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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终南-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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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这样骗?”
  不得不说,老头子瞎掰起来的功力一点都没减弱,比如之前瞎掰我是“前朝公主”,身世迷离,比如现在瞎掰我娘去拯救人间,伟大壮烈。
  陆青山并没有把我直接回陆府,而是带到了一个什么山庄,名字我也记不太清。在那里,我又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我觉得,我这样一个被秘密缠身的人,不去当邻国的奸细,还真是可惜了。
  陆青山告诉我,其实我不在的这十几年,一直有个与我一般大的姑娘在替代着我演好“陆言语”这个角色。
  我心里暗讽,难道你们大户人家的生活都是照着戏本子演的?
  无奈之下,我只好和那个“假的陆言语”一起生活一段时日。
  起初,我与那个“假陆言语”关系不太友好,我心里瞧不上她,八成她心里也瞧不上我。我们同吃同住,朝夕相处,却连一句话都没怎么说过。
  那日我的毒第一次发作,我很痛苦,也很害怕,幸好“假陆言语”和一个小丫鬟绑住了我,让我没那么折腾,痛着痛着,我就晕过去了。第二天,“假陆言语”问我还记得毒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我说忘了。
  不过后来我与她的关系缓和了起来,因为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告诉了她我所有的故事。
  再后来的日子就很累,很幸苦了。我算计着这个,算计着那个,哪怕是睡觉,梦里也都是我的布局和筹谋,不过这个好处就是,我的梦里总算不是日复一日的那个人了。
  我开始享受这样的生活,我开始用刀割下我的单纯和天真,然后把我的心打磨成利刃,坚不可摧,再也没有风雪能侵蚀它。
  对于孙蔷,我打从心底里看不起她,自私又冲动,不过全靠这些,我才能很轻易地击垮她。
  对于陆知意,有时我有点嫉妒,她可以无忧无虑地在父母面前撒娇,她可以仅仅因为一点小事而开怀大笑,她的灵魂没有束缚,不像我,背负着太多的东西。
  我开始帮着妙妍规划醉烟楼,她按照我的计划,一步一步地把醉烟楼变成了个洛城的情报驿站,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顾珩与孙蓁的恩怨。
  顾珩的娘亲在顾珩小时候就已去世,她的死八成和孙蓁脱不了什么干系,在她死后的几个月的世间里,顾珩的父亲就迎娶了孙蓁,当时城中所有人都看不好这桩婚事,觉得孙蓁去了顾府会受亏待。再过几年顾珩的父亲去世,顾家剩下的就只是顾珩和他这个名义上的继母孙蓁了。那时顾珩还小,孙蓁控制着顾家的大权,利用顾家为孙家铺路,哪怕是现在也是是如此。
  回到陆府,我也明白,很多东西我躲不掉,也避不开。妙妍临走前,对了,她改了名字,叫邱妙妍,她临走前我为她系了一个结扣,嘱咐她这是我送她的第一份礼物,不管多丑你都得戴着。那一刻我存着点私心,因为我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找上我精心打造的醉烟楼,一定会找上妙妍,也一定会看到这个结扣。不知道他看到这副结扣,心里会不会想起我,会不会有一丝愧疚?
