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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训不习惯这样的热情，等文老去招呼其他客人的时候，他和热情人群道别，远远站在泳池边上，感受着冷风吹拂。
　　热闹的杀青宴，从参宴的人物都能看出文鹤山德高望重的声名，这样的场合，文老愿意邀请他来，是一片好意。
　　但是在所有人面前，孙浩然才是优秀的编剧，他仍是一个无名小卒。
　　“小训。”
　　听到这声虚伪的亲切叫声，韩训好不容易放松的背脊忽然紧绷，抬眸看向来人的视线都多了几分嫌恶。
　　孙浩然好不容易等到韩训独自一人，才悄悄的靠过来。
　　他已经很久没联系上韩训了，要继续那些剧本，不能没有剧本的真正创作者。
　　如果他不能把握住这次见面机会，哄骗韩训回到他身边，恐怕再也拿不出像样的剧本了。
　　于是，孙浩然作出一副有苦说不出的心痛模样，说道：“小训，这几个月你不接我的电话，我去你家也见不到你。我一直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挑拨我们七年来的关系！我怎么对你的，你不清楚吗！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我没扣过你一分钱，我还带你去剧组学习，引见投资人，推荐你的剧本！小训，不管别人说了什么，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我是那种阴险的人吗？”
　　韩训冷眼旁观，看他做戏，夜风有些凉，凉不过他的心。
　　韩训说：“孙浩然，够了吧，演了三年戏，真把自己当天才编剧了？”


第13章　
　　他话没客气，一句话戳中对方死穴。
　　孙浩然脸色大变：“小训，你什么意思？”
　　韩训理了理系紧的衣扣，说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会再跟从前一样帮你写任何剧本做任何事情。你有时间就好好琢磨剧本，而不是琢磨怎么算计我。如果从今往后，孙浩然的金字招牌变成了李浩然、王浩然，那才是浪费了你三年来处心积虑的安排。”
　　奥法影业停了《绿林好汉》的项目，孙浩然早知道了，接盘的公司一点儿名气都没有，而且刚成立不到半个月，估计是徐大少玩腻了之后，随便给韩训开了个公司做完项目而已。
　　有钱人的这种处理方法，他见得太多了。
　　可是韩训离了徐思淼，居然又勾搭上了文鹤山。
　　思及此处，孙浩然靠近一步，脸色故作惋惜说道：“小训，奥法影业已经撤资了你的《绿林》，你还不明白吗？你就算杀青，这部剧恐怕也卖不出去，你不要一错再错，又和文老关系牵涉不清……我们写剧本的，最主要是行为端正，如果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我想你也不会安心吧？”
　　孙浩然笑得无比贪婪，继续装着亲切说道：“小训，看在你给我写了三年剧本的份上，只要你回来，我既往不咎就当没发生过这回事。而且我保证，《绿林好汉》杀青之后，至少能够网络上映。”
　　韩训明白孙浩然还要继续糊涂的原因，问道：“孙浩然，你这恨不得杀了我还要保持虚情假意的模样，是不是已经写不出剧本了？刚才听文航导演说要改剧本，你害怕的那副样子……啧啧。”
　　韩训摇了摇头，“他是不是问了很多问题，你听不懂也答不上来，回去找助理研究了好几天，交不出满意的答案来？”
　　文航的挑剔，圈里都知道，没了他在幕后当枪手，孙浩然怎么可能达到文航的要求，恐怕初稿的修改已经弄得他脾气暴躁，才会摆出这副嘴脸，想要他回去继续干见不得人的买卖。
　　果然，孙浩然咬牙切齿的说：“韩训，你不要太过分，我都亲自来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自己清楚得很，只要陆众集团还在，你别想拍出一部剧，就算拍出来了，上映也不会有你的名字！徐思淼都不要你了，你还能怎么办！”
　　孙浩然黔驴技穷之后只能撕破脸。
　　韩训听到陆众集团的名字，只觉得心下一片清亮，他说：“你果然知道陆众集团针对我的事情。”
