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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扫墓之后的心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沉重，常家昱坐在车里，神色有些恹恹的。
　　严钧看他一眼，沉默了片刻，说：“要不要去海边转转，散散心。”
　　“啊？”常家昱回过神，“公司没有事吗？”
　　“今天周六。”严钧简短地回答。
　　常家昱嗯了一声，想到常镇丰周六还在加班，将陈絮红的生日都忘了，心口又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堵得厉害。
　　他很快说好，没怎么去过海边，能放一放心情也好。
　　
　　方向盘一转，十几分钟之后车子便停在了海边公路上。
　　这里的天空比方才要明朗几分，海面辽阔，天际线遥不可及，引人抬眸眺望。
　　走在沙滩上，脚底是松软的泥沙，微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凉意沁人，将常家昱胸臆中的阴霾吹开了一些。
　　严钧侧过头看他，目光深深。
　　
　　走了一段路，常家昱迎着海面抬了抬手臂，风刮过腋下，凉飕飕的，也吹得人浑身舒服。
　　等到回去的时候，常家昱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
　　回到家，他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想到自己跟严钧在海边漫步的场景，想着想着差点翻身掉在了地板上，又转了个身滚到了床中央。
　　
　　说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严钧话不多，两个人在一起基本上都是保持沉默，但是相处的时候却让人觉得很自在。
　　这也许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吧。
　　脑子里莫名冒出了这句话，常家昱打了个哈欠，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第8章　第八章
　　十一月，秋意渐浓。数日的天气都不甚明朗，温度降下来，常家昱没再穿短袖短裤，从衣柜里取了秋装出来。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常家昱看到卷头的分数，比上次要高一些，下午名次出来，在班级里也前进了好几名。
　　
　　白松这学期大到月考期中考，小到平时的测试，成绩都稳稳得一塌糊涂，下了自习后苦着一张脸道：“完了完了，这次要开家长会，周五晚上回来肯定是一场男女混合双打，这可怎么办？”
　　常家昱拿着笔在手里转了两圈：“这个……我也不知道，你爸妈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白松挎着肩，眉头深皱，“他们把我的学习看得特别重，这几次又考得那么差，肯定逃不掉了。”
　　“那，你跟他们保证一下，下次前进三名或者怎么样，他们有个盼头，可能就没那么气了，”常家昱说完继续补充道，“前进三名没太大问题，努力一把就是了。”
　　
　　白松叹了口气：“也许吧，我可能要开始报补课班了。对了，你是谁来参加家长会？”
　　“……应该是严叔叔。”
　　“啊？怎么不是你爸？”
　　“他这个月特别忙，家里的事都管不了，我继母来肯定也不合适。”
　　“诶，你原来不是见了人家特别尴尬，现在呢？”
　　常家昱瞥了他一眼：“现在……还行，不怎么想起那些事了，我觉得他估计都没认出我来，也从来没提过那件事，可能早就忘记了，他人挺好的。”
　　白松点头：“那就好。”
　　
　　周五的家长会安排在最后一节自习下之后，不过因为要做准备，学生们提前放了学，纷纷出了校门接自己的家长进教室。
　　常家昱下了课之后直奔洗手间，然后回到教室背起书包就冲下了楼。
　　站在校门口，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知道到了没有……”常家昱抬起手摸了摸后颈。
　　环顾了几圈，他在马路对面的一角认出了严钧的车，立刻大步跑了过去。
　　
　　对面，严钧看到朝自己奔跑而来的少年，缓缓降下车窗。
　　常家昱在车旁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一双眼明亮，脸颊上因为太阳晒着而显出浅淡的晕红，肩背挺拔，浑身都是蓬勃的少年气。
　　“擦一下汗吧。”严钧递了张纸过去。
　　“叔叔，你吃饭了吗？”常家昱接过纸贴在自己的脑门上抹了几下，顺口问道。
　　“嗯，吃过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没吃饭，家长会要过一会儿才开。”
