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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的楼下，哥哥正在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那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身材高大，带着眼镜，穿着利落的大衣，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斯文儒雅的气质。
　　弟弟见那男人拿了一张信用卡塞到哥哥手里，不过哥哥没要，几番推拒，男人只好作罢，又跟哥哥讲了几句话，神情和动作都十分关切。
　　男人低着头，把双手搭在哥哥肩上，很是亲昵，而哥哥仰着头说话，也没有推开男人，默许了这样的姿势。
　　弟弟躲在一旁看着，忽觉掌心一阵刺痛，他松开手，发现指甲已经把手心掐出了很深的印痕。
　　他突然想起，那晚他喝多了回来，听见碎嘴子的人说有个开奔驰的外地男人过来打听哥哥，还说是什么……恩客。
　　男人走后，哥哥就上楼去了。
　　晚上，哥哥站在弟弟门前，第无数次鼓起勇气，终于敲响了弟弟的卧室门。
　　弟弟正抄着手册走了神，这会儿被硬生生拉回现实。
　　他心烦意乱极了，在书桌前坐了两个小时也没抄完三面，这种时候，那个倒霉虫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弟弟突然找到了发泄口，对着门道：“进来。”
　　哥哥没想到弟弟会这么轻易放他进来，立刻轻手轻脚地进了门。
　　“你来干什么？”
　　看着弟弟凶巴巴的表情，哥哥张了张嘴，突然有点不敢说话。
　　自从那个周日的早上，弟弟又变回了原来的弟弟，态度之恶劣甚至比以前更甚。
　　可是，当初弟弟给他的承诺是十次换一次家长会，每一次他都用本子记着，眼见着都九次了，还差一次就能开家长会，弟弟却突然变脸，这几天都没理过他，可把他愁坏了。
　　“你最近怎么……不那个了。”哥哥说得支支吾吾，但弟弟却完全听懂了。
　　对于哥哥主动的做法，弟弟心中震惊，但隐隐的又有了点满足感。
　　“几天没理你，就开始发sao了？你的客人们没有满足你吗？”
　　后半句话是咬牙切齿说的，因为弟弟突然想起了放学时在楼下看到的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什么客人？我不是做那种事情的……”哥哥不知道第几次解释。
　　因为他过世的母亲是在夜总会工作的，所以弟弟总觉得他也有问题吗？
　　“下午那个男人，我记得他给你钱了吧？”
　　哥哥一愣，没想到会被弟弟看见，他赶忙道：“他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他！”
　　看到哥哥明显地撒谎，弟弟不爽的情绪没有得到发泄，反而更加烦躁不安。
　　“滚，不要打扰我抄东西。”
　　哥哥看了一眼弟弟正在抄的学生手册：“你在学校犯错误了吗？”
　　弟弟抬眸，冷冷道：“怎么？想教育我？”
　　“不是不是……”哥哥立刻摆手，“你要是没时间，我可以帮你抄的……”
　　哥哥声音越说越小。
　　弟弟看着哥哥，眼中的冰冷与烦躁渐渐变成玩味：“你就这么欲求不满？”
　　哥哥红着脸点点头。
　　弟弟在心中唾弃哥哥恬不知耻地样子，嘴上却说：“那你自己跪好。”
　　哥哥点头，照着弟弟说的，跪在地上……
　　给这篇安排了姓名，《明日将醒》


第九章　
　　好多天的压抑终于得以疏解，什么同性恋，什么异性恋，什么校花，什么恐惧，通通被暂时瓦解。
　　虽然弟弟的房间开了电暖，但冬天的地板依然冷彻骨髓。
　　弟弟从柜子里随手拎出一条旧毛毯，扔在哥哥身上：“裹上，出去。”
　　哥哥喘匀了气，才哆哆嗦嗦坐起来：“你上次说的家长会……还算数吗？”
　　弟弟眼中神情几番变化，他早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怪不得他会主动过来。
　　弟弟蹲下身，掐着哥哥的尖下巴：“你是为了家长会才来的？”
　　哥哥点点头。
　　弟弟不理解哥哥的执念，对于哥哥并不是因为想要了才来找自己的事实，弟弟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弟弟站起身：“下个月期末考试结束，有一次家长会，我允许你去，但如果你敢跟老师瞎说什么不该说的，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去了。”
　　“一定，我一定不会瞎说。”
