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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主子这回，怕是不好脱身了……
　　沈笑离最后在断流崖谷找到了祁羽和商烬娴，她张望一番，发现除了崖边紧紧依偎相拥的兄妹，已无一个活口。马车被掀翻在地，血流成河，尸体躺了一地，俨然是勤王的人被击杀后的萧索颓败模样。
　　“小九儿没事吧？”
　　她上前两步，试图为商烬娴把脉查探。谁料祁羽猛的抬起头来，盯着企图靠近的沈笑离，目光透着死气沉沉的阴鸷。
　　“祁羽……”
　　“你别过来！是你害的！是你这个女人害的！”
　　怀中原本瞳孔涣散的商烬娴突然惊叫起来，仓惶的攥紧了祁羽的袖口，双眼充满着防备和惊惧。
　　兜里的小萌冒出个脑袋，嫌弃地‘吱吱’叫着，似乎在骂着什么脏话，完了又仰头看向沈笑离，恨铁不成钢地‘吱吱’说什么。
　　“儿子别闹。”沈笑离伸手把它按回了口袋，小萌不死心的跳了出来，跑向深山。
　　沈笑离无心去追，她扯了扯嘴角，只定定的瞧着祁羽轻声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祁羽猩红的眸子对上她的眼，想说的话不言而喻。
　　沈笑离点点头，声音干哑，“我明白了。”
　　她转身欲走，商烬娴尖锐的嗓音传出：“哥哥——杀了这个女人！她和皇帝是一伙的！我们不能放虎归山！”
　　沈笑离陡然顿住，望着商烬娴的眼神宛如看一个小丑，见祁羽没说话，她这才讥诮地开口，“你确定，你哥哥是我的对手？”“哥哥，你知道母妃是怎么死的吗？是他们，逼她从数十丈的城楼跳下去，摔的血肉模糊。害得我们从小没了娘，害得我们相隔两地数十年载，害得我们的人马全数覆没，他们不得好……”
　　“你闭嘴！”祁羽出声打断了商烬娴，看向沈笑离一字一句道：“我只问你一句，这个是不是你写的。”他打开手心，里头是一张纸条，上面是她亲笔写的一行简洁明了的字迹。
　　三日后雾华山，有异动。
　　“离师姐，告诉我这是假的，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你！”祁羽忽地捏紧拳头，两眼期盼地看着她。
　　商烬娴闻言，眼睛狠狠地瞪向她，这种时候！哥哥竟还要护着她！
　　沈笑离脸色愈加惨白，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是……“是我。”她静静道，“是我写的。”
　　少年瞳孔剧烈收缩，目呲欲裂。
　　松开商烬娴，祁羽站起来，平静地拿出了前些日子沈笑离才为他找回的玉笛，笛锋指向沈笑离，眸光残虐，“师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沈笑离只觉得呼吸不畅，怒极反笑，“好啊，真是好得很，你动手啊。”
　　她以为祁羽不会朝她出手，毕竟她护了这个师弟多年，和他从小生活了多年。
　　所以当他招招带着狠厉落到自己身上时，尽管愤怒她也只是躲闪并未还手。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商烬戈卖命，为什么只是躲而不出招！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回清禹……
　　沈笑离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她的了，痛得麻木，全然没了知觉。
　　直至看到商烬娴举起匕首，死死按住了小萌的脑袋，作势要再一刀剁下去的那一刻，她才还了一击飞奔过去，猛地拽住她的手腕把她甩开。
　　“娴儿——！”
　　沈笑离却望着抽搐着神色痛苦的小萌，脑袋一片空白。
　　旁边还零落着它找来准备衔给沈笑离的药材，这胖嘟嘟的蠢东西，跑了还回来干嘛？不知道找地方躲起来吗？
　　最终，小萌挣扎两下神采越来越弱，直到没了光彩归于一片沉寂。
　　情况的变化来得迅速又太出乎意料，她缓和片刻，才用手戳了戳它胖嘟嘟的脸，轻声的唤道：“儿子，你别吓我，别装死了。”
　　耗子躺在地上与喷涌出的血凝成一团，动也不动，沈笑离这才恍然，哦……她可爱的儿子，没了。

☆、第六十七章　赫连小可爱

　　啪嚓一声，似乎是衣兜里的什么东西碎掉了。
　　沈笑离茫然地看了周围一圈，才后知后觉的把手伸到本就破烂的衣服里，找到一块快被她遗忘的小镜子，归魂。
　　这个东西说来奇怪，刚才让那么强的内力击中都没坏，这下却自己莫名的碎了。沈笑离木然的看着裂成几块的残镜，里头倏忽出现一个脸蛋圆润喜庆，胖乎乎的娃娃脸少年，一晃而过眨眼又没了。
　　是错觉吗？
　　总觉得刚才镜中闪过的人形，是小萌，莫非这世上真有那些个鬼魂异灵？
