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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培然也不勉强，俯身半靠在栏杆上，两人肩并肩看着无尽的海面。

“对了，你家里现在……怎么样？”白可问，上一次卓培然因为出柜的事和家里闹翻了，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卓培然视线朝着前方：“就那样，我其实就没喜欢过女孩子，这个大概……就是天生的。”

他转过头：“你呢，你家里怎么说？”

白可微微睁大眼睛：“什么？”

卓培然垂眼：“你和那个顾寒，你们是一对儿吧？”

白可：“……”沉默了片刻，他问，“你看出来了啊？”

“嗯。”

看不出来才怪，刚才都那么明显了……

这样也好，卓培然主动挑明，白可就无需再遮着掩着，大方承认道：“我是和他在一起了。”

“果然不是一类人做不成好兄弟呀！”他说着搂过卓培然的肩膀，“我还是很佩服你的，敢主动和家里人坦白。”

卓培然：“你没对你爸妈说吗？”

白可说：“我说了。”

卓培然表情一顿：“那你还佩服我？”

白可轻松道：“我们不一样啊，我并非我父母亲生的，而且我还有个性向正常、笔直的弟弟，他们不需要担心后继无人。”他很感激白父白母抚养了他，但是他到底不是普通人，人妖殊途，他做这个选择心里并无愧疚。

卓培然自然不会知道白可心中所想，他只是皱了下眉，淡淡道：“我也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所以，你当时怎么就那么冲动出柜了？”白可忍不住问，卓培然并不是那种做事不计后果的人，他那天突然跑过来说自己出柜了，着实把白可吓了一跳。

“因为啊……”卓培然偏过头来，撸了把被风吹乱的额发，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白可闻言一惊，这答案，情理之中，又让他意外。

“那个人是谁？”他好奇道，才刚张口问，嘴里就灌满了刮过来的海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突然多了好几朵乌云，天色都阴沉了不少。

白可刚抬起头去看天色，就听见卓培然坚定而果断的声音，“你。”

同一时间，白可眼前的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般翻转了过来，原先平静的海面突然狰狞起来，翻江倒海般朝他涌来。白可想要逃开，那扑面来的海水却像带着吸力一般，让他逃脱不了。

他攥紧栏杆，第一时间回头，想去叫顾寒，眼前所见犹如慢动作重播般，一帧帧地缓慢在眼前掠过。

他看见卓培然猝然聚变的脸色，大幅度倾身过来想要拉住他；

他看见驾驶舱的玻璃刹那碎裂，顾寒从里飞身而出，如箭一般扑向他所在的位置——

白可看到顾寒对着自己伸手，便也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

手指快要触碰到的那个瞬间，滔天的巨浪扑打过来，白可被压力巨大的水流撞的连连后退，眼前一片白茫茫，再看不到顾寒的手。

他心头一个咯噔，之前一直握着栏杆的手也脱力松开。没有支点的身体立刻失去平衡，随着巨浪随波逐流。

白可听到顾寒撕心裂肺地喊他“白可”，张口，却被海水灌了满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在往下坠，眼前的光线由亮转成淡淡的蓝色。

极度恐惧中，白可本能化出原型，变成了一只小兔子。他大睁着眼睛，感觉自己灵魂飘飘然地升到了半空中，而自己的身体，如一团蓬开的棉花团，不停地往下坠落，最终消失在无尽的蔚蓝色深海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再然后，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看文~





第63章　第　63　章
顾寒第一时间联系总部，紧急定了回京城的机票。

这场大浪的制造者是生活在海里的海妖族。

古往今来，陆生众妖族与海妖一路一直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但是，二十多年前，狐族曾经于一件事上，亏欠过海妖一族，这一回，怕是他们想要来要回曾经亏欠他们的东西——

那盏让白可化妖的九微灯。

顾寒之前就怀疑过白可化妖的原因，后来在祖父那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所以在大浪翻涌而上，淹没白可的那个瞬间，他就大概猜测出了制造那巨浪之人的目的，也知道对方会把白可带到那里去。