　　“我先陪你去吃晚饭。”
　　常家昱张了张口，点头说：“行。”
　　
　　车子停好之后，两个人一起进了附近的小面馆。
　　这里常有B中的学生来吃饭，面馆的口碑一直很不错，不过常家昱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点了一碗西红柿鸡蛋凉面，没过一会儿面就端上了桌，拉得均匀的面条纠缠着堆在碗里，与金黄色的炒蛋和红润润的番茄搅拌在一起，色相诱人。
　　
　　常家昱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放到嘴里，鸡蛋的醇香和番茄的鲜美一同浸染着蓓蕾，味道很不错。
　　吃到一半的时候，常家昱抬起头，发现严钧定定地望着自己，不由怔了一瞬，问：“严叔叔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将盛面汤的碗往他手边推了推，严钧说道，“别吃太快，对消化不好。”
　　常家昱抿了抿嘴唇，笑着说：“也没有太快，就是正常速度。”
　　话虽这么说，接下来的速度还是稍稍放慢了一些。吃完之后他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将严钧送到自己的教室，常家昱指着倒数第二排的一个座位：“就是从左到右第三组倒数第二排的那个位置。”
　　严钧走到常家昱的位置回头看他，少年站在教室门口很快地点了两下头。
　　
　　原以为能够在家长会的间隙跟白松打一会儿球，但是对方要去参加什么补课班，常家昱只好一个人在操场上投了会儿篮球，觉得有些无趣，停下来去小卖部买了冰淇淋，坐在篮球架下慢慢地吃。
　　暮色稍降，紫色与橘色的渐变交汇于远空，常家昱仰着头，看晚霞瑰丽炫目，色彩浓郁，让人心情舒畅极了。
　　
　　又过了一阵，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越过重重暮色照射在篮球架上，也洒落在他白净的脖子和俊朗的脸颊上。
　　咬掉最后一口蛋筒，嘴里凉飕飕的，胃里也是冰冰爽爽。常家昱舔掉嘴边的奶油，又低头看了看时间，才过去了十几分钟。
　　“这家长会开得可够慢的。”他低声喃喃道。
　　
　　篮球场上还算安静，东北角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常家昱闻声看去，原来是一群人围着一个男生，不知道在争执些什么。那几个男生甚至还动起了手。
　　天色微暗，看了几眼之后常家昱才认出被围在里面的是他的同班同学宋梵清，宋梵清学习成绩十分优异，比一些理科实验班的学生还要突出，只是人比较低调。
　　
　　围着宋梵清的那群人里常家昱也认识几个，都是普通班里几个不学无术的混混。
　　看到宋梵清被他们推推嚷嚷，常家昱没怎么犹豫便从篮球架下站起身跑了过去。
　　
　　“这次考试的时候不给抄答案的后果，我们已经提醒过你了——”
　　“你们在做什么？”
　　威胁的话被打断，为首的男生不悦地转过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你谁啊？”
　　常家昱没多加理会，转头看向被围在中间的宋梵清。他虽然处在不利的境地，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不安的情绪，只是紧抿着嘴唇，常家昱看过去的时候他摇了摇头，暗示他不必插手。
　　
　　一旁的男生见常家昱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伸手推他，常家昱一个挥手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有人低啐了一句“多管闲事”，立刻就动了手。
　　常家昱小时候淘气，没少打架，这两年才收敛了不少。他手脚麻利，一开始几下躲过了对面人的拳脚，但是对方人多势众，后面的话有些招架不住，脸上生生挨了几拳，疼得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了背上，让常家昱稳住了身形。
　　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严钧。
　　他几乎没有看清对方出手，但是光听到对面那群人的痛呼便知道严钧下手有多快多重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看出严钧的神兽是练过的，又是在学校里怕惹上麻烦，那几个男生没有多纠缠，很快便四散去。
　　宋梵清很快上前，认真地道谢。
　　“没事，”严钧转过头，看着常家昱脸上的几块青紫，微微皱起眉头，抬起手用食指指腹按了按他的下巴，“疼吗？”
　　常家昱闷闷地嗯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躲过严钧的手。
　　
　　送走了宋梵清，严钧才问：“怎么突然跟人打架？”
