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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医生推了推眼镜，斯文中透着自信：“我叫杜寒，这里的副院长。”
　　这么年青的副院长？秦正点点头，看了眼Helen。Helen立刻向各位医生道谢，送大家出去。
　　秦正特意留下杜寒：“你对他的情况很了解。”
　　Helen微笑着解释：“杜医生是秦董的主治医师，快十年了，所以对秦董的情况非常了解。”看得出，她跟这位杜医生很熟。
　　秦正点头，问杜寒：“此前他的身体情况怎样？”
　　杜寒道：“秦董很注重健康，保持运动，生活非常规律，所以身体素质甚至比大多数年轻人都要好。这次脑溢血由突然的脑部血管崩裂引起。”
　　秦天创业前是军旅背景，他的身体情况秦正不意外，脑溢血并不是身体好就一定不会发作。秦正问：“发病原因是什么？”
　　杜寒解释道：“脑溢血一般由高血压脑动脉硬化引起的比较多见，但也可能是意外撞击，或是情绪的剧烈波动造成的。”
　　如果秦天身体一直健康，可以排除高血压脑动脉硬化引起的，那么发病原因到底是情绪波动、还是意外撞击？秦正紧盯着杜寒。
　　杜寒犹豫了一下，说：“秦董身体上未见皮外伤，颅腔没发现硬损伤，基本可以排除意外撞击的可能。”
　　秦正眼神玩味地问：“那就是被气的喽？”
　　杜寒推了推眼镜：“只能说：情绪波动的可能性比较大。至于是不是被气的，从医学的角度来讲，尚难做此判断。”
　　秦正目光在秦天脸上打了个转，好像想到什么，突然一笑，转向Helen：“我想去看看他发病的地方。”
　　Helen说：“好。原本就计划送你去他的住处。”
　　秦正看了眼孔雀王，一边向外走一边问：“他住哪里？
　　Helen紧步跟上：“孔雀庄园。”
　　又是孔雀！秦正挑了挑眉头：“先回公司开会。”
　　回到孔雀大厦，Helen带秦正直上99层：“高管已经在会议室等你了。”
　　秦正一打响指：“当老大的感觉真不错。走！”
　　会议室外，秦正按住门把手，回头问：“我这总裁履新，如果今天只见一人，你建议谁？”
　　Helen一笑：“我。作为总裁助理，我可以告诉你需要知道的基本情况。”
　　秦正点头：“有理。如果只见两人，应该是谁？”
　　Helen想也不想：“东方泽和吴世杰。”
　　东方泽？秦正的眼睛立时象猫一样眯了起来。
　　Helen解释：“东方泽是公司执行副总裁，集团的业务、行政、人事、法务、品牌等都归他管，所以他对公司整体情况最了解；吴世杰是公司财务副总裁，公司财务状况他最清楚。”
　　秦正赞道：“有头脑！运营和财务，果然是必须要见的两个人。”推门而入。
　　会议室正中椭圆型红木桌旁，分左右坐了七个人，一色四十出头、五十不到的男士，风格、气场说不出的一致。
　　左首一位男士中等身材，戴着细边圆框眼镜，气度沉稳谦和，起身道：“您是秦总吧？我是吴世杰。您请这边坐。”一边对着主位恭敬地做出“请上坐”的手势。其余众人纷纷起立，一副恭候着的架势，对这位新总裁给足面子。众人满面笑容，或高声问好、或点头致意，看起来一派和谐。
　　秦正微笑着向两边点头，走过去在主位上落坐，注意到右边首位还空着。
　　这时，吴世杰缓声道：“秦总，这是您主持的第一次会议，您看是否现在开始？”话音未落，右侧坐着的几人诧异地看向他，随后发觉秦正观察的目光，忙掩饰着转头他顾。
　　秦正故意问：“好像人还没来齐吧？”目光从右首空位一掠而过。
　　吴世杰轻描淡写地说：“是，还差东方副总裁。以往都会等他。不过今天是您召开的第一次会议，怎么安排，我们听您的。”
　　果然是他的位置！秦正心情超好地说：“不急。趁着东方副总裁没来，咱们刚好介绍认识一下。”
　　吴世杰说：“好的。我们介绍完，东方副总裁也该到了，刚好不耽误正事。”
　　秦正只是一笑。
　　吴世杰轻咳一声：“由我开始吧。我叫吴世杰，为秦董事长工作了二十八年，仰仗秦董才有今日，很忏愧只能帮秦董看看现金流水、管管收支账薄，不过是个记账的会计。”
　　秦正说：“吴总太谦虚了。人、财、物是公司三大命脉，你这个账房先生可管着集团的生命线呢。”