　　看着哥哥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弟弟突然心一软，一把将哥哥抱了起来，往卧室门走。
　　“哎，等等。”
　　弟弟皱眉道：“干什么？”
　　哥哥指了指弟弟书桌上的学生手册：“我把那个拿上。”
　　“不用了。”
　　“不行的，”哥哥反驳道，“你明天还要上课，睡眠不足会影响身体，唉，现在的老师怎么能这样惩罚学生呢？”
　　弟弟看着哥哥认真的表情，脸上浮出笑，有点戏谑，倘若这个倒霉虫知道他被罚的原因，不知道还会不会上赶着给他抄东西。
　　不过弟弟是不会让他知道原因的，就连校花的存在也不会让他知道。
　　这个人没有资格知道自己的事。
　　哥哥在这件事上异常坚定，弟弟也没阻拦，让哥哥带着罚抄回了自己卧室，反正是他自找的。
　　哥哥顶着腰酸背痛和那里的不适，在小台灯下抄到了近凌晨四点才抄完，然后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在睡着的前一秒，他庆幸这些还好是他帮弟弟抄的，否则让弟弟自己熬这么晚的夜，他得多心疼啊。
　　第二天早上，哥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把工工整整抄好的一摞纸交到了弟弟手上，弟弟看着哥哥憔悴的面容，心中有点异样。
　　哥哥烧水的时候，还失手摔碎了弟弟很喜欢的一个瓷杯，哥哥平常细致入微，很少犯这样的错误。
　　摔碎了弟弟的东西，哥哥有些无措地看着弟弟，生怕弟弟要骂他，谁知弟弟却并没有说什么。
　　“喂……”
　　哥哥收拾完碎片正准备出门上工，收拾书包的弟弟突然叫住了他。
　　他惊讶地回头。
　　“我今晚晚点回。”
　　弟弟说完，随之而来一阵懊恼，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行踪说给哥哥听，但今天不知怎么了，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哥哥愣了好一会，才呆呆道：“哦……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好在哥哥没有继续过问他为何晚归，不过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告诉哥哥，因为哥哥没有资格管束他任何事情。
　　他今晚是跟校花约好了，去城区吃日料。
　　这是校花提议的。
　　他没有当男朋友的经验，也没看过别人怎么当男朋友，所以校花说什么，他就跟着照做。
　　这样的言听计从起初还让校花觉得自己被宠着，特别有面子，可过了这一阵，校花就觉得有些不对味了，因为弟弟太随意了，仿佛一潭死水，激不起半分波澜。
　　校花的闺蜜告诉校花，有可能弟弟眼界太高，根本就看不上她，校花当然不会相信这些，她和闺蜜为此还闹了矛盾。
　　但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
　　于是校花决定和弟弟好好约一次会，去远一点的地方，只有他们俩。
　　校花订的包间是半露天的，跪在榻榻米上，仰头还可以看到大窗外的星空，十分浪漫。
　　精致的食物一样一样被送到面前，校花亲手给弟弟沏了茶。
　　然而，尽管景美人美食物也美，但弟弟内心却没有一点触动，准确的说，他的心根本就不在这。
　　从早上离开家到现在，他的心都不在该在的地方。
　　东西是什么时候吃完的，弟弟不知道，而现在，校花正甜甜蜜蜜地靠在他怀里，看窗外的夜景。
　　校花身上是香的，她为了约会专程偷拿了妈妈的迪奥香水。
　　但弟弟却觉得想打喷嚏。
　　看出了男友的心不在焉，如此时刻，校花决定主动一点。
　　就在校花柔软好看的唇快要贴近弟弟的唇时，弟弟问道：“你用的什么沐浴露，怎么这么刺鼻？”
　　校花僵住，顿时满脸通红，尴尬不已。
　　弟弟皱眉道：“以后别用这样的沐浴露了，难闻，用肥皂吧。”
　　对于男朋友的无理要求，校花娇嗔道：“你是老头儿吗？现在年轻人谁用肥皂洗澡啊。”
　　“有，我用，还有我……”弟弟的话戛然而止。
　　校花却十分敏锐：“还有谁？”
　　“没谁。”
　　对于自己差点把“哥”说出来，弟弟心中大震，他什么时候承认那个人是他哥了。
　　弟弟看校花还想追问，俯身吻向校花，然而嘴唇都还没来得及碰上，弟弟的手机就响了。
　　是医院急救中心打来的。
　　七上八下一整天的心还是预知了未来。
　　果然出事了，哥哥上工的时候疏忽大意，没有系好安全带，从工地二楼的吊椅上摔下去了……


第十章　
　　弟弟扔下校花打出租车赶到医院的时候，正逢手术室的灯熄灭。
　　他心脏狂跳，愣愣地问医生：“还活着吗？”
　　医生一皱眉，显然没见过这么问的，但他还是回答道：“你就是家属吗？手术很成功。”
