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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你好半天。”周喻停下来了才觉得有点儿撑，往后一倒歪椅背上，“怎么把牛欣带来了？”
　　“她硬吵着跟来的。”牛非凡很头疼。
　　“二周晚好！”牛欣嘿嘿笑着，伸手接过猪颈肉，手法熟练地切了烤。
　　“大晚上十二点跑出来，你这样会长不高的。”周喻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今年升初二了，实际个儿已经挺高，就是脸和胳膊都还有点儿婴儿肥。
　　他跟牛非凡初中起就是哥们儿，四舍五入也算看着牛欣长大。
　　“要你管，我现在都163了。”牛欣伸手要拿酒。
　　“不准喝，一个儿童喝什么酒。”牛非凡劈手给她抢走了，倒自己杯里。
　　“什么儿童！儿童节你又不给我送礼物！”牛欣急得蹦起来。
　　“个儿是长了，奈何胸还是平的，你这是巨童。”牛非凡说。
　　“牛非凡！”牛欣掐着亲哥脖子就开始摇。
　　俩兄妹就这个样，十年如一日地拌嘴儿。
　　周喻喝着酒看热闹，他总觉得等将来哪天牛欣找男朋友了，牛非凡估计是得一记猛男爆哭的。
　　又要欺负，又要舍不得，这就是亲哥。
　　“哎二周二周，”牛欣最后还是抢到了一杯酒，“我们能去看《遇见好声音》的初赛吗？”
　　“看什么，我都准备退赛了。”周喻淡淡地说。
　　“退赛？退什么赛啊？”牛欣震惊了，“多不容易才过了海选啊，我同学都说想去看。”
　　“别，”周喻一秒拒绝，“多尴尬啊，吉他不会弹就算了，我还…留这个傻逼的头。”
　　周喻挺郁闷的，他之前换新发型给剪残了，一气之下让师傅全给推了。
　　没想到一推，就是直逼光头的板寸。
　　丑到他白天都不想出门，别说上台唱歌了。
　　牛欣定定地看了他脑袋两秒，噗地就笑了，周喻瞪她一眼，她直接哈哈哈地放肆笑了起来。
　　“非凡替我去吧，我俩整双簧得了。”周喻摸了摸自己扎手的脑袋。
　　“我才不去。”牛非凡说。
　　“没事儿，”牛欣好半天才止住笑，“还是挺帅的啊，看久了越看越…顺溜。”
　　“就是说你脑袋像颗石头的意思。”牛非凡解释。
　　“可闭嘴吧您。”周喻简直郁闷爆了，一口就把剩的酒全干了。
　　…
　　《遇见好声音》今年就在他们上学的城市办，要参赛还是很方便。
　　然而尴尬的是，正因为离得近，周喻学校里什么乱七八糟的同学朋友全嚷嚷着要跑来看。
　　初赛当天周喻就团家里死活不肯动，最后还是牛非凡开机车载着牛欣过来，强行将人从沙发上弄起来的。
　　“别指望他出道，你看他都快成液态了。”牛非凡指着换好衣服又想往床上爬的周喻说。
　　“啊啊啊二周你争口气呀！”牛欣咆哮。
　　“走啊，出门。”牛非凡踹了周喻小腿一脚。
　　“丢人。”周喻一动没动。
　　本身他就对参赛当歌手兴趣无多，最初也是这俩兄妹丧心病狂，为了三万块的冠军奖金将他提溜去报名了。
　　用牛欣的话来说就是：“孩子好容易有个特长当然要使劲儿榨干。”
　　“都到这一步了，你就是丝袜套头也得去。”牛非凡再踹他。
　　“啊。”周喻嚎了一声，扯过被子盖住脑袋。
　　“哥，他撒娇。”牛欣举报了，随后伸手拽他被子，“二周去嘛，初赛肯定特别多好看的小男生。”
　　周喻依然趴着，但动了动。
　　音乐选秀，好看的人确实不少。
　　什么腿长的有腹肌的，手指修长的眼神帅炸的，会弹钢琴会拉小提琴会唱歌的。
　　作为个母胎solo十九年的纯gay，不可能不心动。
　　“看上哪个了告诉我，我给你想办法。”牛欣一看就知道有戏，赶紧说。
　　周喻转过脑袋，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说：“…我就随便看看。”
　　“行行，今儿先大体浏览一遍，看看可攻略对象。”牛欣说。
　　“平时少玩乱七八糟的游戏，”牛非凡看她一眼，见周喻爬起来了，便指了指周喻的胳膊：“带走。”
　　“是！”牛欣配合地敬礼。
　　周喻认命接了牛非凡机车的钥匙，载着两人往体育馆方向开。