　　“同学被校园暴力，总不能袖手旁观。”常家昱小声地说，音量放得很低。说起来可够惭愧的，他是帮人的那一个，但是宋梵清没怎么受伤，他自己的脸上却挨了好几下。“以后别冲动，有事给我打电话。”
　　“哦，知道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常家昱想到了一件事。
　　
　　“我要是这样回去，我爸肯定得问我是怎么回事。”他锁着眉担忧地说。
　　常镇丰一向不喜欢他打架，常家昱最后一次动手还挨了家法。
　　“不想让他担心？”严钧问道。
　　“嗯，是。”
　　严钧想了想：“那去我那边吧。”
　　常家昱啊了一声：“会不会太麻烦严叔叔了……”
　　“不会。”
　　严钧这么说，常家昱也没有再拒绝：“那就谢谢严叔叔了。”
　　
　　车子在校门口转了向，驶向东边。
　　拐进一条小路时，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车里清晰响起。
　　“以后可以不用加我的姓，听着太生分了。”
　　常家昱愣了一下，很快“嗯”了一声，把“叔叔”和“严叔叔”做了个对比，感觉后者还真是越叫越怪。
　　以后还是不这么叫了，他默默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两章，祝大家中秋快乐^_^





第9章　第九章
　　到了目的地，两个人下车进了房子，李嫂出来迎接，看到常家昱脸上的伤，惊讶地问道：“家昱的脸是怎么了？”
　　常家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跟人打架了。”
　　“哎呀，现在的孩子下手都没个轻重，都打青了，我去拿点药过来。”
　　
　　因为开家长会的缘故，这一晚和以往不同，没有那么多堆积如山的作业，常家昱的心情也极轻松。
　　开着的电视放着嘻嘻哈哈的综艺节目，常家昱撑着腮看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有点无聊，便拿手机和白松聊了会儿天。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就听见窗外响起了沙沙的声音。走到窗边一看，外面果然下雨了。
　　
　　如针一般的雨丝簌簌地落着，窗玻璃上很快氤氲一片。
　　窗户开了一半，雨不大，没必要关严实。湿润的气息混杂着几丝尘土的味道涌入鼻尖，带着几分清新，沁人心脾。
　　他抬眼望去，外面的玉兰树亭亭而立，阔大鲜绿的叶子在细雨中微微颤动，色泽更加生嫩欲滴。
　　
　　“家昱。”
　　常家昱立刻转过头，严钧脱下外套，内里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手中拿着李嫂刚刚取来的药盒，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说：“来上药。”
　　“哦，好。”
　　
　　那一伙男生动手确实狠，他脸上的青紫很明显，虽然不是太在意外貌上的事情，但是第二天被人看到肯定要问起，在常镇丰那里也还是过不了关。
　　“这药顶用吗？”
　　“嗯，”严钧打开盖子，取了根医用棉签，“我以前打拳的时候就常常用，一般一晚上就能消下去了。”
　　常家昱兴致勃勃地问：“打拳？拳击吗？”
　　“嗯。”
　　“怪不得你那么厉害，一个打几个还能赢。”
　　严钧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们还是学生，手上没多少真功夫，要是对上练过拳的就不一定能这么顺利了。”
　　说着他抬起手，要将棉签上的药涂抹在少年的脸上。
　　
　　“不不不，”常家昱后仰着身体，抬手接过棉签，“我自己来吧。”
　　他用棉签在脸上抹了一圈，但是抹得不够均匀，也没办法准确地抹到地方上。
　　“我来吧，你看不见。”
　　严钧没有等常家昱拒绝，换了根棉签，蘸了药轻轻地按到了他脸上的一块青紫处。
　　“嘶！”常家昱忍不住出了声，带着几分笑意，“叔叔你轻点。”
　　“好。”
　　接下来再上药，严钧的动作果然放得很轻。
　　
　　门窗外的雨声透过墙壁传入人耳，显得愈发沉闷，像是将整栋房子包裹在低而沉的声响之中，客厅里的气氛沉静而平和。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彼此离对方很近。常家昱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手。
　　
　　严钧的手很大，筋骨硬朗，宽厚有力，近处瞧来，连指腹处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了那么一阵，常家昱觉得这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他抬起眼睛，视线恰好落在了严钧的嘴唇上。
　　