顾寒唯一想不明白的是——

海妖族的人是如何知道白可的。

还有，他们是如何知道白可今天会出海。

顾寒脑中突然警铃大作，出海这件事是白可的朋友，那个叫卓培然的家伙提出来的。现在卓培然与白可一同卷入了大海中，那么知道这船主人、那个卓培然口中“朋友”的唯有——

顾寒目光森冷地看向瘫坐在一旁的老李。

那些海妖得到想要之人，立刻平息了巨浪，老李并未受到波及。

到底刚经历九死一生，老李软著腿不停打着哆嗦，被顾寒这冻彻骨髓的目光一看，一下就什么都说了。

“郁昊？”

老李不停点头：“对对对，你不信的话，我给你看这个船的证件。”

顾寒接过证件，清隽的青年面容让他脑门刺痛了一下。

没想到是他。

这个当初为了一些目的勾引自己，被白可撞破，并让白可对自己产生误解的那个小青年？

难道这是……他怨恨白可，所作出的报复？

·

顾寒回到总部，简短和众人说了白可遇险的事，表示自己需要回狐族一趟，需要有人同行帮忙。

他并未对众人说太多，但心里很清楚，海妖想要尚在白可体内的九微灯，就必须回到微树旁，由狐族的人施法取出。白可并非狐族之人，且这盏灯是狐族欠海妖族的，他并没有十分把握，可以说服族人，保下白可。

现在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不能和平商谈的话，只能——

好几人听说白可遇险需要帮忙，立刻表示可以停下手头的工作，先忙顾寒这边的。

沈言道：“你们都去忙自己的，这次白可的任务是我托付给他的，现在他出了事，应该由我负责。”

他看向顾寒，抱歉道：“不管如何，我愿承担一切的后果。”

顾寒看着他点点头：“谢了，兄弟。”

沈言是二部的中流砥柱之一，有他在，确实能让人安心不少。

刘萌萌嚷嚷着要一起去，被他师父一个横眼瞪了回去，一脸委屈地坐在办公桌前，怨念不已。

纪大成抱着保温杯走过，揉了揉她的脑袋，和蔼道：“你就别急着去送死了，到时候你师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多伤心。”

刘萌萌：“……”

沈言：“……”

纪大成转过身：“顾寒、沈言，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顾寒面无表情转身而去。

沈言笑的勉强：“您老这笑话太合现今的天气了。”

办公室里其他人纷纷赞同：实在是太冷了！

·

同样感觉到冷的还有白可，具体表现是——他直接被冻醒了。

白可一找回五感，就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小房间内，只靠屋顶的地方开着一扇小窗，整个房间全靠那小窗里透进来的一点光线，才勉强照出四周的景象。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兔子习性昼伏夜出，光线对白可影响不大。

白可意识到他已经变回了人形态，双手反绑坐在地上，原先的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怪不得会冷。

白可眉头一皱，失去意识前，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化出原型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白可屁。股摩擦着地面转过身去——

卓培然以同样双手反绑的姿势靠坐在墙角，双眼紧紧闭着，面色极白，双唇嫣红，看起来有些……不大好。

白可脚底蹬地，继续屁。股摩擦地面，艰难地到了卓培然旁边。他勉力探过身体，用额头碰了碰卓培然的。

滚烫。

卓培然发烧了，而且是高烧。

白可低声唤着卓培然的名字，想把他叫醒。地面和墙壁都太凉了，他现在双手双脚被绑住，也没办法扶起卓培然，只能靠他自己了。

最好他没有烧到昏迷不醒。

过了一会，卓培然的眼睫颤了好几下，悠悠转醒。

他的气息虽微弱，但是双目有光，还算有精神的样子。

卓培然醒过来，眼神聚焦后，立刻陷入一种

他失声道：“这里是哪里？”

白可摇头。

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从那扇小窗里也看不到外头的景色。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地方外头开着很多的花。

