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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愈，最近有一部电影上映，去看吗？”坐在早餐摊子里，宋祁问着江愈。
　　即便是寒假江愈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作息，宋祁保证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吃早餐次数最多的一次假期，之前哪次不是睡到午饭了才起来的。
　　江愈的眼睛先是亮了一下，继而又黯淡了：“抱歉，我不能去，我妈大概不会同意。”
　　“难道寒假了你妈还让你每天在家好好学习？”宋祁惊讶道。
　　江愈摇摇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电影票，太贵了。”
　　宋祁顿时了然了，重生后，他才切实地意识到初中时候江愈过得有多贫穷。
　　对于江愈来说定期给的零花钱是不存在的，只有在有需要时才能问家里拿个三五块去买本子或笔。所以别人手中温热的奶茶，喷香的炸鸡都是与他无缘的东西。
　　只有偶尔那么几次，他妈妈心情好的时候，会多给他一些钱，告诉他省着点用。
　　那也只是不超过二十块的数额，而这钱江愈还得省下来另作他用。
　　自觉失言的宋祁并没有流露出同情，而是维持着兴奋立马出了另一个注意：“那我们骑自行车去乡下吧，我来这里还没好好看过Z市呢，乡下会不会有什么特产？”
　　江愈也一下子就被宋祁兴奋的语气感染了：“这个季节，乡下有番薯片，我还可以带你去外婆家，外婆家有土灶我们还可以煨番薯和年糕。”
　　“那真是太好了。对了，番薯片是超市里卖的那种吗？”宋祁问道。
　　“不是，我们这里的番薯片和外面的不一样，先是把番薯……”
　　江愈描述着番薯片的制作，偶尔歪歪头向上看回忆着制作的步骤。
　　宋祁托着下巴，微笑看着江愈认真描述的样子，等他说完了配合地捧场：“我们那里没这种的东西，到时候我买点回去当特产。”
　　“我们这里还有番薯糖，特别好吃！”少年人对家乡特有的东西总有种自豪感，费力想着还有什么宋祁能带回去的特产。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被你说的我都有些馋了。”宋祁喝完最后一口已经有些凉了的豆腐脑，伸了个懒腰问道。
　　早起也有早起的好处，有时候他都觉得早起后自己比以前多活了几个小时，还能多打一会儿游戏。
　　看着宋祁伸懒腰的样子，江愈也有些犯懒：“除了这周五，我随时可以。”
　　“这周五……”宋祁回忆了一下，“哦，刘晓生日是吧。”刘晓礼貌地邀请过宋祁一次。
　　“嗯。”江愈点点头。
　　宋祁原本不打算去，但见江愈要去，也就改了主意：“那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给他买个礼物吧。”
　　和煦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惹得人不自觉懒洋洋的。江愈难得地升起了不想学习的念头，就想这么好好地和宋祁呆一天。
　　“好，正好我带了钱在身上。”江愈说道。
　　两个男生买东西总是很快的，两人很快就决定了给刘晓的礼物。
　　付钱的时候，宋祁偷偷看了看江愈礼物的价格，58。
　　宋祁小心眼了起来：明明和自己看电影只要40。
　　完全不知道宋祁看着大哥大，实则小心眼的江愈付了钱，在服务员替他们包装礼物的时候，江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宋祁，你生日在什么时候？”
　　“我生日？明年四月十日，怎么了？”宋祁装模作样地问道，虽然他知道江愈是想给他送礼物，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矜持。
　　“没什么，要提前开始攒钱了，不然怕到时候买不起给你的礼物。”从服务员手里接过礼物盒子，江愈笑着说。
　　攒钱买礼物，听起来很少女的行为。
　　宋祁高兴过一阵后，心里又有些酸楚。江愈虔诚地珍惜着他的每一个朋友，每份生日礼物的钱估计都是他平日里一点点攒起来的。
　　周五，刘晓的生日。
　　除了江愈和宋祁，刘晓还叫了别人过来。江愈是他最好的朋友，但这并不影响他和别人相处。
　　来人中甚至还有两个女生，足见刘晓在班中的受欢迎程度。
　　Z市没什么大型广场，初中生能想到的最奢侈的活动也就是请客吃顿饭而已。甚至连吃饭的地点，都只有那么有限的几家。
