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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新明下意识伸手做防卫动作，没想到石宇力气那么小，一下子就被郑新明扭着胳膊给反身摁住。
　　石宇脸涨得鲜红，猛烈挣动几下没挣脱，呼哧带喘得像笼刚出锅的小杨生煎，“松手！十三点！”
　　叩叩叩！
　　休息室有人在敲门：“郑新明在吗？我们是徐家汇派出所的民警，关于商华的车祸，我们需要了解一下情况。麻烦开下门。”
　　派出所？郑新明听得一愣，松开石宇，转身打算去开门，突然小腿一麻，险些跪下。
　　石宇偷袭得手，得意洋洋地冲郑新明做个鬼脸：“还想跟爷爷交手，侬个戆豆（2）！”说完他上前打开休息室的门。
　　门外站着两个民警，其中一个胖一点的客气地问道：“您好，郑新明在吗？”
　　“里面呢！”石宇甩手往后指指，手下败将好不啦！
　　郑新明腿还麻着，走路一定会露马脚。现在既不能当着民警的面揍回去，他又不肯让石宇看出狼狈像，直挺挺地站着，面无表情道：“我就是郑新明，里面请坐吧！”
　　等两位民警走进来，坐到沙发上，郑新明半步没敢挪，恶狠狠地瞪着石宇，心道，偷袭的卑鄙小人，还不赶紧滚！
　　石宇收到败将摇着小白旗，哀求他班师回朝的目光，心满意足地潇洒摆手：“告辞啦！”爷爷不陪你们玩啦！
　　郑新明见石宇终于离开，才一瘸一拐地往沙发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此地无银：“哎呀，这南方天太阴冷，老寒腿都快犯了，哈哈！”
　　两位民警互相看看，无视这糟烂理由，规规矩矩地拿出记录本，开启正题：“郑先生，交管事故科调取商华上个月二十三日晚十点，中山西路发生的车祸现场资料后，发现很多疑点，现在确认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所以案件交接到我们派出所，我们已经去商华的公司做了初步调查，现在是对家属的调查了解，希望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郑新明又觉得脑子不够使，这TM又是什么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　　1。字豆塞：上海方言，猪头三
戆豆：上海方言，傻瓜

　　☆、第三章

　　石宇压根没走，在门口听了几句，忍不住开门又进来。
　　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门口。
　　卧槽，这小子没完了是吧？郑新明想，要不是这条腿，我一定让你有多远滚多远。
　　民警客气地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他同事。”
　　“他是我邻居。”
　　两人同时开口，说得驴唇不对马嘴。
　　民警不知该听谁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石宇走到郑新明对面坐下，慢悠悠补充道：“是同事。。。也是邻居！哈哈。”
　　呸！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小三同事！
　　切！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十三点邻居！
　　“咳咳！”民警决定无视两人间的刀光剑影，开口问道：“商华上个月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反常的情绪或事情，不用着急，慢慢想。”
　　郑新明开始回想之前几乎每天跟商华联系的电话，总是商华说，他听；或者商华问，他答。哪有什么特殊？反常？
　　石宇也开始回想，大华哥总是风度翩翩，成竹在胸。待人接物，说话办事，滴水不漏，细致入微。特殊？遇到自己才会笑得发光算不算？反常？通常见到我总是多吃一碗饭，抱怨自己秀色可餐算不算？
　　郑新明眼角瞥着石宇的脸，那花痴的表情，瞬间就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一时堵得心塞塞，腿麻麻，胸闷闷。
　　郑新明照实说了他和商华的情况，普普通通，面都没见着几回，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民警似乎是不太满意这答案，两人起身后表情都有点严肃：“那我们加个微信吧，有任何情况，欢迎你跟我们联系。”