　　吴世杰将头压得更低：“不敢。秦总，您千万别这么说，我担当不起。”
　　秦正一笑，示意继续。
　　坐在吴世杰旁边的依次是：主管法务兼董事会秘书的郑总，主管制造业的张总，主管房地产业务的赵总；坐在另一边的是：主管金融业务的王总，主管医药业务的马总，主管行政人事的李总。
　　一圈儿下来，秦正心里有数：都是追随秦天十年以上的旧部，把持着集团所有核心业务和关键职能，这些人沉稳干练、老谋深算，个个独当一面，难得秦天管理下，居然一团和气。
　　他不由好奇：看上去那么年轻的东方泽在这群高管里扮演什么角色？Helen说他是主管运营的执行副总裁，职位应在众人之上，只怕在这样一群年龄、资历和权势互不相让的老家伙当中很难发挥实际作用。难道就一花瓶摆设？他倒是够帅的……
　　这时，吴世杰开口道：“秦总，你看我们是不是……”他突然停住，望向门边。众人均屏息侧目，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楼道隐隐传来脚步声，门开处，东方泽修身长立。
　　他没有穿大衣，而是身着深咖啡色西装，白色立领衬衫上没束领带，领口里面系一条深浅骆色系立体抽象图案的丝巾，看似随意搭配，却衬得整个人说不出的雅致。
　　东方泽目光向左右一扫，对秦正远远地微一点头，目不斜视、步履从容地行至右首，款款落座。
　　秦正转头就近看向东方泽，不由心下赞叹。
　　东方泽的五官并不是那种一看就特扎眼、令人瞩目的类型，近看却极耐端详，宽阔前额，鼻子高挺；两颊瘦削；令整张脸的骨架极有立体感，像从欧洲古典油画里走来的英伦绅士，有着皇族贵胄的血脉和教养，略显苍白的肤色、不怒自威的表情，让人不自觉地留意他的脸色，小心不要让这位绅士对自己失去耐心，尽管他表情平静，并没半点要将谁放在眼里的意思。
　　此刻，这双眼睛突然斜着削过来，没一点征兆的甩了秦正一记眼刀。
　　秦正心头突地一跳，才发现他眼中已森然匕现：看什么看！
　　秦正一笑，客气地说：“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秦正。”一边主动伸出右手。
　　东方泽淡然道：“我知道你。”无视秦正仍殷切伸着的手，全当没看见一样，秦正似乎听到他脑海中闪过“切”的一声。
　　秦正不知道是该气他连个手都不肯握全然不给自己这个新总裁面子，还是该谢谢他没发出声总算留点面子，不然自己这黑脸儿往哪儿放？
　　东方泽目光一扫：“抱歉，我错过了什么？”声音不高，象老师在问全班学生：请举手回答问题。
　　坐他旁边的王总忙说：“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向秦总做了下自我介绍。”
　　郑总坐在他对面，总觉得他的眼睛盯着自己，忙主动自觉地补充道：“只介绍了名字和分管的业务，别的什么都没说。”
　　这两位大小也是副总裁，这招供一样的口气连秦正都看不下去，好像刚才不是东方泽迟到，而是这一小撮人背着他开见不得人的阴谋会议。
　　秦正觉得该说点什么重振一下主场气势，一眼瞥见吴世杰嘴唇微动，似要开口，秦正殷切期待：他也许能说点什么，多少挽回点场子。
　　只见吴世杰双肘支在桌子上，身体前倾，认真地对东方泽说：“东方，你不来，就什么都不会发生，怎么可能错过呢？”
　　秦正暗暗腹诽：孔雀王到底给自己留下一筐什么手下呀？

　　☆、冷面摄政

　　东方泽完全漠视吴世杰的故作姿态，问：“秦总，今天是你召集高管会议，请问有什么议题？”说话间，看都没看秦正一眼。
　　秦正很想问：到底谁是总裁？这一桌子怎么看就你最年轻，就我俩同属青壮派，你能不能正眼看我？就算我新任总裁以礼待人、以德服人、平易近人，你要不要这么目无上级？说到底，你为什么这么拽？但，还是留待以后再跟他理论吧。
　　于是，秦总裁振声道：“今天我刚到任，主要跟各位认识一下，同时了解目前业务情况，确保公司管理运营正常推进。”言简意赅、切中核心，秦正感觉：自己作总裁还是有些天赋的。
　　但，话音落了，奇怪的是没人搭腔……居然没有人搭腔？每个人目光所向不尽相同，但若有所思的表情如出一辙，像是在等——等待谁的指令？
