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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声音有毒-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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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也格外得长,梦里温钰着一生云锦华服,手执那玉灯立在他身前,周身笼着一层柔光,对他温声道:“清江,我回来了。”
  他迷迷糊糊睁眼望着他,甚么也不想多说,只探了手臂想去摸他的脸,轻声道:“好。”
  *****
  晏清江一觉恍惚间便又睡过了几十年,却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所惊扰,他蹙眉睁眼,眸中一片茫然。
  他头顶那处陡然现出一线刺眼天光,随后便不停有泥土簌簌落下。
  晏清江一手揽着温钰石棺,一手挡在眼前,也不知这是发生了何事。
  片刻后,又有石块“叮叮咚咚”砸了下来,晏清江抬指掐诀召出结界,将他与温钰那棺木全罩上了,这才仰头往上瞧去。
  他正欲抬头,突闻“哐当”一声巨响,面盆大的一块泥土被人从上面彻底敲落下来,砸在那结界上被弹开,晏清江一怔,只见那墓室中骤然便盈满日光。
  他不由侧目,斜眸透过那结界,隐约觑到那洞口处骤然便探出个人头来!
  那人顶着一张大饼脸与他遥遥对视,神情颇为古怪,他眼珠咕咕噜噜转了一圈,将那墓室内细细瞧上了一遍,“啊”一声凄厉惨叫,“嗖”一下便站起身,动作大得又振下了些许灰尘:“鬼呀!啊不!有妖怪!”
  那上面似乎不只他一人,听他这么一喊,登时便乱做了一团,几人吱哩哇啦大声叫嚷,脚步凌乱,片刻后,便跑远了,四野便又安静下来。
  晏清江面无表情抬袖一挥,将那落下的泥土又重补了回去,正欲歪了脑袋继续睡他的觉,那顶上泥土复又被人敲落下来。
  他不耐抬头,眉间泄出一抹戾气,指上法诀已掐到一半,顶上倏尔传来一道细弱的女声:“哥。。。。。。哥哥。。。。。。”
  晏清江闻见“哥哥”两字,恍然便忆起了温沁如,他手上一顿,魔气一泻,杀招未聚成便散了。
  他眯眼仰头,只见那洞口处趴着位小姑娘,正是十四五岁的好年纪,眉眼如画,眼神忐忑又期待。
  “哥哥。。。。。。你。。。。。。你是鬼还是妖?”
  “我不是鬼,亦不是妖。”晏清江嗓音顿时便柔了三分,他许久没说过话,此时一出声,便带出些许喑哑,他心道沁如也不知如何了,她在后巫族中倒不至于受欺辱,只是不知过得可还如意,如温钰期望的那般。
  顶上那小姑娘见他话说得温柔,长得也俊俏,便渐渐胆大了,笑着又道:“那哥哥可是魔?我看到你额间魔纹啦,像凤翎似的,真好看。”
  晏清江闻言手指抚上眉心,轻声道:“是嘛。”
  “嗯!”那小姑娘点头应了,应完又有些害羞似地抿了抿唇,眸光踟蹰。
  晏清江从下往上仰视她,也不说话,那小姑娘让他默然注视片刻,这才鼓起勇气轻咬嘴唇,蚊讷般地小声说道:“哥哥,我是这山间一只野狐,不久前才修成人形,过几日要嫁与山下的情郎。可是人间的姑娘出嫁,需有亲人在场,叫什么,嗯——高堂!可我无父无母,又无相好的其他妖。。。。。。适才我在山间听那些盗墓人称这里有妖怪,便想着。。。。。。嗯。。。。。。”
  她越说话音越低,晏清江倒是好脾气地也不催她,只等她“嗯嗯嗯嗯”拖了许久,终于一捂脸,豁出去似地闭眼大声道:“——便想着,想请墓里这位妖怪来给我装一日的亲人,当我的高堂!”