兔子鼻子很灵，外面的花草香透过小窗漫进来，里面混杂着许多在人类社会不常见到的品种。

经由刚才那一遭，也不知道卓培然有没有发现，他不止是个基佬，还不是个人。

白可什么也不敢和卓培然说。

见白可也什么都不知道，卓培然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情来，他不停四处张望着，双唇颤着开合个不停，看起来害怕的不得了。

“顾寒会在救我们的。”白可蹭了下卓培然的肩膀，安慰他，“别担心，他很厉害的，一定不会让我们有事。”

虽然身体很冷，但是胸口与圆签相贴的地方确是热的，这让白可生出无止尽的勇气来。人只有在孤单寂寞中才会绝望，他有人记挂，又有好友在身边，一点都不害怕。

而且他对顾寒有信心，不管如何，顾寒都不会让他出事的！

“顾寒”两字对白可来说是定心针，对卓培然而言，却是恐惧的来源。

他的身体抖地更厉害了。

白可被他的反应吓愣了，他很快想明白，卓培然与郁昊来这，遇到自己，邀请他出海等等一切事情，都不是偶然事件。他咬牙道：“刚才那并不是什么天灾，你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卓培然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白。

白可心疼他，却不想错过这次机会：“现在我们都被困在了这里，也不知道接下去会怎么样，你最好把所有郁昊和你说的事情都告诉我，这样我们也好有应对之策。”

卓培然慢慢垂下头，白可等了好一会，他都没有说话。就在白可想放弃，不想继续逼他的时候，他突然说：“郁昊知道我喜欢你的事情，他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他并非普通的人类，只要我帮他一个忙，他能让你喜欢上我。”

白可：“……”

卓培然丧气道：“我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他就是叫我怂恿你上船出海……真的，就这一件事而已。”

白可后脑勺用力撞了好几下墙壁，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大声嚷嚷的冲动，并在心里不停劝说自己：卓培然是病人，你不能吼一个病人。

然后：“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帮他做事就能让人喜欢你这种话明显就是不符合逻辑的啊！”

卓培然缩着脖子：“可是你们做的事情，本就不和逻辑啊……”因为他父亲工作的缘故，很小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世界并非只有人类，还有很多生活在人类社会的其他种族，妖鬼等等。

白可：“……”你还挺有理！更生气了怎么办？

“如果我先说喜欢你，先追求你，你会不会喜欢我？”

白可一愣，看向卓培然。

卓培然的眼睛很沉，毫无生气的脸上满满都是哀求之色。

“我……我不知道。”

“咚”一声，白可的后脑勺又撞到了墙上，这一回他没有控制好力度，撞得挺疼的，眼前金星乱冒。

“过去的事情谁都不知道，但是现在……抱歉。”

他不想让卓培然太伤心，但是不管有没有顾寒，卓培然对他表白，他都会拒绝的。人妖殊途，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卓培然像是早就知道白可会这么说一样，他慢慢扯了下唇角，低声：“也是。”

“我果然是个……傻瓜。”他轻轻道，尾音渐弱，消失在空气里。

白可掉下去，幻化成兔子的那个画面如烙印一般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白可不是人，他现在已经十分确定了，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很喜欢白可。

从第一眼起，就喜欢，凭着这份喜欢，才能熬过做“好兄弟”的这么多年。

如果没有顾寒的出现，他也许会永远将这份喜欢深埋在心底。可一旦被挑起，这份多年的喜欢就变成了无法填满的沟壑。

最终，让他彻底从白可的人生里出局，真可悲。

白可脑门瓜子一跳一跳地疼，但现在不是沉默的时候，他必须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至少在顾寒来之前，他要保护好自己与卓培然。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马上有人会进来！

电光火石间，白可的心突然静了下来，他再次撞了一下卓培然的肩膀，使眼色让卓培然继续装昏迷，自己则转过身，面对着小房间的门。

门从外被推开，一股海水的咸湿味扑面而来。

白可原先眯起的眼在看到进来之人的瞬间猝然睁大。

不对，那不是人，那家伙上半身是人形，而他本该生着两条腿的地方，却是一条完整的鱼尾！

白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常年生活在海洋里的海妖族，他虽未接触过这个种族，但在众妖手册上曾见过他们的图像。