　　秦正转头：只有东方泽谁都不看，低头玩弄手里的万宝龙钢笔。东方泽的手指细长白皙，黑黑的笔管在他的指尖上快速转动，说不出的灵巧。
　　众人的余光悄悄地瞟向他，果然所有人都在看他的脸色，等着他发号施令？反了天了！新总裁就坐在这里，他们居然……难道他是秦桧？据说秦桧当年也貌比潘安……
　　秦正收回思路，擒贼先擒王，突然发问右首这位“秦桧”：“东方副总裁，你有什么提议？”
　　东方泽将手中笔放在面前三十公分、与桌线平行的位置上，又一次无视秦正，抬头说：“新总裁上任，几件事需要紧急处理。
　　首先、秦总到任，宣传部准备对外新闻稿件，正式公布人事变动；
　　其次、各主管发正式商函知会合作伙伴、客户和政府主管单位，商函请总办起草，由秦总签字，本周内发出；
　　第三、总办尽快安排一次活动，将秦总正式介绍给政界、商界及新闻界，最好在年前；
　　第四、秦董已无法履行管理职责，需向董事会提交申请，增补秦总为董事、并提议秦总为新任董事长，尽快召开董事会决议通过，方可生效……”
　　东方泽一边说、一边目光在众人脸上平静扫过。
　　每个人都严肃地看向他，表情就象中军大帐里等待元帅发号令的将军，整个会议室都充斥着一种“违令者斩”的肃杀气息。
　　若在往日，这情景一定令跳脱形骸、不拘礼数的秦正失笑，但不知怎的，众人脸上这种现实生活中很难想见的听军事指导员指示的气氛竟带出真实的压力感，令秦正笑不出来，甚至收起脸上的随意来。
　　东方泽却似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自顾说了下去：
　　“第五、内部管理上，秦总刚到需要时间了解情况，各业务按现状继续推进，但新项目及此前未确立的调整动议全部暂缓；
　　第六、总办把半年内高管会议的会议纪要全部打印，给秦总以便他了解最近半年集团管理层面的主要议题及进展；
　　第七、安排秦总与各位分管副总一对一述职会议。各位准备述职报告，希望秦总了解的成绩和功劳仅作为附件放在最后，重点在于业务问题，目前采取的应对办法，潜在风险及可能需要秦总的支持。即便秦总不来，你们也要各自负责推进，因此不必指望他的帮助；但只报喜不报忧的话，最后责任由你们个人完全承担。大家都清楚了吗？”
　　他目光一扫，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清楚了。”
　　秦正差点跟着一起喊“清楚了”，总算最后一秒想起自己的身份。不过，他确实被震撼到了。
　　东方泽在安排部署时，不仅内外周全、心思缜密，关键他看似随口说来，就条理清晰、重点突出、连要害都自然凸现，他是之前准备好的吗？他是逐条背下来的吗？他是一直这样做的吧？这应该就是他的工作风格。而众人的反应，说明他们一贯这样接受他的指令与安排，毫无异议的可能、毫无商量的余地。
　　好霸气！突然间秦正意识到自己需要重新认识这个年轻人，这想法让他莫名地有些兴奋。
　　但，这个年轻人接下来的话却让秦正大吃一惊。
　　东方泽续道：“还有一件事需要通报。尽管这不是总裁办公例会，但决策层都在，按公司章程在这里正式知会各位主管。集团执行副总裁已正式提出辞职，按流程，该辞职将在六个月后正式生效。期间，他会继续承担相应的管理工作，离职审计同期进行。大家如有问题，可以随时质询。”
　　秦正脑子转了一下：有人辞职？执行副总裁是谁？
　　Helen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东方泽是公司的执行副总裁……
　　就是他本人！已经提出辞职要走了？怪不得对自己那么拽。连老板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要么不是一个好员工，要么就是不想好好干的员工。
　　这回，全体瞪着东方泽，过于意外、甚至忘记掩饰目光里的震惊。郑总目光闪烁、嘴角微动，东方泽目光从对面笔直射来，郑总赶紧垂下眼睛。
　　秦正心道：我一来你就走，表明拆我的台啊！立刻问：“这算新的动议吗？”
　　东方泽答：“不。这份报告在你来之前就已经在走流程了。”
　　秦正玩味地一笑：“看来，我们得好好谈谈。”
