！”
“……好。”
由浅把自己的被子也拖到地上，“再垫一层。”
泰太伸手拦他，“你晚上睡觉怎么办！”
“夏天不会冷。”
“有空调啊！”
“有睡衣。”
两人坚持了片刻，由浅总是没什么表情，泰太担心他会生气，先妥协，一股脑儿把被子抱进自己怀里，“行行行，我垫我垫！”
鹿仁嘉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俩，这个时候跟由浅提议：“我们晚上可以盖一床被子。”
由浅没有回头，“不用。我有洁癖。”
鹿仁嘉：“……”
内心想着的是：你和泰太吃一串莲雾没听你说洁癖啊？？但摄像机还在如实记录着屋内的情况，鹿仁嘉只能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来：“好哦。”
在岛上逛了一天，中间顺便买了几个任务道具，下午日落时分，泰太站在高处的岩石上看海。旁边的摄像打趣他，“不晕吗？”
“不晕啊！我很会游泳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晕船……啊你们还是快点忘了这回事儿吧！”
“我们回去也要坐船的啊。”
“……您就不能不提吗……”
X市的天空比B市蓝，空气质量也好很多。旅游城市的海阔天空总是让人向往，泰太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被太阳染红的云朵，整个天空变成粉红色的幕布，水也映红，他掏手机去拍，转头问PD：“录制期间可以发微博吗？”
PD爽快地回：“可以啊，只要不透露节目信息就行。”
由浅这时踩着石头走上来，身后跟着follow　PD和摄像师，“你在这。”
泰太望见他，连忙冲他招手，“啊，你快过来看落日！”
人脸也是红色的，夕阳的颜色。夏天里格外暖。泰太跑过去挽住由浅的手臂，由浅的胳膊是凉的，没什么汗，他甚至怀疑了一秒由浅是不是觉得冷，“在B市看不到啊！”
他继续拿手机拍，光线不好，色差太大，角度也感觉不对，由浅伸手拿过去，调了些设置里的参数，后退几步选取角度，调了一会儿才按下拍摄键。泰太听见“咔嚓”声，像是由浅眨眼时睫毛扑闪的声音一样，一切都是镜头里的慢动作。
是张很好看的照片。
他词汇贫乏，好像说不出更多夸奖的话，只能直白地称赞：“真的很好看。”然后像收藏珍宝似的备份、拷贝、存入云盘。
“要留作纪念啊。”
他这么想着就说了出来。
由浅看完他的一系列动作，“嗯。”
莲雾是回集合点的路上买的。不是平常见到的那种大的莲雾，是小小的、粉嫩一些的果实，大概是普通莲雾的五分之一大小，但形状和味道都很像，岛上是串成一串卖的。岛上的水果像专门为游客准备，百香果都是配着吸管吃的。泰太戳着由浅的胳膊，问他吃过小莲雾吗。由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摇了摇头。
路上吃的时候碰见鹿仁嘉，天黑下来看不大清楚，泰太举着竹签自己咬了一个下来，然后举给由浅，鹿仁嘉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嗨！你们吃什么呢！”
泰太跟他招手，把袋子举给他看，“小莲雾！给你们一人买了一串，为了省钱我们就吃一串啦！”
“哦……”
鹿仁嘉思来想去，由浅这个洁癖大概是在他提议盖一床被子之后才患上的吧。

泰太晚上铺好自己的床铺，拽着由浅出门看星星。X市的夜空很亮，和B市完全不同，星星能看得很清楚。旅馆的后院没什么人，泰太自己坐在摇椅上，仰头看天，“海滨城市真好啊……除了热了点。”
但也不是海滨城市的特点，只是因为刚好是夏天的南方。由浅不接话，泰太开始点着头数星星，好像能看见猎户座，想起小时候自己认不出北斗七星，邻居家的孩子们总指给他看，说“那就是北斗七星”，后来好像不管什么星星都被叫成“北斗七星”，但泰太总数不出七颗，也连不成图案。
夜晚蝉声响，缓慢悠长，不似B市的蝉聒噪，鸣叫声又长又响亮，像敲锣打鼓一样。
由浅说：“明天早起。早些睡。”
泰太撇了撇嘴，“没关系啦，我这个人精神的很！”
“坐船。”
“啊……”
泰太接不了话，换了个话题，“这里的星星好亮啊。”
由浅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
“肉眼能见到的多数是人造卫星。”
泰太叹了口气，不确定由浅是不是为了劝他回去睡觉，只能瞪了他一眼，“你这人一点也不浪漫。”然后从摇椅上跳下来，大步往回走，走到一半又忍不住扭头问：“真的吗？”
由浅点点头。
“那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什么的肯定也是假的了？”
“……”
“……算了。我们回去睡吧。”
“好。”
由浅顿了顿，跟在他后面往回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但是也有真的星星。
