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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密室-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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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扬蹲到他身前,把小纸包递过来:“喏,解药还给你。因为又过去了一天,所以我们吃了四粒——其余三个人是我给他们的——还剩最后三粒。”
  唐缈接过:“你居然敢从我身上偷解药?”
  “你高估我了,我可不敢。”淳于扬说,“是你自己把这玩意儿落在姥姥屋里的。”
  “所以是姥姥给你的?”唐缈惊疑地问,“她醒了?”
  淳于扬摇了摇头:“有可能是她,有可能……不是她。”
  唐缈更糊涂了,背靠墙壁发呆。他的脸色很差,白得像张纸,唇色浅淡,眼角的伤已经快好了,缺少神采的眼珠子却异常地黑。
  淳于扬盯着他的眼睛问:“昨天进去姥姥正房后发生的事,你还有记忆吗?”
  完全没有,除了感觉不怎么愉快,唐缈只记得一团黑雾,但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梦。
  世界真的颠倒了:他忘了发生过的事,却牢牢记住了本应该在醒来后五分钟内消散的梦境。
  “算了,忘了也没办法。”淳于扬再次确认,“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缈刚想回答没有,就喉咙口一甜,“哇”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唐画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她依旧笑眯眯地守着两位哥哥,感觉到安全又快乐,淳于扬却吓得顿时变了颜色。
  他对唐缈的感情还是很……有点特殊的,唐缈是他的初吻对象啊!
  ……严格来说不算初吻,但几乎亲到了,不管怎么说他要对这个人从一而终啊!
  唐缈淋淋漓漓地捧着一把鲜血,傻愣愣地坐着,浑身发寒,过了好半天才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别胡说!”淳于扬突然蛮狠起来,“你不会有事的,一定是哪里有点儿淤血吐出来了,快去洗干净!”
  结果他刚刚拉起唐缈,对方又开始埋头吐血,他吓得赶忙放下,问:“你哪里疼?胃疼吗?腹部吗?肝区呢?”
  唐缈并不疼,他甚至觉得刚刚吐出来的血不属于自己,是多余的,堵在心口闷闷的,所以身体在排斥它。缓缓喘息几分钟后,他开始觉得头脑渐渐清醒,嗡嗡作响的耳鸣也停止了。
  “别担心。”他摇头,“我……没事儿。”
  他血淋淋又惨白的样子能把人吓死,居然还敢说自己没事。淳于扬再也没胆量动他了,但是唐画有,她扑到他手臂上亲昵地说:“缈好!”
  “对,我好。”唐缈苦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污说,“我去洗一下。”
  他撑了两下没能撑起来,全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腿软得不像是自己的,可就算这样也不难受,唯一称得上异常的是精神慵懒。
  奇怪了,明明是刚刚睡醒啊?
  淳于扬在他身边坐下,和唐画两人一左一右地夹住他。淳于扬颀长,把松软的稻草堆压得更低了些,唐缈在重力作用下朝着他那边倒去,被他用肩膀和上臂托住。
  唐缈没力气,等着他自己撤走,没想到他却没动,就这么近贴着。
  唐缈萎靡地抬起眼帘看他,见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似乎在发什么愁,于是便随他去。
  唐画屁事儿不懂,在唐缈身上摸来摸去玩儿。这孩子其实挺黏人的,只是她姥姥和姐姐平常管得严,所以不敢不乖,到了纵容主义至上的唐缈跟前,她也变得调皮随意起来。
  她摸到唐缈衣襟上的血,困惑地说:“缈湿了。”
  “鼻涕。”唐缈故意说。
  “啊!”唐画把手缩回去。
  唐缈勉强笑道:“好啦,等我一会儿有力气了就去洗,你也记得去洗手。”
  淳于扬忽然长声叹息,说:“想不通,这东西超出我的经验范围了。”
  他按住唐缈说:“你歇着吧,衣服给我,我来洗。”
  “你要替我洗衣服?”唐缈问。
  “嗯。”
  “你能碰我的衣服?”唐缈说,“不嫌脏?”
  淳于扬凶了他一眼,非常坚定地把手伸了出来。
  “……”
  唐缈只好颇为难堪地一粒一粒解开衬衣纽扣,衣料黏腻,不脱不行,然而当着淳于扬的面就是容易紧张。
  “你能不能回避一下?”他请求。
  “为什么?”淳于扬连眼睛都不眨。
  唐画也来雪上加霜,尤为好奇地摸来摸去:“咦嘻嘻嘻缈的肚肚,光溜溜!”
