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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笑离把偷到手的花往身后藏了藏，窘迫道：“还好还好。”
　　看到她的小动作，苏折凛并未点破，只是上扬的唇角笑得很是温柔，“你若喜欢，可以常来。”他说着，取下腰间一块色泽透亮的上等玉佩，伸手递出。“带上它，被人发现时可以省掉不少麻烦。”
　　沈笑离几乎快溶在他如沐春风的笑容里，对这个人始终生不出一丝抗拒，这个认知让她当下警铃大作。
　　“多谢，不过我师父啊不对是我婶婶说，不能随便要陌生人的东西。”沈笑离无意识说出的话又让自己跌入一团谜云，她原来还有个师父！看来得马上回去，让小神医赶紧加快速度把她脑子治好。
　　“这样啊……”苏折凛缓缓收回玉佩，脸上失望一闪而逝。
　　沈笑离欲言又止，满脸纠结和怪异，这种完全不忍对方难过的奇怪感觉是要闹哪样？

☆、第七十二章　我的脑袋要炸了

　　“那……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就先走了？”沈笑离挠挠头，在短时间的僵持后，先开了口。
　　再会吗？
　　苏折凛眸光闪了闪，垂下眼帘轻声道，“虽然是陌生人，还是很想告诉你，现在主殿那边的宴会大概散了，这时候出去人比较多。走左边路和殿的话，相对来说会比较安全。”
　　诶诶诶，这位亲你用一脸受伤的表情说出这么伟大的话！只会加重小爷的罪恶感好吗？！
　　沈笑离憋了一阵，最终大步走向他，视死如归地朝苏折凛摊开手，雄赳赳道，“给我吧！”
　　嗯？
　　苏折凛眉稍微挑，愣了愣，随即想到沈笑离指的是什么。干净白皙的手指轻巧地解下绳子递了过去，眉眼弯弯愉悦至极。
　　这是母后生前一直带着的玉佩，你可一定要收好。
　　沈笑离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玉极其贵重，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却奇异地能抚平一颗燥乱的心。
　　“多谢，有空我会再来找你玩儿的，告辞！”沈笑离抱了抱拳，行的皆是江湖礼数。苏折凛眨眨眼，也学着她的模样回礼，“那在下便长久再次恭候小梅子大驾咯~”
　　沈笑离蠢兮兮的点头，走出好几米远，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
　　那个花海之后立着的少年遥遥站定，笑容如云，安静地与齿蓝花融为一体。
　　鼻头一酸，沈笑离莫名的想流泪。她埋下头加快脚步，握紧了那块冰莹剔透的玉佩。
　　途经偏殿时，眼角无意瞟到散去的人流中一个身材修长的白袍人影，猛的一惊却始终想不起像谁，待她揉眼再看时，已是没了踪影。
　　“怎么才回来？”赫连尘趴在灶炉边上下眼皮正打着架，小蒲扇轻摇，药炉已经加了好几道药材了都又快熬干了。
　　沈笑离拿出齿蓝花，“赶紧把它煮了，我要吃药。”赫连尘呵欠连连，乍一看到这么大朵蓝光闪闪的齿蓝，瞌睡立马醒了大半，“你咋这么缺德，竟然把花王给人摘了，人花圃主人知道了还不抽死你？”
　　咩？
　　为啥我不仅没被抽，还赠了一块明玉。
　　见沈笑离不说话，以为是她心虚了，赫连尘骂骂咧咧两句把齿蓝花取走，“去洗个脸躺好，本神医要扎针了。”
　　沈笑离规规矩矩地去洗脸，跑到榻上闭上了眼睛。
　　“我说尘儿啊，扎针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手可不能抖了啊，万一脸给我弄瘫了，我找谁说理去，还有，力度要适中……”
　　话没说完，脸上某个穴位传来酥又麻的激灵感，当时就感觉不妙啊。
　　手一摸，我戳……小爷的下巴咋歪了……
　　“你再瞎嚷嚷我不介意还来一针，让你对眼过一辈子。”
　　……
　　沈笑离消停了。
　　赫连尘冷哼，这才静下心来凝神动针，“先给你活络刺激一下大脑，可能会有些不适，你先忍着。一会儿再配着齿蓝花汁，与我调制的方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来。”
　　未等沈笑离应声，赫连尘口中的不适，已经朝她汹涌袭来。
　　天灵处猛的卷起一股凶悍的气息，流窜至全身经络，气波鼓动，头痛欲裂。
　　我的脑袋要炸啦！
　　沈笑离表情痉挛抽搐，十分狰狞。
　　赫连尘：……有这么疼？
　　他飞快取出两根寸半的毫针，运着指力扎在通天和脑空穴处，后者明显舒缓了许多。