　　孙浩然一脸愤恨，装了许久的孙子都没法挽回韩训，只能换成了威胁，他说：“韩训，我的工作室已经和陆众集团签了长期合作的协议，只要我写剧本，他们就投拍。你以为是为什么？你不要以为傍上个有钱人，就能绕开陆众集团。徐思淼可是韩明珠的未婚夫，他怎么可能真的站在你这边，被人玩了还得不到一点好处……韩训，别傻了！还不如回来当我的枪手，至少你的剧本还能完完整整的上映！”
　　韩训说：“我的剧能不能上映，不劳你费心。属于我的东西，我早晚都会拿回来，孙浩然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江郎才尽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他转身要走，孙浩然上来抓住他的手臂。
　　孙浩然阴毒的口出狂言，“韩训，文鹤山这种老头你也看得上，还不如回来跟我！”
　　韩训心里一阵恶心，正是这个丑陋的禽兽披着人皮，拿起“最佳编剧”奖杯，砸向他的头。
　　压抑许久的愤怒令他出手直接掀翻孙浩然，再抬脚一踹，毫无防备的孙浩然就发出巨大的“哗啦”声，跌入了身边的游泳池。
　　周围欢声笑语都停了下来，惊疑不定的往这边看过来。
　　“韩训！”孙浩然泡在水里十分狼狈，落汤鸡的样子。
　　韩训淡然的站在岸边，看他费劲的往池边走过来，在孙浩然抬手扒着池边要爬起来的时候，韩训又是一抬脚，就将那颗微秃的头顶，踢回水里再洗洗。
　　诧异的呼声中，所有人都看到那位浑身冷冽的俊美青年，毫不留情的将文航带来的孙编剧，踢回了水池。
　　孙浩然呛了几口水，浑身冻得打颤，一抬头还能看见泳池边的男人狠绝笑容。
　　他没说话，却吓得孙浩然不敢再靠近池边，只能等别墅的仆人跳下池子来救自己。
　　孙浩然想放狠话，但是泳池的水冰冷刺骨，他牙齿都在上下颤抖，只能气息微弱虚张声势的说了一句：“你等着。”
　　韩训笑了笑，“嗯，我等着。”
　　虽然《水滴》杀青宴没邀请媒体，网上仍有不少报道。
　　毕竟是泰斗级导演，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
　　然而，网上传出的花边新闻，不是主演敖芳菲和吕承，而是徐思淼前任绯闻情人蓄意报复知名编剧孙浩然。
　　花边消息说得有模有样，详细描述了一个仗势欺人的三流编剧，大言不惭的挑衅陆众集团签约编剧孙浩然，并且将他推进冰冷的游泳池，让可怜的天才编剧大冬天的受冻。
　　原本声讨《绿林好汉》的喷子，忽然找到了新的抨击目标。
　　“太过分了，现在的编剧不好好写剧本，天天搞什么破事！”
　　“只能说现在进卖剧本的不靠实力，靠金主了？”
　　“孙浩然怎么说也是写出《坏学生宿舍》《天才神探》《动物医生》的天才编剧！这个韩训一部片都没有，只有传说中的‘巨制’科幻剧，就敢耍大牌，这个编剧除了脸还有什么？”
　　“省省吧，奥法影业都撤资了，他能有什么靠山，还敢对人动手。这么嚣张，在宫斗剧里都活不过两集。”
　　流言蜚语满天飞，一觉醒来，韩训变成了靠脸上位的三十八线编剧。
　　徐思淼打来越洋电话，表达了自己的真诚慰问，并且采访了一下韩训和那个面容猥琐的孙浩然到底有什么仇。
　　韩训在剧组忙得飞起，他手上握着笔快速写下想改的台词，随口说道：“他的剧本都是我的。”
　　“他抢的？”徐思淼想了想，难怪陆众集团这么器重孙浩然，原来是一丘之貉，“需要我顺手把他给解决了吗？”
　　“不用。”韩训停笔，“我会自己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不聊了徐总，您慢慢忙。”
　　说完，他挂掉电话，站起来对周易坤喊道：“周导开拍吧，我改好了。”
　　特别忙。
　　忙碌了大半年，《绿林好汉》终于杀青，进入了后期制作阶段。
　　成品一出，好好谈谈的电视台和视频网再度出动，并且变得更加真诚狂热。
　　之前只是看在文老的面子上随便谈谈，等他们看了成品，就是变成了一场争夺。
　　但是安格斯影视公司的谈判代理人，态度非常坚决：首播权不能独家，视频网和电视台各取一家同步首播，后续重播版权还要另谈，而且，必须是限期分成合同，买断免谈。
　　要求太苛刻，代理人谈判了很久，终于由华视tv以收视率破1的要求，签下了电视台的首播权。