　　派出所也这么与时俱进啊？可惜他们没料到郑新明的手机还停在十年前，等他慢吞吞掏出诺基亚来，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
　　哈？！什么鬼？
　　石宇嫌弃地看一眼郑新明的古董机，掏出自己的水果机来：“来加我的吧！扫你的二维码是吗？好啦！有什么消息，也要及时跟我们联系哦！”
　　等门再次关上，休息室气氛马上恢复到刚才的剑拔弩张。
　　“还不滚？”
　　“没我，你是要警察现场考古吗？”
　　卧槽，叔可忍，婶不能忍！老子今天非治治你这张贱嘴！郑新明一拍茶几，腾地站起来，就要上前干架。
　　“来呀，谁缩头谁是乌龟王八蛋！”石宇的style从不改变，也起来应战。
　　叩叩叩，休息室的门，又再次响起，生生让郑新明刹住了车。
　　TMD又是谁？！
　　郑新明打开门后，看到两个陌生的民警。
　　“你好，我们是徐家汇派出所的民警，请问郑新明在吗？”
　　？？？
　　“我就是！不介意的话，两位证件看一下吧！”郑新明目光狐疑地看着这两位。
　　他有些懊悔刚才那俩来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这点，也没有查证。派出所出警还带这么密集重复的吗？也太浪费警力了吧！
　　“小同志，警惕性蛮高的嘛！”其中一位老民警目光锐利，浑身带着老子从业三十年的架势，掏出证件。
　　郑新明看完，确认无误，把人请了进来。
　　“这位是。。。”老民警看着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的石宇问道。
　　这回郑新明干脆不开口了，这老民警可不好糊弄。
　　石宇一看郑新明安如鸡的样儿，马上自报家门：“我是他叔叔！”
　　？？！！
　　卧槽！卧槽！我为什么刚才没弄死他？
　　石宇看到郑新明冒火一样的眼睛，心里简直如同三伏天吃冰棍，三九天抱暖炉，爽歪歪有木有！！！
　　“辈份高，没办法！”石宇用透心美的脸红冒充羞涩，语气认真地跟民警解释。
　　老民警迅速观察两人表情，一个表情抽搐，一个神清气爽，大概明白是这俩小孩在斗气，没有点破，带着同事坐到沙发上。
　　石宇全面告捷，越发放松下来，对两位民警道：“你们刚刚不是来调查了吗？进门没碰上吗？”
　　“刚才？”老民警目光马上犀利起来，“几个人？是什么装扮？体貌特征？”
　　“也是这样一身警服，说是徐家汇派出所的。两个人，年龄大概30岁左右，一个高一点，一个胖一点，总之再让我看到肯定能认出来。”郑新明抢答道。
　　“对了！我还加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微信。”石宇拿出手机来，故意对着郑新明晃了晃。
　　老民警查看过后，发现那个微信号并没有实名认证过。
　　“在我们派出所，负责这个案子的只有我们俩，这样，我们回头联系下殡仪馆，调取监控看看。”
　　老民警正色道：“现在我们还是先了解一下关于商华车祸案的有关情况。据尸检报告显示，商华当晚并没有饮酒，那就排除酒后驾驶的可能，但是从出事前三十秒的监控画面看，车辆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直线行驶的状态，也就是说有可能车上还有一个或者两个人。但是因为车窗的反光贴膜，在行车过程中，监控无法清楚看见车内情况，车辆实际发生事故的路段又是监控死角，而且车辆严重损毁，给我们搜集证据带来很大难度。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询问下家属，在车祸前，你有没有发觉商华本人有异常？或者他周围有没有异常的人或事情？”
　　郑新明还是第一次这么详细地了解商华的车祸情况，听完民警的叙述，心里沉沉的，这根本不是意外，是谋杀吗？
　　他边回忆边回答：“我们结婚三个月后，商华就来上海工作，我留在青岛。六月我来过一次上海看他，呆了两天。国庆节他回青岛休假，大概有一个礼拜。我们基本上每天晚饭前都会打个电话，他车祸那晚我们都有联系。”
　　郑新明流水账一通汇报，“不过没有，没有什么异常，商华是个很独立的人，工作上的事，他从不跟我说。”也不想跟我说，关于真实的那个他，我可能从未了解过。
　　石宇听着郑新明的话，心里不是滋味。六月有几天，大华哥手机打不通，微信联系不上，后来他解释是跟团队一起通宵熬夜拿下一个大客户，大家都关机，他当经理不好开私人电话。再就是国庆节，大华哥说是回青岛看父母，拐弯抹角不让他跟着，到了青岛又是关机，后来他解释是不想让青岛的哥们儿找他聚会喝酒，想多陪陪父母。
