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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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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我留在C大教书,刚好B大有个讲座。所以来出差。丹,我一回C大就四处打听你的消息,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我知道他要问些什么。他想问我怎么会在C市,怎么会在街头哭?怎么会发烧?怎么会这么狼狈?可是我好累,什么也不想说。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我很累。”我说。

  “好,那——你休息,我——我出去了。只是我想说当年的事我对不起的只有你,没有简易,她的事跟你也没有丝毫关系,所以你不要一直放不下。丹,对不起。”

  “等一等,关梓严,当年的事你明白吗?你知道你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吗?”我又急又恼。这个男人,想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抛开吗?是他,是他害死了简易啊。

  他转过身,定定的看我,眼睛里有着的是同情还有什么我不确定。他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叹气,然后开口。

  “你知道吗丹?可能你不会相信。当年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我知道简易是个女同性恋者,有一段时间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我知道她爱上了你,知道她以为你爱上了我而不要她。丹,这些事你我都没有错。错就错在简易把你对她的友情错认为是爱情,而她对这一份爱情又偏执和热烈,而你,丹,知道我为什么当初要选择你写我的论文吗?你总是渴望别人的关怀和接触,可是一旦别人对你关怀你又怕受到伤害,你总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站在那里,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你。当年,我是真的——爱着你的,我想借着写论文的机会,靠近你,温暖你,让你不再孤独,我没有想到这样的接触会害了简易。所以我逃开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年我太懦弱,如果不是我逃开,至少——现在我们也不会是这样。”

  是吗?是这样吗?我恨了他这么多年,恨了自己这么多年。简易,简易……我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湿湿的,热热的,转眼又变得冰凉。“简易,简易……”我轻轻的喊。

三十章
有人把我的手轻轻拿开,用手擦我脸上的泪。动作轻柔,手指温暖。然后他轻轻的吻我的脸颊:“丹,不要怪你自己。”轻轻吻我的嘴唇:“不要哭。”轻轻吻我的手指:“我会心痛。”吻我的眼:“很痛很痛。”他的动作很轻很轻,怜惜得像是吻着一样稀世宝贝。

  我睁开眼看他,朦朦胧胧的,但我想我知道他眼睛里的是什么了,是心痛,他眼睛里盛满了心痛,他当年是真的爱我的,为什么当年我没有看出来呢?如果当时看出来,或者真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海水的味道。很近很近的海水的味道。我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他的唇,多么熟悉的感觉。他有一瞬间停顿了,然后他的手慢慢的往下移,从脸颊到脖子到躯体。

  煽情的吻一路游移,由颈际往上栘,吮去我又不知何时跌落的泪。

  “梓严,我——”

  “不要说话。乖。”他温柔地阻断,加重吮吻的力道。

  我闭上眼,任由他去。为什么我不会恶心?他甚至滑进了我的嘴巴,热烈和和我的舌头游戏。

  我只能感受到淡淡的海水味道,安心的让我想叹息。

  挑开内衣环扣,他埋入我的胸部,恣情吮弄。

  我轻轻颤抖。

  房间,好冷好空。心,好空,好冷。我下意识地紧抱住他,渴望汲取多一点的温暖。

  我的手指不甚俐落的解开他的衬衫,移靠过去的身体,熨贴*肌肤。

  “梓严,我好难过——”我哽咽,又一次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丹。”放肆的手越发往下。

  我将脸埋在他肩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梓严,他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我现在好苦,好苦……”

  关梓严含入了什么,转而贴上我的唇,火热缠吻。

  很甜,他嘴里含的,竟然是一粒糖。

  “还苦吗?”他低低的问。

  我摇头,“很甜。”

  “很好”。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衣服都不见了踪影,我的身体紧贴着他的。火热。

  他把我轻轻放到床上,坐着,他一举入侵。

  “啊——”我呻吟了声,趴在他肩上,哭得惨惨凄凄。

  我断断续续的哭,断断续续的喘气,泪湿的脸埋在他肩颈。“梓严,我要丢开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太苦太苦了……”