　　沈笑离眨了眨微微湿润的眼眶，叹息地用手刨着泛着血腥味的泥土，喃喃道：“儿子啊……爹给你挖个坑好好给你埋了，下辈子，投胎就别做老鼠了，委屈你了的智商……”
　　语音未落，一把利刃从后背直刺出前胸，遂后猛的让人拔出。
　　沈笑离眸光一散，艰难地侧头，看到目光呆滞的祁羽松开匕首，怔怔的退开好几步，瞪大眼唇色泛白神经质的摇头道，“是，是你先把娴儿甩下悬崖的……是你……”
　　嗯？
　　沈笑离按住血流成片的胸口，也不知是如何站起来的，她眸光死死锁住祁羽，一步一步靠近。“你要杀我？”
　　一开口，一缕血丝就顺着嘴角溢出。
　　“哥哥……救我……”
　　细小的声音几乎被风揉散，商烬娴让沈笑离握着手臂丢开的那一刹，滚出好几米，并没有完掉下去，此刻正攀挂在崖谷边上一枝斜窜出的树干上。
　　祁羽肩头一震，跌撞地跑过去伏在崖边，颤着手探过去，“娴儿别怕，抓住哥哥的手。”
　　商烬娴哭着抱着树不敢动，断流崖谷下头的水流奔涌声，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的召唤，微微瞥上一眼，都让人头晕目眩。
　　沈笑离立在边上，脸上早已血色尽褪如同白纸一样，她瞧着面前这一幕，啧啧嘲讽：“这妹妹真有能耐，是早就看准了故意滚这边树枝上的吧，诓着哥哥手刃师姐，好本事啊……”
　　商烬娴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来，确实，那个叫闻人谦的男人给她看了字条却留了她一命。她呆坐了半晌，如果闻人谦说的是真的，那么沈笑离这个女人，无论如何都得死。
　　果不其然，在沈笑离亲口承认了之后，商烬娴脑袋立即浮现出让她消失的多个法子。
　　“当真是祸害遗千年！”没想到她算错了小萌对沈笑离的影响力。她泪花四溅，愤恨的望着沈笑离死死地箍住树干。
　　“娴儿，听话，你先把手给哥哥！”祁羽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只想先把妹妹救上来。
　　就在这时刻，由于承受了太久重力而不堪重负的树枝，从根部开始快速脱离土壤泥石。
　　“娴儿！”
　　几乎就在祁羽声嘶力竭的喊出商烬娴的瞬间，旁边一道身影猛地越过他飞向了坠落的商烬娴。
　　如同早前把商烬娴甩出去的那般，抓紧了她的手臂，将她大力地扔了回来。
　　沈笑离收回钉在石壁上的蛟丝稳住身形，眼前蒙上了白茫茫一片，恍惚看到了勤王的人终于又赶来的情景，又似是听见了有谁在大声叫自己的名字。
　　混沌中，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后仰去。
　　哦……她忘了，身后不是柔软的草地，也不是清禹山下清澈见底的静心湖，而是——水流湍急波涛滚滚的河水！
　　哦凑，坑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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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卫瑾休的情况也是和清禹山如出一辙，第一次也是这样，正到关键，腾地跳出一副徒弟被虚空子踹下静心湖的景象，惊然运拐了气儿成了五岁大小。刚才又看到沈笑离浑身是血还坠崖的情景，气急攻心差点又让反噬一遭。
　　可自从上次证实了华穹九重竟能提前预知未来，他就没办法直视方才那一幕了，因为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便是沈笑离出事了。
　　他凝气调息少时，摊手瞧了瞧白嫩嫩的小手，沉下眉眼盯着再次回到五岁的小身子，头一次有了想爆粗口的冲动。
　　沈笑离醒来时，是个碧空如洗的好天气。
　　她呆坐在床上，摸了摸头上缠着的绷带和胸口上包扎好的纱布，惘然的看着四周。屋子不大却摆设齐全，醒目的是两面与墙同高的竹架，上面整齐地摆满了各种药材。旁边的火炉上安放着一顶小药盅，炉火很旺，氤氲的袅袅烟雾带起溢出来的药汤，房间里不一会儿便弥漫着好闻的药香，沈笑离怔怔的望着浅褐色的药汁，直觉的认为这东西大概是不苦的。
　　吱呀——
　　门让人从外面推开，刺目又亲切的阳光顺势洒了进来，沈笑离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瞧见了门口吃力地抱着一堆柴禾的娃娃脸少年。
　　少年反应慢了半拍，看到半坐在床铺上的沈笑离，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笑开，肉嘟嘟的脸蛋粉粉嫩嫩很是可爱的，叫人忍不住像上前蹂躏他一番，右眼角长着一颗妖冶的泪痣，却把他满脸的喜庆冲淡了一些，平添出一抹青涩的妖娆。