  当顾珩来到陆家找知意的时候,我也知道,他是以为知意不小心带走了那个藏青色的荷囊,那个荷囊是我当年忘在顾家的,里面没什么东西,几块打火石而已,我将荷囊偷偷藏了起来然后在顾珩与知意对峙的时候再让芬芳拿上去。
  顾珩果然生了知意的气,我躲在一旁的树后看着。终于,我在三年后又一次见到顾珩。
  我以为这种主角多年后的重逢,虽然男主不知道,但差不多应该像戏文里那样,不是情意绵绵,就是杀气腾腾。后来我有些愧疚,毕竟我一个已经下了场的配角,戏份也颇多了些。
  看着他俩,我竟然有些得意,是那种小时候玩游戏赢了二胖的那种得意。
  于是我更加坚定了我复仇的决心。醉烟楼的作用日益强大,我让芬芳把顾珩小时候落下的玉佩带给妙妍,妙妍她知道该怎么做。
  再一次碰上顾珩是在元宵灯会的那晚,那晚我带着青禾出去,意图有二,其一是算到了孙蔷的小动作,让芬芳去青禾房里搜一搜,其二是打算在路上撇开青禾,然后与妙妍一叙。
  我顺利地撇开了青禾,妙妍也把用过的玉佩还给我,我瞧着这玉佩也没什么用处了,便写了一幅灯谜,把玉佩压在那,顾珩找不找得到,就要看他的缘分了。
  我总能料到许多事,所以临走时,我把我的披风给了知意,我后面还有许多事要做,这个锅,暂且先让知意背一背。
  我回去后,芬芳同我说,她在青禾的房里发现了些“迷情散”,好大一包,她顺便偷了一点回来,我赞叹她的脑子最近聪明了几分,终于能干些有用的事了。迷情散到手,我又开始了新的计划。
  那场计划真的很完美,只不过我以为不喜应酬的顾珩不会来爷爷的寿宴,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还那么多事地去凑了个热闹。唉,我得承认,三年,一个人的确可以改变很多。
  他拿了我的伞,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那把伞在不久后的一个雨夜,他还给我,我大概知道,我的事,八成是瞒不住了。
  后来的千寻寺,再后来的广源山庄,我的盘算都失去了控制,以至于到了现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从来未曾怀疑过那海味粥,因为断肠散的毒中了那么多年,它也该找个时机恶化一下了。那日傍晚,哪怕是毒发的前一刻,我的身体都没有一丝征兆,直到下一秒,一阵心绞的痛袭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快撑不住了。
  往日的毒发总有预兆,芬芳都会算好时辰,然后提前把我绑在房里,任我怎么折腾,都不会造成多大的动静,对外也只是宣称我病了,先休息了。“陆言语”从小到大走的就是体弱多病的路线,所以并没有人会怀疑,所以也并没有人会知道安静的房间内有一个正在发疯的陆言语。
  芬芳打水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意识模糊无法控制了,她大概是吓坏了,或许又是听我发疯时口中念念有词地喊着一些人的名字,她怕我受伤,于是急忙地去找来了那个人前来救我。
  当所有的真相和我真正的面目摆在他面前时,对他对我,不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至此,我的半条命又被折腾没了。

    
第32章 广源山庄(6)
  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陆言语立马又躺了下来,闭上双眼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妙妍进来看到还在昏睡的言语,用力咳了两声,不耐烦道:“别装了!只有我。”
  话音一落,言语又直了起身子,她躺了太久,此时正腰酸背痛,但精神得很。
  妙妍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言语起身打算下床走动走动:“好久了,大概半夜吧。”
  妙妍佩服道:“一动不动地装那么久,你身体也吃得消?”
  言语扶着腰扭了扭,无奈道:“那还能怎么办,让我半夜三更和顾珩促膝长聊?谈谈人生谈谈理想顺带再谈谈未来的发展路线?”
  妙妍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对啊,你的确应该和他谈一谈。”
  言语一叹:“我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谈,你先别说我醒了,知道吗?”
  妙妍觉得顾珩要是再看不出来言语在躲着他,那他就是傻子了。
  “你还记得昨夜你毒发时的事了吗?”妙妍问。
  言语记得一清二楚,却不想承认:“好像你和顾珩来救我,然后顾珩见我这模样有些失望,于是一掌把我打晕拖到床上?是吗?我记得好像是这个剧情。”
  妙妍点点头道:“你开心就好。”
  言语生来有三怕,怕狗怕猫怕尴尬。昨夜那撕心裂肺情意缠绵的场景自己历历在目,但现在她都不敢去回忆,每回忆一次,她都恨不得掐死自己一次。
  “你又能装得了多久?不仅是顾珩,你还得和知意解释解释。”妙妍提醒道。
  言语一想到这些东西,不禁心烦:“我知道我知道,你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妙妍说:“知意的不急,倒是顾珩,他守了你一整夜,就是盼着等你醒来和他说说话,你倒好,这样躲躲藏藏的,莫不是还打算继续假装不认识他下去?”