  他不予置评,强悍的侵略举动不曾停歇,直到我喘不过气。

  或许是哭到意识不清,恍惚间,似乎听到他模糊低哝:“别哭,丹,我要你呵。我要。”

  是吗?是他说的吗?还是幻觉?我已经什么都分不清楚了——

  太多的感觉冲击着我,最深痛的心碎、最狂撼的感官欢愉……我喘不过气,呼吸急促。

  “梓严,够了——”

  “不。”他淡淡拒绝,固执的缠绵,疯狂的纠缠。

  直到极至的欢愉。

  这一次,我竟然没有吐,而且昏昏沉沉之间,觉得这种感觉美好得简直像是进了天堂。四肢软如棉絮,整个人像是陷在棉花里,这一刻苦恼、空虚、自责、自卑全部消失。

  结婚一年,我在不是丈夫的男人身上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高潮。

三十一章
离开酒店的时候,他还睡着。头发凌乱,看上去跟六年前更相象了些。我看着这个男人,头又昏沉起来。我现在在作什么?是想向原也报复吗?还是我依旧没有忘记关梓严?我不知道。借着窗外射进窗口的隐隐的光,看着一室的凌乱,心中更乱了。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五点四十八分,天就快亮了。

  出了酒店,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那个不足五十平米的房子是我唯一的家。走出酒店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家酒店就在我昨天大哭的花坛边上。风依旧很冷,从四面八方袭击我的身体。我不由得一阵哆嗦:关梓严,关梓严,他会很快回B市吧?现在我要去哪里呢?我问自己,还是不知道。被冷风一吹,头倒是清醒了很多。走吧,继续沿着马路走吧。

  马路上冷冷清清,走过点心店的时候,看着昏黄的灯光,忍不住走近了去,买了两个包子,那灯光和热气看起来真是温暖。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竟然看到闹哄哄的市场了,不是菜场,但人头孱动。在十二月的天气里,竟然有一个商场会在早上六点就开门吗?

  走进去才发现,这是一个服饰批发市场,不大的空间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铺子,里面忙忙碌碌的人们正在紧张的拆货或批货,恨不得多长两只手臂,十二月的天,他们竟然穿着薄薄的羊毛衫。他们似乎与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呢。一间铺子一间铺子的逛,我穷的只剩下时间,我自嘲的笑了。不自觉的,一股酸意从心里冒出来,原来,热热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原也,他现在在什么呢?

  “小姑娘,要可可戈戈伐?老赞额。” 软软的嗲嗲的声音,是我家乡的口音呢。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微胖,笑得很是灿烂。

  袖子不着痕迹的擦去脸颊边的泪水:“你是泽被镇的吗?”

  “夷?农哪能笑得嘎(你怎么知道的啊)?佛是(不是),五四八士额呀(我是八士的呀)。”

  八士,泽被镇的邻镇。

  “小姑娘四泽被额啊?阿拉四老乡哦(我们是老乡哦)。诺,戈搭么四随便挑(这边东西随便挑),五送农一样(我送你一件)。”

  真暖,就跟刚才在门外看到的灯光一样,暖暖的感觉从心底泛出来,一直延伸到指尖。

  “谢谢”。嘴角恨自然的上扬,笑。

  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呢?

  摊位上摆的东西竟然不是衣服,准确的说也不算饰品。是一些零碎的小纪念品。在这个专门批发衣服的市场里,这个摊位怕是要到九点过后才会有人吧。所以老板娘才会拉生意吧。纪念品种类很多,有云南的马铃,印染布,宜兴的紫砂壶,西安的兵马俑,还有一些叫不出哪里生产的纪念品。原也买给我的常州的木梳,无锡的泥人,海南的贝壳甚至那个他第一次出差买回的椰子壳做的零钱包竟然也有。

三十二章
拎起来细细的看,彩色的编织带,根部坠着五彩斑斓的珠子,两片原色的椰子壳,甚至连图案也是一样的:一个张开翅膀的可爱的女天使。

  “农眼光老好额(你眼光很好哦),咯咯包卖了最好了(这个包卖的最好了)。”

  老板娘点点包,热情的说:“农笑得《EVAR》咱子伐(你知道《EVAR》杂志吗)?咯咯咱子的机则老死到我这搭买么是哦(这个杂志的记者一直在我这边买东西的哦),五佛批人哦(我不骗人的)。”

  手中的零钱包直线往下掉,发出明显的“可可”的声响,我一把拉住她的手:“阿姨,他——那个记者叫什么名字?”

