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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阳无泪安抚着赖小幸，听得她肚子里面一阵“骨碌碌”地响，笑着咬破自己的手指，要喂她鲜血充饥。
　　　　　　赖小幸看着那一抹鲜红颜色，突然犹疑起来，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高阳无泪的手指已经探入她的口中。
　　　　　　赖小幸下意识地吸了一口，肚子很快就不叫了，他的血当真是万能的。
　　　　　　“你放心吧，我没事。”
　　　　　　“可是，上次你的血根本就止不住。高阳，你到底是什么人，你长生不老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赖小幸捧着高阳无泪的手，打着吃豆腐的主意多舔了一口，高阳无泪哭笑不得，可是看她眼神之中的担忧神色，还是缓缓地开了口。
　　　　　　“说到底，这可都是你的错。”
　　　　　　赖小幸盘腿端正坐好，准备好了洗耳恭听，高阳无泪下意识就想逗一逗她。
　　　　　　“我的错？难不成是我前世把你抓了当成治伤的工具？”
　　　　　　赖小幸的想象力无比丰富，她的脑海之中已经勾勒出了一副自己把美男子踩在脚下为所欲为的景象。
　　　　　　高阳无泪摇摇头，正欲详细说与她听，那封信却从袖间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
　　　　　　赖小幸眼疾手快，伸手便拆了开来。
　　　　　　“等我。”
　　　　　　冷如夜的笔迹，她还是认得的。
　　　　　　这算什么意思？
　　　　　　先前还让自己放了他，现在却又写些意味不明的东西来勾她，真当她是鼓掌之中的玩物么？
　　　　　　赖小幸胸口一阵揪紧难以忍耐，她恹恹地将信纸折好了放在胸口，好一阵子都沉默着不说话。
　　　　　　“我和他打了五百年的交道，有些事，你当真怪不得他，他实在是太痛苦了。”
　　　　　　高阳无泪淡淡说，眼底有浅浅的无奈和无力。
　　　　　　“我知道，所以这一世，我会拯救他。”
　　　　　　赖小幸定了定神，随即展开笑颜。
　　　　　　高阳无泪点点头，说实话，他并不相信赖小幸会成功，但是她能笑，便是难能可贵。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多守护她一世。
　　　　　　或许，他也能像个凡俗之人一样的活着。
　　　　　　“哐啷、哐啷”
　　　　　　脚步声和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个瘦弱的身躯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赖小幸趴在牢房门口，顺着房门柱子的缝隙朝外看去。
　　　　　　那个身形太过憔悴，身上还算干净，长发却乱作一团。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无辜被毁去了容貌和半生幸福的女人。
　　　　　　她一定挣扎过，却无果地在地牢中度过了二十余年。
　　　　　　赖小幸和高阳无泪面面相觑，赖小幸当下便反应过来了。
　　　　　　“柳、姬”
　　　　　　她是被当做柳惜风的姬落雨
　　　　　　赖小幸担心隔墙有耳，生生把后面的落雨二字咽了回去，可是已经晚了。
　　　　　　姬不笑从相反的方向走来，他原本冷峻的脸庞上写满了狰狞的阴戾之色，他一语不发，和真正的姬落雨擦肩而过。
　　　　　　两人的视线没有交集，姬落雨却迷茫地抬眼看了姬不笑一眼，她似乎并不惊讶。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话，低头任由牢头牵着绑缚她的铁链向前走去。
　　　　　　另一边，被下了麻药的柳惜年颤抖着，挣不开两个壮汉的禁锢，他的唇被捂住，漏出几个重复的词汇。
　　　　　　赖小幸听清了，他说的是“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柳惜年终于挣开了侍卫们的束缚，麻药的力量使他虚弱地跪倒在地，他像发疯了似的重复着那几个字，昔日妖魅的脸庞上湿漉漉的一片。
　　　　　　原来这才是姬不笑真正的目的，他终于察觉到了真相。赖小幸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眼泪已经如决堤之水，无法抑制了。
　　　　　　她的心在痛，却不知究竟是在为谁而痛。
　　　　　　原来，当一个人的人生成了死局，会是这般的可怕。
　　　　　　柳惜年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的指望了，在赖小幸的眼里，他流下眼泪忏悔的那一刻，这个人就已经是死人了。
　　　　　　他的感情活了，正因为如此，他成了一个该死的人“哈哈哈哈哈”
　　　　　　当姬不笑终于慢慢地走完那条仿佛漫长的走道，走到柳惜年的身边时，柳惜年突然更加疯狂地笑了起来。
　　　　　　走道相反的方向，尚且轻轻响着铁链移动的声音。
　　　　　　姬不笑没有看他那狼狈至极的神情。
