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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凡尚走到警官面前，那两个警官对视一眼，年长的那位从后腰掏出一副银光蹭亮的手铐。
　　　　季凡尚挑了挑眉，接着就听一旁的许谦沉不住气了。许谦阴着一张脸上前隐隐拦住警官的动作，语气里压抑着愤怒，沉稳的语调听起来难得的可靠，“我记得，在仅仅有嫌疑且对方无反抗行为的情况下，是用不上这玩意儿的吧。”
　　　　年长的警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季凡尚。后者面色温和，俊朗的脸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会让人莫名地感觉到自己是被珍而重之地对待一般。
　　　　他收起了手铐，侧身让出路来，说道：“请走在前面。”
　　　　季凡尚点点头，迈步往前走去。他背脊挺直，走起路来自有一番气度，后面跟着的几人仿佛都沦为配角。
　　　　路过一楼大厅时，季凡尚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有些惊讶的问道：“导演、疏桐？你们怎么来了？”
　　　　“我的男主演都要被抓走了，我难道还能安稳的睡觉吗？！”陈士和瞪着眼睛一副凶样，“我可没精力再去找一个满意的白弥，你小子赶紧处理完事情回来，这段时间我会集中安排谭小子的戏份。”
　　　　他语气虽凶，话语里却是要等自己的意思了。季凡尚心里有些感动，点点头道：“我尽量。”随后，又看向站在旁边一语不发的谭疏桐，他笑了一下道：“谢谢你。”
　　　　谭疏桐扭头避开他的目光，道：“我只是为了剧组才答应的，可不是为了帮你。你最好赶紧回来，不然我会被陈导虐死的，到时候小心我成鬼了也不放过你。”
　　　　“你小子讨打？！”陈士和一个眼刀飞过去，谭疏桐不说话了。
　　　　季凡尚看着他们，笑了笑，在身后警官的催促下又迈开了脚步继续走。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变得浅淡、直至消失。
　　　　说实话，他心里并没有底自己能不能完全洗脱出来。毕竟当时坐在驾驶位上的人确实是他。不过……无论如何，顾航都绝对不被允许逍遥法外！
　　　　季凡尚脚步一顿，推开了酒店大门。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闪光灯袭来，黑夜亮如白昼。

　　☆、66｜　5。10｜

审讯室里静悄悄的，一张方桌，一把铁椅，一个人，还有那四面都密不透风的墙壁以及两盏投射出刺眼光线和热度的探照灯，就是这里的一切。
　　　　这简直是酷刑。
　　　　季凡尚闭着眼睛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这么想着。
　　　　他身上的电子产品都被收走了，外界掀起如何的滔天巨浪他都无从得知，而更可怕的是，在这里他感觉不到任何时间的流逝。
　　　　被带进来的时候是晚上，但随后被打开的高瓦数探照灯烤得他即便在一天的跌宕之下，也根本无法入睡。没有人进来审问他，这感觉却比审问还要糟糕得多。
　　　　他闭着眼睛，那光线穿透他的眼睑，在瞳孔上投下亮红的光感。灼热的光线蒸发掉季凡尚皮肤内的水分，使他原本柔软的薄唇逐渐发白，变得干硬，然后开始龟裂。
　　　　季凡尚舔了舔嘴唇，铁质的椅子在长时间的光照下已经变得有些发热，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墙角靠坐下来，以期能避开那令人讨厌的灼热——虽然效果微乎其微。
　　　　外面是不是天亮了呢？
　　　　季凡尚半眯起眼睛，开始猜测外界那些人的反应。
　　　　媒体们应该是高兴的，昨晚在酒店外的守候，显然让他们得到了足以填充大半娱乐版面的第一手素材；而米分丝们应该就不那么开心了，他们会担心，会替自己说话，然后有部分应该会选择观望或离开自己。剧组的人们应该已经开始工作了，而许谦……
　　　　季凡尚笑了笑，那家伙大概着急的一宿没睡，正策划着怎么潜进来救自己吧。
　　　　另一边……
　　　　“怎么办怎么办！我竟然连把枪都没有！你觉得我这样能闯得进去吗？”许谦一手拿着集小刀、板砖、照明于一体的防狼手电，穿着一身好不容易凑齐的黑色夜行衣对唐小明问道。
　　　　“……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唐坐在床边，对着许谦和被他翻得满地都是的衣服翻了个白眼，“都已经天亮了，你再穿着一身黑衣岂不是更加显眼？”
　　　　“什么？已经天亮了？！”许谦看向窗帘外隐约透进来的光，大惊失色，“那季宝岂不是已经被折磨了一夜？！”
　　　　“不行，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就得去见他！”许谦面色一凛，抬脚便要走。
　　　　“喂！”唐一手把许谦拽了回来，“现在还没有定罪，阿尚又是个公众人物，看守所不敢对他滥用私刑的，你可别乱来。”