  言语说:“怎么可能,再装下去忒假了。我只是弄不明白一些事。”
  “噢!对了,我怎么能忘了,我要同你说件事,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妙妍忽然想起了那日傍晚顾珩与她说的故事,这全是一场误会,她本打算着等顾珩走后和言语说明白的,但那时芬芳又闯来,以至于这些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言语不以为然:“你说吧,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
  妙妍一字一句,字字诛心,就像错过了最后一班远航的船,就像追着影子绕着圈在转。言语静静地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该说的我都说了,断肠散的的确确是他看着你喝下的,你也的的确确是他赶走的,可。。。。。。可这背后的事,你当初又能猜到几分?”
  言语手扶着头,慢慢道:“我又有些困了,你先走吧,我想休息一会儿,若你见着了芬芳,让她也不要来打扰我,我只想静静地休息一会。”
  妙妍微微一叹,帮言语关上门。
  言语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但现在她真的很想喝下一瓶。倘若自己当初大大方方地走,没有回头;倘若自己当初一早便和顾珩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倘若自己当初在街上慌张无措时叫出的名字不是“顾珩”;又倘若自己当初不偷偷离家出走。。。。。。
  后来言语想明白了,哪有那么多倘若如果,这些都不过是自己的心魔。
  夜幕降临,言语打算出门透透气,秋日的空气清爽得很,凉凉的风吹过,吹动了几片云,云又顺势遮住了月亮。
  言语打开门,院子里站着顾珩。
  没有什么月朗星稀,更没有什么星光璀璨,夜空黑沉沉的一片,看不见边际。
  “我们。。。。。。”他们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说完后又同时尴尬地低下头。
  “我们谈谈吧。”顾珩先开口,抬起双眸望着她。
  “好啊。”言语点点头道。
  他俩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言语手中玩弄着随手拔的一株狗尾巴草,想说点什么,却又等着对方先开口。
  “你的伤还好吗?”顾珩小心翼翼地问道。
  言语的伤恢复得异常迅速,脸上的血痕早已消失,她浅浅一笑道:“只是毒发作的时候比较可怕,毒性过了就会恢复的。”
  看着顾珩欲言又止,言语开口:“我是她,真的是她。这是你最想听的话,我现在说给你听,怎么样开不开心?”
  顾珩的五官像是被精心雕刻过的成品,冷冰冰的,眼里像是飘着六月的雪,有些冷,有些热:“你可知道我想听的又不是这些话了?”
  言语知道他现在想听什么,总不过是些类似“我还心悦你,你想必也心悦我,咱俩不如趁此良时,洞房花烛,然后带着孩子浪迹天涯”的话。她想着想着,脑子里竟然出现了幸福美满的画面。
  她赶走了脑子里的那些画面,又道:“妙妍和我说过,当年的事,是我没来得及和你说,并不全怪你,你背负着太多东西,这样对。。。。。。”言语伤感了一下,继续道:“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也情有可原。你不必内疚,毕竟,我也还好好的。”
  言语又继续垂下眼眸玩弄着手里的狗尾巴草。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顾珩问。
  言语淡淡地说:“妙妍不是和你说了吗,我。。。。。。”
  “我想听你说。”顾珩忽然间语气变得强硬了起来,他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见言语不知如何开口,顾珩平静下来道:“我不要听别人的话,我只想听你说,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这些年,你到底过得好不好。”
  言语笑了笑,把手中的狗尾巴草丢在一旁,然后又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活动活动因坐久而酸麻的双腿。
  “过去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挺好。过去的事对于许小语来说,可能很好,但现在的事对于陆言语来说才是最好的。”她见顾珩没有回答,又继续道:
  “对,没错,河里的毒是我派你的暗卫下的,孙家的事也是我一步一步弄垮的,知意与你的那些小误会更是我设计的。看到了吧,这些都是我乐此不疲的事,我现在歹毒得很。这么说,你可明白了?”言语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诫道。