　　东方泽淡然道：“Helen可以约我的时间。”然后转向众人：“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现在讨论吗？”
　　众人面面相覤，无人应答。
　　难得，这次东方泽回头看了秦正一眼：“秦总还有什么事要说？”
　　秦正想都没想：“没有了。”
　　东方泽说：“那就请秦总做总结发言吧。”
　　秦正想了想，一笑：“谢谢大家。”
　　东方泽起身离开，众人三三两两地离去，秦正始终面带微笑。
　　吴世杰留到最后，问秦正：“秦总，您看过秦董了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随时通知我。”
　　秦正看着他，突然问：“你是跟秦董最久的人吗？”
　　吴世杰目光谦卑：“不敢这样讲，毕竟还不到三十年。”
　　秦正点点头：“既然秦董让你来管理财务，应该对你非常信任。”
　　吴世杰眼里波澜不惊：“谈不上信任，他知道我没胆量做任何他不让我做的事情。”
　　秦正试探道：“因为你正直？”
　　吴世杰答：“因为我忠诚。”
　　秦正话题一转：“今天的会议，你怎么看？”
　　吴世杰故作平和：“同从前一样，没什么不同。”
　　秦正意外：“你是说，秦董在时，东方泽也这样主导高管会议？”
　　吴世杰淡然：“岂止高管会议，集团运营的方方面面，他都在主导。”
　　秦正盯着他：“那他为什么还要辞职？并且在我来之前。”
　　吴世杰回避着他的眼神：“这，或许只有秦董比较清楚吧。”
　　秦正笑了：“就算他知道，现在也说不清楚了。”
　　吴世杰犹豫了一下：“尽管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辞职，但我想，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之前秦董对他颇多倚重，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您的到来，势必不会让这种局面继续下去。他难免心理失衡，所以退步抽身、保存颜面，也是自然。对于您来说，既然他主动辞职，当可顺势而为、全盘接管。至于他离开的原因，您不必太费心思。”
　　秦正微眯着眼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点意思。他似乎想到什么，嘴角挂上一丝嘲讽的微笑。
　　吴世杰暗中观察他的表情，满意地看到他果然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不想，秦正笑容一收：“如果这么简单倒好办了。可以请你帮我调查一下他辞职的真正原因吗？”
　　吴世杰知道他多半已接受自己给出的理由，幽深的眼神中隐有精光一闪即没，恭敬答道：“只要是您交办的事情，我一定全力以赴。”
　　秦正心下了然，却不说破。
　　Helen进来请示：“下面，送你去孔雀庄园吧，可以先安顿。”
　　秦正一点头：“正合我意。”
　　孔雀庄园坐落在华城西部郊区群山里，主体建筑是一栋地上四层、地下二层的别墅，周围十公里内没有其它住户。
　　秦正在这栋摆满红木家具、过于豪华气派的房子里转了又转，还是难以相信这里曾经住着一位六十多岁的孤老头子。尤其在位于四层的主人卧室，所有东西都像通过计算机进行计算后精准摆放，一旦放置就再没人动过，没有灰尘、没有褶皱、没有毛发——没有一丝人性气息。
　　来之前，秦正尽管无视这个父亲，还是免不了好奇他的私生活。然而看到他一个人住在这栋别墅，没有家庭、没有情妇、没有宠物，不免有些意外——有些宽慰的意外，进而生出些探究的兴趣来。
　　别墅有专职家政服务人员，一位年过四十、看上去沉稳干练的家政经理陈立，一直稳重地跟在秦正身后两步远，不造成干扰又备不时之需，不近不远地处于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
　　此人貌似沉稳却眼神刚毅，虽然穿着西装，身材似无出奇之处，但行动时总予人一种矫健的感觉，尤其脊背象标枪一般挺直，秦正断定他一定有从武背景。一个家政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