　　“蠢女人！你醒了？！”
　　青衣少年丢开干木柴，欢快地奔到床边，白白净净的脸颊上，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目不转晴地瞧着她，活脱脱像只大老鼠。
　　沈笑离让自己莫名的比喻给雷了雷，皱着眉头打量他半晌，润了润嗓才困惑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对一个陌生人来讲，这句话听起来就有些突兀，沈笑离迟钝地察觉到后刚要解释。却看到赫连尘表情僵了僵，扁着嘴巴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
　　“这里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里？”看他一脸为难，沈笑离轻叹一声，换了个问题。
　　赫连尘松下神色，下巴微抬带着自豪的意味扬声道：“我的名字是赫连尘，这里是夜尧国境内，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是我救了你哦！”他说完，双眼亮晶晶的巴巴瞧着沈笑离，如同在等着主人的夸奖的宠物。
　　赫连尘？
　　啊，零缺的记忆告诉她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正是神医赫连世家留下的唯一血脉。

☆、第六十八章　脑子没坑但有包

　　赫连等了半天没得到沈笑离的赞赏，上扬的嘴角缓缓耷拉下去绷成一条直线，傲娇的哼了一声儿。
　　见她目光落在手臂已经愈合的伤口上，以为沈笑离在担忧自己身体状况，于是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你脑袋撞上了水流中的暗礁，加之身上的伤势很重又失血过多，一部分记忆会变得空白，但只是短暂时间。胸口的那股浊气，和脑子里淤血都要渐渐调养。放心吧，你的那些伤口在本神医的独门妙手下，到最后连丁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他语气不算好，不过话语中的关心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沈笑离抬头盯着他的脸瞅了少顷，腾地粲然一笑，伸着懒腰眉眼弯弯欠抽道：“知道啦，跟我儿子似的一直念叨，快去给小爷弄点吃的来，我饿了~”
　　赫连尘听到儿子这个称呼，瞬间炸毛，鼓起腮帮子不满的抗议，“谁是你儿子！以后都不许这么叫！”
　　沈笑离瞧他扯高气昂的模样着实好玩，点头附和道：“是是是，儿大不中留啊……”
　　论斗嘴，那是再来一打赫连尘都不是沈笑离的对手，于是沈同学晚上喝药时，就发现药汤从好看的浅褐色甘甜味，变成了稠密且难闻到她想流泪的苦味。
　　她抿了一口，脸立马皱成了苦瓜状，吐着舌头反省道：“小神医我错了！给我换一碗吧，别到头来我这打铁的小身板，摔下悬崖头撞河岩都没事，让你一碗药给呛死了。”
　　赫连尘看她都口不择言都开始自黑了，这才高傲的抬起头颅放过她，端过碗凶巴巴地开口，“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怎么脑子撞这一下没把里头的水倒出来，反而更脑残了，一天到晚尽胡说！”
　　哟，居然学会反击了。
　　沈笑离诧异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换上了一副羡慕的表情，“脑残也得有脑，真向往你们这群不是脑残的人。”
　　赫连尘没高兴多久，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喂，你拐弯抹角骂谁没脑子昂？
　　自醒来后，沈笑离的恢复力就直线上升，两天过去就拆了绷带到处蹦跶了。她能下地的那一会儿，迫不及待地窜了出门，张开双臂感受着大自然的亲近与美好，沉浸在自己才华横溢的诗意中无法自拔：“啊！绿草！啊！蓝天！啊！微风！”
　　赫连尘：“……”
　　莫非真的伤到脑子成了智障？
　　“小神医，你看外面的天！”
　　沈笑离两眼放光地跑到正在筛检草药的赫连尘跟前，指着外头飘着朵朵白云的晴空，一脸兴奋。
　　青衣少年木着脸瞥了一眼，收回视线，“哦。”
　　自这姑娘失去记忆忘了很多事后，性子中二了很多。直至现在，他已经完全看不懂猜不到沈笑离想要表达什么了。
　　“你也觉得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应该去夜尧国的集市上逛一逛吗？”
　　噗，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有这个想法的？