  晏清江:“。。。。。。”
  她说完忐忑地眨了眨眼,捂在眼前的十指慢慢张开,偷偷从那缝隙间往下瞧。
  晏清江一张脸半藏在长发下,他垂眸像是正在思忖着什么,片刻后,只见他起身将眼前那具石棺下了几层结界,又将那灯用法术藏在腰间,这才仰头,对那羞羞怯怯却即将嫁为人。妻的小狐狸道:“好。”
  *****
  晏清江从那石墓中出来,见外面山峦已换了模样,漫山郁郁葱葱的,鸟语花香,原是夏已到了。
  他也不知在山中睡了多少寒暑,亦不知这是哪年哪月的夏。
  那小狐狸在他身前蹦蹦跳跳的,倒是全然不懂“矜持”二字,浑身张扬着即将成婚的喜悦,活泼又可爱。
  晏清江从那山上下来,便住进了她那所谓情郎的家中。
  那情郎倒是个面相忠厚老实的,世代以种田为生,听那小狐狸说,她与他亦不过是戏文中最普通不过的——他救了未幻化人身的她一命,她便想着要嫁他为妻报恩。
  那小狐狸在山下只浑说自个儿打小失了双亲,与兄长相依为命,先前与兄长闹了嫌隙,便独自离了家,初到长乐人生地不熟,在山上辨不清方向,这才险些被那豺狼吃了,是那好心庄稼汉子将她救下的,救下了,便不想走了,她也想在长乐安个家。
  晏清江听她拉拉杂杂将那些骗人的经历一一坦白,却是想着这姑娘倒是与沁如一般伶俐聪慧,他暗自将这一箩筐谎话记下,生怕成婚那日露了马脚,坏了她姻缘。
  山里人也不讲究那许多,待到成婚那日,晏清江给小狐狸亲手盖了绣有并蒂莲的红盖头,将她从偏屋背到主屋,又充作那小狐狸在南边做生意的兄长,与她那情郎的母亲坐在高座上,受了新人的三拜。
  那一日,山下村庄里来了不少乡邻,挤了满屋,颇为热闹,晏清江恍惚间便觉得,那盖头下盖着的、亲亲热热喊她哥哥的,是温沁如。
  若是温钰还在,他们或许还能亲手送沁如出嫁,为她盖上盖头,背她上花轿。
  晏清江想着想着便又心道,他得去趟后巫族,瞧瞧沁如了。
  纵使是后巫族人,寿命亦不过三百余岁,若是再过几个沧海桑田,便是连沁如,他都见不到了。
  *****
  又过了两日,晏清江便要离开,新人如胶似漆地整日黏在一处,只他一人沉默寡言地与他那“亲家”面面相觑、相对无言,也是不大喜庆。
  那小狐狸机灵地给他找了个由头,只说南边那生意离不开人,那“亲家”便给他包了些干粮,送他出了长乐。
  晏清江出了城门,避开她些许,便掐了指诀,直接去了降仙峰。
  长乐山上繁花开遍,降仙峰上却依旧终年积雪。
  他踩在厚厚的雪上,立在那道结界前,却不知该如何唤温沁如出来。他如今不能进去,亦不晓得莫中天可还健在,若是见有魔气扰动结界,可猜得到是他回来了。
  晏清江陡然便生出些“近乡情怯”的情绪来,他垂眸叹了口气,抬手轻触那虚空中的结界,果不其然,便被无形气浪弹得后退三步。
  他无奈站稳,只负着双手立在原地静静地等,等那结界中有人出来了,便央他去唤温沁如一声。
  却不料,他还未等得一盏茶,从那结界中出来的人,却是——温沁如。
  温沁如如今已是当日莫中天那副年纪,白发白袍,满脸褶皱,身子也有些佝偻,但瞧着精神倒是不错,眉间也无多少忧愁,眸光平和。
  晏清江只怔怔瞧着她,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他想着,她这些年果然没受苦,这便好了。。。。。。这便好。。。。。。
  “晏——晏青!”温沁如却“哇”一声哭了出来,她像个小姑娘似得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只不住叫晏清江那个让温钰一言便篡改了的名字。
  “莫。。。。。。莫哭了。”晏清江鼻头一酸,轻声道,“我来看你了。”
  温沁如闻言哭得更加厉害,她扑上来想抱晏清江,却被他侧身避开。
  晏清江往后又退了一步,这才对上她哭得一抽一抽,还一副震惊模样,柔声解释给她听:“我如今已成了魔,你。。。。。。你受不住魔气的。”
  温沁如便又大哭了起来。
  晏清江一语引得她复又伤心起来,神情颇为尴尬,他抬手想拍拍她的肩安慰安慰她,手臂方才举起,便又颓然放下。
  “我听族内响了警钟。。。。。。知。。。。。。有魔气惊扰了结界。。。。。。。便晓得是你来看我
  了。”温沁如边抽噎地哭,边压着哭声断断续续地说,“你为何这么晚才来?这世间已过了。。。。。。。过了两百余年。。。。。。我也没多久好活了。。。。。。”
  晏清江这才晓得,原他醒醒睡睡间,就过了两百余年。
  “我才醒来,”他歉意地低声道,“醒来,便来瞧你了。”
  “你——醒来?”温沁如不大懂他在说甚么。
  “我将你哥哥葬在长乐,一直陪着。。。。。。嗯。。。。。。你哥哥他。。。。。。”晏清江眸光猛然便虚了,他嘴角一抿,垂眸似乎是不敢瞧温沁如似得,低声道,“你哥哥没了。”
  “我知道,”温沁如抽搭道,“在你将我送来后巫族那一日,哥哥便没了,你一走,日晷上哥哥的名字便消失了。”
  “是么。。。。。。”晏清江喃喃道,“原你早就知道了。”
  “后来,任沧澜也来过,”温沁如又道,“他说哥哥没了,你为了哥哥。。。。。。”
  “为了哥哥。。。。。。”她如今年岁已大了,嗓音也沙哑,这般哭了许久,说到动情处还有些气喘,她曾无数次幻想,若是晏清江来看她时,她该跟他说些什么?