　　　　“看守所不敢，可不代表顾航不敢。季宝现在呆在里面，我怎么能呆在原地无动于衷？！”
　　　　唐看着许谦激动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不顺眼，他说：“许谦，你够了吧。其实你也并没有那么爱他，不是吗？”
　　　　许谦几乎是瞬间就反驳了回去：“怎么可能，季宝是我这辈子唯一也是最爱的人！”
　　　　“是吗。可你明明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许叔叔其实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唐的话让许谦瞬间沉默了下来。他的父亲，许云强……
　　　　唐打了个哈欠，抹掉眼角的眼泪站了起来，“我不行了，好困，下午还有事，我先去睡一会儿。你……好好想想吧。”
　　　　许谦有些颓然的坐到床沿，唐说的没错，他不可能真的就这么闯进警局，哪怕进去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给季宝添乱罢了。
　　　　犹豫再三，他还是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手机的通讯录里并没有那个名字，但手指却无比熟练地在拨号盘上输入那串数字。
　　　　“许谦，现在季宝只能靠你救了，加油！”许谦嘴里念叨着给自己鼓劲的话，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绿色的通话键。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来挺直了背脊，仿佛电话那头的人是哪个国家的领导人似的，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嘟——嘟——咔。”
　　　　电话被接起，那头沉默一瞬，然后一个响起浑厚而严肃的声音响起：“说话！”
　　　　许谦浑身一抖，几乎是瞬间便回道：“是！爸！”
　　　　……
　　　　再说回这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季凡尚把外界的反应、自己的应对、甚至如果真的要退出娱乐圈，自己未来的生活要如何进行统统都想了一遍时，那两个探照灯突然“咔”地一声被关掉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比往常还要暗得多，当季凡尚终于隐约可以视物时，顾航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眼前。
　　　　“感觉如何？你看起来不太好。”
　　　　“托顾总的福。”季凡尚笑了笑，嘴唇裂开的感觉又让他很快收回笑意，“不过你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范围之外。”
　　　　季凡尚视线扫过房间对角上的两台监视器，却见顾航突然勾起了唇角。
　　　　“现在监控室可没人了。你知道吗，听说局长的妻子最近突然有兴趣做生意了，新注册的公司在香江发展的相当不错，大家都在夸赞她是做商业的料呢。”
　　　　“是吗。”季凡尚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顾航最喜欢他这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明明天都快塌下来了，却总能表现得事不关己。而他越是表现得不在意，顾航就越是想要逼迫他，撕开他表面上平静的伪装，狠狠地欺负他。
　　　　“喂，”顾航居高临下地看着靠坐在墙角的季凡尚，露出恶意满满的神情，伸出一只手钳住了季凡尚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你信不信，我敢在这里把你干了？”
　　　　“有病。”季凡尚嗤笑一声，把他的手拽开，一手撑着地便要站起。
　　　　不料顾航却像是认真的，见他起来也不退开，反而趁机一把将他推到墙上！
　　　　顾航两手直接从季凡尚的t恤下摆探入，顺着腰线往上撩起，露出季凡尚精瘦的小腹和半个胸膛。接着顾航整个人便欺身而上，将季凡尚牢牢固定在墙边，手也不住的在他身上用力的来回抚摸。
　　　　开什么玩笑？！季凡尚的瞳孔一瞬间骤缩！他第一反应是退，但后背上抵着墙的坚硬触感让他直接意识到这一行为的不可实施性。
　　　　在这一认知传到大脑的一瞬间，季凡尚的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决断。他几乎用上了十成的力量，提膝直接狠狠撞上顾航的腹部，迫使他退后！接着，季凡尚一手紧紧扣住他手腕，一手绕到他脑后直接将他摁倒在地！
　　　　“啊！！”顾航一声惨叫，颧骨磕到地上几乎是立马就红了一块。他挣扎着要起来，弓着背抵抗季凡尚使劲摁着他脖颈的力道，一张脸涨得通红。
　　　　季凡尚滴水未沾熬了一夜，此时对上顾航也颇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正当两人僵持之时，一阵初始的来电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叮铃铃铃铃——”