　　“好了，你先暂时不好说话，一个时辰后喝完药我再取针。”
　　沈笑离睁开眼眨了眨，梗着脖子移到了铜镜边，看清里头变身刺猬完全没有人样的自己，登时那个脸色是精彩万分。
　　赫连尘幸灾乐祸地摇头，眼角下泪痣蛊惑妖娆，“何必呢，安心待会儿，丑只是暂时的。”他乐滋滋地瞧了一会，接着道，“等取针后，你就不那么丑了。”
　　她赌五个铜板，这货是在报复她方才故意碎碎念的仇，偏生自己现在还不能开口回击，一动脸上的银针就在晃啊晃啊晃……
　　沈笑离木着脸，眼神忧桑地眺望远方，有些体会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的由来了。
　　无聊的看了半天星星，沈笑离脑袋腾地转向吃着花生米，一副悠闲做派的赫连尘，秉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舒坦的扭曲心理，默默转移阵地。
　　下一秒，刺猬脸的沈笑离就出现在赫连尘的对面，她蹲在灶台上与他视线持平，面无表情眼神控诉。
　　赫连尘嘴角一抽，端起花生米换了个方向，继续翻起手中的医书，看得津津有味。
　　沈笑离二话不说，跳下桌子锲而不舍地跑到他正前方。
　　“……”
　　赫连尘无语，然后沈笑离并未嘚瑟多久。喝药时，她惊喜的发现，药汤又回到了那个浓稠苦到失去味觉的黑暗时代。
　　拆下银针，沈笑离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连喝苦药似乎都没那么可怕了。
　　“尘儿啊……我咋有些晕呢……”她喝完药连连吐着舌头翻白眼，“莫非是被药苦的……”
　　话落，‘咚’的一声栽倒，睡着了。
　　赫连尘赶紧扶起她，“唉哟，脑袋上摔这么大个疙瘩，又要浪费药膏了。”他心疼的看着沈笑离头上刚才磕的包，把她扛到长椅上放平，盖好薄被轻声道：“明天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你要回千焰了吧。我却回不得，那里回忆太深太沉重。我几次三番想要报仇，作为一个医者却始终狠不下心，悬壶救世，呵……”赫连尘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他目光又轻然落到沈笑离的脸上，兀自喃喃：“蠢女人，勤王那人，信不得啊……”
　　他眼神轻柔，眼角泪痣闪动着微光，此时的赫连尘，眸子里沉淀着太多让人看不清的迷雾。
　　翌日——
　　沈笑离睁开眼时，外头还刚蒙蒙亮，她缓了好一会儿，揉着额际坐了起来。
　　赫连尘见她醒了，抬了抬下巴，“东西给你收拾好了，早饭吃了再启程吧。”说完，又低下头，表情淡淡的筛挑着篓子中的药材。
　　沈笑离动了动脖子，走到水盆边。直至冰凉的冷水浇在脸上，才彻底清醒。
　　她瞟了眼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忽地转向有些闷闷的赫连尘，“是你吧……儿子，是小萌对吗？嗯？”

☆、第七十三章　快看有只猪在飞！

　　赫连尘挑拣草药的手一顿，心里冒出涩涩的苦味，堵在胸口难以言喻。
　　他以为自己会和家人一样，死于勤王派来的杀手中。可是他醒了过来，却发现了件比死还奇葩的事，那就是，他成了一只又丑又蠢的……老鼠。
　　轻吁一气，他敛住情绪望向沈笑离，眉眼弯弯，一张娃娃脸透着隐隐的狡黠，“你说呢？”
　　小萌死后，归魂镜把他的灵魂滞留在了崖谷上。
　　他看到沈笑离因为他的死很难过，他看到沈笑离毫无防备的让祁羽一刀刺穿胸膛，他看到沈笑离就那么笔直的摔下山崖，所有的一切他全都无能无力，没办法阻止。
　　这是他赫连尘在世上仅剩的家人，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这个信念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念头一动，自己的魂魄就让抹黑洞吸了进去，亏的在他原来遇害后并未死透，靠着祖父硬塞给他的灵药吊着一口气儿。醒来后，自己手脚并用地在乱葬岗爬了出来，惊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身体。浑身没有一点伤疤不说，更没有任何不适。
　　他认出这里是断流崖谷不远的一处荒山，忍着腐尸泥腥的臭味巴巴地去河畔。好在沈笑离手腕上的赤墟，在她意识消失前一刻，稳当的缠住了崖壁上枝干粗壮的大树，至于她没被河水冲太远，这才给了他捞起沈笑离的机会。
　　沈笑离不傻，稍稍费神动了动脑子，就想明白。