　　车和人都很多，一条只四车道的路堵得水泄不通，周喻充分发挥车技，在车与车的缝隙间艰难穿梭，恍惚觉得自己像在拍印度电影。
　　“就在这儿下吧。”有个挺不耐烦的声音说。
　　周喻赶紧刹住，眼前的劳斯莱斯也不看看后边有没人，就这么把车门打开了。
　　“什么人啊…”牛欣将脑袋从周喻肩膀后边探出来。
　　车上下来一个人，反手将车门给甩上。
　　于周喻而言，他最先看到的，是这个人的腿。
　　穿的是条看着设计很简单的黑色长裤，腿型很好，又直又长，感觉像模特的腿。
　　周喻目光顺着人家脚踝、小腿，一路默默看到了腿根和屁股…
　　“二周干嘛呢！看帅哥看傻啦！”牛欣疯狂拍打他。
　　周喻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该看脸，结果抬头的时候，对方早就扬长而去了。
　　就剩个，一看就知道特别帅的背影。
　　目测很年轻，看身形骨骼都依稀有少年质感，就是不知道脱衣有没肉，要有腹肌就…
　　周喻成功给自己不要脸的想法震惊到了，原来他已经饥渴到了想扒人衣服的地步。
　　而且还是光看个腿就要起生理反应的那种。
　　“真挺帅的，是选手吗？是选手说不定就是今日全场最佳了。”牛欣说。
　　“这车牛逼啊，光壳儿就上千万，我看里头像还装了…”牛非凡的注意力完全在车上。
　　“瞧见没，这就是直男。”牛欣拍拍周喻的肩。
　　“干嘛，喜欢看车怎么了。”牛非凡皱眉。
　　“刚车上下来个特别帅的小哥，你看见了吗？”牛欣问。
　　“没，我看他干嘛。”牛非凡说。
　　“二周看得魂都飘了。”牛欣嬉笑。
　　“我就看了那么一眼，脸都没看见。”周喻这话说出来竟然像还有那么点儿遗憾。
　　确实是挺遗憾的。
　　“嗯，这门婚事我准了，”牛非凡朝周喻晃晃拇指，“到时让他把车借我开开。”
　　牛欣顿时笑得不行。
　　…
　　初赛在市体育中心举办，阵势装备明显都高大上了不少，至少周喻是头回看见这么多摄像机。
　　五位评委老师便坐在第一排，刘尚坐最中间，这会儿满面春风地和身旁的人交谈。
　　要不是留着现在这个丢人的头，周喻其实觉得没什么好紧张的。
　　他抱了吉他，弹唱了一首《有没有》。
　　其间按错好几次弦，尤其是当他觉得所有人都注意力集中地盯着他脑袋看的时候。
　　公开处刑了。
　　一曲终他提着琴枕站起来，底下还全是同学朋友的欢呼，尴尬得他都不想看评委席。
　　“终于来了个会唱歌的了。”结果杀马特头女评委说。
　　“可以说是失误连连中的完美，期待你接下来的进步。”刘尚站起来，带头鼓掌。
　　周喻一句话没说，人还懵着，就在鼓掌声中坐上了晋级区的椅子。
　　往后要有人问起周喻，对《遇见好声音》最深刻的回忆是什么，估计除了顾铭，就是这张破高脚椅。
　　给空调吹得很凉，硬邦邦的，关键还没个靠背。
　　周喻一坐就是整整一季。
　　他就只想趴着。
　　初赛选手不少，就跟牛欣说的那样，满眼都是长得特好看的男孩儿。
　　但周喻不知道为什么提不起劲儿，可能是审美疲劳，也可能是他开始犯困。
　　第29号心动男孩儿出场的时候，周喻抱着手臂，坐晋级椅上睡了过去。
　　他不清楚大概眯了多久，断断续续能听见后边的选手们上台唱歌。
　　别人唱《山路十八弯》都没把他惊醒，偏偏是首调子很平的歌让他睁了眼。
　　可能是因为意识刚回来，猛然看见那双腿的时候，周喻心一下子跳得很快。
　　台上的男孩儿背一把黑漆吉他，修长的手指顺着节奏扫着弦，唱的是首周喻没听过的歌。
　　“像，夜深人静了，还低声交谈
　　像，一场梦醒了，是另一个梦
　　像，淡泊了一天，却期待下一天
　　像，走一段长路，回头望见一个你。”
　　……
　　客观来说，歌唱得不算好，这男孩儿嗓音条件估计一般。
　　拿评委的话来说，就是老天没给赏这口饭，天生就不是唱歌的料。
　　但不知道为什么，周喻听着只觉得…味儿很足。
　　这个人唱出了这首歌应有的感觉，以至于他后来跑去搜原唱，听了都觉得黯然逊色。
　　周喻那时候才知道，唱歌好听，不等于能把歌唱好。
　　台上的男孩儿扫下一个漂亮的上琶音，音符像重归虚无的空气中，周喻这才等到他抬起头。