　　最后刘晓带着众人去吃了一家连锁的西餐，宋祁对此毫无想法，但对其他人来说这么一顿饭还算是相当奢侈的了。
　　尤其对江愈而言。
　　纸质菜单上，江愈只钩了一份主食，其他人除了主食外还点起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宋祁记得江愈喜欢吃虾，也多点了一份炸虾球。
　　众人一边吃一边聊，有时讲到些有趣的事情，江愈也有想说的，但见别人开口了便微笑地谦让。
　　但往往等对方讲完，话题就跑到另一个地方了，江愈原本想说的话也就成了过期的笑话，没有再讲必要。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江愈索性就默默地吃着自己面前的牛排，微笑着听别人讲话了。
　　宋祁喝着香精味道明显的饮料，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意面吃，对于从小吃惯山珍海味的宋大少来说，这些东西实在劣质了。
　　不过看着江愈满足地吃着牛排的样子，宋祁也忍不住跟着多嗦了一口面，还时不时往江愈的碟子里放一些点心。
　　不然按照江愈的性格，估计会不好意思主动伸叉子吃点心的。
　　“谢谢。”江愈小声地朝坐在自己旁边的宋祁说道。
　　宋祁看着江愈满脸满足的样子，心里将明年的所有值得庆祝的日子都列了一遍，好让他随时有借口请客吃饭，带江愈去吃那些好吃的。
　　有个女生和江愈一样点了牛排，最后剩了拇指宽的一块牛肉在铁板餐盘上，有人见她再也没动过那块肉好奇问道：“你不吃了吗？”
　　女生摇摇头：“不吃了。我总觉得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服务员来收盘子的时候会觉得我很穷酸。”
　　爱面子的小姑娘，在花季的时候总有各种有趣而敏感的想法。
　　众人被他们的对话吸引着好奇地看了小姑娘的碟子一眼，盛放着牛排的铁板上，装饰用的西蓝花和小番茄还被放在角落，几根剩下的意面被团成圆润的形状，切成三角形状的一块蛋白，和深棕色的牛排。
　　在小姑娘的刻意摆放下，明明只是一盘再普通不过的剩菜剩饭也显得十分有情调，甚至让人确实莫名能从她的摆盘中看出雍容感。
　　让人看了就觉得，这人似乎经常吃西餐，才能吃得如此从容。
　　餐桌上还有人忍不住跟着一起模仿起来，放下盛在勺子里的最后一口食物，放回了餐碟上，甚至还从角落里巴拉出了装饰用的叶片，重新点缀在了盘子上。
　　宋祁被他们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转头去江愈，然后发现他并没有和大家一起，只是低着头。
　　江愈面前盛牛排的铁板上，所有东西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酱汁。
　　看着这样的一幕，宋祁知道，江愈又想多了。
　　江愈现在应该是又陷入了尴尬之中，尴尬于小姑娘所谓的穷酸，和自己面前空空的餐盘。
　　有时候，宋祁知道，江愈过于敏感了。
　　很多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别人不一定会多想，但江愈会。不过宋祁倒是从来没因为这种事不喜欢江愈就是了。
　　江愈的温柔正来源于他的敏感，因为很容易想多，所以江愈在日常生活中总避免着一切可能伤害到别人的话语。
　　以敏感的自己为标准，所有让自己可能想多、不舒服的话江愈从来不会对别人说。
　　所以，上辈子无论谁待在江愈身边都只会觉得温柔和安心。
　　他就是一团温暖而透明的云团，温柔地和所有人相处，永远不会有让人觉得刺痛的棱角。
　　想着，宋祁吸了一口并不好吃的意面，咽下去后说道：“但我觉得不浪费食物也挺酷的，总之把一个习惯永远贯彻，都挺酷的。”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跟你们说，我最近特别喜欢一个动漫的男主角，他每次出场的时候都会……”
　　“说起来我每天都会写日记。”
　　“我每个月都会去一趟邮政局，然后买一张邮票！”
　　所有人都谈论起了自己拥有的特殊习惯。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总想让自己拥有一些独一无二的特质。
　　这天宋祁把那碗并不好吃的意面都吃完了，大家也完全没有注意到江愈吃光了的牛排，离开的时候大家都心思各异：
　　要不从今天开始，每周我都去爬附近的一座山？