　　　　　　“杀了他。”
　　　　　　姬不笑藏在袖间的手掌青筋暴露，散发着修罗的煞气。
　　　　　　柳惜年垂下头，又哭又笑。
　　　　　　他经营了多年的一切，终于以失败告终了，那个做了半生姬落雨的柳惜风会有什么下场，他已经不敢再想，也没有资格去思考她的事情了。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刀剑贯穿自己的身体。
　　　　　　“砰！”
　　　　　　姬不笑还没有走出地牢，地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强烈的摇晃感，他头痛欲裂，五脏六腑快要裂掉一般地疼痛起来。他虚虚扶着墙壁，“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地面开出一朵猩红的花朵。
　　　　　　姬不笑眼底一片猩红，哈哈，真是，恶心至极。
　　　　　　明明，他已经是皇帝了，没有什么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才是！
　　　　　　姬不笑怒而抬头，地牢的晃动渐渐平息下来，他的女儿，带着嘲讽般的同情，踏出了牢房毁坏的牢门。

　　　　　　第四十七章伤情（七）

　　　　　　姬不笑胸口如翻江倒海般翻腾起来，他一脚狠狠踢开摇晃着站立不稳的侍卫，拔出他的刀就往柳惜年的身上捅去。
　　　　　　浓重的血腥气味弥漫开来，姬不笑最后看见的是，高阳无泪带着令人厌恶的怜悯神情，徒手握住了他刺向柳惜年的长刀。
　　　　　　姬不笑感到自己再也无法忍耐，狂奔出地牢，在烈日之下呕吐起来。
　　　　　　“圣上？圣上！快来人啊！”
　　　　　　颜知得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正急急忙忙地各处找皇帝，却不料姬不笑晕厥在了自己的面前。
　　　　　　“滋！”
　　　　　　赖小幸躲在暗处，才看见一群人匆忙地将姬不笑抬走了，她随手捡起地上那把沾满高阳无泪的鲜血的刀，抬手就朝柳惜年的手臂狠狠刺去，她毫不留情地让长刀在他的皮肉间搅动。
　　　　　　仿佛是被这一阵尖锐的疼痛惊醒了一般，柳惜年茫然地抬起头来。
　　　　　　“我知道你恨不得去死，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办到！另外，这个该死的烂摊子，也必须收拾了。”
　　　　　　赖小幸狠狠皱起眉头，继而整张小脸都跟着皱成了一团。
　　　　　　“擦擦你的眼泪吧。”
　　　　　　高阳无泪看着她满脸的泪水，想要掏出帕子来给她擦擦，方才发觉自己的手上已经满是鲜血。
　　　　　　“你才是，擦擦你的血吧，这可都是可以疗伤的宝贝。”
　　　　　　讽刺和悲伤和愤恨全部集中在了一起。
　　　　　　赖小幸快要被高阳无泪的举动气疯了，以他的武功，对付一个急火攻心的姬不笑，根本不需要流这么多的血。
　　　　　　最糟糕的是，赖小幸发现自己最心疼的人，居然是那个无情傲慢的皇帝。
　　　　　　她厌极了这样的自己，难道自己的心里，竟会渴望从那样一个男人的身上得到父爱？
　　　　　　可笑！
　　　　　　可悲！
　　　　　　那明明就是一个卑劣无耻的权力男子，根本不值得同情！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离开皇宫？”
　　　　　　高阳无泪看了看仍旧瘫在地上的柳惜年。
　　　　　　“我们还不能离开，皇帝醒了，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柳惜风。”
　　　　　　赖小幸摇摇头，她一把抓起柳惜年的衣领，手掌用力掐上他的脖颈。
　　　　　　“怎么？你就这么想死，我现在就杀了你，到时，就让你那无辜受罪的妹妹给你陪葬吧？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再加上毁了容的姬落雨好了，反正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一定不想活了。”
　　　　　　赖小幸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口才了。
　　　　　　柳惜年终于完全回过神来，眼神里有了亮光。他还有太多的未竟之事，现在还不能死去。
　　　　　　“我应该，怎么做？”
　　　　　　他沙哑地开口。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最擅长算计么？”
　　　　　　赖小幸想也不想就嘲讽了一句。
　　　　　　“小幸，时间紧迫，等皇帝陛下醒了，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
　　　　　　高阳无泪低声提醒她。
　　　　　　“对了！你答应过我，要杀了姬不笑的！如果他不死，我是不会带你去鬼域的。”
　　　　　　柳惜年紧紧盯住赖小幸，仿佛这才是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赖小幸不耐烦地“呸”了一声，这个老不死的，还来劲了，白长了一张那么好看的脸。把他用树妖的血泡了，制成死人标本观赏还好些。