那海妖俊美的脸庞上满覆冰霜之色，来势汹汹，让人心惊。他身形微晃，露出了紧跟在身后的另一个人。

白可眼瞳猛缩！

那是——

沈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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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白可心里头警钟大响。

沈言和那个海妖为什么会在一起？他是来救自己的吗？

不对，如果是来救他的话，没到底顾寒不来，让沈言一个人来。以白可对顾寒的了解，顾寒绝不会放心让别人插手这件事的。

所以沈言不对劲，说不定，就如他之前猜测的那样，最近的种种不顺皆是由他造成的。

白可开始懊恼起来，他应该在之前觉察到沈言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告诉顾寒。如果那时候说了，也许现在就不一样了。

不管顾寒会不会认可他的话，但是以顾寒的心思，一定不会让自己落到现在的境地。

白可心里闪过千万个念头，面上除了沈言进来之时有一瞬间的僵硬后，很快恢复正常。他坐在地板上，看着进来的两人，从视角上看，是抬头仰视；从双方所处的情况来看，一个是被俘虏者，一个是审判者。

但是白可的表情是镇定且淡然的，仿佛他与沈言在办公室里遇上，恰好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说上两句。

甚至，白可表现的比之前在办公室里时，还要淡定。

这一回，轮到沈言意外了。

他审视着白可的表情，道：“你看到我来不觉得奇怪么？”

白可道：“奇怪。”

“……”沈言被他一噎，顿了顿后，沉下脸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对劲的？”

白可看着他，淡色的眼珠在昏暗的房间里流转着如琉璃一般的光泽。

沈言越过那鱼尾海妖，走到距离白可一米左右的地方，微微俯下身，用一种看猎物的眼神盯着白可。

要是以前，白可这么被人盯着，一定会很紧张，想要逃跑。但这段时间以来，也被顾寒用更“可怕”的眼神盯过，早就已经习惯。

白可回望过去，丝毫不见惧意。

沈言望着眼前的青年，心里有一瞬的恍然。好像就在不久之前，他也是这么从上往下，看着那个半大的小孩，明明狼狈到极点，但眼神却倔强的恨不得藐视天地。

很可爱啊。

他心想，这么可爱的人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沈言闭了闭眼，睁开的瞬间，终于听见白可说，“这一次你让我帮忙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开始怀疑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呢？”沈言反问。

白可：“你曾帮过我，且你是前辈，而且那不过是我心里的一丝疑虑而已，不足以让我拒绝你。”

沈言惋惜：“真可惜，如果你不帮我，也许我还抓不到你。”

白可摇头：“不，你已经想要抓我了，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他歪了一下头，像是下定论一样，“这样也挺好，早点尘埃落定。”

沈言：“……”

白可扬起小巧的下巴，道：“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

他心里对这个地方已经有隐约的概念，那些花香太过熟悉，他很确定曾经来过，而且是短时间内来的。

那么，只能是一个地方，那就是——

·

顾寒站在微树下，身后是狐族的族长以及长老管事们。

胡灵缓步从人群里走出来：“顾大哥，二十余年前的那桩事，你应当比我们更清楚。现在海妖族来势汹汹，逼得我们兑现当初的承诺，我们也是没办法。”

二十多年前，海妖族的小王子因病生命危在旦夕，当时恰好微树百年开花，海妖族不惜奉上族中至宝，来换取那结出的一盏九微灯。

狐族与海妖族向来无瓜葛，做为陆地上的大妖族，若能与海妖族保持良好的友谊自然是更好的。所以当时的狐族大管事，也就是今天的狐族族长很自然地答应了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等到微树开花结灯的那天，本应该进入海妖族小王子体内的灯却飘向了后山。

等大家赶往后山去寻找的时候，却再无灯的影子。那盏百年一次的九微灯，就这么消失在天地间。

因为这个意外，海妖族只得将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