  “伊叫原也啦!(他叫原也啦!”五奴恩老欢喜伊怕额造批额(我女儿很喜欢他拍的照片的),伊每本咱子买哦(她每本都买哦)。原也哥哥名字啊老好记额(原也这个名字也很好记的),速一五就积劳了(所以我就记住了)。”

  心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脑子里一下子留下的只是空白。

  原也,他竟然从那么早开始就骗我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结婚一个月之后,他第一次出差,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就和他的“亲爱的”在一起吗?在我们还新婚的时候,在我为不能尽到妻子的责任内疚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开始了另外一段恋情?

  机械的抬腿,往室外走,感觉里面好闷,胸口闷的透不过气,任无数得人擦着我,从我身边经过,任老板娘在身后大叫:“小姑娘,农额包包。”我揪住胸前的羽绒服,狠狠的揪住,掐得手指尖传来剧烈的疼痛。好闷好闷,好痛好痛……

  找到最近的公车站,上车。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之后干什么?我不知道。热度大概又上来了。脑子里糊成一片。只隐隐约约听到车上的车载电视里在唱:如果离开你给我的小小城堡

  不知还有谁能依靠

  我是被囚禁的鸟得到的爱越来越少

  看著你的笑在别人眼中燃烧

  我却要不到一个拥抱

  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

  冷冷的看著你说谎的样子

  这撩乱的城市容不下我的痴

  是什么让你这样迷恋这样地放肆

  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

  和寂寞交换著悲伤的心事

  对爱无计可施这无味的日子

  眼泪是唯一的奢侈

  ……

  家里没有人,在我曾经留言的那张纸上背面用黑色的水笔写着:朱朱,我出差去了。北京,五天。我看了下日期,12月17号,是昨天。心开始剧烈的疼:原也,他真的去出差了?或者他只是去了他的“亲爱的”和孩子身边?恶狠狠的拿起便条,慢慢的、一点点的把它撕成了碎片;当所有纸片如雪花般飘落的时候,终于有湿湿的水滑下脸庞。

  余下的四天里,我做了些什么呢?整个人浑浑噩噩,冷的浑身发抖的时候,会想起关梓严,想起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海洋的味道,温暖得让我怀念。然而这样的温暖不是我的。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朱丹,你还活着做什么?做什么? 。。

三十三章
22号凌晨三点,我突然清醒过来,脑子就像被泼了凉水一样的清醒,我开始疯狂的找我闲暇时看的诗集,一本一本翻开,找那些动人的情诗:

  渴望见到他,渴望

  被他见到……

  他若是每日早晨

  我面对的镜子

  就好了。(日本·和泉式部)

  我想起你,每当太阳从大海上 辉煌照耀;

  我想起你,每当月亮在泉水中 抖动彩笔。

  我看到你,每当在大路的远方 扬起灰尘:

  每当深夜,浪游者在山间小路 哆嗦战栗。

  我听见你,每当大海掀起狂涛 发出咆哮;

  在沉静的林苑中,我常去倾听万籁俱寂。

  我伴着你,即使你在天涯海角,犹如身边!

  太阳西沉,星星很快将照耀我。

  呵,愿你也在这里!  

  德国,哥德,〈爱人的近旁〉

  在你寻我的场所,

  也许没有我。

  也许没有你,

  在我寻你的场所。

  在这个辽阔的空间,

  为了准确地相遇,

  只有一条路。

  你开始想了吗?(日本。饭岛耕一)

  一张张撕下,慢慢的撕成条状,再撕开,我想我能够体会晴雯撕纸扇的快乐了,有什么及得上毁灭这样的痛快呢?