　　这些现在看来明明很拙劣的借口，他当时居然都信了。大华哥，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大华哥吗？
　　“那么商华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或者嘱咐你要办什么事情？咱们可以从日常方面回忆一下。”老民警继续循序善诱。
　　郑新明仔细回忆一遍，肯定地回答道：“没有。”
　　石宇听完这话，继续沉默，若有所思。
　　老民警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收尾，“郑新明，咱们交换下电话号码，如果你想起什么，要及时跟我联系。”
　　郑新明硬着头皮，又拿出诺基亚，哪怕平时见怪不怪的老民警也没料到他会掏出这么个玩意儿，面露惊讶，但又很快掩饰过去。
　　追悼厅里的来宾还在等着郑新明，他也好回去了，客气地送两位民警到殡仪馆门厅口，道别后，转身再回休息室，已经空无一人。
　　一直到午餐结束，送走宾客，把两方父母安顿好，郑新明才得以喘口气。
　　坐到宾馆的沙发上，无意识地盯着墙上的电视，心里怎么也整不出个头绪来。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祁江。
　　“喂，郑哥，我没打搅您休息吧？”
　　“没有，没有。小祁，这几天真的是多亏你了，刚刚我看你也没吃多少，等我料理完这些事，一定单独请你吃顿饭，真是太感谢你了。”郑新明由衷说道。
　　“郑哥，不要跟我这样客气。今天我听说有警察来找你？什么情况，我能帮上忙吗？”
　　“啊。。就是来问一些车祸的事情。”郑新明不知道祁江为什么对这个事感兴趣，不愿意多说。
　　“郑哥，我一会把公司的法务电话发给你，我们公司的田律师还是挺厉害的，还有能用得上我的，尽管给我打电话。”郑新明听到这又觉得自己这样提防祁江不太好，小伙是个热心肠，就听祁江又道：“商伯伯郑伯伯他们明天回青岛的机票我已经订好，发微信给他们了，到时候我会来宾馆接你们。”
　　“谢谢，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祁江。”郑新明真心实意地说。
　　“都我应该做的，郑哥。不说了，您赶紧休息吧！再见！”
　　“再见！”
　　紧接着电话又响起来，跟热线似的，这回是娟姐来电：“明明，今天怎么还有警察来找你？华子这还有什么事吗？”
　　“哪有什么事，嫩拜听风就是雨哩，嫩跟俺丈母娘拜瞎说昂。”郑新明欲盖弥彰地说道：“人家就是来问问事故鉴定的事，没事，没事昂。”
　　“明明，你有什么事待跟父母说，嫩爸在公安系统还是认识几个人，更不用说怎部队的关系。你不能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抗，拜犯彪昂。”娟姐哪是好糊弄的，话说得一针见血。
　　郑新明甘拜下风：“好好好，嫩放心，我有什么事肯定跟嫩汇报。嫩不累啊，赶紧休息休息吧！”
　　娟姐又嘱咐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世上真的只有爸妈好，不过郑新明现在已经过了靠父母的年龄。虽然从小到大事事都听他们的安排，但这种麻烦事，郑新明还是不愿意让父母掺和进来。
　　铃～～！电话又蹦跶起来。接线员郑新明握着有点热的电话一看，是上海本地的座机号。
　　以前看到陌生号码，郑新明都是毫不犹豫就挂断，这会他踌躇了，怕误正事，还是接了起来。
　　“喂，您好，找哪位？”
　　“郑新明，我是石宇。”
　　。。。
　　青岛方言科普时间：
　　嫩：“你”或者“你们”
　　拜：“别”，“不要”
　　犯彪：“犯糊涂”
　　怎：“咱们”

　　☆、第四章

　　电话那端的石宇完全没有上午的精神气儿，听着无精打采的。
　　“郑新明，我在公寓里发现了一样东西，跟大华哥的车祸有关，你来一趟，一会把地址发给你！”
　　“我能说不去吗？”
　　“随你，别后悔就行！”
　　。。。郑新明握着屏幕已经黑下去的手机，发了会儿呆，这件事越来越多的分叉，让他觉得不知所措，不过不管怎样，他现在还是商华名义上的伴侣，于情于理都应该弄清楚商华车祸的原因，给他一个公道。
　　郑新明下楼来到宾馆大堂，迎面遇到自家老爸老妈和丈人丈母娘。
　　“明明，你没睡会？”商妈妈相比刚来上海那天，脸色已经好一些了。
　　“妈，我也睡不着，出来走走。你们这是要出去逛逛？”郑新明仔细观察四位老人，精神状态都还算可以。