　　可她还是觉得，起死回生魂归原主这事儿十分玄乎。
　　“要不，改天咱们还是去庙里拜下菩萨吧。”沈笑离愁眉苦脸的说完，猛的想到一件事，“儿子，那勤王他！”不就是害你家灭门的仇人？
　　赫连尘眸光一暗，垂下头不再说话。喜气洋溢的娃娃脸，再没有多余的表情。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沈笑离见他沉默，轻叹一气，走近他摸了摸他脑袋，认真道：“要报仇，我帮你。当然，如果你能放下仇恨，那便更好。”
　　她要帮自己报仇？
　　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又如何面对她的小师弟。赫连尘嘴巴一扁，显然不愿她为难。他故作轻松地拍开沈笑离的手，抬了抬下巴，逞强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况且就算要报仇，本神医用得着你来帮忙？哼。”
　　沈笑离明白这孩子的心思，只是不想她杵在祁羽之间难做而已。
　　提起祁羽，沈笑离脸色有一瞬的黯淡，那头小白眼狼，可真是伤透她的心了。
　　她扫过赫连尘眼下的乌青和略带疲惫的神色，“我要回千焰，小徒弟还等着我。你也别愣着了，我的东西倒是收拾好了，你的……”沈笑离说到这，腾地一停，惊诧地望向赫连尘，“儿子，你不会是没打算跟我一道离开吧？”
　　赫连尘已经对‘儿子’这个称呼免疫了，他傲娇的白了沈笑离一眼，拢了拢衣襟随口道：“我干嘛要和你一起回去找死。”
　　勤王知道他活着，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里远在他国，那老贼的爪牙也伸不过来。
　　沈笑离眉眼冷凝下来，染上一层戾气，寒声道：“他倒是敢。”
　　早前是不清楚勤王为人，一度以为他不过也是个苦命拉扯胞妹孩子的孤家寡人罢了。现在才想通，所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想必此次她落难，少不了这老狐狸的手笔，商烬娴估计着也让他利用了去。
　　沈笑离对上赫连尘澄澈的眸子，捏了捏这家伙的脸蛋缓声道：“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不过你得答应我，好好照顾和保护好自己。”赫连尘用力眨去泛出的泪花，别扭道：“蠢女人，不要总是掐我的脸！”他吸了吸鼻子，小声的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末了，他掏出两个小瓷瓶，“小毒小伤什么的，还能用着。蓝色是解毒的，白色是止血的，要是还需要多的就给我写信，我再托人给你送。”
　　他压了压下唇，为自己熬夜才做出这么点药丸而不满，“呐，所以——”赫连尘眯了眯眼，眼角泪痣迸出耀眼的光芒，“我宁愿你平安，也不想收到你的信件。”
　　傻孩子……
　　“我有分寸。”沈笑离柔和了笑颜，再次不舍得在他肉嘟嘟的小脸上戳了两下，“那我就走咯，乖儿子，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身边还多了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哈哈~”
　　一番话说得相当欠抽，赫连尘脸薄地一红，捡起药罐子作势要朝她摔去，“你这祸害！赶紧走！省的我糟心！”
　　这一闹腾，倒是把烦闷的气氛冲散了不少，赫连尘看着她骑着马儿消失在尘烟中，面色淡淡地阖上门。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医术，直到足矣护着他想要守护的人为止。
　　沈笑离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个熟人。
　　段美人一改低调的穿衣风格，换了件艳红的衣袍，墨发随意地散在身后。
　　青丝缭绕，妖冶幽魅。
　　他骑着一匹精壮的黑马挡在路中央，见着沈笑离，红唇一扬，没有丝毫的意外，分明是等了她许久。“小梅儿，别来无恙？”沈笑离愣了愣，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后方，琢磨着哪个方位离开会比较容易甩掉他。她这犹豫的模样显然让段云欢不痛快了，他轻哼一声，“怎么，非要本座亲自过来？我倒是不介意你试试后路究竟有没有埋伏。”沈笑离嘴角一塌，不情愿的拍了拍马‘臀’，“哪能呢，这么久没见段美人，我心里正念叨你呢。”也不指望她说几分真话，段云欢瞧她乖觉了，这才满意的眯起凤目，轻夹马腹与她慢悠悠地同行起来。