　　没等赫连尘回应，她又自顾自的抢答道：“真是太巧了，我也有这个打算，既然如此我们出发吧！”
　　沈笑离神采奕奕地与他对视片刻，如此僵持了足足一刻钟，他抽搐着嘴角转开视线，“依你，依你行了吧！”
　　反正他也要去镇上采买一些东西，就当顺便带她去转转好了。赫连尘背着药匣子准备出门时，沈笑离已经如同一阵风冲下了山。
　　“花生米！小爷来了！！！”
　　跟在后头的赫连尘没留神，脚下一个踉跄，直接骨碌碌地滚了下去。沈笑离看着跟个球一样越过她的赫连尘，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震惊的赞叹道：“少年好身手啊……”
　　赫连尘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总之，他今天一整天都不想搭理后面那货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山下的小镇，沈笑离意外的发现赫连尘的人气在这里相当高。
　　“赫连小神医来了！”
　　随着镇门口挑粪的大爷一声吆喝，街坊上下原本紧闭的窗门，全都打了开，热情地招呼着他：“小神医！好久没见你下山了，前段日子还有人传言，说你让那个瘸腿的病人恩将仇报给害死了。”
　　“就是，我闺女还为此事哭了整整三天呢。”
　　“三天，三天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家翠花还哭了五天呐！”
　　“五天？咱屋大丫头小红现在都还茶不思饭不想的戴着孝！”
　　沈笑离见过跑题的，没见过跑这么远的，她一旁人光是听着也是醉了，那位说自家闺女现在还戴孝的那个大婶，你赢了。
　　那大婶看到沈笑离一脸钦佩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骄傲的挺了挺胸脯，“小姑娘谬赞了。”
　　赫连尘面色淡然，却好像对这些人习以为常了一般，侧身叫了声沈笑离，让她小心别跟丢了。
　　沈笑离加快步伐走在他身后，靠近他眉开眼笑道：“夜尧国的人可真有趣儿。”
　　赫连尘白眼一翻，“特对你口味是吧，我就觉得你就是夜尧土生土长的奇葩一只。”
　　两人说话间，挨得很近，形态也较为亲昵。
　　那些还等着把赫连尘拐回家当童养婿的大妈们，登时心碎了一地，失望道：“原来小神医消失这么久，是去娶媳妇儿了。”
　　“哎，这孩子是个好的，上回我砍柴不小心砍到自己的手，还是他帮我治好的。知道我家里头还有五个孩子要养，都没收我一分药钱。我还等着三闺女长大了都嫁给他呢。”
　　“可不是，我家那口子也说小神医靠谱，长得又俊，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也会像他一样圆润喜庆。”
　　听着耳边嗡嗡的遗憾声接连飘来，沈笑离拉了拉目不斜视的赫连尘，打趣儿道，“那帮婶子说我是你媳妇，我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啊？
　　赫连尘脚步腾地顿住，瞧着她的目光十分奇特，他把沈笑离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道，摇头笃定道：“我眼光可没这么差。”
　　沈笑离也沉思片刻，“说的也是，我的跟他们说清楚，免得他们误会。”她理了理嗓门儿，扬声道：“大家别想歪了，赫连是我儿——”
　　儿子，只不过他长得比较老，而我比较年轻。
　　后面这句话她没说完，让小神医给捂住嘴巴拖走了，黑着脸补充道“她儿子的爹。”
　　！！！都有儿子了？
　　众人惊Σ（°△°｜｜｜）︴
　　然后……
　　然后这小两口的名号，就在这个小镇里就坐实了。

☆、第六十九章　你缺心眼儿呢？

　　沈笑离心满意足地提着一袋花生米回山头的小屋，途径一条波澜汹涌的大河时，条件反射的多瞧了两眼。
　　她没想起个所以然，收回视线琢磨着镇子里听来的消息。
　　“夜尧国和千焰要结亲了？”
　　“是联姻。”赫连尘面无表情地纠正。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沈笑离切了一声，神色猥琐地八卦起来：“刚看小镇的人那反应，这夜尧公主还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女~失踪了十五年，才找回来就要嫁出去了，也不知道她和段美人比起来，哪个更胜一筹。”她笑眯眯的说完，自己愣了愣，歪着脑袋不知所然地问道：“诶，段美人是谁？”
　　赫连尘无语地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