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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万一哪个怀疑他接近那些下放来的坏分子，杜世昌也早就找好了借口。

　　　　他从后腰处抽出把黑雨伞，嘿嘿，借口就是给在大队小学上课的媳妇送伞，谁敢说他。

　　　　听着朗朗的读书声，杜世昌张望了下几间教室，没发现他媳妇在上课，想来这会应该是在办公室休息吧，不过，他今天这事，还是暂时不要让他媳妇知道的好。所以，他避开了办公室，顺着侧边的小道，往后排房走去。

　　　　“张叔，怎办，苗老他又发烧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一脸青色胡子，头发乱糟糟的男子，正小心的拧着毛巾，仔细的把毛巾敷在一位老人的额头上。

　　　　“要是能找个医生来看看就好了，或者能找到几片退烧药也行啊，不然，苗老的情况不妙啊！”

　　　　“谁说不是呢，可这里的人不落井下石就好了，你还指望他们能雪中送炭不成？”张叔拍拍年轻男子的肩叹气道，“唉，苗老这次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张叔，你说我去求求这里的大队长……”

　　　　“别给人家大队添麻烦了，咱们这些人辗转了这么多个地方，也就这里，会为我们多考虑些，要不然，就算如今外面下着雨，那咱们也得外出干活，哪能让你呆在屋里避雨？”

　　　　唐杰当然明白眼前张叔的意思，可他答应过苗老的女儿女婿，会在路上多照顾些。既然答应了人家，那就得说到做到。

　　　　“我还是去试试吧，大不了事后，我要求去最苦最累的地方干活，不然，我心里不好受。”

　　　　“唉，你想去就去吧，也许这里的大队长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也许人家对谁都这样。”

　　　　“那先麻烦张叔帮着照看下苗老，我去去就回，不管成不成功。”说着话，唐杰从屋里翻出片麻布袋，想顶在头上挡挡雨。

　　　　“放心吧，苗老我会照看好的。”中年人张叔挥挥手道，“路上小心些，好好跟人家说，如果对方不答应你也别强求，赶紧回来，咱们另想办法。”

　　　　“嗯。”

　　　　可唐杰刚开门出去，就碰到了正打算敲门的杜世昌，两人还差点撞下对头。

　　　　“呃，这位同志，你……有事？”唐杰诧异的问道。

　　　　杜世昌仔细看着眼前的男子，很瘦，脸色也不好，显的过于苍白，但是那一脸的书卷气，怎么看都是个有文化的人。

　　　　“你……这是要出去？”杜世昌没回答对方，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来求证的。

　　　　“那个……屋里有人不舒服，我想着去大队长那里看看，能否弄到些药。”

　　　　也不知为何，唐杰感觉眼前跟他年纪相仿的男子，他可以相信，这还真是怪了。

　　　　“有人生病了？严不严重？”杜世昌急急的问道，“能告诉我是什么病吗，也许我能弄来药。”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唐杰激动的声音都颤抖着。

　　　　“小唐，是谁来了？”

　　　　“哦，张叔，是……”搞了半天，他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我是桑树大队的社员，来看看这里的情况。”杜世昌随便扯了个由头。

　　　　“小唐，让这位同志先进屋吧，外面下着雨呢。”

　　　　“哦，对对对，这位同志，快进屋，快进屋。”

　　　　唐杰高兴的把人让进屋，而杜世昌也没拒绝，收了手中的伞，就跟着进了屋。

　　　　一眼就先看到躺床上的一位老人，那不正常的脸色，一看就是在发烧，“发烧了，多长时间了？”

　　　　“从昨天半夜就开始了，烧的都已经有些迷糊了。”中年人张叔又替苗老换了把毛巾解释道。

　　　　“都这么长时间了，那可不妙啊！”杜世昌皱眉，他虽然没跟着大伯学医，但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人如果发烧时间过长，那会直接烧坏脑子，或者烧瞎眼睛啥的。

　　　　“是啊，一点退下去的迹象都没有，我们真担心再这以烧下去，苗老他可就……”

　　　　“你说他姓什么？”杜世昌突然瞪大眼睛道，苗这姓他太敏感了，他早逝的大伯娘可不就姓苗？

　　　　“苗啊，苗老他姓苗，全名叫苗东青。”