　　那一瞬间，弟弟腿软了，身上的力气一脱，差点没撑住自己一米八五的个头。
　　好在哥哥坠落的地点是一片沙地，只造成了手臂骨折、软组织挫伤和轻微脑震荡，并不危及生命。
　　哥哥的手机摆在病床床头，医院和工友是用它联系到弟弟的。
　　弟弟划开屏幕，点进电话簿，里面有一个特殊分组，只有一个号码，就是他的。
　　他一直以为哥哥并不知道他的号码。
　　特殊分组的名字叫“重要电话”，估计是系统命名，可这个所谓的重要电话，却一次也没被这个手机打过，还好哥哥这样存了，不然医生不一定会把这通电话首先打给他。
　　弟弟第一次翻哥哥的手机，他看到通讯录里有个陌生电话，从上个月到昨天，总共通话了二十三次，几乎是每天一通。
　　哥哥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某个人保持着这么亲密的联系。其实想想，他对哥哥的很多方面确实一无所知，他总是拒绝去理解哥哥。
　　不知怎么，弟弟突然想起了昨天下午见到的那个开奔驰的男人。
　　弟弟攥紧手机，把这个号码拨了出去。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电话却响了不到两声就被接起。
　　对面温润的男声传过来，开口便叫了哥哥的小名。
　　“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急事吗？”
　　听男人话语如此亲昵，弟弟眼神一暗：“你是谁？”
　　对面顿了一下：“这个问题该我问你吧，他的手机怎么在你手上？他在哪里，我要跟他说话。”
　　对面突然急切的声音在弟弟听来分外刺耳，就好像对面那人才是哥哥的亲人，他几乎确定，这个人就是昨天的那个男人。
　　“你是他的弟弟？”男人猜测道。
　　“是我。”这是弟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和哥哥的关系。
　　“你以后不要再给他打电话了，更不要来找他。”弟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语气完全像在护食一样。
　　“原来你就是他夸得天花乱坠的天之骄子。”对面的男人笑了，有种面对小男孩的无奈，“可我没看出你哪里高人一等，相反，你是个不懂礼貌的小孩。”
　　弟弟没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他不想听见这个男人半点声音了，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他总有种被当成小屁孩的感觉。
　　在同龄人中，他总是表现得超前成熟，头一次被人言语中嘲讽幼稚，他心中焦躁。
　　管他是谁呢？弟弟不相信，这个硬要贱兮兮粘着自己的倒霉虫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昨天上哥哥的时候，他特意检查过，他对哥哥的身体了如指掌，哥哥并没有跟这个男人上过床。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弟弟坐在哥哥病床前，看着哥哥安静的睡颜。
　　苍白的，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血色的脸。
　　麻药还没过，医生嘱咐过，等哥哥醒过来估计会觉得伤处很疼，尽量不要乱动，疼痛是正常现象。
　　弟弟突然有点不想让哥哥太快醒过来了。
　　他不太想看到这个人痛苦的样子，他怕这个人又会娘们唧唧地哭鼻子。
　　尽管他讨厌这个病弱的男人，但他依然觉得愧疚。
　　老师是因为他和校花恋爱才罚他的，而这个人是帮他熬夜写罚抄才导致精神萎靡，工作失误。
　　可他又没那么愧疚，因为如果不是这个人搅乱了他心中的一池静水，他怎么可能匆忙和校花谈上恋爱呢？
　　虽然弟弟给自己找了完美的开脱借口，但他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永远也不想再回忆刚才在电话里听说哥哥出事时的感觉。
　　不是什么天崩地裂，就是突然一下懵了，好像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那样的恐惧，简直比和自己的仇人搞同性恋还让他慌张。
　　医生说：“请问您是他家属吗？他受伤了，家属快点到人民医院来一下。”
　　送哥哥来的工友也在电话里说：“怕死人了，沙子都染红了……”
　　弟弟指尖有点颤抖，把哥哥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将哥哥盖的严严实实，然后想了想，又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了哥哥尖尖的下巴。