  莫中天还在世时,便常常与她讲晏清江,说他天生聪慧伶俐,十四岁时,修为便胜过一众老家伙,守着神树那么些年,修为越发精进。
  若他不是急着出谷找温钰,毫不犹豫便渡了所有修为与他人,待他再守得神树二三十年,便能直接入长老堂,锤炼些时日,又能接了族长的权杖去。
  然而,他只想出谷,一心想去找温钰,这一找,却又由此入了魔,离正道,彻底远了。
  温沁如那时便想,她那个哥哥,又何德何能受得起晏清江这番舍生相待呢?
  晏清江知温沁如想说什么,见她哽咽,便茬了话头,柔声问她:“你过得可好?”
  温沁如抬手抹去了泪,只不住点头:“好。”
  她捡着些重要的与晏清江说,说族里人热情又良善,说她与一男子成了婚,也有了孩子,说这么些年,从没受过委屈。
  晏清江听她拉家常似地絮絮叨叨,便瞧着她,提了提嘴角,说:“那便好,我也总算没辜负温钰所托。”
  温沁如正说得开心,闻他一语,顿了一顿,便又哭了。
  晏清江登时手足无措起来,搓着两手,焦急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俩一直聊到山间起了白雾,晏清江便催着她回谷,她如今到底年岁大了,受不得太多寒气。
  温沁如站在那结界前,回头对他懵然便笑了:“想必下一次,我便见不到你了,我也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她此时已明白,晏清江那个“醒”字是甚么意思。
  晏清江眉头一动,眸光中凝出浓重的哀愁来。
  “哥哥没了,任沧澜去云游了,你也要回去了,”温沁如轻声道,“晏青,我们都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她话音未落,山间骤然起了一阵风,晏清江眼睫上落了片雪,他眼睛一动,将那雪花抖掉了,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向她躬身作揖道别。
  “沁如,保重。”
  温沁如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这才有了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的模样,她颤颤巍巍地亦向他矮身福了一福:“保重。”
  这一别,便是永远了。
  *****
  晏清江从降仙峰上下来,便又回了长乐,这世间似乎哪里都变了,唯有降仙峰还是老模样。
  他到长乐山下时,暮色已十分浓重了,他那辨不清方向的老毛病便又犯了。
  这山间萧索凄凉时,满是光秃秃的枝桠,他分不大清;如今郁郁葱葱,漫山遍野生机勃勃了,他还分不大清。
  他两百年前来时,这处是一副模样,如今已是另一副模样了,他下山那日是由那小狐狸领着,今日一人回山,便被困住了。
  晏清江叹了口气,心想这可怎么办呢?
  他思索了半晌也没个对策,便只能踟蹰着随意捡了一条路,任命地抬脚往山上走——那墓总归不会自个儿跑了,大不了绕山爬上一圈,且仔细找找吧。
  却不料,他连山都择错了,一脚踏上去,便往那墓侧旁的山头上去了。
  这世上山有相似,人有相同,晏清江行至半山腰,还未发觉不对,却陡然从那沁凉舒适的山风中,隐约辨出一丝熟悉的气息。
  那是——
  晏清江眉心一跳,心脏“砰砰”便急速蹦跶了几下。
  他犹记温钰初到后巫族那日,莫中天信誓旦旦地称他体内有神息,晏清江亲自探过他额心,却并未查出那所谓神息。
  日后再待晏清江住进温钰府上,日日相处间,却的确隐约觉察得出温钰体内有一道气息冷冽清寒,寻常中又隐着一丝不寻常,似乎是与常人不大相同。
  晏清江眼眶登时便红了,他鼻腔酸涩,不可置信般短促地笑了一声:“温钰。。。。。。”
  他笑完,闭眼又在那风中细细分辨了分辨,和暖干燥的山风轻轻吹拂在他脸上,他猛然便仰头癫狂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满是惊喜愉悦,他如愿以偿等到温钰回来了!温钰当真是回来了!