  “快点!”淳于扬则不容置疑。
  “……”唐缈心一横,心说大家都是男的,他还能把我怎么样?于是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抱着手臂坐在草堆上。
  淳于扬递给他一块湿毛巾,他有些委屈地接过,擦拭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幸好现在是三伏天,光膀子也冻不着。
  他好像完全清醒了,也复原了,总之和平常没有两样,当然除了他的指甲。他观察自己的指甲半晌,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这是中了什么毒了吗?
  司徒湖山又闯了进来,见唐缈光着身子,没好气地骂道:“这是干嘛呀?显摆自己白嫩?”
  唐缈说:“表舅爷,帮个忙把我的换洗衣服拿来呗?”
  司徒湖山嗤了一声:“我没空,忙着呢,等一会儿让你的压寨相公去拿!”
  唐缈就不明白了:“什么?压寨?”
  司徒湖山就对着厨房门外嚷嚷:“淳于扬——!你主子要衣裳——!快一点!晚了人家要罚你跪了——!”
  唐缈在心里暗骂老东西真他妈的不正经,嘴上却问:“表舅爷,你进进出出忙什么呢?”
  司徒湖山于是举起了一张草图,神秘地说:“忙工程。”


第40章 蛊发之一
  什么工程?
  唐缈凑过去看司徒湖山手上的那张鬼画符; 片刻后问:“表舅爷; 你画的是什么?”
  “笨蛋!”司徒湖山说; “这是桥面; 这是桥墩; 我打算用门板和竹竿造一座桥架在外面那条毒水沟上!”
  唐缈心说这叫什么鬼工程?这叫木匠活。
  司徒湖山突然盯着他的脸,问:“唐缈,你的眼珠子怎么这么黑?”
  唐缈一愣:“嗯?”
  司徒湖山一手摸下巴,一手点着他说:“是了是了; 原先比较浅。”
  对; 唐缈的瞳仁是褐色的; 面对面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瞳孔。姐姐唐杳常说他是猫儿眼; 滴溜溜转。
  “你什么情况?”司徒湖山问。
  唐缈也不清楚; 他甚至都找不到一面镜子看看自己,只好说:“我可能中毒了。”
  “太好了; 恭喜你!”司徒湖山与之握手; 表示了热烈祝贺,“再接再厉!”
  “……”
  唐缈把话题岔开; 问:“你的桥造得怎样了?”
  司徒湖山得意洋洋地说:“忙了一天一夜; 大功即将告成,你小子想困住我?没门。表舅爷我光明磊落,一没偷你钥匙; 二不怕你威胁,这就要冲出牢笼、远走高飞啦!”
  既然已经推进了一天一夜,说明这项伟大的世纪工程是从昨天开始的。
  昨天上午有必要说一下。
  当唐缈从姥姥房里出来并陷入沉睡后; 其余人的活动则仍在继续。与此同时大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山谷、溪流、树林、田地、唐家连同里面的所有人都被笼罩在雨雾迷蒙中。
  雨把他们限制在室内,让时间变得更加漫长难捱,司徒湖山于是掏出了一副扑克,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为了增进同志间的友谊,减少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如一起学习五十四号文件。
  周纳德积极响应,带头加入学习小组,并且拉淳于扬一起。
  淳于扬哪有心情:唐缈无缘无故睡死过去了——当然这也不一定是坏事——但是!不知道他能否醒来,什么时候醒来,以及醒来后还有没有挽救的机会……
  他表象上云淡风轻,一扭头就长吁短叹,连离离这类患有严重自恋型人格障碍的同志都看出他在发愁。
  离离晚上睡得不错,正好有精力冷嘲热讽,但她嘲笑讽刺的对象都是唐缈,不敢有半个字涉及淳于扬。她要是知道自己的精神奕奕都是拜淳于扬所赐,就更不敢放屁了。
  淳于扬拒绝学习,司徒湖山和周干部只得邀请离离。
  三个人坐下斗地主,打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离离把扑克牌一扔,说:“不玩了!又不赌钱,一点意思都没有!”
  周纳德问:“那你要玩什么?”
  “我要出去!”离离吼。
  周纳德说:“对,我堂堂一个国家干部,不能被一群无知愚昧的村民非法限制人身自由,一定要想方设法出去!”