　　哥哥长得肖似生母，弟弟看过那个女人的照片，风情万种，十分美丽。哥哥从小就像个小女孩似的，白皮肤小脸尖下巴，尽管现在长大成人，气质成熟，也依旧脱不掉那一丝女气。
　　弟弟最看不惯软不拉叽的男人，尤其是哥哥。
　　一个男人能长成这样，性格软得稀烂，也真够操蛋的，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偏偏这人自个倒霉还不算完，还要拉着他一起倒霉。
　　弟弟盯着哥哥的尖下巴，不知怎么，竟想起哥哥仰着脸被他上的样子，只有在那种时候，他才会觉得哥哥这尖下巴有一丝触动他的心弦。
　　对于弟弟来说，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从心神不宁地约会，到惊心动魄地赶到医院，再到安静地没有结果的胡乱思考……
　　但对于哥哥来说，他仅仅只是坠落昏迷，然后再睁眼罢了。
　　哥哥看着面前握着一勺粥的弟弟，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胳膊和脑袋都疼得厉害，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梦。
　　哥哥头上有伤，戴着滑稽的头套，呆呆的一直不张嘴，直到弟弟把勺子往前递了一下，哥哥才猛然反应过来，赶忙张开嘴，一口吃下了那勺冒着热气的粥。
　　滚烫的粥触上脆弱的口腔黏膜，哥哥脸色都变了。
　　“喂，你干什么，快吐出来！”
　　弟弟扔下勺子，情急之下把手伸到哥哥嘴边。
　　哥哥怎么可能往弟弟的手心吐东西？他摇着头，艰难地咽了下去。
　　“蠢货，谁让你不吹冷就吃的！”
　　弟弟把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看起来十分恼怒。
　　“对不……起。”
　　哥哥嗓音沙哑，神色惶惶，不敢说话，他嘴里还疼着，刚才他直接吃掉这口粥，是怕弟弟举着勺子太累，更怕弟弟嫌他太慢会生气，可弟弟还是生气了。
　　面对紧张地哥哥，弟弟自己生了会闷气，再次拿起碗来喂饭，这次，他是先吹冷了，才送到哥哥面前的。
　　哥哥这回没发愣，而是机械地张嘴。
　　当这温度适宜的白粥被咽下去的时候，随之涌上来的，是鼻酸和眼眶的通红。
　　哥哥一低头，竟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十一章　
　　这是第一次，弟弟没有对哥哥的眼泪产生反感，他甚至端着碗坐在一边，沉默地等哥哥哭完。
　　或许是他早就料到了，这个人会哭，只是他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
　　一碗粥喂完，花了半个多小时，好几次哥哥都想自己来，但他左臂骨折，右手擦伤，根本没法拿东西。
　　哥哥战战兢兢，不过弟弟全程没有表现出烦躁。
　　不仅如此，从医院到家的这些天，弟弟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即便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至少不会发脾气。
　　哥哥的伤虽然是自己没系安全带造成的，但算在工伤范畴里。
　　工地的包工头拒绝为哥哥承担医药费，他本以为哥哥的唯一家属是个小孩，没什么能耐，没想到弟弟二话没说，直接申请工伤之后拟了一纸诉状，结果还没走到法院门口，就被包工头好说歹说请回去了。
　　看着弟弟为自己忙前忙后，哥哥成天卧在床上，心里又暖又惶恐。
　　虽然弟弟说：“不要想多了，我最烦吃哑巴亏。”
　　但哥哥还是觉得弟弟怎么看怎么踏实可靠。
　　他之前总想着，是他害的弟弟失去双亲变成孤儿，他要成为弟弟的依靠，然而事与愿违，弟弟不喜欢他，他总是没法做一个像样的好哥哥，反倒是弟弟在他这个没用的哥哥身边像个成熟男人一样。
　　工地的活儿肯定是干不了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弟弟勒令哥哥在家老老实实躺着，别又想着跑出去整幺蛾子。
　　哥哥怕弟弟生气，只好顺着弟弟在家里呆着。
　　弟弟每天会准时准点回家，从食堂给哥哥带饭，即便是只有一个半小时休息时间的中午，弟弟也会从学校赶回来送顿饭。
　　头几次拿回来的饭菜都冷了，哥哥没吭声，当着弟弟的面美滋滋地吃完，直到有一次弟弟跟哥哥一起吃，才知道哥哥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