　　　　　　想是这么想的，不过，再这么啰嗦下去也是无益。
　　　　　　“柳惜年，那个忘心的药水，你还有么？不会全部都喂你妹妹喝下去了吧？”
　　　　　　“还剩一点点。”
　　　　　　“行了，你赶紧带路吧，我们去把她绑架了，故伎重演你总会的吧。”
　　　　　　赖小幸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的了。
　　　　　　三人快速行动起来。
　　　　　　皇帝晕厥，宫中一时大乱，方才在地牢中的那几个侍卫都被赖小幸打晕，现在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姬不笑晕厥的真正原因，因此也都没有怀疑到柳惜年的身上。
　　　　　　他们三人在宫中行走，一路畅通无阻。
　　　　　　只有颜知察觉出其中诡异的气氛，一路匆匆赶来。
　　　　　　“柳公公，大事不好了。”
　　　　　　颜知古怪地看了看站在柳惜年身边的赖小幸和高阳无泪，附在柳昔年的耳边说道。
　　　　　　“圣上晕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柳惜年已经疲惫不堪，他的手臂做了最简单的包扎，却还在悄悄渗血，他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他只能强装镇静。
　　　　　　“不是那件事，与私通的狂徒，被我们抓住了。”
　　　　　　这句话颜知可以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微不可闻。
　　　　　　不过，赖小幸和高阳无泪都有极深的内力。自然不会错过一字一句。
　　　　　　“很好，我叮嘱你一件事。圣上昏厥的期间，你必定要伺候左右，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方才你说的这件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让陛下知道。这件事做得好了，陛下以后一定会重用你，你明白了么？”
　　　　　　柳惜年拍拍颜知的肩膀。
　　　　　　“重用我，那柳公公呢？”
　　　　　　颜知下意识地点点头，忽觉有些不对劲。
　　　　　　“你照办就是，快去伺候吧。”
　　　　　　柳惜年摆摆手，颜知虽然不解，还是听话地离去，到底是他身边用了多年的人，知道不该问的事情就不多问。
　　　　　　离雪殿中，“姬落雨”已经对着镜子照了一天，忽然有宫女来报姬不笑昏倒的消息，她匆忙出了殿门，就要往姬不笑那里赶去。
　　　　　　赖小幸瞅准时机，迅速把她打晕交给柳惜年，此时夜幕降临，一切时机正好。
　　　　　　他们趁着夜色，偷了马，很快就跑出了宫门。
　　　　　　——
　　　　　　——
　　　　　　皇后宫中。
　　　　　　重重兵卫将整个宫殿包围了起来。
　　　　　　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男子自床榻上坐起，满脸的风流韵味，一看他的脸，便知道他方才做过什么事情。
　　　　　　莫凌只是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掀了被子虚虚掩住自己的躯体。
　　　　　　“你要走了么？不去看明儿一眼？”
　　　　　　她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上一遍。
　　　　　　“不必了，离我和明儿父子相认的时候，已经不远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男子嘴角微弯，似乎胸有成竹。
　　　　　　“那么，你小心一些。外面的那些守卫，身手并不简单。”
　　　　　　莫凌在他的大手上握了一握。
　　　　　　“放心吧，我是在地狱中走回来的男人，这些守卫倒也难不倒我。真正难的，是不让他们看清我的长相。如果姬不笑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天下，就要乱了。哈哈哈哈哈”
　　　　　　男子大笑，扬长而去。

　　　　　　第四十八章深情（一）

　　　　　　妖道起源于身，形，魂，魔道则起源于心、性、情。
　　　　　　冷如夜深知自己的状态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坠入魔道，万劫不复。魔的力量是极为强大的，然而一旦坠入魔道，他将永远被控制，不由自主，不能自已。
　　　　　　所以吕他和迟迟不肯告诉他，究竟是什么人在阻挠着他和曼珠的恋情。
　　　　　　“要摆脱命运对你们的束缚，这条路是很长的，你不能着急。”
　　　　　　吕他和教他更加完美地控制自己的妖力。
　　　　　　“可是，那个人，那股阻挠我们的势力，难道不是极为强大的么？我若不成魔，如何能与他们相抗衡？”
　　　　　　冷如夜想起长生殿上诸神的面孔，这种力量的对比是显而易见的。
　　　　　　“你还不明白么？你不是要一个人和世界相抗衡的。”
　　　　　　吕他和微笑摇头。
　　　　　　“谷主，有您的信。”