　　　　“苗东青？苗东珠？”杜世昌心里暗暗嘀咕着。

　　　　这么接近的姓名？又看着对方的年纪又这么大了，虽然如今被打成了坏分子，但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们等着，我去大队卫生所找些退烧药来。”杜世昌也不费话，直接开口道。他心里有怀疑，当然希望老人快些好起来，好给他解惑。

　　　　“那，那可太好了！”唐杰和张叔两人万分高兴，但转念一想，又怕给对方带来麻烦，于是小心的问道，“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不用担心，那人跟我关系不错。”杜世昌回着话的功夫就快步来到门口，撑着伞就要出去，“先给他多喂些水吧，这样也许能减轻些状况。”

　　　　“哎，好嘞！”

　　　　杜世昌一路急行着，脑子里也在不停的想着。

　　　　如果那个姓苗的老人真是大伯娘的亲人，那么他们家是认呢还是不认？

　　　　认呢那是应该的，但对方的身份又是个麻烦。他可不能让全家老少都陷入危险中，但如果不认的话，好像又有些过意不去。唉，真是件头痛事啊！

　　　　不想不想了，先让老人的病好起来再说吧！

　　　　也许他可以找他爹娘商量下，也可以听听那位苗姓老人的意见。

　　　　突然又一拍脑子，低喃道，“我为什么就这么笃定那位姓苗的就跟大伯娘有亲呢？为什么，为什么……”

　　　　杜世昌直接把自己绕晕了，他感觉自己好像给家里带来了麻烦，也许今天他根本就不应该来什么大队小学，他就应该查看完水渠后，老老实实回家带孩子去。

　第32章　故人？

　　　　杜世昌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这不，半个小时左右，他就给苗东青找来了几片退烧药。

　　　　把个唐杰和张叔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直夸他是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杜世昌，怀揣着心事，一路疾步回家，立马就拉着杜德旺和桑春花两人进了里屋，那贼头贼脑的样子，气的桑春花一个铁巴掌挥去，差点把他一头撞在门板上。

　　　　“娘，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挥你的铁沙掌啊？也幸亏你儿子我一直都比较坚实，不然，你要换个人试试，非得趴地上不可。”杜世昌跳着脚，一边反手努力向后背摸着被他娘拍痛的地方，一边嘴巴还不得闲的嚷嚷着。

　　　　“你个小子就是欠拍，这大白天的你关什么门？还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想干啥？”桑春花仍旧急脾气不改，她就这么个性子，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娘，你这脾气也太急了些吧，这不才进屋吗？”杜世昌一副无赖样，他这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谁，反正跟杜家老俩口一点都不像。

　　　　“行了，有事赶紧说事，外头还有一堆活等着我呢。”杜德旺见不得那娘俩的叽歪劲，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似的。

　　　　“咳……”杜世昌看着他爹脸上那不自知的嫉妒样，怕自己笑出声来，特意掩饰性的假咳道，“我今天去小学那边的教师宿舍了……”

　　　　“你去那干嘛？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跟那些人接近，你这孩子，都是当爹的人了，咋还这么莽撞呢？”

　　　　“娘，你老能不能不要打断我说话，能不能让我一口气把话说完？”杜世昌非常无奈啊，他娘这脾气……幸亏她还知道在外面尽量不张嘴，要不然……

　　　　“行行行，我不插嘴，我看你能给我说出朵花来。”桑春花一屁股坐在床沿，瞪眼瞧着杜世昌。

　　　　杜世昌摸摸鼻子，脚不自觉的来回走动了几下，几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闭眼一张嘴他就说道，“我今天去小学宿舍，碰到了个人，他看上去有六十多岁，脸色通红，正发着烧，我见不得他那样，给去卫生所找了几片退烧药……”

　　　　看着爹娘都认真的听着他说话，杜世昌突然有些胆怯了。

　　　　“然后呢？”桑春花急问道，“吃了药有没有好点？还有，你去卫生所找药，有找借口没？”

　　　　“娘，放心吧，不会让人怀疑的，我都找好借口才去的。”

　　　　“你铺垫了这么多，是要说明什么吗？”要说儿子，还是当爹的了解，至少在杜家，杜德旺还是比较了解三个儿子的，尤其是二儿子，要不是有什么重要事，他不会如此扭捏，如此张不开嘴。

　　　　“那人他叫苗东青！”

　　　　“苗东青？”