  “那你又明白了吗?”顾珩也站了起来,慵懒地说道。
  “你下毒不过是为了报孙家之仇,弄垮孙家也是为了给百姓赈灾,至于你为什么要设计我和陆知意,你倒是要怎么胡诌呢?”顾珩眼里的星光如从前那般,似乎漫过千山万水,一丝不落地融进言语的心里。
  言语头皮发麻,想赶紧离开,就略有心虚地道:“随你怎么想。”
  顾珩望着言语慌张离去的背影,疲惫地说了一句:“小语犟得很,我把她藏在心上,却没想到今日犟到我头上了。”
  言语听见了却又装作没听见,急匆匆地回到房里关上门。
  凉风又是一吹,乌云渐渐散开,月光撒了下来,把院子照的亮堂堂。
  顾珩看着地上被言语折腾得“凌乱不堪”的狗尾巴草,叹了口气,心想着,你以前就如这般,与我争论不过,又不想低头认个输,其实你心里都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只是犟得很,所以每次把这份纠结发泄在这些花花草草身上。你自己却从未发现自己有这个小习惯,每次见你随手摘草摘花了,我都会让着你,然后你就会随手丢了那些花草。这次你也丢了,但什么也不剩了。

    
第33章 广源山庄(7)
  妙妍从小到大,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不爱琴棋书画,不爱诗词歌赋,却偏偏爱凑热闹管闲事。作为顾珩和言语这段感情的见证者,她觉得这个“和事老”自己当定了。
  言语让她和大伙说自己还未醒,可她一转眼立马就告诉了顾珩言语早醒了,见顾珩没有要去找言语的意思,她不解地问顾珩为什么不把握好时机,顾珩答她说,言语不见自己必定是有自己的意思,没关系,自己会等她,等她愿意醒来出门的那时候。
  这一等,当晚就等到了。
  妙妍拉来了李笙,他二人偷偷摸摸地爬上了言语院子的屋顶,看完了整场糟心的谈话。
  李笙与顾珩相识多年,对彼此的事也是知根知底,所以陆言语是个什么情况,不用说李笙也猜出了个九分。
  幸好今夜云厚,月光被遮得有些严实,才让躲在屋顶上他们不被发现。
  “这样不大好吧,人家谈谈心说说话,你凑什么热闹?”李笙有些心虚。
  妙妍脸皮厚得很:“你管我凑什么热闹,我看我的,你偏跟来干嘛?”
  李笙义正言辞:“我这不是怕你偷偷摸摸的出什么事都没人知道,刚刚若不是我拉了你一把,你早就从屋顶上摔下来了。”
  妙妍不屑:“摔便摔,不就摔个跤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妙妍往下一望,发现这个高度的确有些吓人,这要是真的摔了,不残废也得伤筋断骨的,还好拉来了李笙,还好还好。
  就在二人还在屋顶为了这些琐事拌嘴时,言语出门碰到了顾珩。屋顶上顿时鸦雀无声,李笙立马伸出手压低了妙妍的头,和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妙妍心里纳闷,这到底是谁喜欢八卦凑热闹?
  屋顶下的顾珩和言语说话的声音听得很小,但是看着二人周围的气氛,妙妍觉得,他们应该谈得不怎么样。
  后来言语回到屋里,顾珩在院子看着言语房里的烛光,发了一会呆,手上还抓着株狗尾巴草,妙妍觉得凄惨的很。
  后来云散开,月光亮起来,把屋顶上的妙妍和李笙照得亮堂堂的,不过幸好,顾珩走了,没人发现屋顶上的二人。
  妙妍唉声叹气,失望道:“唉,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李笙跳下了屋顶,朝着还在屋顶上的妙妍说:“戏也看完了,你下来吧,我扶你一把。”
  妙妍跳下屋顶,李笙扶住了她,他借着月光看到妙妍神情悲伤得不行,于是惊讶道:“不是吧,他俩活得好好的,不至于那么虐吧。”
  妙妍抹了把泪,柔柔道:“他俩要是生离,还不如死别呢。”
  “呸呸呸,说什么呢!”李笙指责道,“你不是最讨厌被束缚吗,万一他们在一起就是束缚呢?你还不如成全他们,各有各的自由,不是正合你意?”
  妙妍恨李笙不懂,他俩在一起哪是束缚,他们都是彼此生命的源泉,要是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自由与束缚?
  李笙问:“那要是有一天,你有了你爱的人,可你若和他在一起,对你来说是一种束缚怎么办?”
  妙妍想了想,这个问题不太好答:“我喜爱自由,所以我相信我爱之人也是渴望自由的,到时候我们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一定是自在的。”
  李笙追问:“可他就是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不能和你一起向往自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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