　　男人的唇色很淡，棱角分明，只是他曾与之亲密地接触过，知道它并非像看上去那么硬朗。
　　视线落在哪里好像都不太合适，常家昱索性直接闭上了眼。
　　
　　严钧注意到他的动作，垂首看去，少年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不愿安定在一簇花蕊上栖息的蝴蝶。
　　“好了。”
　　常家昱睁开双眼，那药膏抹在脸上清清凉凉的，寒意从抹药处蔓延到了眼周，惹得他眨了好几下眼。
　　
　　李嫂端着果盘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招呼道：“先生和家昱一起吃些水果吧，先生爱吃雪梨，不知道家昱喜不喜欢，我削了十几片，你们尝尝。”
　　“嗯，”严钧站起身，“我去洗个手。”
　　“诶，等一下！”
　　严钧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常家昱已经从果盘里拿牙签扎了一块雪梨，抬起手递到了严钧的嘴边。
　　男人怔了一下，很快俯下身，将那片雪梨咬在了嘴里。
　　甘甜的梨汁迅速充盈在了唇齿之间，甜而不腻，让人回味无穷。
　
　　“好吃吗？”常家昱仰着头问道。
　　严钧点头，嘴角也难得带上了明显的笑意：“好吃。”
　　“那就好。”常家昱盘着腿，接着用牙签挑了一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水果汁水充足，常家昱吃得有点撑后就放下了牙签，严钧陪他在客厅里坐了一阵就去了书房办公，常家昱自己则又坐了一阵才背着书包上了楼。
　　他住的房间坐北朝南，墙漆是乳白色的，南边放着一个空书柜和一个书桌，书桌上只有寥寥几个摆置，一张高箱床放置在北边，床铺干净柔软，床上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缠绕着复古花纹的吊灯，样式看上去十分古朴。
　　
　　常家昱试着开了下灯，灯光是雅致柔和的牙白色，照在房间里，色泽像是月光一般。
　　整个屋子的色调和设计都让人觉得很舒适，常家昱将书包放到书柜上，坐在床上呼了一口气。
　　过了一阵，李嫂敲了门进来，手上捧着一台电脑摆在了桌子上，对常家昱说道：“先生说，想玩什么跟他说。”
　　“哦，好。”常家昱点头应道。
　　
　　李嫂出去之后，他走过去一看，居然是本崭新的外星人电脑，他自己的电脑是几年前买的，现在用起来也不卡，玩普通游戏没什么问题，但是性能上确实很一般。
　　常家昱兴致勃勃地开了机，这是个游戏本，里面已经安装了一堆时新的网游，其中就有常家昱现在在玩的那一款。
　　
　　试着用新电脑玩了一局，常家昱对于这台电脑爱不释手，玩完之后顺手查了一下配置，高得令人咂舌，难怪玩起来顺手又舒服。
　　到了要睡觉的时间点，他将电脑合上，洗漱之后就准备睡了。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常家昱喊了请进。
　　门打开，严钧立在门外。
　　常家昱睡觉喜欢裸。睡，此时他已经脱掉了裤子和上衣，刚刚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下半身，看到严钧进来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将被子往上扯了扯。
　　“叔叔，怎么了？”他问。
　　严钧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握着门把将门缝缩小，常家昱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那低沉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没什么，过来看你睡了没。”
　　“嗯，准备睡了。”
　　“订好闹钟，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好，叔叔晚安。”
　　“晚安。”
　　
　　门吱呀了几秒钟后咔哒一声关上了，常家昱眨了眨眼，很快翻身躺在了枕头上。
　　脸挨到了枕面，压到了伤口，他稍稍抬了抬脖子，又转过身改成了平躺。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隐约可闻。
　　潇潇夜雨中，常家昱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回到学校，宋梵清特意在课间找到他再次道谢。
　　“没什么要紧的，”常家昱不太习惯被人这么正式地表达感谢，不以为然地摆手笑道，“只是顺手的事情，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嘛。”
　　“嗯，但还是给你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