　　　　“呼呼……你先放手……”顾航喘着气，扭头对季凡尚道。
　　　　季凡尚早就撑不住了，此事也就顺势松了手，警惕地退远了些，趁机休息一会儿。
　　　　那通电话似乎是什么急事，顾航挂断后脸色变了两变，最终还是决定先离开。他整了整着装，看着季凡尚道：“你知道吗，外界关于你肇事逃逸被抓捕的新闻已经传疯了，现在这个情况，如果我不帮你，你在娱乐圈的路就相当于走到头了。”
　　　　“或者，你答应我的要求，我会帮你解决一切，现在所有的传闻，都只是能让你更加出名的炒作而已。你好好考虑考虑吧，我给你3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你还是不打算答应我……那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顾航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然后对他笑了笑，走出门时，下意识的摸了摸颧骨上那块红印，眼神暗了暗。

　　☆、67｜5。20

“季宝！”许谦两步上前推开那开锁的警官，自己推门直接冲了进去。
　　　　他第一眼便注意到季凡尚干裂的嘴唇和他眼下淡淡的青影，许谦颇有些心疼的捧起他的脸，小心翼翼地舔了舔他的唇。浅淡的血腥味在舌尖绽开，许谦眼睛一酸，轻声问道：“疼吗？”
　　　　季凡尚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你怎么来了？”
　　　　许谦听到他声音，心里更是难受不已。如果不是自己犹豫不决，明知道最后只有那一种方法却只是做些无聊的事情拖延时间，季宝就不会在这里受这么多罪……
　　　　“对不起。”
　　　　“……？”季凡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想到哪个次元去了。
　　　　“季宝，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许谦说得一脸严肃，不待季凡尚说话，他抬高了声音对外面道：“古先生，请进来！”
　　　　门从外面被推开，出现在季凡尚视野里的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满头白发被服服帖帖地梳到脑后，看起来仿若英国贵族的五十岁男人。
　　　　他大步走到季凡尚面前，伸出一只手，“季先生您好，我是古鉴，许云强许先生的私人律师，此次您的案件将由我全权负责，请多指教。”
　　　　“您好。”季凡尚和他握了握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季凡尚之前从未听过许云强的名字，但从这位古鉴律师来看，许云强大致是个了不起的人罢。
　　　　“季先生，虽然我很想现在就这个案件深入了解一下当时的现场情况，不过……我想您不仅仅是单纯的被关了一晚上吧？您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妙。”
　　　　“他们开了灯。”季凡尚指了指那两个已经被关上了的探照灯。
　　　　古鉴皱了皱眉，道：“我知道了，介意我现在拍张照吗？”
　　　　“请便。”季凡尚很配合地看向镜头。
　　　　接下来便是常规的提问，古鉴了解到当时所有的情况后，出乎季凡尚的意料之外，他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季凡尚眼神微闪，看向他道：“古律师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
　　　　“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中对于我们要有利得多，”古鉴看向季凡尚道：“我想我们可以直接准备上诉了，我今晚回去做开庭准备，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后天就可以直接在法庭上与顾航对峙。这边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会有警官进来做笔录。记住，千万不能透露您当时是驾驶员，其余如实说即可。”
　　　　“你要我骗他们？”
　　　　“并不，”古鉴微微勾起了嘴角，眼里似有精光一闪而过，“这将是既定的事实。”
　　　　“……”
　　　　“好了，重点已经阐明，我们就先离开了。请您保护好自己，两天后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古鉴微微躬身，“再见。”
　　　　季凡尚点点头，却见许谦好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似的，“诶？这就走了？！”
　　　　古鉴率先离开了审讯室，许谦见没人了，恋恋不舍的牵住季凡尚的手，“季宝，你别担心，你会没事的。”