  “哦,你想出什么方法来了?”司徒湖山问。
  “没有!”周纳德大言不惭。
  他们仨加了点儿赌注继续玩牌,居然在牌桌上找到了共识,因为三人不约而同喜欢出老千:离离偷牌,周纳德藏牌,司徒湖山赖牌。
  一分钱一张牌的斗地主而已,一局输赢都很少超过一角钱,竟然玩得你死我活,恨不得把对方吃了。
  中午十一点左右雨小了,而后渐渐停住,云开雾散,阳光普照,但山谷里依然湿气弥漫。
  司徒湖山前前后后输了五块多钱,又心痛又懊恼,独自跑出去散步。他跳上唐家宅院的围墙,沿着走了半圈,发现深沟对面的泥土堤岸经过连续几场大雨的冲刷后分外松软,有些地方坍塌了相当大的面积。如果不能尽快出去,随着沟体越来越宽,逃离的机会就愈加渺茫。
  他蹲下来观察沟里的绿色毒水,顺便把唐家的列祖列宗都拎出了来猪啊狗啊骂了一通,骂到唐缈头上时更加脏话连篇。他继续往前,走到一处时忽然停步,望着对岸若有所思。
  然后,他两手一拍说:“哈哈,贫道有主意了!”
  十一点半过后,淳于扬代替唐缈把解药拿了出来。
  这人天生有冰冷的、不怒而威的气势,给人的压迫感不是单纯靠身高带来的,所以只有司徒湖山插嘴问了一句“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离离和周纳德都保持沉默。
  没人伸手去接药丸,司徒湖山充满戒备地说:“淳于扬,看在你爷爷的份上给我说句实话,你这解药不是假的吧?”
  “你可以不吃。”淳于扬打算把药丸收起来。
  “你等等!”司徒湖山拦住,颇为不满,“年轻人不要火气这么大,我说过不吃了吗?”
  周纳德从淳于扬手里拿了一粒药,凑到眼前细看了一会儿说:“这……这应该没问题吧?我觉得是和昨天一样的东西。”
  于是离离也拿了一粒,放在鼻子下方闻来闻去,满脸的阴郁。
  “你们都可以不吃。”淳于扬再度强调。
  “嘿,我还偏偏要吃了!”司徒湖山抢过一粒药,指着淳于扬的鼻子说,“这么说你小子完全站到唐缈那边去了?别忘了你也是怀疑对象之一,你不听老人言,恐怕吃亏在眼前!”
  淳于扬冷冰冰地笑了一下:“是么?原来司徒先生怕我吃亏,那你为什么不把钥匙还给唐缈呢?他得到钥匙便会放我们出去,于是我就不吃亏了呀。”
  司徒湖山一怔,随即愠怒道:“别胡说,我没偷他的钥匙!”
  说完他一仰脖子把药丸吞了下去,离离和周纳德对视一眼,也咕咕哝哝、不甘不愿地吃了药。
  淳于扬突然问:“吃出来了吗?”
  “吃出来什么?”
  “成分,药里面有香附和陈皮。”
  “这你也能吃出来?”司徒湖山十分惊讶。
  “我祖父在世时偶尔会自己开几剂药方,我小时候好奇心强,看到炮制好的中药喜欢尝着玩,也不怎么嫌苦。”淳于扬说,“香附疏肝解郁,陈皮理气健脾,一丸药里有这么两样东西,说明……”
  “说明什么?”周纳德追问。
  “说明它有五成的可能是胃药。”淳于扬吞下药丸,补充,“所以我认为你们都可以不吃。行了,既然唐姥姥蛊毒的解药吃过了,各自忙去吧。”
  “你再等等!”司徒湖山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几个根本没中蛊?从头到尾是唐缈那小王八蛋撒谎骗人?”
  淳于扬问:“中不中蛊有区别吗?你一样无法走出唐家,一样不肯交出钥匙。至于唐缈,他睡着了。”
  司徒湖山眼珠子一转,连声说:“有区别有区别,至少那小子不来烦人啦!诸位,我有一个大计划!”
  没人对他的计划感兴趣,淳于扬更是连眼皮都没抬。
  司徒湖山紧接着说:“我目测这条沟最窄的地方大约在四五米,其实有三架梯子接起来,保证能到对岸!反正唐缈睡着了,诸位,咱们趁机造一座桥,远走高飞吧!”
  “梯子?”淳于扬反问。
  “怎么啦?”