　　“我们一起去看看外滩，东方明珠。老在屋里憋着不行，明天就回青岛。明明你明天跟我们一块走吗？”商爸爸问道。
　　郑新明回答道：“我可能要再过个几天，这边有点还要处理。”
　　“明明，要是有什么难办的，要跟我还有你爸说，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知道吗？”商爸爸一直挺喜欢老友家的这个儿子，不然不会当初安排他跟商华相亲。“老郑，明明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们家老大就完全不成器！不肖子！都是。。。”
　　“好了好了，不说了，赶紧的，出租车来了。”商妈妈上前截住商爸爸的话，拉着人往外走。
　　娟姐留在最后，挎着郑新明的胳膊，边走边看着他说：“明明，你瘦了。唉！你这还不到三十就当寡妇。。。”
　　“啥？！”郑新明差点呛到。
　　“哦不，叫寡夫。”娟姐放低声音说，“明明拜伤心，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那些鸡汤我就不灌你了，宝宝加油！”
　　郑新明一半是感动，一半是无奈，都几岁了还宝宝、宝宝的。
　　“我们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娟姐拉着郑新明手说。
　　郑新明摇摇头。
　　“那你晚饭一定要吃，明天我们去机场也叫好了出租车，四个人正好一辆，你就不用去机场了，你丈人丈母娘也是这个意思。”娟姐捏捏郑新明的手心“明明，照顾好自己，早点回青岛。”
　　郑新明回握一下老妈的手，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又跟其他三位老人挥手告别，目送他们的出租车离去。
　　他想，不管事情有多难，我这次一定都要靠自己。
　　郑新明按地址找到公寓，就在繁华的徐家汇，大楼外观属于现代派风格，有着大都市专属的精致与气派。
　　等到石宇打开公寓门，里面完全出乎郑新明的意料，挺好的中式田园风，却到处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你叫我来就是看这个？遭贼不是应该打110？”
　　石宇一脸疲惫，没心情跟郑新明拌嘴，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回客厅。
　　“你看看这个吧！”石宇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墙上的电视。
　　画面开头，地上摆着三个黑色塑料袋，有只手打开了其中一个，里面是一个不透明的方形密封袋，密封袋打开，先看到的是报纸，掀开报纸居然是一捆捆扎好的现金。然后那只手对着镜头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大概示意这是三十万。
　　从这只手看，郑新明敢肯定并不是商华。那这拍录像的人又是谁呢？
　　镜头在继续，那人提起三只黑塑料袋，像是在饭店大堂，往包间走去。从镜头角度看，摄像头应该是装在上半身，一晃一晃的，不稳。
　　包间门被打开，率先入画面的是硕大的一个能容纳二十人就餐的圆桌，菜品酒类摆的满满当当，圆桌边只坐着五个老男人，两两闹哄哄地在推杯换盏。商华就赫然在列。
　　画面继续着，有个男人看向镜头，用含混不清的声音笑着说：“小祁！怎么才来？你们商总还指望你救驾呢！”
　　小祁？祁江吗？！
　　“王局，李局，邢科长，宋老师，商总，我来晚啦！自罚三杯！”的确是祁江的声音。
　　包间里马上响彻叫好声，几个人都喝了不少，忙着给祁江兑酒，各种啤的白的红的混在一起。
　　镜头再一转，就是地下车库了。祁江拎着那几个黑色塑料袋坐进一辆深蓝色别克商务的副驾驶，载着几位醉醺醺的领导，送他们回家。整个视频就在每位拎着黑色塑料袋的领导，下车回家后结束。
　　“还有。”石宇说着又打开一个视频。
　　一口气看了5个视频，几乎都是这种饭局，然后就是送黑色塑料袋，金额一般都是三十到五十万。饭局到场的人物几乎每次都不完全相同，一时看得郑新明眼花缭乱。
　　播放到最后一条视频时，饭局没有再出现。画面出现的是一个茶楼，几个中老年男人在喝茶，商华在最边上作陪，还有前面视频出现过的几位大佬，还有几个郑新明不认得。
　　这些人全程都是用上海话交谈，速度快，声音又低，郑新明觉得这比英语十级听力都难，基本上放弃了听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