　　确实是“今日最佳”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
　　眼睑形状很好，看着挺温柔，然而神情整体看着不大近人情。
　　真凶，周喻勾嘴角笑了笑。
　　“评委老师好，我叫顾…”男孩儿停顿了片刻，皱皱眉接着说：“顾帅。”
　　竟然有人起这么个名字，总感觉免不了上课天天被老师点。
　　“就这样？没别的？”杀马特头女评委问。
　　“没别的。”顾…帅说。
　　“这哪儿行啊，你该介绍一下自己。还在读书就说说自己来自哪个学校、什么专业，工作了就说说做什么，再来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旁边的短发女评委说。
　　周喻隔得远远的，都能明显感觉到顾帅的不耐烦。
　　这人明显脾气还挺大。
　　“来自一中，今年高二。”顾帅说，“喜欢音乐，平时也写歌。”
　　高二…这就有点儿嫩了啊。
　　大二老狗周喻挺不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念高二？”刘尚挥手，示意这段不录，“今年多大了？”
　　“十七。”顾帅看着他。
　　“你知道未成年不能参加这个比赛吗？”刘尚问。
　　周喻对这条规定是闻所未闻，仔细一想才发现参赛选手里真没有未成年人，以前不觉得奇怪，是因为高中生里真没几个有精力搞选秀的。
　　“知道。”顾帅拿手比了比身后《遇见好声音》的牌子，“但节目是我赞助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周喻轻轻吹了声口哨，嘴边笑意更深了。
　　这到底打哪儿来的中二少年啊。
　　刘尚显然没料到对方这么直接，有些儿尴尬地咳了两声，没再说话了。
　　“你说你喜欢写歌，那你这次怎么没有弹唱自己创作的曲子呢？”短发女评委笑着问。
　　这种问题对一般的选手而言都过于犀利，相当于讽刺对方没这个创作能力。
　　然而顾帅没慌，面上没多少表情：“我歌唱得不好，想找个更合适的人来唱。”
　　五位评委一同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是刘尚先笑了起来，鼓掌：“有意思，方便演奏一段让评委老师们听听吗？”
　　顾帅没回答，径直走到了舞台上的公用三角钢琴前，拉开椅子坐下。
　　他将手放上琴键，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息静气，像在等待这傻逼的中二少年丢丑。
　　周喻微微眯了眯眼，有些儿紧张地看着顾帅按下琴键的双手。
　　手指下沉，就像猛然一头沉入了水中。
　　现场依然一片安静，然而这种安静不同于刚才那种看人热闹的等候。
　　而是脑子有了片刻的空白，一时间谁都没能转换过来，包括观众，也包括评委。
　　旋律出来的那一刻，视觉和听觉仿佛都发生了变化。乐声由奏响的钢琴传向四周围的空气，周喻能感受到顾帅手下弹奏的，是个正一寸寸构建的世界，在瞬息间包围了他原来所处的世界。
　　明晃晃的，带点儿侵略性的，能轻易包裹人心的。
　　是某种潜伏在忽明忽暗的水面下，悄然茁壮生长的力量。
　　成功的艺术在于，将他人以最自然的方式，拉入自己所创造的世界中来。
　　随后的一切无需过多的解释，每人都各自能从这亦真亦幻的世界中体味乐曲所传递的含义。
　　顾帅弹下最后一段，眼还微垂着，现场掌声已经雷动。
　　这儿俨然成了他的音乐厅。
　　周喻站起来鼓掌，胸腔里头心脏剧烈跳动着，像刚经历了一场长跑。
　　顾帅起身，下意识朝观众席看了眼，最后目光从周喻这儿一扫而过，停留了数秒。
　　周喻估计一辈子都没想到，这一眼完全是出于对方近视深了。
　　在一排五颜六色的杀马特头丛林中，周喻的板寸格外扎眼。
　　…
　　毫无意外，顾帅这情况即便获得了满堂掌声，评委也没放他通过初赛。
　　节目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空气中飘着冬季深夜独有的寒冷气味。
　　周喻被刘尚留下说了会儿话，冻得脚都麻了，勉强裹着围巾穿过连接东南门的长走廊出去。