  淳于扬叹气:“司徒先生,你来到唐家之后都不观察的么?这个家里没有梯子。”
  虽然离奇,但他说得没错,这么大的唐家果然没有一把梯子。
  当然不是唐姥姥未卜先知,为了防止偷钥匙的贼外逃,所以提前把所有的梯子都毁了。原因其实很简单,是为了预防小瞎子唐画到处乱爬,或者小瘸子唐好从高处摔下来头破血流。
  唐家的梯子都被搬到了药圃旁的窝棚里。那窝棚在深沟对面,能看到,但触不可及。
  于是司徒湖山把注意力转向门板。
  门板是个很难控制的东西,它不像梯子能用绳子互相间扎牢,它毕竟是实心的、厚重的,想拿它们搭一座长六米以上的桥(沟虽只有四五米宽,但门板桥两头必须架实),需要力学知识。
  司徒湖山开始祭坛、作法、舞剑、烧符、念咒、画草图。他的工程草图只有幼儿园大班水准,不堪入目,淳于扬只看了一眼便扔到一旁。
  司徒湖山痴心不改,仍要造桥,从下午忙活到晚上,又挑灯夜战,榔头、锯子、钉子、凿子叮叮当当响作一团,到了深夜十一二点才勉强拼出一个雏形。
  可惜那玩意儿载重只有二十公斤,全家上下也只有唐画抱着猫能勉强过去,他自己满腔热情地跑上去跳了跳,差点没把老腰摔折了。
  他愈挫愈勇,又重新开始,大半夜誓学茅以升,桥跨钱塘江,天堑变通途。
  明明是四个人的事,怎么就变成他一个人拼搏了呢?
  因为淳于扬在唐缈从昏睡中醒来之前不打算离开厨房,离离对于木工活一窍不通,而周干部实在笨手笨脚,刚开始劳动就一榔头敲到了自己的大拇脚趾上,差点儿没残疾。
  到了后来,淳于扬实在看不下去(也因为司徒湖山秉灯夜烛,声如雷震)着手帮忙,这才算是步入正轨。
  日出时分那桥主体完工,等唐缈醒来时已经大功告成,正处于装修阶段,司徒湖山在厨房进进出出,就是为了再找点儿什么材料添补添补。
  唐缈受邀去参观工程学上的奇迹。
  那桥就横在客堂外面,由四块长短不一的门板接起来,看着就像个破烂货。唐缈上下打量,叹息说:“你们几位差点儿把我家拆了,结果只做了这么一个东西?”
  淳于扬也是睡眠不足,眼下有青色的暗影,在边上揉着太阳穴说:“你行你上啊。”
  “我又不急着出去。”唐缈笑了笑,“别说门外那个摇摇欲坠的玩意儿,就算你们造一座钢筋水泥大桥,不交出钥匙还是跑不了!”
  淳于扬突然抓住他的手。
  唐缈想抽回来,对方却紧紧钳住,唐缈放弃了:“你干嘛?”
  淳于扬凝视他的指甲:“你手上的黑线好像又扩大了,半夜我去看你时,它们只有丝线一般粗细。”
  唐缈想夺回手:“行了别管了,反正挺美的。”
  “美?”淳于扬冷笑,“唐缈啊,别管什么钥匙了,趁还活着,多给自己烧几刀纸钱吧,连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唐缈怨毒地瞪了他一眼,却发现和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恰恰相反,淳于扬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切。
  一股凉气沿着唐缈的背脊升上来,他不自觉又望向了手指甲。
  淳于扬说:“自求多福。”
  这时候有人插嘴:“你们到底是想谈恋爱呢,还是想继续听我老人家介绍工程?”
  猜也知道是司徒湖山在表达不满。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谈恋爱?”唐缈说,“我们明明在很认真很严肃很郑重地不带任何感情地谈话、谈话、谈话啊!”
  “不谈恋爱牵小手干嘛?”司徒湖山严肃驱逐,“出去!”
  唐缈甩开淳于扬,后者继续沉重地盯着他,他如芒在背,将双手插进了口袋。
  “你从姥姥身上继承了什么?”淳于扬不依不饶,凑近耳语。
  “放屁。”唐缈小声说,“跟姥姥有什么关系?”
  淳于扬说:“到唐家的第一天我就发现姥姥的十根手指头上都缠着胶布,我曾以为那是干农活前的保护措施,或者因为皮肤皴裂,现在想通了,那是为了遮住她的黑指甲。”
  “别瞎猜!”唐缈有些烦躁。
  “到底是什么跑到你身上去了……”
  司徒湖山吼道:“都说不要谈恋爱了还谈!还谈!还谈!你们让我这个总工很压抑、很苦恼、很多余啊!”
  唐缈认输:“行行行,您说您说。”
  司徒湖山叉腰,开始说他是怎么含辛茹苦艰苦卓绝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忙忙碌碌筚路蓝缕废寝忘食鞠躬尽瘁夜以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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