  我撕到手发酸的时候,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原也终于回来了。他提着黑色的大旅行箱,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胸前挂着相机,竟然是来B市来找我的那幅模样。他一眼看到了客厅中央的我,满地如雪花的纸片。

  “你在做什么?”他说。

  我看着他,几年前那美好低沉的声音如今竟然刺耳。连他的声音我都排斥了呢!“你看不出来吗?撕纸。”

  “为什么?”

  很好,够冷静。“纸上的话都是骗人的。”

  他愣住了,冷冷的看我。许久,蹲下身子,从黑色旅行箱里拿出了一个小纸袋。“别坐在地板上,”他说,“天冷。”

  “是吗?我不觉的啊。”我说,“纸袋里是什么?”

  “北京的纪念品。”

  纪念品?我冷冷的笑了:“是什么呢?是脸谱吧?让我想想,是陶瓷的还是木头的呢?应该是木头的吧?毕竟木头的便宜些,十块钱一个,你买了几个呢?”

  原也的脸一下子变白了。他不敢置信的瞪着我,在看到我毫无畏惧的眼光之后,稍稍别过脸说:“你什么意思?”

  我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又慢慢地抚去身上的纸屑,感觉自己变得很轻很轻,轻得快要飞起来了。“没什么意思。难道你的纪念品不是江宁路上的批发城里买来的吗?还是你去了其他的纪念品商店?”

  我走到他的面前,他的脸色急剧变化,真的像川剧变脸一样精彩,他的亲爱的在哪里呢?他究竟是去了哪里呢?心里想着,于是就真的问出来了,我喃喃的说:“原也,你这样遮掩不累吗?你的亲爱的和孩子究竟在哪里呢?”

三十四章
原也静静的看我,我也静静的不说话。一时之间,小小的房子竟然让人觉得空旷的可怕。突然的,他抓住了我的手:“你都知道了是吗?知道了是吧?很好!很好!“他瞪着我,一字一句说得恶狠狠的,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如此愤怒的眼神,他说:“你知道吗?我有多想好好爱你!可是每次我爱你的时候,你都像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每次*的时候你都闭着眼睛?!你知道我的感觉吗?我觉得我像是在*一具尸体!你从来没有一点反应!每次*之后,我都会有严重的罪恶感!我觉得你像是圣女!我玷污了你!我让你恶心!”

  “好,我是一具尸体,你的孩子的母亲呢?她躺在你身下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我很有兴趣知道。”我点了烟,重重的吸了一口。烟很辣,辣的我咳嗽,辣的眼睛开始湿润。

  他的神色慢慢恢复,看着我,眼睛里竟然现出了怜悯的神色:“记得吗?朱朱,我说过我喜欢追求美的事务,在我眼里,她是美的化身。世界上所有的美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了。”他的脸开始变得柔和,晨光照在他的身上,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温柔。是的,柔的似水得温柔。

  我拼命的咳嗽,为什么这烟会这么辣呢?靠着墙,突然觉得这世界上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爱她吗?”我问。虽然知道这是多余的,但我还是问了。张晓娴说男人出轨,女人最爱问的就是这一句。她说:

  女人最关心的不是男人为什么背叛她,而是他是否爱第三者。

  我在希望些什么?希望他摇头,说跟她上床仅仅是因为生理需要?这样我至少不会感觉太失败?

  但原也迟疑了很久,却轻轻的点头。

  感觉很空,整个人被掏空了,我变成了一个空心人。我曾经觉得失去了谁我都可以过得很好,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可是突然之间我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谎言。我已经习惯了原也。习惯是一件太可怕的事。

  “我要见她,”我说,“至少让我见她一面,然后我们离婚。”声音很低,但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

  他看着我,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眼神里转过什么呢?我看不清楚。只听到他叹了口气,说:“我想,你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我要见她!”我抓住他的手,用力抓紧,“要不,我死也不甘心。”

  眼睛终于能看清楚了,看着他眼中慢慢流露的哀伤。哀伤?是的,莫名的哀伤,就像那天我睡在他养父的房子里之后他向我坦白时的眼神,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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