　　又过了一周，ET视频网获得了网站首播权，但是附加条件是，《绿林好汉》必须首播过亿。
　　“收视率破1和首播过亿……”韩训知道最后的合同要求，看徐思淼的眼神都不对了，“徐总，您知道现在电视剧收视率破1和首播过亿是什么概念吗？”
　　“一般水平吧。”徐思淼说，“我们这部剧，怎么也是一流水平啊。”
　　韩训觉得徐思淼目的果然是烧钱，就算离了奥法影业，在自家小公司拿自己的私房钱也改不了烧钱的脾气。
　　《绿林好汉》即将播出，韩训很紧张，虽然他对自己的剧本有信心，对剧组的付出也有信心，但是他对合约的苛刻要求没信心。
　　第一次上映的情景剧，不仅是一个亿的大制作，而且还必须同时达到收视率破1和网站首播过亿的要求，怎么想都很疯狂。
　　情景剧不比电视剧，连流量明星云集的电视剧都不能保证达到收视率和首播过亿的要求，更何况情景剧。
　　而且是电视台、视频网同步播出，直接分散了观众流，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客观条件，韩训的最初期望里根本没包含收视率和播放量这种数据。
　　徐思淼倒是信心满满，首播第一天，直接包下了影厅邀请全剧组一起观看晚上八点的首播。
　　影厅足够巨大，坐满了《绿林》剧组成员。
　　徐思淼和韩训坐在最佳观影位置，不断的安慰着紧张不已的大编剧。
　　他说：“不用担心，网上水军我都处理了，如果不是你阻止我把分数刷回去，我们这部剧的首映至少是八分起步吧。”
　　韩训在乎的不是分数，他在乎的是一部情景剧的成功上映。他说：“一部成功的剧本，本来就不该被分数左右。低分不会让喜欢的人去诋毁它，高分也不会让讨厌的人改观，只会骂得更厉害。八分开局又怎么样，六分开场又怎么样，一部电影的真实水平会随着观看人数，回到它应该在的分数段。”
　　《绿林好汉》请了优秀的编曲人，做了一首现代风格的主题曲。热闹近乎吵闹的音乐伴着鼓点，可能一开场就劝退了无数等待看一部严肃正经江湖武侠剧的观众。
　　片头的每一幕都镜头，都是高能预警，提醒大家这是一部喜剧。
　　夸张的表情、真诚的表演和朴实的服装布景，韩训看了无数次，心里没有波澜。
　　“总编剧：韩训”
　　五个简单的行楷字停留在屏幕中间，他的心脏忽然一停，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是他编写的剧本，无论曾经遭遇过什么，他觉得已经值得了。
　　开场正经不过三分钟的主角们，开始了整部剧的高潮。
　　影厅里全是笑声，即使他们亲自将这部剧创造出来，反反复复的修改、剪辑，见到主演秒怂的演技，仍旧笑出声来。
　　他们一边看，一边低声讨论。
　　“这是我反复看了的片，怎么还是这么好笑。”
　　“因为就是很好笑。”


第14章　
　　一部情景剧在第一天播出，就震惊了全网。
　　原本因为片头曲嫌弃它不够武侠的观众，在口口相传的安利里，又重新回到了电脑或者电视机前。
　　短短两集，已经让观众们产生了同一个问题：为什么绿林好汉这么沙雕的剧我居然笑成沙雕？
　　在这样的一个标题帖子里，只有前两层在认真的分析剧情讲道理，从某一层开始，变成了绿林好汉台词大全。
　　——路见不平！
　　——绕道走！
　　——长得帅就是会生活凄惨一点，日子穷困一点，生命短暂一点，但是怕什么呀，你长得帅啊。
　　——你们真是屡教不改，改，改邪归正，正，正月里来新春啦咚咚里咯啷咚锵！
　　偶尔有人看不下去，打断台词复读：你们是vip吗？不然怎么能发语音。
　　“编剧是个人才啊。”
　　一向只吹导演吹演员的苛刻网友们，开始吹起编剧来。
　　这种情景剧的台词，每一句都是经典，哈哈哈之中教会人做人的道理，还自带官方吐槽。
　　——明明是一碗鸡汤，怎么带毒咧。
　　各种神台词神转折神发展，已经让观众放弃寻找逻辑。
　　开玩笑，在这种无厘头戏说里，开心就好，谁会一本正经的考据啊！
　　第一天，收视率4％。
　　在电视台收视率破1就要铺天盖地发通稿的时代，第一天就破4，网上都炸开了，就等着剧组发通稿吹一波。
　　不仅如此，网站第一天的前两集，在首播结束三小时后播放量破亿，弹幕多得是三刷，四刷，反复看着等第二天上新的弹幕。
　　——我为了这部剧特地开了会员，结果居然真的只有下集预告！