　　要不从今天开始，每个花期我都去公园看看？
　　今天特殊习惯比拼失败的人，都想着培养一个什么习惯方便以后拿出来淡淡炫耀。


第12章　乡下一日游
　　替刘晓过完生日后的第二天，江愈和宋祁约了一起骑自行车去乡下。
　　宋祁的自行车还是连夜买的，变速自行车，看起来特别酷。等江愈出来的时候，宋祁靠在自行车上纠结：
　　到底要不要戴围巾。
　　不戴围巾冷，戴围巾又遮住了他的帅脸，显得不够靓仔。
　　等到江愈推着自行车从小区门口出来的时候，宋祁还在纠结，围巾像是许文强一样随意挂在脖子上。
　　只要此时风换个方向，宋祁脖子上的围巾就能被吹跑。
　　江愈的体质并不特别好，出来的时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于是侧跨着上自行车的时候，江愈险些因为衣服的包裹没趴开腿，跟个单脚跳的企鹅一样蹭了半天才找到平衡。
　　宋祁被江愈这笨拙的样子逗得笑趴在车把上：“哈哈哈江愈你太可爱。”
　　被笑得恼羞成怒地江愈满脸警告：“赶紧走了！”
　　“好好好，这就走。看我轻松上车。”宋祁大长腿一跨就坐上了自行车座，还十分嘚瑟地看了江愈一眼。
　　江愈恨不得摘下自己的手套丢他一下：“围巾围好，乡下比这里冷。”
　　“行，我知道了。”宋祁随手两下就围好了围巾。
　　两人顺着宽广的道路出发，顺着风穿越城市最热闹的红绿灯路口，顺着阴影行驶过桥洞底下，逆着阳光颠簸着穿越还未浇筑的土路。
　　能并行的路，宋祁就骑上来和江愈并排前行，聊着远处田地里扛着锄头的人。不能并行的路，宋祁就放慢自己的速度，跟在江愈后面注视着他的背影。
　　接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漫长而愉悦。
　　等到两人到江愈外婆家的时候，江愈只能扶着墙喘粗气了：“呼，呼，宋祁，你，你体力真好。”
　　觉得脖子已经出一圈汗的宋祁取下了围巾，看着热得两颊通红的江愈只觉得可爱极了。配上穿得圆滚滚的衣服，有些像长大了的年画上的小胖娃。
　　这唇红齿白的小模样，怎么会有人觉得江愈丑呢。
　　江愈进屋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外公外婆估计下地去了，不在家。”
　　乡下的门大多不会上锁，毕竟周围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而且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偷。
　　跨过高高的木门槛，宋祁进了屋子。
　　宽敞的堂屋顶上有一块玻璃，阳光从上面照射下来。
　　周围静得出奇，水缸上的水龙头没有拧紧，一滴一滴地朝水缸里落着水。宋祁觉得自己都能感受到脚踩下去的每一步，附在鞋底的属于乡下的小砂砾。
　　江愈替宋祁倒了杯水，玻璃杯是年代剧里才能看到的那种红花玻璃杯，宋·走在时尚前沿·脱离那个年代很久·祁竟然莫名觉得这杯子上的花纹还挺有韵味。
　　连带着看绿色塑料包着的热水瓶都眉清目秀。
　　“我想想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后山有个水库，有些像是天然的湖泊，水库上还有一个小庙，要去看看吗？”江愈邀请道。
　　“好啊，一起去看看吧。”宋祁爱死了这种和江愈一起悠闲踏青的感觉，毕竟上辈子他们遇到的时候已经工作了。
　　江愈是校招后来他们公司实习的，那时候宋祁被老头子压着在公司上班正是暴躁的时候，却不曾想到会遇到把自己的脾气管得乖乖的人。
　　“前面就是了，我记得很小的时候还有人在这里养猪。”江愈带着宋祁顺着乡下的小路来到水库。
　　与其说是水库不如说是一个湖泊，四周是群山，山上的树木横斜地印在水面上，还有几只鸭子嘎嘎地飘在远处。
　　宋祁捡起脚边的一片碎石，横执着丢出去，碎石在水面上跃了好几下才沉下去。
　　“你好厉害，我总是学不会打水漂。”江愈在一旁十分给面子地替宋祁鼓掌。
　　于是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地开始糟蹋起了周围的小石块，远处游水的鸭子大概是被他们烦死了，拎着屁股左摇右晃地一只只上了岸。
　　等周围没了可以打水漂的碎石，江愈又带着宋祁去了庙里。
　　乡下小庙的香火并不旺盛，红烛泪凝结在玻璃罩上，里面林立着香火燃尽的尾端。有个师父按着扫把扫地，主殿里供奉着一尊佛像。
　　相比于佛教圣地的庄严宝相，殿内的佛像因为没那么巨大而显得更容易亲近些。
　　同样也因为没有金身的包装，显得更清寂些。