　　　　“嘣！”一声，桑春花起的太急，撞翻了床边的凳子不自知，急急的跑来抓着杜世昌的衣服，那眼瞪的老大，不可置信的确认道，“真叫苗东青？你没听错？”

　　　　“没有，我很确定。”杜世昌重重和点头，“爹娘，我虽然平时爱玩闹了些，但这事我不敢开玩笑。”

　　　　“他爹？”

　　　　“大，大嫂曾经说起过，她的小哥哥就叫苗东青。”

　　　　“那还等什么，咱这就过去……”

　　　　“娘，你忘了他如今的身份了。”

　　　　“身份？”桑春花傻眼了，只得求助似的看向杜德旺，“那咋办？”

　　　　“你先别急，让我想想啊！”杜德旺此时的心里是非常不平静的，但他一直劝着自己必须冷静，一定要冷静。

　　　　而相隔不远的苗东青，吃完退烧药，等药效发挥后，他就沉沉的睡去。

　　　　睡梦中，苗东青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那里有疼爱他的长辈，有爱护他的兄长，还有最可爱、漂亮、乖巧的妹妹。

　　　　妹妹东珠比他小两年，等妹妹会走会跑时，都是他带着她玩。

　　　　他们在自家园子里扑过蝶、摘过母亲最喜爱的花儿、喂撑过父亲花大价钱买来的锦鲤、不小心放跑过兄长每天都会逗弄下的鹦鹉……

　　　　兄妹俩玩玩闹闹一起长大，无忧无虑享受生活，直到家乡发了大水，不得不随着家人转移。

　　　　“张叔，苗老他这又是怎么了？”唐杰紧张的捏着毛巾，都不知道是该继续敷在苗东青额头上，还是替苗东青擦拭那不断冒出的汗珠。

　　　　“可能是梦呓，不过那个年轻人找来的药倒是挺灵的，这不才多大会儿功夫就出汗了，看来苗老这烧也快退了。”

　　　　“苗老好像一直都在叫妹妹？”

　　　　“听着像。”张叔抬眼看向唐杰，“你知道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吗？”

　　　　“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苗老家里还有妻子、女儿和女婿，至于兄弟姐妹倒是没听说过。”

　　　　“那你可知道苗老的罪名是什么？”

　　　　“好像说他是打入咱党的敌特分子，应该是有海外关系吧？”唐杰不屑的撇撇嘴。

　　　　“想来苗老的兄弟姐妹中应该是有人跑去了海外，就是不知道为啥他没跟着一起走？”

　　　　唐杰摇摇头没说话，他跟苗老的女婿以前是同学，所以才会对他多照顾着些，其他事他还真不清楚。

　　　　“妹妹……妹妹，你在哪里？”梦里的苗东青努力扒拉着人群，眼含焦急的四处找寻着，可惜身边全是急吼吼等着下船的难民，哪里还有妹妹的身影。

　　　　苗东青慌了，刚刚他还紧紧拉着妹妹的手，但不知为何，等他转头看时，手里紧拉着却是一个跟妹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那女孩子惊慌失措的眼神，让他没法开口责备，可等他放开那女孩子的手时，想再找妹妹，却已不见妹妹的身影。

　　　　“妹妹……妹妹……”

　　　　“要叫醒他吗？”唐杰皱眉，“也不知道苗老梦到了什么，怎么听着这么令人揪心？”

　　　　“唉，肯定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张叔叹气道，“我想咱还是叫醒他吧，一直这么梦下去，我怕他太伤神。”

　　　　“嗯。”

　　　　“今天这雨下的好，下的妙，要不然咱们来这里还真不方便。”桑春花前后左右仔细观察着，生怕碰到什么人。

　　　　“你别太客意了，一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会哪里有人？”

　　　　“还是小心些吧。”

　　　　“爹、娘，没事的，如果真碰上什么人，咱也可以说是来学校找小虹的。”

　第33章　苗东青

　　　　杜德旺在家里考虑了半天，还是想着亲自来小学教师宿舍看看，不然，他生怕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也亏的这天一直下着小雨，阴沉沉，凉飕飕，谁也不想在这种天气外出，这倒是方便了他们仨。

　　　　怀揣着忐忑，杜德旺故作镇定的跟着二儿子，带着媳妇一起来到大队小学。

　　　　此时的苗东青已被叫醒，只是人刚出了一场大汗，又烧了两天，看上去精神非常不好，一副有气无力样。

　　　　“张同志，小唐，真是麻烦你们了。”苗东青沙哑着声音，嘴巴发苦发干，艰难的开口道谢。

　　　　“苗老，你先别急着说话，来，咱先喝口水。”