微小的、弃而不舍地闪烁着光的星球真实存在，并不全都是童话故事中的谎言。





第7章　暴雨天

泰太第二天不知道是适应了还是因为提前吃了药，没有晕船。但在岛上住的那一晚被蚊子咬的很厉害，泰太问由浅要驱蚊水，说自己收拾的时候放进包里了。由浅愣了一下，回答他：“我拿出去了。”
临走前他帮着收拾，拿了很多觉得不必要的东西出去。泰太闻言一惊，望着自己肿起来的小腿欲哭无泪。
即使由浅看上去十分稳重可信，但生活九级残废果然适用于所有高冷男神。
行程的最后一天没有定，泰太想去东南岛，离X市很近，只要坐大巴车就可以。商议后节目组向东南岛进发。
网上可能已经出了些路透图，毕竟之前岛上的游客那么多，围观的人也一大堆，没有照片发到网上才是奇怪。泰太晚上窝在被子里玩手机，登了小号看自己和由浅的超话。
“由浅已经有炮姐了啊……”
大概参加了综艺曝光得就会特别快，节目还没播出就又吸了一波颜粉，现在连站子都有了，一副马上就要晋升流量爱豆的模样。泰太扁了扁嘴，往下翻他的照片，还都挺帅，X市这么毒的太阳都没把他晒黑。他在炮姐微博底下回了一句：“好白啊……”
马上就人评论：【P的能不白吗。】
泰太一愣，回：【真人也这么白的。】
那人又说：【X市那么晒，一个男的能这么白？要不就是天天扑粉擦防晒，娘了吧唧的。】
泰太看着对方发的文字气不打一处来，半夜里冷笑了好几声，简直要气死，他点进那人的微博看，发现是黑粉，不是转什么莫须有的黑料，就是说由浅一个弹钢琴的爱慕虚荣非要往娱乐圈挤，更有甚者还有怀疑他实力的。
泰太噼噼啪啪打了很长一段字：【你是由浅肚子里的蛔虫吗你知道他化妆了？他根本不涂防晒的好吗！泰太让他涂他都没涂，他完全就是素颜出镜而且都不怎么护肤的好吗！这是基因！天赋！与生俱来的美貌！】
结果对方一句话就把他怼回来了：【你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吧？你是私生吗？】
泰太哪怕再迟钝也知道“私生”是什么意思，下面看到他留言的粉丝越来越多，也都在问他是怎么知道泰太让由浅涂防晒但由浅没涂的。他皱着眉想办法，这时候太太的烦恼突然给他发了条私信。
【妹妹你不是私生吧？】
【我当然不是啊……】
【那你怎么知道的？】
泰太挠着脑袋，硬着头皮先回复炮姐微博下的评论，这时候已经有人翻了他的主页，看到他过去刷自己的微博，说他恐怕是cp粉cp脑过度，自己YY。泰太回了一条：【当时他们在酒店大厅讲话来着，我在那边旅游，正好听到了。】
没说假话，也相当合逻辑，但有的粉丝还是不信，说他一个粉丝，刚好在那边旅游，还住同一个酒店，也太过巧合，怎么看都是在追私。泰太百口莫辩，总不能说自己是泰太本人的小号，只好沉默不理。
太太的烦恼问他：【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泰太：【千真万确，我以人头担保。真的是巧合。】
太太的烦恼：【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涂防晒的事。】
泰太：【也是真的啊！】
太太的烦恼：【听说由浅和泰太拍摄的时候形影不离……】
泰太撅着嘴想了想，他们好像是经常呆在一起，毕竟年龄相仿、之前就认识，像李杰就太严肃、关彭生太阴沉、鹿仁嘉……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跟女生一起走就更不好了，很容易被剪辑组CP，到时候又要被骂炒作。
说来说去由浅是最好的同伴选择。
泰太满意地点点头，【差不多吧。】
太太的烦恼：【我感觉我搞到真的了。】
泰太没看懂，【啊？什么真的？】
“在做什么。”
由浅突然出声，泰太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差点把手机甩出去。他心虚地“啊”了一声，即使知道由浅在另一张床上应当看不见，也还是把手机屏幕翻了过去。
由浅的声音总是没什么情绪，在这样的夜里冷不丁有些鬼魅之感，泰太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过快，“你下次不要这样突然讲话啊！很吓人的！”
“……”
“我再玩会儿手机就睡啦，你快睡吧。”
“嗯。早睡。”
他想着由浅莫名也有种老干部的风格，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变成李杰前辈那样，想着想着又自己摇头，觉得追星果然应该保持跟偶像的距离，重新解开锁屏去看太太的烦恼的回复。
【就是cp啊cp！泰太和由浅的cp！你不觉得很好吃吗！我们又正好是双担，不吃白不吃啊！】
泰太一个懵逼震惊，手一抖就把太太的烦恼给拉黑了。
你是双担粉，但我是正主啊？？搞cp这种事不是不能在蒸煮面前讲的吗！