  他笑得似乎连站都快站不稳了,左右摇晃,像是个醉酒的少年。
  “他真的回来了。。。。。。”晏清江眼角湿润,压着一丝哭腔喃喃自语。
  他眸光陡然一敛,敛去那疯狂模样,循着那熟悉气息一纵跃起,身影一闪,如一阵风般,便在林间不见了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攻受见面!


第61章 第十四日(古)
  晏清江循着那气息,却一路上到了山顶。
  那山尖尖上伫立着个简陋的茅草屋,要倒不倒的在山风中颤颤巍巍,似乎风一大,便能将其掀翻下去似的。
  屋门虚掩着,窗前亮着一盏灯,昏黄烛火将一人的影子映在窗户纸上。
  那人明显是个男人,发上束了冠,肩膀宽阔,似是立在窗前桌旁奋笔疾书,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那人身形稍有些单薄,个头颇高,只这么瞧着,便与温钰当真是有几分相似。
  晏清江呼吸登时便急促起来,他大喜过望,抬脚往前又走了两步,正要抬手去推那虚阖的房门,却听屋内忽然有人出声道:“不知门外是哪位山友?”
  那人嗓音冷冽寒凉,倒是与那道气息颇为贴合,只是这么一听,便又不大像温钰了。
  晏清江一颗心又高高摔了下来,躺在胸腔里颤了颤,他喉头一动,抖着嗓子还是试探地唤了声:“温钰?”
  那屋内的人顿了一顿,也未应声,晏清江焦灼又不安地等了片刻,眼前房门“哐当”一声打开。
  他站在门前向屋内探首望去,只见窗前那人稳稳端端站成一颗青松模样,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执笔,面容冷峻,凤眸淡漠,声如其人。
  他瞧向晏清江的眸光中,连一丝情绪也无:“山友想必是认错人了,在下上生,乃是——”
  他话说到一半,垂眸往桌上那摊开的书页上瞧去,唇角一抿,复又抬头,语无波澜地道:“——乃是长乐山中苦读诗书,待考科举的秀才。”
  晏清江闻言一颗心便又死了一回,他动了动眉梢,飞快地嘲讽了自己一嘲讽,眸光登时便有些飘忽,拱手作了个揖,对那气质脱俗的山间秀才回礼,如法炮制道:“在下晏清江,是长乐山中的——魔。”
  上生:“。。。。。。”
  他在半山腰时,上生便觉察山上恐来了魔,本想着是冲他来的,却不料那人上得山来,在他门外立了半晌,却唤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
  他有心想试探他一试探,便只当自个儿是个凡人般介绍与他,却不料那魔却颇为实诚,一丝掩饰也无,便那么直挺挺地称自己是魔。
  上生便觉得,自个儿在这上面有失身份了,还不如一个魔来得坦诚。
  神仙总是有神仙的骄傲,他住在这偏僻山间,虽说时不时便遭妖魔滋扰,但总归冤有头债有主,他也不能对这天下所有妖魔都生了偏见。
  眼前这魔一副十六七的少年摸样,眉眼间留有一抹受相思所扰的哀伤,适才门开见到他时,眸中还一闪而过失望与寂灭,那魔额心印有一抹形似凤翎的魔纹,原是——
  上生将那笔随手搁下,转身正对晏清江,冷声便道:“你乃堕仙?!你原封号为何?为何入魔?”
  晏清江闻言唇角一挑,那上生身上仙气流转不息,显是隐藏了真实身份,而天上南斗六星君之中,便有一位名唤“上生”,眼下他这般一问,便更坐实了晏清江心中猜想。
  晏清江淡淡瞥了他一眼,倒是无甚所谓,轻飘飘地便答他说:“我两百年前,思慕一人,他死后我便生了心魔,舍了天生仙体入了魔道。。。。。。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莫紧张,我还未曾入过仙籍,便也不会给天上神仙丢脸。”
  “你思慕的那位凡人,便是温钰?”上生神色一动,嗓音倒是缓了三分,“你适才便将我认做了他?”
  “嗯。”晏清江点头应了,眸光往他身上一转,如实道,“上生想必便是南斗星君了,我方才在山下时,只隐约觉察星君气息与温钰有些相似,如今想来却是认错了人,叨扰了。”
  晏清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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