　　——会员能不能提前看！我充十年。
　　——我爸看了两分钟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结果没五分钟笑得嘎嘎嘎的，我录下来了，抖音见。
　　第二天，更多人受到安利，蹲点收看，比看新闻联播还准时。
　　这一集开始了武林大会，各路英雄到场，绝句频出，观众乐呵呵的截图表情包，突然发现了一位知名演技帝！
　　——等等，那个碰瓷儿的老头，怎么这么眼熟？
　　——友情演出：文鹤山！我日！是那个当导演的文鹤山吗！
　　——难怪老顽童强烈推荐！原来他演的！
　　随着每天的播放，观众朋友们的欢乐不仅没有减少，而且成倍增加。
　　一时之间，到处出现《绿林好汉》的截图，这一部没有绝色美人，也没有流量明星，就算是著名演员都只在里面演一个活不过半集的龙套的情景剧，忽然火了。
　　演员们的表情带着台词变成了原生态表情包，都不用P的！
　　一部情景剧，韩训彻底出名了。
　　之前的所有傍金主的负面消息、耍大牌的花边新闻忽然被拖出来鞭尸，以前都在跟风吐槽韩训的家伙，都改变了看法。
　　“这水平的编剧，别说奥法影业太子爷了，我都想宠着天天给我写段子寻开心。”
　　“之前欺负孙浩然的事情肯定是造谣，能写出这么有道理的剧情的编剧，怎么可能仗势欺人？”
　　韩训和徐思淼合影的照片也被翻了出来，大家点评着韩训的风度气魄，“看看这张脸，根本是被编剧事业耽误的明星。”
　　“难怪文老这么喜欢他，有谁不喜欢啊！”
　　“最匪夷所思的是……奥法影业居然撤资？他们在想什么呀，接盘的小公司都要笑疯了吧！”
　　别说网友，就连奥法影业的董事们都没想明白，好好的项目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没了！
　　亲自投资这个项目，亲自将项目解约的徐大太子非常无辜的耸肩，“你们不是嫌弃它是乱七八糟的剧吗，所以我开了个小公司把我家小编剧塞进去烧钱玩了。”
　　面对这样的回答，董事们强烈要求注资安格斯影业，徐思淼笑着答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绿林好汉》变成了一部提起名字就会不由自主笑出声的情景剧。
　　朴实无华的布景，演技精湛的表演，唱歌越难听观众越高兴，在主角们无情的吐槽和胆小怕事中体现绿林人士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正义气魄。
　　嘴上说着“不能让金钱腐蚀我们的灵魂”，转眼就为了几两银子展现江湖儿女的见钱眼开。
　　观众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他说的好有道理但是为什么这么好笑的癫狂之中，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不悲不喜又悲又喜悲中带喜喜中带悲。
　　各大网站评分随着播放量上涨不降反升，之前因为各路水军黑子压低的分数，在人民的汪洋大海之中一路飙升，直接突破“精品”及格线，往高分神作狂奔。
　　观众们自发成为精神股东，却有一小撮的质疑派表示：“这个剧不会请了水军刷分？”
　　著名花瓣影评网也受到了这样的困扰，而且他们还接到上面指示，准备全面严查水军刷分。
　　一查才发现，大部分一星评价，都是刚注册的水军号，内容说得信誓旦旦把这部剧批得体无完肤，居然还人身攻击主创人员。
　　然后他们骂上一百句，都不如老牌影评人的一句好评，因为花瓣影评网的打分权重，会根据账号的含金量来计算比例。
　　工作人员仔细调取评分记录，一看傻眼了。
　　“张歌！这个打五星的人真的是奥斯卡评委张歌吗？”
　　“你看看，实名认证，肯定是本人了。我猜是金棕榈影后方素雅推荐给他的，昨天我在微博看到各种大牌卖安利。”
　　“又有人评了五分……哈哈哈，没想到平时高贵冷艳的蒋佳欢也看这种沙雕剧。”
　　严查之后，《绿林好汉》的评分反而上升了1分，那些水军没事找事的人身攻击言论都被封号删除，还评价列表一片文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