　　　　　　一个被拆过的信封递到冷如夜的手上。
　　　　　　她，把信退回来了？
　　　　　　冷如夜将那张略微有些褶皱的信纸取了出来，想象着赖小幸的小手将信纸揉皱又展开的样子。
　　　　　　看到自己写的“等我”两个字，冷如夜已经完全确信了这就是自己写给赖小幸的那封信，只是，那两个字的下面有多些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小字。
　　　　　　“我偏不要等你。”
　　　　　　“谷主，小幸姑娘已经在城下了。还有一些陌生的客人。”
　　　　　　冷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冷如夜的神色，他没有做错事，本应该是没有理由要害怕谷主。
　　　　　　可是冷山一看见冷如夜那颗诡异的金色眼珠，虽然华美，却使人恐惧。
　　　　　　重又将信纸折好的短暂时间，冷如夜的心里乱作一团，理不清答案。
　　　　　　该死！
　　　　　　他难道没有和她说过，和自己在一起，只会变得不幸么？
　　　　　　“她或许是找到了答案。”
　　　　　　吕他和点点头，冷如夜将信将疑，仍旧是游移不定。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多说什么，那人儿就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朝他灿烂地一笑。
　　　　　　“这可不能怪我，我都老老实实地走了，是你自己要来招惹我的。”
　　　　　　赖小幸吐吐舌头。
　　　　　　真好，和上次回来时不同，这一次，她有了回家的感觉。
　　　　　　冷如夜怔怔看着她的脸庞，她似乎又变得更美了一些。
　　　　　　她的身后，是城的长廊，长廊的背后，是一片广阔的蓝天。
　　　　　　还有，柳惜年和高阳王，以及一个明显是被打晕的陌生女子？
　　　　　　事实上，吃了赖小幸不知轻重的一击，柳惜风已经昏厥了好多天。
　　　　　　“你为什么回来？”
　　　　　　冷如夜的薄唇像个孩子一般地蠕动着，糯糯软软的，让赖小幸格外地想要吃上一嘴。
　　　　　　“因为我找到了救你的办法。”
　　　　　　赖小幸无不骄傲地说，仿佛救了他一个，她就能成为拯救世界的救世主。
　　　　　　吕他和点点头，果然，她很快就找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样的好苗子，原本有无量的前途，可惜了。
　　　　　　“冷山。”
　　　　　　冷如夜看了冷山一眼，冷山立刻会意。
　　　　　　“请你们和我来。”
　　　　　　他想要从柳惜年手上接过柳惜风，却被柳惜年的凤眼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地引着他们去客房。
　　　　　　哼，娘娘腔。
　　　　　　赖小幸也蹦蹦跳跳地转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等等，你要去哪里？不用好好地和我解释解释么？”
　　　　　　冷如夜低声喝住她。
　　　　　　“太麻烦了，我这张嘴根本说不清楚。你去问高阳吧。我走了也有些日子了，甘苦霖也该饿了，我去喂养喂养，免得他成了别人的宠物。”
　　　　　　赖小幸说完，一溜烟逃得飞快。
　　　　　　她的眼睛贼，当然没有错过那个站在冷如夜身边的年轻道士。
　　　　　　不过，总感觉这好看的道士是她曾经在哪里见过的。
　　　　　　若是深究，又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情要被牵扯出来，她才不愿意呢。
　　　　　　先让自己好好地松一口气再说。
　　　　　　冷如夜见她第一个要去的地方竟然是甘苦霖那里，一股醋意难以忍耐地涌起，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世的赖小幸，可没有答应过他不和别的男人有来往。
　　　　　　——
　　　　　　——
　　　　　　皇宫。
　　　　　　皇帝已经昏迷了多日。
　　　　　　姬不笑在疼痛中醒来时，寝殿之中团团地跪了一地的人。
　　　　　　“颜知，落雨在哪里？”
　　　　　　姬不笑看见地下的那人不是柳惜年而是颜知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一切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圣上恕罪，公主她，被歹人绑架了。”
　　　　　　颜知地上，脑袋低得很低。
　　　　　　果然
　　　　　　“此外，圣上，有一件紧急的事情，不知”
　　　　　　颜知犹疑着，现在他已经明白柳惜年那日行踪诡秘的原因了。
　　　　　　可是皇帝的身体虽然没有大碍，如果在这个微妙的时候不小心触动了姬不笑的逆鳞，是会没命的。
　　　　　　“你说。”
　　　　　　姬不笑躺在床榻上，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花纹，他咬住牙，舌头舐着嘴里的腥甜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