赤红晚霞果然是种预兆，第二日来了台风，室外暴雨。由浅起床的时候泰太并不在身旁。他皱了皱眉，先起床洗漱，之后下楼去找其他嘉宾。几个人坐在酒店大厅里看手机，都是闲着没什么事做的样子。由浅走到袁雅身边，问她：“看见泰太了吗。”
袁雅刚想抬手和他打招呼，闻言愣了一下，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啊。他好像出去买早饭了……”
由浅蹙起眉，“什么时候？”
“半个小时前……？”她不太确定，叹了口气，“抱歉，那时好像还没下雨，我……”
由浅摇摇头，打断他的话，之后掏出手机给泰太打电话。岛上大概是信号不好，台风天通讯声总是断断续续，泰太也不接电话。外面的风看上去像是能把人刮跑，台风天总是像天空突然被人剪了个口子，雨就倾倒而下，甚至无穷无尽。
由浅深吸了口气，干脆挂断了电话，转身要上楼回房。
袁雅在身后叫他：“由浅！要不要叫工作人员去找一下？”
由浅没回头，“不用，我去找。”
他回房拿了雨伞，想了想又换了泰太之前准备的沙滩鞋，之后就迅速往外走。出门前被工作人员拦了一下，警告他外面暴雨，不大安全。由浅盯着对方的眼睛，语速快但咬字清楚：“泰太在外面。”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往嘉宾的方向看，袁雅一脸焦虑地坐在椅子上，其他几个人还不知道情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其中的确没有泰太的身影。
“他的跟拍呢？”
由浅问。
对方愣了一下，回头找同事询问，由浅挺他们问来问去，最终从一堆黑衣服的摄影师里钻出一个来，“谁找我？”
随行的摄影师没跟着一起。由浅抿了抿唇，得出结论的那一刻对节目组甚至产生了一点怒意。他们了解着情况，等由浅推开酒店大门时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想到要说“对不起”的时候由浅已经撑开伞走进雨里。
导演在身后叫他的名字，试图把他唤回来，由浅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真的不想理会。
节目组只能看着由浅的背影然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暴雨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特别是这种当地中小学停课的台风天，整个人被风刮跑或者走在街上被折断的树、电线杆之类的砸倒都是新闻经常报道的情况，如果是泰太那种平时就神经大条的人，估计头上的广告牌被风吹倒都注意不到，很难让人放心。东南岛上的路就那么几条，地方很小，步行就能逛完整个岛。街上没什么人，由浅出了酒店的门就沿着大路走，四处张望企图能够看到泰太的身影，但这一路上连能问话的人都没看到。
从某种意义上讲，认为能够在这种天气买到早餐的泰太也是异想天开。
走得越远越焦虑，耳边是哗哗的雨声，雨滴打在伞面嘭咚嘭咚像石块一样，由浅一直不停地给泰太打着电话，每次都在漫长的等待过后变成标准的女播音腔：“您拨打的电话无应答。”
伞下鼓了风，像要带着人一起飞起来的热气球，雨也斜洒进来，看清前方的路也变得越发困难。由浅深吸了口气，冲着空旷的街道大吼起来：“泰太——！”
音量被暴雨和风吞噬掉一半，声音难以穿透厚重的雨幕。阻力和潮湿的冷意让由浅整个人都感觉到僵硬，以及恐慌。
恐慌对于他而言是鲜少见的情绪，曾经他以为只要一切井井有条按照规划的那样进行，即使是死亡到来的那一天他也能泰然处之。他是这样长大的，小时候甚至连鬼故事都没听过，父母也没用大灰狼的故事吓过他，教育过程中只反复提及科学和成熟，希望他能成为有礼貌、成熟懂事的出色音乐家，他理所当然一般变成了现在这副对什么都很淡漠的性格，
这场雨似往他心脏撒了一张灰色的网，未知使人恐惧。
由浅第三次叫泰太的名字时，终于听到一点微弱的回应，像错觉一样，在雨里也分不清声音的方向。他停下脚步，希望对方能够再次出声。
“Hello——谁喊我？”
“在哪。”
由浅像脱力了一样吐出一口气，垂下手臂，声音急切而短促。
泰太明显没听清楚：“啊？什么——？”
“我问你在哪！”
由浅几乎没有这样大声地、气愤地说过话。哪怕现在泰太看不清他的身影、音量也被雨水削弱掉一部分，还是能够感受到他语气中的“炮火”。泰太缩了缩脖子，在房檐下探出一颗头，“我在商店门口啊！”
由浅分辨着声音的来源，打着伞往前走，走到一半干脆停下脚步把伞收了起来，拿着伞往前跑。
是个关了门的小商店，刚好有屋檐避雨，由浅瞥到泰太身影的同时尽力加快了脚步，泰太朝他招手，待他走近才反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