　　　　唐杰别看他才二十初头，这年轻人还是非常会照顾人的。

　　　　张叔扶着苗东青稍微坐起了些，好方便他喝水。

　　　　苗东青也确实口渴了，他发了两天的烧，又出了一身的汗，身体里可正缺水需要补充呢。

　　　　“能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碰到你们俩个，是我的大造化。”苗东青喝过水后，感觉喉咙舒服了许多，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劲了。

　　　　“苗老，咱都是一样的情况，那些人不把我们当人看，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泯灭良心，可以对他们的亲人、爱人、朋友、长辈随意出手，但我做不到！”张叔抓着苗东青的手，略有些激动的说道，“我以前做不到，我现在也不会这么做，我只想努力活着，活着回去，所以，我希望你们也能如我想的那样，努力活着回去！”

　　　　“嗯！”两人都是重重的点头。

　　　　唐杰他年轻，正是青春洋溢的时候，当然想回家，想如以前那样肆意的好好活着。

　　　　苗东青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他还有未了的心愿，当然也想好好活着，活着找到走失的妹妹，用他剩下的时间好好弥补他的过失。

　　　　正当三人沉静在自己的想法中时，传来了敲门声。

　　　　屋里就属唐杰最年轻，于是，当仁不让的由他去开门。

　　　　“你们……”开门的唐杰惊讶，今天这到底是什么日子？平时谁都不想靠近他们这些人，今天却是接二连三的来了一波又一波。

　　　　“那位病人他好些了吗？我爹娘不放心，硬要过来看看，生怕我坏事。”杜世昌真真假假的扯着借口，无论里面那位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都不能让外人知道真相。

　　　　“哦，苗老啊，他已经醒了。”

　　　　“小唐，还是先让客人进来吧，外面还下着雨呢。”

　　　　“哦，好的。大叔婶子，这位兄弟，你们快进屋。”唐杰侧身让到一边，让杜家三口进屋。

　　　　屋子本就不大，四面墙，一面开着门和窗，而剩下的三面，每一面都摆着张单人板床，是苗东青、张叔、唐杰三人的。

　　　　而此时靠里墙的那张床上正躺着苗东青，他正抬眼看着进屋的三人。尤其是走后面的那个年轻人，听张同志和小唐说，自己能这么快醒来，那位的功劳最大。

　　　　“三位同志，真是过意不去，这样的天气还麻烦你们过来看我，我……”苗东青有些激动，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原因，他都非常感谢。

　　　　“这位同志，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杜德旺回着话，一边仔细打量着对方。

　　　　虽然对方此时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头发胡子凌乱不堪，但细瞧五官还是跟自家大嫂非常相像的。

　　　　“不知……你现在精神如何，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杜德旺紧握了下双手，决定还是开门见山的来。他们不能在这里多待，待的时间越长对双方都没有好处，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

　　　　“可，可以啊，还多亏了你儿子呢，要不然，我还直不知能不能挺过去呢。”苗东青虽然心里非常奇怪对方到底想问他什么，但一是对方儿子可以说是刚救了他，另是，他如今是什么身份？甭管人家一会要问他什么，难道还会比现在的境况更差吗？

　　　　“别这么说，这是他应该做的。”杜德旺拍拍对方枯瘦的手背安慰道。

　　　　“小二，你带这两位同志去找些吃的，顺便给这位老同志煮些清淡的小米粥来。”杜德旺不给对方反对的机会，接着开口道，“东西都是家里带过来的，只是些红薯、小米，你们别拒绝。”

　　　　“这咋过意的去，大家都不容易，我们这里还有些吃的。”张叔说着话，又把自己床底下的一个麻袋拖了出来。

　　　　杜世昌连忙上前阻止道，“张叔，你们这些东西就留着以后吃，今天就吃我们带来的。我们家里虽然不是多富裕，但在吃上面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再说，也就是些红薯、小米，你就别客气。”

　　　　张叔和唐杰两人可不是什么拎不清的，听对方儿子这么一说，又结合刚刚那位杜同志说的，想来他们是真有事要问，但他们还不知道这几人是敌是友，不能就这么随便什么人一句话，就把同屋的同志扔屋里，于是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