　　人已经散得七七八八，离老远，他就看见了顾帅。
　　背着吉他，人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手里拿罐咖啡。
　　在长走廊淡黄色的光线底下，周喻能很清楚地看到他侧脸的轮廓。
　　睫毛…还挺长的。
　　就在周喻还有点儿愣神的间隙，对方捏瘪了咖啡罐，慢慢打了个哈欠，看样子是很困了。
　　挺可爱的，有点儿想就这么摸摸他的脑袋。
　　顾帅反手将咖啡罐扔垃圾篓里，人朝周喻这边略转过身。
　　周喻一愣，反射性抬手就朝他挥了挥：“Hi！”
　　结果对方根本没理，看都没看他一眼，背着吉他就径直往外走。
　　卧槽，这也太高冷了吧！
　　周喻如遭雷劈地看着顾帅的身影远去，特别尴尬地将手收回来，插进衣兜里。
　　幸好这条走廊也没别人了，这会儿他要再跑上去搭讪，那就是真·尬出山了。
　　周喻挠了挠头，从自动贩卖机那儿买了罐跟顾帅一样的咖啡，捏手里继续往外走。
　　牛非凡给他打了电话：“你跑哪儿去了？我们等半天。”
　　“出来着呢，”周喻开口，就有白气冒出来，“哎这天，冷得我牙打颤。”
　　天一冷，人就特别想谈恋爱。
　　就是不知道怎么勾搭上好看的小男生，尤其是好看的很凶的小男生。
　　“赶紧出来！外边下雨了你知道不，咱车上没雨衣。”牛非凡咆哮。
　　“下雨了？”周喻加快了脚步，果然听见了雨声。
　　门口的屋檐底下站着俩女生，正互相埋怨对方不看天气预报不带伞。
　　顾帅原来还没走，刺啦一声将吉他包的拉链拉开，摸出一把伞。
　　“拿去吧。”他随手将伞递给离他近的那个女生。
　　“啊？”女生接过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那你…”另一个女生说。
　　顾帅没再说话，伸手戴上卫衣的帽子，走了。
　　“二周！听见没？聋了？”牛非凡再在电话里吼了一声。
　　周喻这才回过神，走到屋檐底下，听见两个女生还在兴奋地喊“好帅好帅”。
　　他一站边上，俩女生瞬间就安静了，悄悄地拿余光偷看他。
　　“你们人呢？”周喻皱眉。
　　他在想他要是先到，顾帅会不会把伞借他，或者撑同一把伞一起走什么的。
　　大概也许可能绝对，是不会的。
　　“就站门口呢，东门不是吗。”牛非凡说。
　　“不是东南门吗？”周喻回头看了眼。
　　“东门啊你个傻逼！赶紧过来，你开的车，车停哪儿你自己没长脑子记吗！”牛非凡边吼边哆嗦。
　　“我忘了。”周喻往外看了看。
　　确认看不见顾帅了，他只得认命往回走，“等着，我现在就来。”
　　他迈步往回跑，心里莫名是种发现了小宝藏似的快乐。
　　瞧瞧周先生今天发现了什么。
　　一个长特好看的男孩儿，又拽又有才，又凶又温柔。
　　真他妈可爱！
　　周喻跑到冻成雪人的牛非凡和牛欣面前时，人已经乐疯了。
　　“深井冰啊，你笑什么？”牛非凡搂着牛欣，字儿都咬不准了。
　　“我恋爱了。”周喻说。
　　这话说完，他就控制不住地狂笑了起来：“我恋爱了哈哈哈！对方超帅超有才超可爱你们知道吗！”
　　俩兄妹瞪着他，一脑袋的黑线。
　　…
　　顾铭拉开车门便钻上了车，帽子一摘，感觉卫衣估计全湿了，整个人都沉甸甸的。
　　幸好吉他包质量好，防水。
　　来接他的司机向来只办事不说话，默默将车内的暖气温度调高了些儿。
　　顾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比赛被刷心情也不是太晴朗，暴躁地将身上卫衣给脱了。
　　车子转弯，绕过东门依然拥堵得厉害。
　　付堰这玩意儿大晚上不睡，专门跑微信上边蹦跶。
　　“哎顾总！”
　　“哎顾帅选手！”
　　“今夜是不真帅爆全场啊！”
　　“我起名儿，不得不说特有水准！充分反映了你最大的特点哈哈哈！”
　　“比赛咋样啦！进决赛没啊！我紧张得一宿没睡！”
　　“顾总放一万个心，你爸那边瞒得好好的！他现在睡我爸边上浑然不觉！”
　　“啊不过我跟你说个事儿啊，你千万别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