　　　　“恩，”季凡尚点点头，想了想，对许谦道：“你回去打探一下顾瑞的消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想法……不过，如果他想接替顾航的话，让他做好准备。”
　　　　许谦嘴角往下撇了撇，不开心了。“你是我男朋友，为什么总想着那个小结巴？我变了这么多，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关心我？”
　　　　“喂，”季凡尚低低叫了他一声，被许谦拉着的那只手猛地反抓回来，将人往自己这边一带，便抱了个满怀。他把脸搁在许谦肩上，柔声道：“你的事情，我们回家再慢慢谈。”
　　　　许谦脚一软，不知从那短短的一句话里听出了什么，满脸通红颤颤巍巍答道：“好~”
　　　　######
　　　　两日后，法庭。
　　　　顾航黑着一张脸坐在被告席，他的律师坐在他身边，一脸苦涩地在他耳边不停说着什么。
　　　　法官一宣布开庭，古鉴便首先抢占先机，在一开始论述了己方的观点。
　　　　“也就是说，原告并没有驾驶车辆，一切都是被告方所为？”
　　　　“没错！”古鉴说的斩钉截铁，他从文件袋里拿出几张之前拍摄的照片，放在桌面说道：“而且被告顾航还妄图陷害原告，这里是其滥用私刑的证据。”
　　　　古鉴面上无甚异色，但看向顾航的律师时，眼里却带上了一丝挑衅的神色。
　　　　这几年来，他跟对方出现在同一个法庭上不下十次，各有胜负。但这次，他赢定了。因为对方无法拿出证据，证实他所说的季凡尚并没有驾车的言论是假的。
　　　　顾航为了防止有人从行车记录仪和事故现场监控看出他强行控制车辆的端倪，早就动用关系拿走了录像，就算没有销毁，他也不可能拿来用作他所说的他完全没有干扰驾车的证据，反而还会坐实了说谎这一实情。更何况，在几个街区外，季凡尚从副驾驶座下车离去的监控录像可还留着，虽说无法作为铁证，但也确实使古鉴的说法显得更为可信。
　　　　总而言之，一审在顾航措不及防之下草草结束。季凡尚出来时，正好在门口碰到从另一端出来的顾航。
　　　　“你很好，竟然连许叔叔的律师都请来了。捏造事实玩得很溜啊，不过我要告诉你，这才只是一审，后面，等着看吧。你以为你能那么轻易的就逃脱惩罚吗？”顾航看起来确实是很生气，脸上挂着笑，声音里却恶意满满。
　　　　季凡尚不慌不忙地走过去，直到和顾航脸对着脸距离不超过一尺，才停下了脚步。
　　　　他侧头在顾航耳边轻声道：“我或许有责任，但绝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受到惩罚。后面，等着看吧。你以为这件事只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吗？”
　　　　季凡尚说完，也不去在意顾航的反应，抬脚便继续向外面走去。
　　　　许谦跟在他后面，路过顾航时嘿嘿一笑，那贱样儿看得顾航恨不得揍他一拳。
　　　　……
　　　　“诶，季宝我们来医院干嘛？你哪里不舒服吗？”许谦上上下下把季凡尚看了几遍，终于忍不住伸出咸猪手摸上他胸口时，被他一巴掌拍了开来。
　　　　两人在前台询问过病房号后，一路往上，来到了医院五楼的儿童病房。隔着一扇门，就能听到里面女孩的哭声。
　　　　季凡尚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并不十分温柔的女声：“进来。”
　　　　推门而入，并不算大的单人房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除了床上的小姑娘外，也只有一个护士正在给小孩扎针。
　　　　“这里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小孩家长呢？”许谦走过去问道。
　　　　护士不耐烦地转头看，见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帅哥，脸色也缓和了些许，问道：“你们是来看望她的吗？”
　　　　“恩，我陪他来的。”许谦侧头去看季凡尚，却发现他还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有些愣神的看着床上哭叫着的孩子。许谦疑惑地过去拽了他一把，“怎么不过来？”
　　　　季凡尚这才回过神来，心情复杂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也没注意到自己脸上戴着口罩别人根本看不到。
　　　　他走过去，把手里拎着的儿童礼包和水果放下，近距离的看着那孩子，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她哭得红润的脸蛋。

　　☆、68｜5。20

季凡尚眼前浮现过那天车祸时看到的景象，小女孩痛苦皱着的眉头，面色苍白紧闭双眼的面庞。有一瞬间，他真的是几乎要崩溃了，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下。
　　　　而现在，看到小女孩因哭闹而憋红的脸，季凡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