　　这条官道虽说人烟稀少，也不像现在这样走了半晌也没个鬼影。
　　段美人看沈笑离情绪不高，他眉梢一挑牵起话题，“想知道千焰最近是怎么个情况吗？”沈笑离有点儿反应了，她的确很想知道，“什么情况？”见她兴趣提起来了，他反而话锋一转，浓墨的眸子里溢满了戏谑。“我们来赛一场吧，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沈笑离白眼一翻，就知道这妖孽没那么好心。
　　她忽地指向段云欢后方的天空，“快看！有只猪在飞！”段云欢下意识地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晴空万里无云。
　　回头，沈笑离早已驾马狂奔，掀起一路黄土飞扬。“……”
　　段云欢木着表情，最终一扬长鞭追了上去。

☆、第七十四章　秋后算账

　　沈笑离勒了马，已是满头大汗，不过这么一跑，仿佛连带着多日来的郁气，也一并抛路上了。
　　段云欢紧随其后，他跳下黑马看了看前头不远的城门，转身瞧着神清气爽的沈笑离轻笑道：“怎么样，这样放松一下还不错吧？”她喝完小茶棚的水，坐在凳子上把一摞湿哒哒的刘海朝脑后一撇，目光落在茶嗣老板的身上，心不在焉的敷衍道：“是是是，段美人可是我贴心的小棉袄。”
　　视线顺着她的眼神望去，是正沏着热水年过花甲相貌普通的一个老人，他没看出什么端倪。
　　全然不觉那种老头子会比自己还有吸引力。
　　段云欢错身挡住她，不悦的蹙起眉，“他有什么好看的。”
　　沈笑离莫名的看着突然低气压的段美人，神神秘秘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道，“我看他特眼熟。”
　　你说你看见貌美的人这么说我倒是能理解，可是这……
　　段云欢露出一副你口味为何这么重的表情，默默挪开。
　　沈笑离不甘心，早在官道上是，就已经隐隐有了这种周围情景很是熟悉的感觉，她跑到老人跟前，友善笑道：“老人家，你在这里煮茶多久了？”
　　老人打着扇，看是个生龙活虎的熊孩子，也是弯了眼睫慈蔼道：“约莫十五六年了吧。”
　　“这么久？”沈笑离托着下巴回着，“嘿，那您在茶棚时，我才出生没多久呢。”
　　“我孙子也与你一般大小，不过十五年前遇到个事老朽印象挺深的。那天遇到个白衣小公子，还以为遇到了天上的仙人，长相十分俊俏，也在老朽这里讨了茶吃。等老朽把茶端过去，才看清那小公子怀中还抱了个粉嫩的小婴儿，我孙儿也是在那几天出生的，所以记得还算清楚。”
　　老人这话匣子一打开，往事就和豆子一样稀里哗啦往外蹦。
　　沈笑离却听得眉心一跳，老人家所说的景物分明和自己脑中的一一对上了，那个白衣公子，不出意外该就是她师父了。
　　她捶了捶自己脑袋，可那个时候她才多小啊，才出生没多久的事情她怎么会记得，真没想到她真的来自关外。还以为师父是跟自己闹着玩儿的，一切只有等师父出关才能问个明白了。
　　沈笑离脑海倏地闪过一个念头，赫连尘说得齿蓝花为引的药喝了会把出生的时候全部记起，照这样看来，那小子没开玩笑，对于她记忆恢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还没回过味来，段云欢阴测测的嗓音就从耳畔传来，“小梅儿，本座险些忘了一件事，你给本座捎回来的那把紫霄剑，可真是好使。”
　　沈笑离吓得一蹦，然后猛地想起紫霄剑。
　　眼睛开始心虚地四处乱飘，“马上正午了，也该进城吃点肉了……”说罢，脚底抹油一溜烟又跳上马，打着哈哈，“段美人付了钱赶紧的，我肚子饿了可是连自个儿都控制不住的。”
　　哼，是闯祸的速度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吧。
　　他丢下两粒碎银子，老人家开茶嗣这么久，各路人都见过不少，也让段云欢的容貌给惊了惊。他越过炉台取过挂在木桩的一顶新斗笠，好声道：“这位公子，天热，戴上遮遮凉吧。”
　　这年头，相貌这么好的人多半都是随着祸乱走的，注意些总归是好的。
　　段云欢微顿，随后就懂了老人的用意，莹白的芊手接过帽檐，少见地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意，“多谢。”
　　进了城镇后显然热闹多了，段云欢隔着斗笠上轻便的白纱，在街边的馄饨摊上寻到了沈笑离。
　　这里生意还不错，沈笑离叫了两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