　　宋祁和江愈两人谁也没带香，毕竟又不是专程来礼佛的，两个初中生哪里会遵循那么多礼节。
　　所以两人也只是找了个蒲团，怀着既然进来了那就拜一拜的心思，双手合十跪着拜了拜。
　　宋祁其实是不信这些的，但重生的事让他对于这些东西总比以前多了一份尊敬，不管有没有，拜拜又不会吃亏。
　　他闭着眼，在心中虔诚地许愿，希望这辈子的江愈能开开心心，这辈子他和江愈能好好地走到最后。
　　睁眼的时候，原本在外面扫地的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他没对他们两个不标准的礼佛姿势有什么不满，反而笑着说道：“好孩子。”
　　宋祁心想，您要是知道我在佛祖面前求了什么，估计就要气死了。
　　小寺庙的前后院分的并不很开，宋祁离开的时候，甚至还看到墙角晒着被子，大概是那个扫地僧的，想趁着天气晴好翻晒一下被子。
　　重新回到江愈的外婆家，两位老人已经在家了。
　　村头的午间广播响起，声音隐约飘进了堂屋里。江愈的外公外婆刚放下挑着的箩筐，看见宋祁，直夸这个小伙子长得帅。
　　不过宋祁一句没听懂……
　　因为外公外婆说的是方言来着。
　　江愈在中间忍笑帮忙做翻译，转达着外公外婆的话。
　　“小伙子长得真高。”
　　“小伙子看起来结实极了。”
　　“你长得真帅。”
　　一时间宋祁都觉得这是江愈在夸自己了，难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听江愈说他是带宋祁来吃煨年糕和地瓜的，外公外婆热情地去烧灶了，江愈在一旁帮忙递柴火，宋祁也想参与一下自己从没体验过的农家活动，只是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喂，宋祁，你怎么还没回来？我今天去找你，你们家阿姨说你不在。”电话那头是李源。
　　“我最近和一个朋友玩呢，过几天就回去了。”宋祁走到门口打电话，乡下屋里信号不怎么样。
　　“Z市有什么好玩的？我怎么没听说过。”李源的大嗓门依旧响亮。
　　“没什么好玩的，但跟朋友一起就还行。”
　　“哟，我们大少爷居然还交到朋友了。那一定是个妙人了，完全想象不到啊。我以为你在Z市就应该是横着走，看谁都不顺眼的那种。”
　　“还好，其实和A市差不多。”
　　“那行，过两天你回来了打电话给我，哥几个请你出来浪。”
　　“行，到时候再说。”
　　宋祁笑着挂了电话，无论是几岁的李源，一如既往地这么爱凑热闹，还总是咋咋呼呼的。
　　吃了午餐告别江愈的外公外婆，两人又去乡镇的集市上买了些江愈说过的特产，之后便踏上了回家的行程。
　　回程的路上，两人费了老大的劲骑上一个陡坡，然后从最高处不捏刹车地滑了下来。
　　“哟呼！”
　　宋祁放肆地欢呼出声，连带着江愈也一起，风灌进了他们的嘴里，宋祁的围巾也被吹得不住向后飘。
　　急速的畅意让人根本按耐不住想要欢呼的冲动。
　　“江愈……”
　　干嚎完后，宋祁又开始喊起了江愈的名字。
　　“干……什……么……”江愈也配合地大笑着回话，郊野的路旁几乎没有人家，根本不怕丢人。
　　“江愈……”
　　“在呢……”
　　从陡坡冲下来最猛的一阵过去了，疯狂转动的自行车踏板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速度，从脸颊旁掠过的风也止息了。
　　宋祁不再喊话，整条路，整个午后仿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他转头看着江愈，微笑着说道。
　　“没什么事，就突然想叫叫你。”
　　江愈笑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嗯，你随便叫，我会一直应的。”
　　大概是因为下午的气温转凉了，锁了车上楼的时候，江愈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与萧瑟相类似的感觉。
　　坐在桌边，江愈盯着书，有些不想动，想起刚才宋祁大喊他的名字，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叮铃铃。”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江愈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最近一段时间已经熟悉到可以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